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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楼十九层

2014-03-15 29页 pdf 359KB 38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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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楼十九层 塔楼十九层 衣向东 1 初春的阳光打在她的脸上,暖暖的。这是一张忧伤的脸。她站立在新居阳台 敞开的窗口前,阳光就是从窗口透进来的。阳光还不强烈,只是在脸上薄薄地敷 了一层,很柔和。由于她的身子侧立着,另一面脸的感光效果不好,使得那面本 来忧伤的脸,底色更加灰暗。 这个女人叫成晓琴,到今年初冬季节,就该满 30岁了。成晓琴不是十分漂 亮,但很有女人味道,身材修长而有弹性,丰满而不肥腻,胸部和臀部突出得恰 到好处。还有她平静的眼神,微微下沉的嘴角,都透出了刚柔并济的秀美。如果 她脸上的忧伤,替换成宁静的微笑,就更协调耐看了...
塔楼十九层
塔楼十九层 衣向东 1 初春的阳光打在她的脸上,暖暖的。这是一张忧伤的脸。她站立在新居阳台 敞开的窗口前,阳光就是从窗口透进来的。阳光还不强烈,只是在脸上薄薄地敷 了一层,很柔和。由于她的身子侧立着,另一面脸的感光效果不好,使得那面本 来忧伤的脸,底色更加灰暗。 这个女人叫成晓琴,到今年初冬季节,就该满 30岁了。成晓琴不是十分漂 亮,但很有女人味道,身材修长而有弹性,丰满而不肥腻,胸部和臀部突出得恰 到好处。还有她平静的眼神,微微下沉的嘴角,都透出了刚柔并济的秀美。如果 她脸上的忧伤,替换成宁静的微笑,就更协调耐看了。 遗憾的是,她脸上的忧伤是从内心深处滋生出来的,很难抹去。这些忧伤已 经在脸上滞留了三年,使得她脸上的表情很不生动,看上去有些呆板。而且,这 些忧伤明显地蔓延到眼睛内,大有在眼睛内疯长的趋势。 三年前的那场婚外恋,给她心灵带来了一生都难以愈合的创伤。现在她想, 婚外恋就是加速地燃烧自己的生命,是自焚。过度燃烧之后,剩下的就是心的沉 寂。那时候,她的儿子江林已经 4岁了,丈夫原是一家大商场的中层领导,因为 脾气不好,被上司抹去了头衔,下放到柜台当售货员。她呢,就在这家大商场下 属的国营理发馆上班,虽然日子不算富足,却也没有大波大澜,平淡中还透出一 些温馨。她并不是一个爱慕虚荣喜欢张扬的女人,也没有要改变自己生活状态的 梦想,每天夹杂在上班下班的人流中,沐浴风雨,经受着季节的变换。她的日子 像阳光一样自然地流淌着。 然而就在这一年,成晓琴爱上了一个有家有室的男人,或者说被那个男人爱 上了。 这个男人就是某大学的林处长。报纸上曾经刊登了他和成晓琴的恋情故事, 这个情杀故事在京城成了某一周的热点新闻。 女人像一块木炭,点燃起来就很难熄灭,直到把自己燃成灰烬。那段日子, 她着了魔,身不由己地被一种看不见的力量牵着走。这种力量叫爱情。爱情可以 让一个女人上天堂,也可以让她下地狱。不幸的是她得到了后者。 最终,丈夫从她的反常中看出了破绽。要看出破绽并不难,女人在被爱情燃 烧的时候,就无法掩饰快乐,总是让自己的心灵袒露无遗。过去双休日她很少出 门,近来却总有事情要出去办,穿戴打扮也用了心思。那些日子,丈夫嗅到了她 体内散发出的甜软的香气。 丈夫跟踪了她。