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徘徊的鱼

2010-03-18 48页 doc 195KB 21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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徘徊的鱼徘徊的鱼 作者:古清生   食是中国历史上最丰富的文化载体之一,中国在漫长的五千年历史中积淀起来的食文化,用一生的时间也写不完。食文化既有地域性,也有普适性,跟地理、气候、农耕、习俗、移民等自然环境与人文积淀相关,而不仅仅局限于表面的美仑美奂,它们既是一种欲望的张扬,也是一些欲望的转注和慰藉……   本书是作者的一些看似怪诞的联系与思索,骨子里张扬了作者对工业化以及快餐文化张开血盆大口吞噬乡村饮食的原初、细致、差异之美的忧思与反抗。 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出版 ...
徘徊的鱼
徘徊的鱼 作者:古清生   食是中国历史上最丰富的文化载体之一,中国在漫长的五千年历史中积淀起来的食文化,用一生的时间也写不完。食文化既有地域性,也有普适性,跟地理、气候、农耕、习俗、移民等自然环境与人文积淀相关,而不仅仅局限于表面的美仑美奂,它们既是一种欲望的张扬,也是一些欲望的转注和慰藉……   本是作者的一些看似怪诞的联系与思索,骨子里张扬了作者对工业化以及快餐文化张开血盆大口吞噬乡村饮食的原初、细致、差异之美的忧思与反抗。 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出版   第一章 凤凰潭   从上海、杭州转到南京,仍然感觉南京的质朴风度,城市的气质基本已定,想改变它是个笑话。设若让我选城,估计八成我要选南京,因为南京是一个味道与书香的夏合地带,我尤喜欢南京的鸭血粉丝汤。   很多年了,南京城2角钱一碗鸭血汤的时候,我来喝过,喝时的情景尚记得清楚,味道就十足的模糊。大约味觉记忆时间比较短暂,且含有“亲验性”吧,只有重新品尝那一碗鸭血汤,方能激活岁月烟尘掩埋的味觉。   夏天到南京,住到了凤凰台,它是一个四星级酒店,如果按我的标准来评价,我要给它评五星半,因为诸多酒店大约就是一间房,一张床,不过是一个睡觉之地而已,凤凰台居然是江苏出版集团的办公楼兼酒店,对内对外都开放,除常规的经营管理以外,便是它的书香氛围的营造,它刻意,又不是刻意能够营造的。凤凰台的周边,湖南路上有许多书店,小吃市场。我住凤凰台,早晨不吃酒店的早餐,跑出去吃5元一碗的鸭血粉丝汤,然后逛书店。   凤凰台的内部,有许多专门制作的刊物架子,搁裸皮的读书刊物《开卷》,上下电梯、喝茶、休息处等等都可以随意抽一本看。《开卷》里面的文章,则多数出自大手笔,真下了功夫。进了客房,则不仅有《开卷》,还有其他期刊,包括一个书架,书架上有新书,网线也是开通了的,插上线就能用笔记本上网。实际上,我住过的五星级酒店,尚达未及,而酒店早应该是一个可以读书也可以工作的地方。   那天下午到,在凤凰台酒店住下来,首先去喝酒,酒是凤凰台酒店副总毛利人先生备下的,请了诗人兼电视片制作人顾耀东一干人等,我们都曾经在北京大喝过一二场,而且凤凰台的凤凰潭酒也已经喝过,江苏的酒,一直喜欢双沟,1990年代初,总是跑到武昌的关山去喝,有一次人家将司机灌醉了,我去买醒酒药他吃,吃完醒酒药,仍让司机开着车回去,那时候就是那样,一点不知危险,或者矿山工作本身处处隐藏危险,反将外面的危险不正眼看。   毛利人先生是比较内向的一个人,温文尔雅,不事张扬。我们就喝凤凰潭,商量都不用,凤凰台的专用酒。喝起,味也跟双沟差不多,这样一个感觉,问毛利人先生,他说就是由双沟酿造,凤凰潭是自己的一个品牌。   凤凰潭属浓香清爽型,有回甘,我是用大杯饮,顾耀东又有些激动,也大杯饮,毛利人先生则是大杯小盛。酒,仍是要到当地去喝,且须佐地方菜肴为佳,吃的略约有些改造而风味趋淡的淮扬菜,有一道淮安双丸记忆比较深刻,其他的鱼虾蟹肉,都稍嫌落俗。淮安双丸一是丸子,肉丸和鱼丸,一是蒲菜,来自淮安楚州月湖,肥嫩清香,洁白如玉,清脆爽口,顾过曾诗曰:一箸脆思蒲菜嫩,满盘鲜忆鲤鱼香。枚乘则道:刍牛之瘦,菜以笋蒲。看看这世界吧,没有好菜,哪来名诗?   从上海始,江浙走了一圈,才是在南京遇到饮者,时间一晃,一瓶凤凰潭下去,由于旅途的劳顿,就未再开,却是让我牢牢记住了这蒲菜,便是那蒲草之芽,最寻常之物了,寻常之美,亦有雅致,却也识得淮扬内蕴,故留下些许意念,至苏者以吞大闸蟹者俗,雅者必欲蒲芽。离时,顺了一本裸刊《开卷》,留作一个纪念。   酒三游   喝酒的人,借了酒渡友谊,即便是大醉,亦无须去盘算亏赢,所以自古有好汉豪杰,恶战前往往畅饮而视死如归,这个传统,今时已经淡薄,然依稀也可以相遇。上次路过宜昌,与徐滟通电话,她请我去喝酒,说有一位新朋友与我相见,听起来,她在国内比在美国芝加哥时过得愉快。   傍晚,徐滟女士、王先生二位开车带我去宜昌一个优美且奇异的的地方:三游洞。三游洞位于西陵峡北峰的峭壁上,三面环水,一面连山,下牢溪从此悠悠流入长江。三游洞我有比较深的印象,早年宜昌出的一种三游洞牌的经济香烟,没钱的时候买它来抽过,后来游过一次三游洞,回北京,旅游教育出版社约我写一本黄河游记,说有徐刚加盟写长江,我找来徐刚写的《长江传》来看,找了三个点,看徐刚写的是否真实,分别是宜昌三游洞、黄州赤壁和阳新半壁山,徐刚居然都写得很细,尤其三游洞写得细致,想来徐刚诗人出身,对三游洞有独特的感情吧。   相传唐元和14年(819),白居易、白行简元稹三人同游三游洞,各赋诗一首,并由白居易作《三游洞序》,写在洞壁上,三游洞由此得名。到宋代,苏洵、苏轼、苏辙父子三人也来游洞,各题诗一首于洞壁之上,地方人士遂将唐诗人之游称之为前三游,宋诗人为后三游。我们三个人来,都不是诗人,我且称之为酒三游。三游洞为石灰岩溶洞,地质构造形成于寒武纪,约距今有五至六亿年,内有天钟地鼓之说。