两个从没见过面的男人,在宾馆的房间内相遇了。 当时,林处长坐在成晓琴身边,正用水果刀切开一个西瓜,房间的门被很响 地撞开了,成晓琴的丈夫闯进来。他瞪着愤怒的眼睛,看着她和林处长。她惊骇 得浑身抖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成晓琴的丈夫说,你们在干什么? 林处长不知道冲进来的是成晓琴的丈夫,他还以为是查房的公安人员,于是 站起来生气地挥手喊道,哎哎,你太不像话了,我们在谈生意,你查得着吗?快 出去! 说着,林处长伸手要去推成晓琴的丈夫。就在他伸出手的瞬间,成晓琴的丈 夫劈手夺下了他的水果刀,顺势刺进了他的心脏。他挣扎着想反击对方,但他的 眼镜跌落了。他似乎要寻找自己的眼镜,慢慢地弯下腰,跪在了地上…… 成晓琴惊骇中就喊出了一个字,啊——! 林处长在被送到医院后死了,成晓琴的丈夫因为故意杀人罪,也被判了死刑。 两个她爱着的男人都走了,留下她被良心煎熬着。两个男人都没错,错的是 她。 对于成晓琴,周围人的结论是这样的,看起来老实,骨子里有一股骚味,要 是她不在外面乱搞,丈夫怎么能杀人? 对于她的丈夫,周围人也有结论,说,换了谁,眼看着自己的女人被别人搞 了,都得拼命,别说他是个老爷们儿,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至于林处长那儿,人们把他跟那些有权有势贪赃枉法吃喝嫖赌的官员们,归 类到了一起,说,该杀,再让这孙子快活! 这些结论都错了,但成晓琴却保持了沉默。 成晓琴很快在她生活的那个小区成了新闻人物。她居住的楼房,是公婆的老 房子,一栋楼的人曾经是一个单位的,虽然公婆不在人世了,但跟她公婆一起工 作的老人们,许多人还健在,不需说她的名字,只要提起某某人家的儿媳妇,都 知道是哪门哪户的。于是,她死去的公婆就不得安息了,又被一个单位的人说来 道去。 她每天在人们鄙夷的目光中穿行,就连小区带着红袖箍的老太太,背后都对 她撅嘴巴。她尽量让自己的心麻木,总是不停地劳作,不给自己片刻闲适寂静的 时光。因为闲静中,她心底的忧伤就像秋雨中的荒草,没有节制地疯长。她甚至 不敢细听沙沙的雨声,每一滴雨点都会打疼她的心。 到了去年秋天,六岁的儿子江林上了,有一天回家问她,妈妈,我班 同学骂我爸爸是杀人犯,是吗? 她愣了愣,慌张地说,别听他们胡说,你爸爸是得了严重的病死了。 成晓琴突然意识到,为了儿子的成长,她应该离开熟悉她的这个小区,去一 个陌生的地方。眼下儿子是她的精神寄托,是她生活的全部,她在心里发誓要把 他培养成优秀的男人。江林是块好料,记忆力很好,有悟性,入学前就已经学完 了一年级的全部课程。虽然是个孩子,但内心情感却很丰富,成晓琴给他读故事 的时候,听到感人的地方,他竟能哭得泪流满面。当然,他的身上有一点儿不好, 就是性格很像他的爸爸,倔强和暴躁。这很让成晓琴担忧。他爸爸就是因为倔强, 不肯向上司弯腰,才被免了头衔,就是因为暴躁,才一时性起杀了人。 成晓琴想,江林懂事了,如果让他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对他的成长很不利。 走,离开这片熟悉的地方。成晓琴没有丝毫犹豫,开始选择适合她和儿子定 居的家园。 她选择了天通苑西的经济适用房。天通苑房价便宜,小区内有一所学校。而 且小区很大,户主来自四面八方,外地人居多,有开宝马车的,也有捡垃圾的。 天通苑没有历史,一切的历史从现在开始。这片新天地很适宜江林成长。 成晓琴到天通苑售楼处看房子的时候,天通苑的房子不像最初和最后时候那 么紧俏,不过板楼都卖光了,小面积的塔楼也不好买。