也罢,酒人不论诗,要论就论白云边。   我们到与三游洞山体相连的下牢溪左岸放翁酒家品饮。放翁酒家的建筑非常别致,它是藉下牢溪南岸上的一组岩洞修建,外墙由特制玻璃镶嵌,每一洞为一包间,人在洞中饮酒,可透过玻璃墙观赏下牢溪迤逦风光,夜至,可以洞中赏月。长江三峡,西陵峡为最下一个峡,三峡一过,长江骤然开阔,如同诸多大河的峡口阔滩,这样的地方,都是水生物聚集的地方,上游者,或者到此受阻不前,或者在此养憩以图再上,下游者到了平缓河滩,也会作小憩。于是,如西陵峡口这样的江滩便是生物多样性地带,也易于捕获。在宜昌,最值得一品的是长江洄鱼,洄鱼贵在肥美,当以峡江之洄鱼为上品。   王先生因是初交,讲的一些文化江湖的话,徐滟是画家,自然从画讲起,我坐的一面,是他们特意让出的位置,正面对着玻璃墙,恰好可以欣赏下牢溪风光。下牢溪水悠悠,溪的山峰上,一轮夕阳孤悬,夕辉暖红而斑斓。看过菜谱,请王先生全权点菜,大约是一个洄鱼火锅,一个清炒藕带,一个长阳高山土豆,一个莼菜汤和一个野山菌,三人饮,已经足够了。开了一瓶十年陈白云边酒,白云边为湖北名酒,产于松滋。   初始,照例有一些客套,也没有要把我放倒的意向,只是在斟酒之际,王先生说这瓶酒应该由我包下,他则不大能喝,于是自己倒了小半玻璃杯,给我倒了满杯,这样的倒酒,似乎体现地主之谊的客气,然客人也没有什么话好说,出门总是要喝酒的,但一定不喝,也不会有人掐着脖子强灌,这就是世界文明。   洄鱼吃过不少了,然在下牢溪的山洞里面,一面看着下牢溪悠然流淌,夕阳西落,一面吃洄鱼,喝白云边酒,跟画家朋友聊天,很惬意的,其实宜昌是一个非常休闲的城市,风景优美,气候宜人,周边地区也山青水秀,兴山是出美女的地方,王昭君的故乡便是兴山,恰是徐滟的老乡。   洄鱼很大,通常一条洄鱼要分若干个火锅,据王先生说,我们这一段洄鱼正好是最佳位置,洄鱼汤白,鲜而醇厚,这是洄鱼与其他鱼的不同处,肉质细嫩富有糯性,一介流浪客么,敞开了怀吃罢。另外几道菜,实则经典,炒藕带脆爽,藕带便是藕与藕相连的嫩根,多孔空管,斜切,脆爽而有藕鲜气,长阳高山土豆多粉,只是我在神农架更高的牛栏头吃过还要好的土豆,不计。野山菌是素鲜之王,不说也罢。   只说喝酒,徐滟告诉我换了133打头的手机,让我也换一个,我说懒得换了,133字头是联通手机,王先生便力推联通,他说联通给了你选择,我说也是,有了中国联通,中国移动就低下了傲慢的狗头。我接的这话让王先生大快,当即碰了一杯,我说干,就都干了,再斟酒,王先生略一犹豫,给自己也斟了个满杯,如此一来,一直如下牢溪般平平缓缓的酒,就掀起了高潮。这世道,话一说得正确,酒就喝得爽快,倒是徐滟喝着饮料,也不怎么动筷子,我怀疑,美女都是喝空气长成的。   一瓶白云边喝光,一锅长江洄鱼扫光,在一个鲜见的富有诗意的酒家品饮,人生就获得一时快乐。待回到市里的宾馆,满脑子播映着下牢溪悠悠地流,流那流不尽的诗情画意。   榆钱稠那狗   夜里,王冠宇兄又给我讲了许多鬼。我们一起在他老家的老王海村果林边上转悠,他右手捏着一个俄罗斯产带手捏发电机的手电筒,捏得猛的时候,手电筒的光就很亮,似汽车氙灯,不捏就暗下去,像鬼火。王冠宇兄东照西照,说那里有鬼,那里游击队打死过一个日本鬼子,他讲得带劲,我以为他不怕鬼,就问,你怕不怕鬼?王冠宇兄说,谁不怕鬼啊?   嘿,原来如此,那他讲个什么鬼?我说,我现在回去,你一个人呆在果园怎么样?王冠宇兄想了想,哆嗦了一下,那我不敢。我又说,那你一个人回去,我呆在这里呢?不行,他说。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讲鬼人,岂不是自己吓自己?他又说,你不怕是因为你不知道哪里有鬼,可是我知道哪里有鬼。我说,见鬼,鬼来无影去无踪,他还会在一个地方呆着不动?你锁了门他都能进来不是?王冠宇兄觉得是这个道理,但仍不服气,他说,我跟你还是不同,他们活着的时候,我认识的,所以,我跟你不一样。   不一样也罢,我问,王海村饿死过人么?饿死过,饿得人发肿,病了,就死了。那挨饿的时候吃什么呢?吃榆皮面。不过那时候公社对饿得厉害的人也给照顾,集中一起吃稠那狗。稠那狗?我对稠那狗这个名字发生兴趣,我在衡水时听他说过,我突然想,能否让他给我做一次稠那狗吃。就说,明天给我做一顿稠那狗吃吧,尝尝是什么味道。   白天出了大太阳,我骑上摩托在乡村公路兜风,王冠宇兄发动村里出动了几个人去采集榆钱,给我做稠那狗。待我骑摩托兜风回来,他们将榆钱采好了,都是小榆树的叶子,把榆树叶子叫成榆钱,这是华北一带乡村的习惯,它的根源没有问出来,冀中平原这一块的人,对榆钱津津乐道,像江浙人爱马兰头,四川人爱折耳根,湖广人爱藜蒿。我想,爱就是有道理,有时候它就是一种习惯,比如山东人偏将红薯叫成地瓜,北京人偏将小白菜叫成油菜,陕西人偏馍夹肉叫成肉夹馍。查一下资料,汉时还真把钱叫做榆荚,榆荚是榆树的果实,还有些来头。   稠那狗的做法十分简单,将榆钱洗净了,拌上玉米粉调的糊糊,搁到蒸笼里蒸,蒸好以后,剁了蒜蓉,调上食醋,浇到稠那狗上拌着吃。榆钱稠那狗,用的榆钱,如果用萝卜丝做,就是萝卜稠那狗,王冠宇兄说,如果我春天去,可以给我做苜蓿稠那狗吃。稠那狗,是1960年的阜城县美食,给一些蔬菜或树叶子抹上玉米粉或大豆粉,已经是上等食品了,设若有小麦磨的面粉,那就不得了。所以呢,那时候要将饿毙的人集中一块吃稠那狗,是担心分配到户以后,这些人平分家里人吃,起不到救人的作用。   我喝着老白干,吃稠那狗,榆钱吃起来很次层次感,嚼下去咔嚓咔嚓的,将几层榆钱咬切下去,有一种爽快的感觉,我齿如铡刀,咔嚓咔嚓,此间有玉米糊糊,玉米的香味混合着榆钱的青气味,尤那榆钱的青气味,像是很正直很阳光的味道。又佐了食醋与蒜蓉,酸辛交融,青味与玉米的香味,我说榆钱稠那狗好吃,然而,一边陪我喝酒的几位……在1960年将稠那狗当粮食吃的人,尝过几口稠那狗,便吃王集落锅鸡去了,王集是邻近的一个村子,落锅鸡远近有名,将整鸡油炸过再炖的,所以它黄灿又绵溶。索性就我一个人吃,咔嚓咔嚓,我吃着稠那狗感觉到很爽,诚然,别天天让我吃它,让稠那狗时代一去不复返吧。   年酒   遥远的樟木溪,立冬时开始酿,我喜欢酿酒这事情,从浸糯米开始,仿佛就进入了甜美的心情之旅。有时,这个甜美的心情之旅是在去寻找酒曲开始的。酒曲是一个圆的粉球,也不甚规则,白色,有点灰,比乒乓球小点,酒曲是酿酒的关键物质。据说好的酒曲,能酿出世界上最美的美酒,我相信。酒要是酿差了,乡人皆说,酒曲很糟糕。酒曲是去左安镇圩上买的,常是在老客户手上买,做酒曲的人家,是祖传秘方,绝不外传。买到好酒曲,就悉心收藏,间或拿出来装在葫芦瓢里搁到太阳下面晒,有一种小甲壳虫是喜欢吃酒曲的。   要蒸一饭甑糯米饭来酿酒,我家的饭甑算是中等大,直径约六十厘米,高八十厘米,蒸出的糯米饭,是有糯米那一种往下沉的饭香,与籼米饭香是不同的。糯米饭蒸好了,用一双二尺长的箬竹长筷把饭扒到一个大木桶里,浇凉水将饭扒散了,不让它粘成饭团,然后就把研成粉末的酒曲撒在饭里,拌匀了,又若干时间,就把糯米饭装进一口一米直径的大水缸,扒平,用那双长箬竹筷在饭中间扎许多孔,然后,用一件不做雨具的蓑衣盖在水缸上,再盖上木盖,木盖上压一片石磨,这就大功告成了。   酒缸搁在卧室邻近床头,此地温度高,初始那酒缸沉默着,每睡觉前打量它一眼,却是不能揭它的盖子。约略有十来天的工夫,趴在缸盖上仔细地嗅,会有隐隐的酒香了,是一缕难以捉摸的甜酸气息,好闻得很。渐渐地酒香的气息浓了起来,睡梦中会不经意地闻到酒香,这日子就交给了酒,无时无处不感觉到它的存在。我是真正喜欢喝米酒的,喝米酒不用学,就像喝米汤那么简单。   腊月二十三,过小年了,我奶奶说,酒好了,明朝我煮酒你喝。在樟木溪,早晨也是可以喝酒的。早晨就极早地爬起来,看我奶奶取酒。是用一个大的葫芦瓢,舀起一大瓢酒酿,装进一个米盆里,再抓起酒酿双手合掌使劲地捏,把酒浆都挤出来,扔掉酒糟。如此反复,得出的酒浆,装进一把瓷壶中,在大铁锅里烧水,瓷壶是直筒式的那种,坐入水中,咕噜咕噜地煮,从外部热到内部,直至里面的酒也冒气了,满灶间都弥漫着酒香,又飘到饭厅,飘到门外让过往的人闻到大声喊:你家又喝酒了。此时,就拎起瓷壶,搁饭桌上,各自的碗都筛满了,悠悠地喝。   喝第一口酒,要吹拂一下,热酒进入口中,是极甜的,酒味是弥漫于甜中,这甜直令人全部的感觉都沉浸在甜浆里,咕咚一声将热的酒咽下去,会感觉有一截肠子都热了一下。此时,方有酒的力气上升,但仍然是淡淡的酒劲,它似乎鼓励着人继续地喝。我人小,一碗热酒下肚,人渐渐地轻起来,感觉是向上飘,飘啊飘啊,仿佛要飞起来。咂咂嘴,过唇的酒会把嘴唇粘住,心里头只装了一个热的甜。这是要醉酒了,面颊上热起来,照照镜子,是红红的,手上也有了热力,热力直贯脚底心,通身都是暖融融的呀,在冬天。   樟木溪,酒不是过年喝一餐的,是要从过小年起,喝到春天莳田,就是插秧啦。但我们都不贪杯,每餐用酒碗喝一小碗,或者是半碗,这种小平碗是专用喝酒的,李白喝的也是这种酒呢,蒸馏酒是后来才发明的。过年真是一种美好,便是餐餐有酒喝的,又穿新衣,放鞭炮。小时,我奶奶每年都给我买一小挂鞭炮,有一百枚,我也不怎么贪多,有一百枚,这是非常大的一个数字,悉心保留着,隔很长的时间,才到门外去放一枚,是用香火去点的。那时候,南方也是下雪的,下雪会有一种背上灰、肚子黄、羽毛中有一小圆白的鸟飞到门前,在雪地上走,或在菜园的篱笆上跳来跳去。   年三十夜,吃年饭,是一个漫长的喝酒过程,菜太多啊,其实也不是饿的,是那样一种心境吧,一年的劳累与丰收,仿佛都集聚在桌上了,用筷子浏览它们,把酒喝得很精致,喝得走路轻轻地飘。远山也有灯火,年夜的鞭炮声四处响起,我家也是点上最大的灯,用两盏灯来把年夜照亮。而酒,它照亮我的周身,或者生命,在血管里如溪泉奔涌。   味觉广东   踏梯摘茄子,把扇吃馄饨。这是唐人高怿对岭南的食文化的描绘,当是表达一个热字,因为岭南四季如一,故茄树可生长两三年,就十分高,因而摘茄子就必须架梯子爬上去才行。而吃馄饨,想来也同长安一样,蹲于街头巷尾或曰胡同之地,属于一种露天即食行为,不同之处是岭南人即便在“寒冬腊月”于小食摊边吃馄饨,也是要一边吃一边摇扇,额上是汗涔涔的。(《食趣》江礼著,学林出版社出版)   中国地域之广,是有他国不可同比之妙处,热到曾母暗沙之赤道,冷到夜见极光的北极圈漠河,从东海之滨的零海拔到西部高原之海拔五千米以上,在这样一个广阔多元地理奇特气候万千的“美食地图”上,用味觉指南去寻找生命的感悟与生存乐趣,本是一个令人易于生起兴致的行为。   很多年以前,我有一位同事老莫,叫莫灿基,地质勘探系的毕业生,我们叫其广广,关系非常好。老莫最先给我普及一些岭南美食知识、健身房健身等等。老莫说,鱼要分三段吃,头、尾和身段。初始,我对老莫的分段吃鱼大笑,并对老莫产生一种超级优越的历史偏见,我当时的意思好像是广广个头都不高,所以食量小,故其吃一尾鱼都要分成三段,如是。那种望文生义的错觉主义,令我现在想起小时在老家,看见农民伯伯将两种水稻种在一块田里,并且在扬花时拿一根竹竿不住地拨花扬粉,试图这么搞出优质杂交水稻。直到进了新世纪,我忽然从中国科学院植物研究所面见科学家才搞明白,稻是同花授粉,故其杂交不易;而异花授粉,条件许可,植物自己可为之。看起来,误解总是如昆仑山一般博大而恢宏。   我是说,岭南人的味觉特别精细,其夏秋清淡,春冬浓郁,走的是一条清淡鲜活主义的美食路线,它的惟美主义也走得相当远,伴随一个巨大的特点是它的改良主义精神,就是甚食谱拿来岭南便要改名而造。如馄饨,就演变成北方人至今不知所云的“云吞”了。粤菜里面,有一个改名令我产生巨大共鸣,此菜便是“菊花鱼”,此鱼由苏菜演化而来,苏菜叫“松鼠鳜鱼”。在过去,我一直生活在鄂东南,我离长江上的西塞山约有十几分钟路程,张志和有词:“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可见鳜鱼是以鄂东南或西塞山为道地,故吃这道菜总是有本菜之意了。但是,我却不能理解其为何称之“松鼠鳜鱼”,看起来也不是怎么像松鼠,我觉得它像一只怒发冲冠的火烈鸟。   