她在售楼处泡了一个月, 总算在西三区刚开盘的一栋 32层塔楼中,买下了一套九十多平米的房子,房价 跟她卖掉老房子的钱相当,还略有剩余。楼层是 19层,不高也不低,视线挺好 的,阳光也还充足。站在南阳台上看远处,可以看到矗立的北方明珠大厦,还有 天通东苑的一排楼顶。远处的远处,仍是密密麻麻排列的高楼。 拿到了房子钥匙,已是深冬,京城的上空飘着纷纷扬扬的大雪。成晓琴走在 满天雪花中,心中充满了对明天的期盼。她把一只手揣在衣服兜内,房间钥匙就 紧紧地握在手中。这时候,她很希望身边走过的人,能看她一眼,看看这个手握 了新居钥匙将要重新把握明天新生活的女人。风很硬,她微微弯了腰,用头去跟 很硬的风比拼。在风雪中,她的身子显出了单薄。她想,如果丈夫还活着,两个 人一起挽手朝新居走去,该是多么幸福!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脸上竟然流淌着 泪水了。 成晓琴顶着一头雪花,乘电梯上了 19层,找到 1903号房,打开了自己的家 门,有一股温暖立刻在她心中升起。她在房间里走了很久,走累了就坐在地板上, 心里说,赶快装修,开春后让儿子转学过来。 房子装修得很简单,用了不到二十天就收拾利索了。春节过后,她跟儿子江 林搬进了新居,并辞去了原来的工作,在天通苑小区的一家私人理发店给人打工, 每月 800元的工资。其实她原来工作的那个国营理发店,去年就被私人承包了, 她在那里也是打工。现在到了天通苑,上班的理发店离家 300米远,她中午都可 以回家给孩子做饭了。 似乎一切都很满意,她觉得总算从过去小区熟人的目光中消失了,然而没想 到有一天在天通苑小区内,又遇到了过去小区的熟人,而且这户人家跟她同住在 一栋塔楼里。 看来,她要摆脱心底的那片阴影,还需要走别样的一条路。 2 塔楼 19层有 6户,电梯东边两户,电梯西边四户。成晓琴住在西边的外侧, 是 19层第一个住进来的。塔楼的公摊面积大,楼道又宽又长,光线也不错,儿 子江林放学后就在楼道内乱蹦乱跳。 成晓琴不允许江林在楼下玩耍。天通苑小区虽然空地不少,但草坪内遍布了 狗屎。这儿的居民养狗成风,多的一户四五条,早晚遛步的时候,狗比人多。这 些养狗的人又不太讲究公德,让成群的大狗小狗在草地内疯跑,在草地内便溺, 就连人行道上都狗屎成堆,留给孩子们玩耍的地方实在不多了。还有,天通苑毕 竟是个新小区,人员比较复杂,她也为儿子的安全担心。 7岁正是贪玩的年龄,江林一个人在楼道玩耍了几天,就觉得寂寞了,偷偷 跑到楼下去,被成晓琴逮住后,狠打了一次。她不轻易打儿子的,但只要动手打 了,就一定咬着牙打出效果来,不至于白打一次。她把儿子摁在地上,用一根木 棍抽打他的屁股,儿子杀猪一般喊叫,在地上滚来滚去挣扎,她不得不用膝盖顶 住儿子的腰。 打得差不多了,她才问,记住了? 江林上气不接下气哭着说,妈妈我记住了! 她说,记住什么了? 江林说,听你的话,不到楼下玩耍。 她这才松开江林,扒开了他的裤子,去看他红肿的屁股。她心里疼。林林, 你别记恨妈妈,妈妈是为你好。她心里这样说着,想到母子眼下的境况,心中就 生出一些凄楚来。 成晓琴搬来大约两个月,19层的第二户才住进来,是她的隔壁,那是一套 二百多平米的房子,客厅就有 70平米。这户男人叫张扬,32岁,是一家建材公 司的总经理,女人叫王喧,也在建材公司工作,都说一口东北话。从穿着打扮上 很容易看出,这是一户有钱人家。他们有一个男孩叫张涛,跟江林同龄,转学到 了天通苑学校后,跟江林在一个班读书。 过了几天,隔壁的对门也搬来了,那是一套 180平米的房子。这户人家的男 人叫华辉,35岁,是一家报社的副总编辑,女人叫华影,在一家时尚杂志做编 辑,两口子都是文化人。他们有一个女孩,叫华紫衣,也跟江林同岁,最初转学 过来,没有跟江林分在一个班级,后来因为要跟对门的孩子张涛作伴儿,就去学 校要求调换了班级,也在一年级一班了。 又过了个把月,19层的住户都到齐了。成晓琴的对门,搬来了一个中年男 人,叫连彰,38岁了,却是单身,在一家体育训练中心当拳击教练。电梯东边 的两户人家,一户是一对老年夫妻,平时大都住在城内儿子家里,偶尔才过来住 几天。另一户是一对小夫妻,没孩子,家里养了三条狗。小两口没事的时候,就 在楼下牵着狗遛弯儿。 成晓琴原来住老楼房的时候,因为父母长辈曾是一个单位的,比较熟悉,相 互见面总要打个招呼,没事的时候还会聚集在楼下凉亭内闲聊,孩子们成群结队 在院子内疯跑。到了塔楼情形就变了,像许许多多楼房内的住户一样,即使是隔 壁,彼此见了面也不打招呼。这是城市楼房居民的通病,相互之间始终心存芥蒂, 老死不相往来。 有一天中午,成晓琴下班回来乘电梯,跟她一起走进电梯的,就是隔壁的女 人王暄。王暄摁了 19层,发现成晓琴站在她身后半天没动静,就转头问成晓琴, 你几层?成晓琴说,也是 19层。说完了,成晓琴又赘了一句话,你住 19层吗? 其实这时候王暄已经搬来一周了,住楼房就是这样,有的跟对门住了一年,彼此 还不认识。 王暄紧张地看了看成晓琴,说,去亲戚家。 两个人到了 19层,一起出了电梯。王暄走在前面朝右拐,走到最里面的二 百多子米房门前,刚要开门,又慌张地缩回了手,她发现成晓琴跟在她后面走过 来了。成晓琴察觉到了王暄的慌张,为了证实自己不是跟踪的贼人,成晓琴还没 走到家门前,就急忙掏出了钥匙,在手里弄得哗啦响。王暄看到成晓琴走到自己 隔壁开门,这才松了一口气。 两个女人打开门进屋的同时,不约而同地侧头相互瞅了一眼,脸上都有了尴 尬之色。 隔天,两个人出门的时候,又在楼道相遇了。成晓琴以为对方可能跟自己打 招呼,脸上就忙作出了要应答的表情。但王暄瞅了她一眼,从她身边快速朝电梯 走去了。最难受的是两个人站在电梯口等电梯,眼睛都死巴巴盯住电梯上跳动的 楼层数字,心里却在想着旁边站着的这个人,每秒钟都过得艰难沉重。电梯来了, 成晓琴走进了电梯,摁住了开门键等待着,王暄却没有上,去等待另一部电梯了。 很明显,王暄不愿意跟成晓琴有任何接触。 成晓琴并没在意,本来她也并没有要跟王暄往来的想法。到天通苑买房子, 就是想过一种不为人熟知的生活,只有不被人熟知,她的心灵才能得到安息。 她喜欢孤独,但儿子江林就不行了,小孩子不懂得母亲的心思,总喜欢结伴 玩耍。隔壁的男孩子张涛搬过来后;跟江林都在一年级一班读书,两个孩子放学 回家,就在楼道结伴玩耍了。 江林上下学回家,都是一个人走,成晓琴有意识培养他的自理能力。最初上 下学,成晓琴接送了两次,详细告诉他哪一段路应该怎么走,走什么位置,然后 就让他一个人走,她偷偷跟在他身后,看他是否按照她的要求做了。跟随了几次, 江林路上走得很正规,她也就放心了。不管刮风下雨,她都坚持不接送江林,虽 然有时心疼儿子淋了雨,但转念一想,要是我现在死了咋办?儿子还不得一个人 面对这个世界?到了那时再自立就晚了。隔壁的孩子张涛,上下学都是父母开着 宝马车接送,夫妻两个上班都没有太严格的时间,家里没有请保姆。张涛跟江林 玩到了一起后,也要求步行上下学,一路上可以跟江林玩耍,但他的父母不答应。 张涛的父母并不是担心儿子走路累坏了,也不完全是考虑儿子的安全,他们 就是不想让儿子跟江林玩在一起。为这事,他的父亲张扬和母亲王暄,还很认真 地商量了一次。