菊花鱼,这样看去其美意盎然,秋色一片金灿,从味觉指南寻去也不失为一道高菜,虽然在岭南而不在鄂东南。   乡土中国;度量衡(1)   度量衡是人类喜欢的东西,小时候用冰棒棍做过杆秤,用冰棒棍子做秤杆,用霍香正气丸的药瓶盖子做成秤盘,秤砣则用一把小型的锁箱子用的弹子锁。当然,还要在冰棒棍上刻上斤、半斤、两的刻度,很难相信一些世俗游戏可以没有秤即进行,现在玩具厂包办了一切,剥夺了儿童的创造匠心。   读罢《旧中国苏南农家经济研究》(曹幸穗著)的总序,翻到目录,就忍不住直翻《苏南农家旧制度量衡》一章,对于中国乡间来说,度量衡是太有文章,我也以为度量衡是关乎文明的器具,小时在赣南乡下的老家,结识过形形色色的度量衡。我印象最深的是我跟我奶奶住的卧室,墙角上斜靠一根老秤杆,巨大无比,约有丈二长,直径则要超过锄柄,所以我对秤杆的印象十分强烈,它是一杆历史老秤。算起来,我们家度量衡也不少,十两制和十六两制的秤各有一把,比较令我惊奇的是,十六两制那杆秤的秤砣是石头的,一个梨状的麻石,上端有一个铁制耳环,经年经月,那个铁耳环豁了,我叔叔决计要修复它,他去打制了一个新铁耳环,然旧铁耳环的根锈蚀在石秤砣里面了,根本取不出,我叔叔就搁一颗海盐上面,他认为盐对铁是有腐蚀作用的,想借助盐的腐蚀能力锈掉铁耳环的根,再安上新的铁耳环。我看我叔叔经常取出石秤砣检查盐是否腐蚀掉了铁耳环的根,那盐的腐蚀能力也太差了点。我叔叔还有一把骨秤,他叫“等盘”,属药铺物产,我叔叔开过一段时间的中药铺。“等盘”的秤杆是骨头的,秤盘是黄铜的,秤砣一块熟铁打制成佩玉式长方体,其上限只能秤一斤,依次下去是分、廛、毫。我叔叔拎“等盘”秤药时,习惯性翹起小指头。我们家有一把黄铜尺,很重的,轮廊分明,刻度清晰,是我爷爷做裁缝用的专业用尺。我看见过我叔叔做过米达尺,实际就是公尺,用楠竹的二层篾做,二层篾当然是最好的篾。我叔叔借来一把米达尺(也叫钢卷尺),按其宽度和长度制篾,那篾真是有很好的韧性,我叔叔将篾搁进一只碗里,倒进油去再三地蒸,如是蒸成黄橙橙的篾了。精细打磨后,再画上刻度,那时候,我叔叔去做一个伐木工,见到验收木材的检验员扣尺寸,就拿出其篾尺量之,令其不能得呈。   关于我的故乡赣南乡间的度量衡,升是不可以不谈的,升的用度比较大,它是一个竹制品,即取一节楠竹,削掉外层,沿口削圆润,以它量米。仿佛是没有一严格的标准,各家自制竹升时可能借别人的升为参照系,其中有偏离之可能,但村子间各家升的大小,一般都是知道的。我们家蒸饭,一天是用三升米,要佐一些干蕃薯丝,别家也差不多。引发升的议论,通常是关于借米,因为乡邻间总有突然断炊的时候,而要把存储的谷加工成米,则需要时间。有人家使双升借米,即借出时使的升小些,回收米时,使的大升,这过程是有趣的,因为借米人回家时,也要用升量。然而,当她还米时,就必须备多一些米,这是防备借出方用大升验米。这样的人家不多,却十分乐意施借,而借米人也乐去这样的人家借米,是否彼此认定其为利息呢?我奶奶是对此摇头的。我印象中,比升小的还有角,三角为一升,三升为一斗,三斗为一石,取的是一种三进制。   《旧》中介绍,苏南的度量衡同样乱,这份乱也是旧中国农村商品流通及城乡交流的阻碍。于是,在1929年2月,南京国民政府参照国际公制及中国各地的度量衡使用习惯,制定了度量法。1932年1月,民国政府公布,禁止使用一切旧制度量衡单位,一律改用国际公制及标准市制。从此,城市和中心市镇逐渐通用标准市制,而农村通常还用旧制度量单位,且各村之间也不一样。苏南农家度量长度基本单位是老尺,老尺长度短于市尺,此外还有专门用来量布匹的“加一尺”和“加零五尺”,它们分别比老尺长一寸及五分。商贩用的“九五尺”则比老尺短五分,工匠专用的“营造尺”的长度相当于老尺七寸。苏南乡村的面积单位是用的亩,亩的计算方法有所不同,在南通县金沙镇一带以“步”计亩,每步(左右脚各跨出一次为一步)合旧尺五尺,相当于1•84米,每250方步为一亩。在太湖周边农村则以个稻计亩,收稻时以六棵稻为一把,六把捆作“一个稻”,大约400个为一亩。当地插秧通常株行距为:0•5尺×0•8尺。亩的计量,是对土地转移买卖及租佃押典或交纳地租的依据。   苏南照例也有容量单位的普遍使用,其计量谷物的单位是老斗。老斗的容积大于市斗,一般在1:1•37-1•61之间。斗的不确定性很大,另还有“漕斗”、“滩斗”与“河下斗”,是用于交纳皇粮的专用斗。苏南的斗多以十进制,有石、斗、升三种。称重的单位则多为斤,十六两制,分天秤、漕秤和康平,一老斤相当于1•18市斤。有一种专用来称棉花的秤,名为司马秤,它相当于1•16老斤。我特别喜欢这个“一老斤”,沽酒及称熟牛肉时这么来上一句:一老斤二锅头,二老斤卤牛肉,三老斤卤煮火烧。据《旧》称,苏南还有十八进制十八两秤,二十进制二十两秤,四十两秤,双斤秤,苏法秤等,少用。100斤进位为担。   乡土中国;度量衡(2)   苏南大仓县实物容积与称重换算:   大米:1市石=160市斤   小麦:1市石=145市斤   大豆:1市石=140市斤   蚕豆:1市石=125市斤   元麦:1市石=125市斤   看起来,通常在乡村使用的度量制度都有各自的历史及各自的主张,我是比较喜欢十六进制的杆秤,还有一老斤。   上汤螺蛳   浙江人的闷声发大财,恐已让国人普遍感受到,这个工业资源较西部穷省都要贫乏的农业省份,二十多年间民间资本积累业已超过了万亿,平均二十人有一人受过高等教育,现仍进行在良性发展的道路上,真是要令人觉到神奇,浙江人是凭了什么本领比其他省份的人强呢?浙江人果然是比别人聪明吗?好像也无明显的证据,专程去了浙江,也看不出什么异样,杭州人照例把日子过得懒洋洋的,九点钟以后才陆陆续续去喝早茶。当然,细微的差别还是有的,我曾在河坊街古井巷看浙江人买菜,那主妇先将四季豆掐一掐,然后一根根地择,反复翻找,择了良久过秤,超过了一斤,又拣一些下来,也要一根根地挑着拣,这是买豆子还是买金条?放在北京简直不可思议。   我以为,能够反映闷声发大财的性格,上汤螺蛳的吃法似乎有点代表性。吃上汤螺蛳是横店传媒集团做的东,是《名胜风景》杂志吕宏女士领了去的。