他们虽然家产千万,却也很注重对于儿子的培养,希望儿子将来 有出息。他们觉得儿子跟什么孩子在一起玩耍,对儿子的成长很重要。 张扬对王暄说,隔壁那孩子,像是农村的。 王暄疑惑地说,你没见他妈妈吗?长得挺好看。 张扬肯定地说,我见了,长得是不错,可一看就知道不是富人。你看她那个 孩子,玩起来就在地上打滚,没教养。穿得也土里土气。 王暄点头,想了想说,一直没看到她家的男人。 张扬说,好像一个人拉扯着孩子。 王暄说,要是单亲家庭,就更不能让涛涛跟那孩子在一起了,单亲家庭的孩 子,都是问题孩子。回头让涛涛问一下。 张涛不明白妈妈为什么让他问江林有没有爸爸,张涛说,你不是告诉过我, 谁都有爸爸吗?王喧说,是谁都有爸爸,可我从来没看到他爸爸,你问他爸爸做 什么工作,在哪儿工作?张涛上学的时候就问了江林。江林说,我爸爸得了很严 重的病死了。 张涛的父母得到这个消息,就叮嘱张涛不要跟江林在一起玩耍。张涛说为什 么不能跟他一起玩?我们联合成了超级机器人,别人进攻我,他就上去帮忙,别 人进攻他,我就上去帮忙,他让我进攻谁,我就进攻谁。张扬和王暄一听更紧张 了,虽然儿子说的话是从动画片里学来的,但这样下去,说不定儿子就跟江林结 成了小集团。许多单亲家庭的孩子,都喜欢拉帮结伙,慢慢地就走上了犯罪道路。 张扬变子脸,喝道,你给我听好了,以后不准跟他在一起玩! 张涛梗着脖子说,我没有小朋友玩! 王暄说,没有就一个人玩,听清了没有? 张涛说,为什么不能跟他玩? 王暄瞪了儿子半天,突然说,他没有爸爸 3 对门华辉一家搬来后,女儿华紫衣就转到了天通苑学校读书,上下学也都是 开车接送。华辉的车是帕萨特,不算高档车,却也是有身份的了。有一天早晨, 华辉和张扬一起带着孩子下楼,要开车送孩子上学,下楼的时候彼此看了一眼, 并没有说话。两个人到了楼下才发现,他们的车停在一起了,必须有一个人先倒 出来,另一辆车才能出来。 华辉就站住了,对跑到车门前的女儿华紫衣说,紫衣,靠边一点儿,先让叔 叔倒出车来。 张扬听出这是对方给自己的信号,让他先倒车,他就很友好地对华辉点头, 说,那我先倒出来。 开车去学校,也就用了两三分钟。两辆车一前一后停在学校门前,张涛和华 紫衣各自从车内走出来,两个父亲给孩子背好书包,目送孩子走进学校大门后, 就相互看了一眼。对方的目光中,都传达出了要交流的意思。 张扬觉得应该自己先说话了,就问,你女儿上几年级? 华辉站在车门旁不急于上车了,说,一年级。 也上一年级?哪个班? 二班。 我儿子在一班。 哦。你们搬来好长时间了? 也没,四月底过来的。 …… 两个人站在那里聊了十几分钟,华辉突然说自己应该上班走了,路上堵车, 没两个小时进不去城。张扬就笑了,说就是,天通苑的路塞车,国际上都出名了, 好在我上班没准点儿。华辉边上车边说,我可不行,去晚了让下边的人说三道四, 影响不好。 张扬回了家,妻子王暄准备好了早餐,等着张扬回来吃饭。王暄说,今早晨 送孩子送了这么久?步行走都回来了。张扬就把跟华辉聊天的事告诉了王暄,说 咱们对门那男的,是报社的总编辑,女的也是编辑,让涛涛跟他们的女儿在一起 玩,是个伴了。王暄听了,也高兴,说涛涛跟他们孩子在一起,还能学些东西呢, 到时候让他们给涛涛辅导一下作文。 隔日,王暄在楼道遇到了华影,就主动跟华影打招呼,两个女人就接上了话。 王暄在跟华影聊天时,有意夸赞华影和华辉是文化人,一看就很有修养,弄得华 影有些不好意思了。 华影得到了王暄的赞美,对王暄一家也就有了好感,跟华辉说起对门的时候, 语言就有了倾向性。她说,对门虽然是生意人,看起来还有些文化的,不粗俗。 