横店传媒收购了全国不少杂志,当北京这边把“文化产业化”讨论得热火朝天的时候,他们已经进行了公司化运作,并将他们视为有市场前景的杂志都收购了来。我发现他们一点也不懒洋洋。   上汤螺蛳是浙江人普通的家常菜,吕宏女士介绍,过去乡下吃螺蛳,就将螺蛳装碗放饭上蒸,螺蛳里搁一点盐。不记得在哪个饭店吃的了,比较那“乡土岁月的螺蛳”,我们吃这道上汤螺蛳可算豪华之作了。看上去,上汤螺蛳就是汤煮的,也许不是这样,反正是一些小个的螺蛳,佐以火腿丁、鲜笋条、鲜辣椒丝和姜丝,它们都淹在汤里,咸鲜口味。用漏勺将螺蛳捞起来,搁碟子里,我习惯性地以为,要用牙签来挑肉吃。吕宏告诉我,上汤螺蛳是吸吃的,且要含在口中吸。我就看东道主如何吸,随之照着样子吃螺蛳。于是,发现了个中奥妙。   吃上汤螺蛳可以品味两种味道,扔螺蛳入口里,先轻轻一吸,将螺蛳身上的汤吸出来,是鲜咸的汤;略顿,抿紧了双唇,抬舌将螺蛳紧紧抵住上腭,使足了力再吸,就吸出了螺蛳肉,吐了壳吃肉,颇有情调的。螺蛳肉是紧结的肉,像一团小橡皮,鲜味里还含有一丝沼泽的清水气息。杭甬平原是长江冲积区,一大块沼泽湿地,那是螺蛳的天堂。   头一次这么吸吃螺蛳,我想我的动作是比较夸张的,面部变形较大,不像在品美味,脸上写满了苦大仇深。边观摩边吸,终于吃到了螺蛳肉。看东道主,螺蛳含在口中,若无其物,表情轻松自如,至多像一个思想家作片刻的思考,少顷,开口吐出螺蛳壳,若有神助。然在场便知道,若不使出力气,绝无可能将螺蛳肉吸出来,此过程中,是包括一点技巧与熟练性操作,然基本功夫是决定性的,诸方面俱到,吃上汤螺蛳就如吃颗葡萄那么随意。渐渐地,我学会了操作,能够用短的时间吸出螺蛳肉,中间有卡壳的时候,吕宏说,吸不出肉来的螺蛳,便是先死的螺蛳。原来这里面还另有规律,吸吃中含有检验手段,用牙签挑就没法子辨别螺蛳的性质了。   蛳的功夫绝对是一种独到的功夫,肺活量大,咀嚼肌强,舌尖有力,它是属于一种暗吃,只有到了吐螺蛳壳的时候,才知道美味已经到口。据说,吃上汤螺蛳的高人,可以用煎饼卷螺蛳吃,煎饼吃罢,螺蛳肉也吸吃了,如果他要用力吐壳,螺蛳壳能“噗”地钉在木板门上,了得!   《徘徊的鱼》PART2   好竹连山觉笋香   雁荡山有一种绿竹,学名叫光箨绿竹,长的笋叫马蹄笋,因笋形为弯的圆锥,恰似飞驰落地的马蹄,故称马蹄笋。马蹄笋在浙江的温州、瑞安、平阳,福建的福安和台湾省都有产,其生长条件要求气候温暖湿润,一年平均气温18℃以上,年降雨一千四百毫米以上,这可能是竹子不轻易北伐的因素之一。我在长江边上住了二十多年,在秋天里见到活的竹笋,仍然十分惊异,我当时产生一个念头:这是早产的冬笋!后来一想,此逻辑不成立,那春笋还是晚生的冬笋呢。   吃鲜笋是我幼时就有的喜好,幼时待在赣南的乡下,我叔叔开着中药铺,总是有人来抓药,买药酒或者无所事事聊冬天打猎。那个时候,虎是极难见到了,我总共只见过一次被打的老虎,是用红布裹了嘴巴和四爪的,四个大汉用门板抬着虎走,招摇得很。遇村子便停在村口展示一番,将门板搁在条凳上,人亦乐得为他们搬条凳,感觉谁打到老虎都是轰动一时的事件。当然,人也至少要有豹子胆才敢打虎,常人的胆是不足以打虎的。好在那时候还有山猪、麂子和野鸡可供一般人打,我见过他们打的山猪,嘴尖而长,据说也是吃笋的老手。有一个瘦瘦的前辈,称其会挖冬笋,直把我的敬佩全部地俘获去了,因为冬天笋还不出头,连地表上一点点爆裂也没有,那冬笋也只能说是竹子生得大一些的芽,皆在土中。该前辈说,他是凭了经验判断竹的主根朝哪边长的,循了根去,就不愁找不着笋子。那时候,我是喜欢吃冬笋炒腊鸭,腊鸭的腊味很香,冬笋的竹青味很鲜,闻到冬笋炒腊鸭的味道,我就迈不动腿。甚至只要见到谁家门口有新剥的笋壳便要浮想联翩,就是冬笋炒腊肉也好啊。   所以,从雁荡山回温州城,去到南白象的“农家小院”,点菜前看样菜时发现有笋,我的目光就被吸住了,立即生出那个没有逻辑的念头:有早产的冬笋。这时候,刚临近中秋。我就要了一道笋,并且希望按传统瓯菜办法做,这是平阳来的笋,当然就按平阳的方法做。年轻而美貌的女老板说,马蹄笋的保鲜时间为四小时,过时即败坏了味道。但我想她是在平阳吃刁了嘴,纵是四十个小时以后运到北京,我等在北方风沙里饥渴着的味觉苦难的南方人,也是会视其为极品美味的。   该回是与《温州晚报》文化部主任、青年诗人瞿伟和散文家程绍国同饮,“农家小院”的女老板在席间给我们介绍纯正的古典瓯菜做法。讲的这个马蹄笋,在平阳那地方,红壤土生的味道好,黑壤地生的味道略逊。这就是美食科普,别以为是土就长笋子,酸性红土壤生笋好,碱性黑土壤生笋差,此推断是成立的,南方的红壤土,最易生竹,翠竹葱郁,白鹭点点,渔帆片片,那是只有装在北国的梦中的,不知道黄壤土生笋好不好。   接下来再打听,在温州这片土地上,一年四季都是可以吃到鲜笋的,我都怀疑雁荡山上会不会有熊猫,这么多的竹,这么多的笋呢。曾在黄河的中上游从乌拉特前旗到集宁看到,三百公里的黄河两岸,长满了向日葵,那火焰般燃向天际的葵花,此起彼伏,又像黄金的波涛。因此即便是在温州南白象,也是能够感受到雁荡山那瑞安、平阳的竹海,那是翡翠的波涛,居于其间,竹叶沙沙,夜深人静,会是有着细雨与阵雨交织的声音,推门远眺,却见明月当空照。风吹了竹叶,就似雨落的声音,和风细雨或暴风骤雨,不过是风拂过竹叶轻些或猛些。入梦,心灵洁净无尘。   雁荡山的竹有苦竹、箬竹、桂竹、肿节少穗竹、哺鸡竹、麻竹、红壳竹、节竹、箭竹、石竹、方竹、刚竹、福建酸竹、雷竹、绿竹、黄甜竹、早竹、红哺鸡竹、鸟哺鸡竹、花哺鸡竹、高节竹、实心苦竹、毛竹、金竹、水竹、楠竹,便是常见的竹子,估计还有不少不常见的竹子。温州人吃竹子,性格便也像竹,细腻、温和、洁净、典雅,刚柔兼济,说话像吹奏竹笛婉转悠扬。吃竹就是吃笋,温州人吃笋有无数种做法:笋干有冬玉兰、春玉兰、黄片、闽笋、乌笋、烟笋、笋片干、金丝笋、白笋衣、乌笋衣;笋制品有淡笋干、咸笋干、酒存笋、浸酒笋、豆乳笋、豆仔笋、酒笋杂;烹饪有炒底、包春卷、包米果包、炒笋丝、炒笋片、炒肉笋、清水笋。   所有的做法,都不如最简单的那一种做法:清水煮笋。