华辉点头说,不是所有经商的人都粗俗,最开始的时候,一些没文化的土老帽儿 挣了大钱,但那些人现在大多又变成了贫民,现在那些有钱人,大都有智商有品 位了。 在张扬和王暄的授意下,张涛放学后跟华紫衣一起玩耍了。江林看到了,就 抱着自己的足球过去凑热闹。张涛跟华紫衣玩不到一起,男孩子和女孩子的兴趣 不一样,华紫衣喜欢玩踢沙袋,张涛喜欢踢足球。很快,张涛就又和江林兴高采 烈地玩到一起了。 孩子们的欢笑声传到了屋内,王暄就出去抓住了张涛,对准屁股狠打一巴掌, 说,我跟你说的话,怎么又忘了?张涛哇哇哭,哭着说,我就要跟江林踢足球, 华紫衣不会踢足球……在厨房做晚饭的成晓琴听到了楼道的哭声,疑惑是儿子江 林哭了,忙拉开一道门缝朝外看,就看到了王暄的举动。 王暄说,华紫衣不会踢足球,你俩就不能玩别的? 张涛说,她玩踢沙袋,我不踢沙袋,就要跟江林踢足球! 王暄猛拽张涛,说,回家,我说过不能一起玩,再不听话,我打烂你的屁股。 紫衣你也来,到阿姨家客厅玩。 王暄一手拉着一个孩子进了屋子,楼道内就剩下江林愣愣地站着。小孩子弄 不明白怎么回事。 成晓琴隔了门缝喊,林林,回家。 江林这才跑到墙边,捡了自己的足球,不快乐地回了家。他问成晓琴,妈妈, 张涛的妈妈为什么不让他跟我玩? 成晓琴说,不理她,不让跟你玩,你就自己玩,听到了吗?以后躲着他们远 远的! 华影做好了晚饭,去王暄家喊华紫衣吃饭,看到华紫衣和张涛在客厅内玩耍, 就例行公事般地责备华紫衣说,让你在楼道玩,怎么跑到阿姨家了?看你们把客 厅弄得乱糟糟的!王喧忙说,是我让他俩回家玩的,我不想让涛涛跟隔壁的小男 孩在一起,你们也不要让华紫衣跟那孩子玩耍。 华影愣了愣,她不明白王暄的意思,问,怎么啦?那孩子有传染病? 王暄摇头说,我和涛涛他爸张扬,都不让涛涛跟穷兮兮人家的孩子在一起, 时间长了,学一些不良习惯,就改不过来了。孩子小的时候,养成良好的生活习 惯很重要。 华影看了看一边玩耍的两个孩子,哦了一声。 张扬也从一边走过来,解释说,其实不单单是怕学坏,还有,我们害怕活得 太累。原来我儿子跟老邻居家的孩子在一起玩耍,我们就觉得不舒服。对方太穷, 容易把一点点利益看得很重。比方说,有一次我们带着孩子一起出去玩,买门票 的时候他们抢着买了,五六十块钱,我也没在意,可他们记住了,下一次一起出 去玩,我就发现他们遇到花钱的时候,那家女的就偷偷拽了男人一把,那男人就 装出有别的事情,退到一边了。后来我们就想,干脆花钱的事情全交给我们,但 问题又来了,他们看我们大把花钱,心里又生出嫉恨。有一次,我花了两千多块 钱陪两个孩子玩了一天,他们就在背后骂我们快要被钱烧死了,说两千多块钱是 他们一个月的工资,让我们一下就打了水漂。你看看,我们是猪八戒照镜子,里 外不是人了。王暄接过了张扬的话,说鱼找鱼,虾找虾,乌龟找王八,向来如此, 你要是把咱们的孩子送农村住一个月试试,回来的时候孩子就有许多坏毛病,不 洗手,随地吐痰,骂人,撒谎,随地大小便……你信不信? 华影心里想,没这么严重吧?但她看到张扬和王暄很激动很认真的样子,又 不好反驳,就也很认真地点头了。回到家中,华影把张扬和王暄的话,学给了华 辉听,华辉也不以为然。 华辉说,人富了,就是瞧不起穷人,要是咱们也像江林家那样,他们也不会 让张涛跟华紫衣玩耍了。 华影点头说,就是。不过,咱也别跟他们辩论,两家住对门,孩子在一起玩 耍有个伴儿,总起来说,这一家人还不坏。 这样,华影和华辉就没有禁止女儿跟江林玩耍,看到华紫衣和江林在一起, 也装着没看见。但张涛那边,因为害怕父母打骂,他跟华紫衣在楼道玩耍的时候, 看到江林走过来,就忙拉着华紫衣进屋,等到江林走开后,才又出去玩耍。 