清水煮笋实际上也有许多工序,先将鲜笋整条冷水下锅,煮沸捞起,切块,清水漂,沥干再回锅,少许加盐,再煮,此回煮得越久越好。我吃的清水马蹄笋,它也是经过了千难万险走到我的餐桌上来的。所以,吃笋也是一种亲近自然的形式。清水马蹄笋清脆、甘甜,马蹄笋是实心笋,汤也是清甜的,略似蔗水,是竹之甜。喝一种温州叫做生头的独有的一种黄酒,忽有心清目明之感,细细品,近笋尖处,有一缕若隐若现的苦味,如是普通的日子,粗嚼是一种甜,回味有些许清苦。把一盆清水马蹄笋吃罢,忽地忆起苏东坡发配黄州时写的《初到黄州》,有两句恰也合温州:长江绕郭知鱼美,好竹连山觉笋香。只须将长江改成瓯江。   笋是美好的,它给我的是春天的记忆、成长的记忆、山雨朦胧的记忆,那清甜的笋煎汤饮,能醒酒、能醒脑、能祛浑浊的思想。竹笋吸收脂肪,有助食物发酵、消化之功效,长期食笋,对肥人尤有益。世界上,还有什么物质可以与竹子竞苗条呢?   到大别山去(1)   王政委在天台山下遇见我,照例是哑声呼喊,我隐约地感到有人在喊我,就回头,发现是王政委。王政委是我给他取的外号,他身高约一米五五,宽脸,倒八字眉,眉心尤宽,板牙醒目,黄。王政委特别喜欢穿黑色深统雨靴,军绿裤子塞进靴统,背手在田野散步,仿佛是一个政委在进行一个重大思考。王政委是一个炊事员,他的重大创举是发明了狗条,就是他把馒头捏成黄瓜形状蒸熟向我们发售,取名曰狗条,吃的时候别有一种风味,较之老式的长方形与圆形馒头都有味道。王政委说话喜欢先来一个开场白:个板板地。这话是学武汉人:个斑马地。我至今也没有弄懂它的要义。王政委个子矮,智商超一流,弄吃的有很多绝活,轮上他值班去开小灶,他会给很多的油你炒菜,让人觉得他有一种大将风范,他精明,外表则纯朴得要命。   有一年冬天,我们在大王湖勘探,王政委跟着我们一起,我们一起到村里去搞吃的,他的方法比较多,他有一手绝招,会打狗,昨天我们去村里,他转来转去,手里拿了吃的,跟一条黄狗混熟了,带着黄狗到比较偏僻的地方,抬脚迅猛朝狗鼻子一踢,黄狗不出一声晕倒,我和老六赶快拿出蛇皮口袋装了狗,扛起就跑。   回到驻地,带上工具划船去湖心岛,那里有我们一台钻机,他们休假了,只有一个人值班。在这里做狗肉,农民找不到。但是,王政委以功臣和专家自居,就君子动口不动手了。在湖心岛背风的坎下面炖狗肉,那味道真香啊,石头架起的锅,岛上柴草多的是,王政委指示我们,湿的柴不能烧,烟火太浓也会暴露目标。狗肉炖好的时候,月亮出来了。可惜,我们带的酒是乡下小卖部打的,多少兑了些水,不够烈。终究是有酒有肉,吃了很长时间白菜帮子的舌头都像脚板样没知道觉了,猛的有了肉,直让人想欢呼喊叫。喝酒,吃肉,我们狼一样的快乐在湖心岛。   一觉醒来,快中午了,宿舍里热水冷水都没有,该王政委打水的,他还睡着不起床,他居然享福得像个老爷,这让我们特别愤怒,我们得对他施一点家法,四个人上去抓住王政委褥子四角把他抬到门外搁在地上。冬天的夜里,打了一层霜,湖畔是潮湿的,霜下面有一层薄薄的冰,王政委光脚丫子不敢起来,于是,他就继续蒙头大睡。这令人气愤,我们都一起想法子,一时间就想出好多法子:有叫把他抬到厕所边上去的,尤其要搁在女厕所边上,臭气会熏得他睡不着;有叫把他抬到湖上的放鸭排上的,让他在湖里漂呀漂,漂到长江去,顺江去到大海;有叫抬到食堂角落里,那里野狗特别多。王政委是个旱鸭子,夏天才刚开始学习狗趴式游泳,我们决定把他抬到放鸭排上去,让他孤伶伶地漂在湖上,漂在江上,漂在海上。   就抬着走,没想到一拐弯就碰见围垦区书记,他问我们:怎么啦?抬的是谁?谁也没有想到会碰见书记,我们深怕王政委告状,这是人桩俱在,书记这么一问,吓得我们险些把王政委一扔就跑,围垦区书记不认识我们,我们则认识书记,他总是作一些形势报告,有时候不作报告也坐在台上。碰到了书记,问话了,得答话,都不说话不行,他会怀疑我们干坏事,告到我们书记那里去,那很可怕。我说:我们出了一位伤病员,他是干工作累倒的。书记就马上说:那……赶快送卫生所!赶快送卫生所!说着书记伸过手来,欲揭王政委的被子,这时候,我们四个人都知道要干什么,就抬着王政委飞也似的跑,边跑我边说:我们去卫生所了!跑出大约五百米远,那里有栋平房,拐了过去,估计书记看不见我们了,我们嚓地绕过去,从平房的另一头又转回来了。这样实际上是我们抬着王政委跑了一里多路,他享受得要死,而我们抬着他受累还要承担惊吓,谁惩罚谁?   我们累坏了,抬着一个人健步如飞,手臂酸得要命,依然把王政委搁回床上,这样一个打霜的冬天早晨,我们大汗淋漓,伸手揭开王政委的被头,他在里面正乐得合不拢嘴!是吧,原来要惩罚他,却累得我们不行,岂不是惩罚我们?王政委这么乐,他咬着牙关笑呢,就笑得叽叽地响。见他个鬼,我得想一个法子来治他。我四处一看,墙角有一捆麻绳。我说:有了,我现在看你笑,待一会就要你使劲地叫!于是,将王政委的手、脚都在被子里面摆直,然后就连铺板、被子和王政委一起五花大绑,绑得他纹丝不能动弹。王政委开初没有什么,他还是笑,但过一会,他不笑了,他开始皱眉头。然后,王政委扁起嘴巴用下唇压住上唇吹气,使劲吹,吹得“不不”地响。王政委的眉心上面那一块痒痒起来了。这种痒非得挠挠,但是王政委的手绑住了,他想吹气挠痒,却不行。他终于开口求饶了,请我们帮他挠一下眉心。可是,我们轮番伸过手去,却都不挠到他的眉心,他满心期望我们把手挠到他的眉心上,手却在约有一寸距离的时候停了。王政委就使劲往上抬头,试图将眉心撞到手上,这个图谋没有得逞,大家都非常机灵,他一抬头手也抬起来了。王政委脸上痛苦的纹路就如百年苍松。他咬紧牙关,啊啊地使劲喊,喊也不能挠痒痒,他又求情,但想想他害得我们把他抬着一路飞跑就来气,于是,决定只给他挠周边而不挠眉心。于是,指尖就在他的眉梢、鼻尖和腮边走,偏不挨到眉心上,王政委就使劲扭头,还是想让眉心撞到手指上,这都枉想。王政委最后求情答应给三包烟我们抽,掂量一下,觉得可以平衡了,就给他解绳子。   到大别山去(2)   刚解开绳子,外面有人来了,边走边问:地质队的住在哪一栋?   我到门边去一看,不好,卫生所的医生来了。我赶紧把门一关,转身冲过去按住正欲起来的王政委,说:妈的坏事了,医生来看你了,你一定要将病假装到底。王政委是装病大师,他把头发挠两挠,就篷起个鸡窝,接着往枕头下面一扒,扒出一张“风湿止痛膏”(我们通常用来补裤子的),啪的往脸上一贴,然后躺下去,微微闭上眼睛,开始间断性地拉搐嘴角……一个大病号就诞生了。   医生来了。书记去了一趟卫生所,没见着我们,就怪医生刚才关了门,否则那么重的病号不可能不进卫生所。医生受了批评心虚得很,因为他刚才跟护士小姐在里屋聊天,那里有个检查身体的屏风,挡着外面看不见。于是,他就背起药箱颠颠地跑来了。这叫送医到工区宿舍,做一线工人的贴心人。   医生姓马,马医生一看躺着的王政委,就放下巡诊箱,从白大褂里面抽出听诊器,准备诊断,我喊了一声老六,老六就去搬条凳,我再跺了一下脚,王政委开始说糊话,他的手不停地动弹,迷迷糊糊说着一些糊话,刚刚闹翻天的宿舍忽然气氛紧张起来,马医生如临一级战备。   条凳,我说。老六把条凳送过去,马医生就坐到条凳上,掀开被子一角,把听诊器探到王政委的胸脯上,这家伙从来都是光膀子睡觉,这倒方便了医生。   通常情况下,医生一来他的箱子就要大乱,老六将条凳一送过去,就弯腰打开巡诊箱,他首先把胶布一把抓去,老六这小子心太黑了,边上的几个就不让了,手都集中到药箱,红药水、枇杷止咳露、牛黄上清丸、草珊瑚含片、十滴水、风油精、仁丹……一扫而光。这回我是下手晚了,我看准了一盒谷维素,它是有益于植物神经的,前次打猎枪响震了个耳鸣,吃它是有效的。再看老六,他抓了一大抱药,末了竟把医生的体温计也抽走了,我刚想说体温计不能拿……但老六转身就跑了。   王政委的糊话分贝越来越高,他说着糊话又不停地动弹,弄得马医生好不紧张,我看见马医生额头有一些汗珠,我估计这主要是王政委的糊话弄的。糊话是发高烧的症状,王政委学着电视专题片里面的情节说糊话,连我开始都没听懂,过一会儿,我才听清楚:别管我……我没事……要紧……我决不下火线……这家伙,我忽然有点担心起来,装装病把医生蒙过去算了,这么装下去越装越象那么一回事了,到时候怎么收场呢?王政委根本就不发烧,昨天晚上我们到农村边上打了一条野狗,他吃了一条后腿加一大瓷碗炖萝卜,我们是用狗肉炖萝卜。   马医生收起听诊器,他去找体温计,没找到。马医生疑惑地抬起头,特别知识分子地说:请问有哪位同志在使用体温计量体温吗?哪有啊?老六拿走了,我看着他拿走的,但我不能说,我们都摇头。马医生见状有一些急,他掏出手帕揩一下额头,想想说:我去一下卫生所,稍等一下……啊,稍等一下。马医生说着匆匆出门了,王政委霍地一下挺起来。   个板板地,怎么办?王政委说。   将病假装到底。我一把拎起脚边的开水瓶,咕咕咕地倒了一瓷缸开水,递给王政委:这水喝下去,至少增温一度。然后,我一把扯下王政委的洗脚毛巾,倒上开水,使劲一拧,揉成团,掀开被子,说:王政委,胳膊抬起来。王政委听话地抬起胳膊,我把烫毛巾往他胳膊窝一塞。   使劲夹住!我说。   王政委使劲一夹。唉哟……噢!他杀猪般地叫起来。   我说:别叫啊,还有另一边。我又扯了一条王政委的洗脸毛巾,倒上开水,使劲一拧,揉成团塞进他的另一个胳膊窝,他又一叫。   王政委喝罢一瓷缸水,他把瓷缸递给我,担心地说:等下要尿尿怎么办?   没事。我说:老六,给王政委套个塑料袋。老六就转身拿了一个塑料袋,这是地质队装硝酸胺炸药的,他就把王政委的被子全掀开,我们这才发现,家伙的居然是全裸睡觉的,怪不得我们抬他到外面,他总是那样乖乖的,遇到书记也不告状,可以想象,他一告状,我们就会把他扔下不管。   老六将塑料袋飞快地套在王政委的小便上,找了一根自行车车胎剪成的橡皮筋给扎上,最后一下,老六把余出的橡皮筋拉长长的一放,弹得王政委嗷地一叫。   好了,赶快把热气捂住。我帮王政委将毛巾取出来,给他扎好被子。这时候马医生也到门口了,好像马医生后面还跟了一些人来。   垦区书记来了,紧跟着妇联兼计生委主任,妇联主任手里拎着两瓶玻璃瓶装桔子罐头、两袋奶粉和一袋约五公斤重鸡蛋。老六一见有这么多东西,就捂着嘴乐。任重道远的王政委听见我跺脚的信号后,又开始哼哼。   这回后面还有一个人,姓牛,小白脸,戴一副金边眼镜,一拳头能把他打成柿饼!他是围垦区的笔杆子,具体职务是围垦区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办公室副主任,这名称太长,通常都使用简称,叫他“社精办”牛主任。马医生这回拿来了新的体温计,给王政委夹上,王政委的糊话渐高,书记仄耳细听,被他听出来了:别管我……我没事……工程要紧……我决不下火线……书记很感动,他拉了我的袖子一下,指指王政委,压低了嗓门说:这个同志……不错呀。他举着大拇指在我面前晃晃。   到大别山去(3)   是呀。我也仄过头,说:纯粹累的,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他现在完成的进度已经进入2000年,提前11年跨入了21世纪!   啊?这样的同志应该好好表扬。牛主任,好好整一个材料,你怎么称乎?书记问我。   他姓古,宣干。老六在边上说。噢,古宣干。书记抓住我的手握起来。哦,就叫我古驼子吧。我说。他们叫我古驼子。   驼……子?不,这么叫不好,我看你工作水平很高,你协助一下牛主任,整一个材料,鼓舞同志们向邯钢学习,向胜利油田学习,一业为主,兼营副业,全面向多种经营企业进军。学邯钢,不走样,垦出大王湖,誓做工业米粮仓……   那是那是。我说:书记的话我要牢记在心间,我们地质好儿郎,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革命精神要发扬,抗严寒,战三九,不斗退狂风恶浪决不走!红心有,茶当酒,抹牌九,八倍听和全断幺……我忽然间也被这氛围给感染,好像一下子有了文彩,就把王政委吸引过去的注意力悉数给吸引过来。   41度!同志们,同志们哪,41度高烧啊!马医生嚷嚷起来,他举着体温计给书记看。这个温度容易引发肺炎并发症,我得给他注射青霉素。马医生开始寻找注射器,酒精和药棉,青霉素注射液什么的。   40万是不行的。老六在边上插了一句。   当然。马医生说:我准备给他注射80万。   王政委忽然没动静了,这家伙是听说要给他打青霉素,他就不哼哼了……不好,这要坏事,如果王政委不愿意注射青霉素,他就会将假病暴露出来,那还不给我们遣送回地质队并且通报批评?这事情要闹大,我感觉头皮一炸,额头冒汗了。我怎么把热毛巾在王政委的胳膊窝里热一热,就热成这么高的温度呢?以前,我们赖病假也是这么做的呀!下次再搞,不能太高,39度就行了,上41度,那很糟糕。   忽然,我想出一招。我说:噢,马医生,你有没有土方子给王同志降温呀?因为……老王同志有青霉素过敏史,一注射青霉素他的皮肤就红得像蕃茄。说到这里,王政委大咳两声,又开始说糊话。我想,他的咳是憋笑憋出来的,也亏了他,我们的配合真是天衣无缝。   马医生一听,立即放下注射器,他连皮试也不做了,说:我研究了一个方法,而且管用,可以试试。你们得派人到湖边的田上去找野干艾,用干艾煮水给他洗澡,洗罢就用棉被盖好,再用冰块包成一个冰袋,拿冰袋缚在他的额上,这叫热洗冰缚法,十分管用……   噢,我懂得了,我来做吧,这个我会呀。老六就蹦起来,我们大家都被折腾得够戗,都过了十一点半钟,肚子咕咕叫了,医生、书记、妇联主任、社精办主任都在,太难受了,快点结束吧!   啊,是呵,我们会这个呀,马医生,别的药还有吗?你可不要节约哟?我说。   呵呵,古驼子……古宣干,当然,我要开一些退烧药,并且我还要随时来复查,我对工人群众是全心全意地服务,决不缚衍了事。马医生一脸严肃,然后,他开了一些药,就一起走了。等他们走远,我们就抢桔子罐头吃,然后用大瓷碗装奶粉冲牛奶喝。王政委早已经躺不住了,他从床上跳起来,光溜溜的就要抢夺桔子罐头,可是他走起路来,却要将两腿张开,因为他的腿中间被老六扎了一个塑料袋。这场戏,他是有功之臣,我看他有一些艰难,将我抢的桔子罐头给他了,还剩下大约6瓣桔子,5口糖水。   刚吃完,王政委的麻烦事来了,他说:个板板地,我要上厕所,是我自己走呢,还是要人扶?   我说,厕所是公共场所,不能自己去,要人扶。老六,你扶他去吧,我去扯干艾,多少熬一点干艾汤让王政委泡泡,不然怎么说明他会好呢?   我去湖边的田野里扯干艾,好大的湖风吹拂,绿头鸭成群地躲到田里来,有一些雁在藕塘的枯荷间悠游,粗看旷野都是一片枯黄,细看枯黄的草底下,已有无数绿意在萌芽。黄花菜已经开出了小黄花,地米菜爆出米粒一般的小白花,还有藜蒿,它已长出嫩白的芽尖。抬头看远边湖面,风把湖水吹起一个浪又一个浪,浪洁白往前一卷,像卷起一捆清澈的湖水,散了,重新卷起来。   我发现干艾不是很好找,这一片田野有人放火烧过,湖边的人都相信野火烧过以后,地里的植物会长得比以前好。我只得又往前走,有一个农民在藕田里挖藕,他的铁锹是一个长方形的平板,他在塘泥上两边一插,再中间一铲,铲起一块长条状的规则胶泥,堆在路边上。他这么铲开一层,就好找下面的藕了。他脚边还有一个铁桶,挖出来的泥鳅、黄鳝什么,都装在铁桶里,我去一看,里面还有一只小乌龟,在铁桶里爬来爬去。这旁边有干艾,我就拔,但是拔不动。艾的根都是活的,有生命的,它有一个庞大的根系,牢固而坚决。通常而言,艾入药是要求全草,这我是懂得的,如果不拔全草,这不大好,哪怕是假病呢。   我就叫农民,给他一包烟,说:帮我铲一点艾吧,我们要当药用。这农民脸上没有一点笑神经,我给他一包大重九烟,四块钱呢,可以换他四斤藕,他一点高兴的神色都没有。他点了一根,猛吸一口,把烟含得久久的等没有味道了才吐出来,吐出来的都是白气了。   到大别山去(4)   不错,是好烟。农民就帮我挖艾。挖了一会,他就恼火,说:你们都是拿馍馍堆堤坝呢,你们有钱去买不到粮食呀?   嗨!我说:学邯钢呀,学胜利呀。   噢,邯钢不炼钢?   不,是炼钢的。   那你们不好好炼钢跑到这来干什么?   哎,我们搞副业呀。我说。   副业?哼,你们钢炼达到人家德国人、英国人、日本人那个水平质量了吗?   嗯……还没,还差得远。我说。   差得远还不好好炼?你来围垦什么湖田?   嗨!这农民把我也惹生气了,我说:老乡,我是看在你在帮我挖艾的份上,你管得了那么宽吗?我们都管不了,叫我们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   那……晚上到村子边上打狗是谁叫的呢?农民盯着我。   谁打狗了?我吓了一跳,这家伙,这个满脸胡子的农民,他可能看见我们昨晚到村子边上去打野狗了。   不要胡说啊,我们这里的人多得很。我一边说着,一边拣艾,我想赶快走。   你急着想走?老农民说。   走又怎么样?我生气了,这个农民有窥视欲。   噢,说说,谢谢你的烟,我想你们这样胡闹是不对的。农民说着就找了一块石头,拣起石头一下一下地刮铁锹上的泥,刮得很用劲。   我背着干艾飞快地跑回宿舍,却发现王政委真的成了伤病员。原来老六扶着他走,他也就装成真的病号,闭着眼睛一步一步都依靠老六扶着,老六呢,心里想着他是假病号,也就扶得不十分上心,他看见一条黄狗要进厕所,就放开王政委弯腰拣石头打狗,王政委闭着眼睛正往前迈步,这样就一脚踏入沟里,膝盖摔破了,额上也摔出一个洞。他们在商量要不要去卫生所包扎呢。   个板板地,算了,我不去了,老六有胶布呀。王政委说。   老六说:你老盯着我的胶布,你还是去卫生所吧,告诉你,今天是郝护士值班。王政委听说郝护士值班,眼睛就亮了,说:我去卫生所,让她摸摸我的头就会好。说着站起来,健步如飞。   病!我冲着王政委的背影大喊一声,这一喊又把他喊痿了下来,他就慢吞吞地往卫生所去。老六,去扶扶。我说。   王政委爱上了这副妆扮:头上用绷带扎了一圈,正中有一些红药水渗透开来,他穿的军绿色裤子,黑统长雨靴,站在湖堤上,前面是一排排的大石头,他手握一根钢钎,就像准备握着爆破筒跃出战壕的王成。社精办牛主任给他拍了一个照,就是这个姿态。   王政委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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