江林几次要接近张涛和华紫衣,都被他们两个甩开了,于是就躲在自家门缝 中,看外面的两个人嬉笑,目光中流露出羡慕和孤独。 江林实在弄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跟自己一起玩耍。 4 张涛和华紫衣在楼道玩耍,玩到兴奋的时候,没个节制,经常把沙袋和皮球 或者木棍之类的东西,摔到别人家门上。住在电梯东边的那对小夫妻,因为没有 孩子,对孩子的吵闹就很反感,有几次出门训斥张涛和华紫衣,惹得张涛父母很 不高兴。 王暄就对华影说,你看东边那两个狗爸狗妈,什么东西!小孩子在楼道玩, 惹她什么事了? 华影就说,咱跟孩子们嘱咐一下,不要在楼道东边玩耍了。 王喧说,凭什么呀?楼道也有咱们一份,咱们两家的房子最大,公摊面积也 最大。再说了,她家养了三条狗,晚上经常乱叫,没找她的事就不错了。 他们从没有跟那对小夫妻接触,不知道他们姓啥叫啥,不过经常看到小夫妻 带着三条狗在楼下遛弯儿,嘴里对三条狗一口一个宝贝地叫,女的训斥狗的时候, 还会说,老实点儿,不听话让你爸回家打你!于是,他们私下里称呼那对小夫妻, 就叫狗爸和狗妈了。 这天傍晚,张涛和华紫衣在楼道玩水枪,把许多水喷到了小夫妻家的门上, 狗妈就拉开门,对张涛喊,干什么你们?整天在楼道吵闹,烦死人了! 两个孩子吓得跑到了西边的楼道,狗妈似乎还不解恨,又赘了一句,说,这 楼道都成你们家的了。 最后一句话,让出门的王暄听到了。王暄立即冲过去跟狗妈理论。王暄说, 不是我们家的,是你们家的?楼道是公用的,我家公摊面积最大,怎么不能疯闹? 狗妈不示弱,说,公用的才不能疯闹哩,天安门广场是全国人民的,也有你 们家一份,你们去那里疯闹试试?不打扁你们才怪哩! 王暄斗嘴,显然斗不过狗妈。狗妈的口音,是地道的北京人,两片嘴唇不用 使劲儿,轻轻磕碰着,话语就干巴脆地蹦出来,堵得王喧喘不过气。王暄就只好 拿出东北女人那种泼辣劲儿,在楼道大喊大嚷起来。 成晓琴对门的单身汉连彰,不像别人那样总关着门,他家的门习惯敞开着, 在楼道看他家的客厅,一览无余。这时候,他就站在门口看两个女人吵,一脸的 微笑,仿佛看的不是吵架,而是一场很精彩的演出。江林在家里听到动静,也跑 出来看热闹,成晓琴就出门拽江林回去。江林挣扎着要甩开成晓琴,气得成晓琴 给了他两巴掌。连彰看到了,就朝成晓琴笑,说,小孩子喜欢看热闹,就让他看 呗。 成晓琴白了连彰一眼,没答理他,拽着江林回了屋。 最后,华影跑出来把王暄拖回去,19层的楼道内才安静下来。外面的天色 也暗了,楼道内就被黑暗占领了。 王暄感觉吃了亏,憋了一肚子窝囊气,就跟华影商量,今晚一起找狗妈的麻 烦。她说,她家的狗今晚叫唤的时候,咱俩就去敲门,然后给物业那边打电话。 华影不想把这种事闹大,就说,算了,跟她这种人较劲儿没意思,没孩子的 人就是不喜欢孩子吵闹的。 王暄说,咱们不养狗的人,也不喜欢半夜狗叫。你是不是害怕她呀?害怕我 一个人去。 华影不好说别的,就点头应了。王喧就让华影待在她家客厅,两个女人边看 电视,边等待狗叫。可奇怪了,那边的三条狗就是不叫了,气得王暄骂,那狗女 人,她能把狗嘴堵死了?我就不信它们不叫了。 等到了半夜,华影就不能再等了,回了家。 华影刚回家一会儿,那边的三条狗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狂叫起来。王暄立 即给华影打电话,带有命令的口气说,华影快出来,狗叫了,咱俩一起过去! 华影无奈,只好重新穿好衣服,跟在王暄身后。王暄去敲狗妈的门,敲得很 响。屋内响起了狗爹的声音。谁呀?半夜敲什么门!狗爹的声音,明显带有一些恐 惧。 王喧在门外说,我,1904房的!快开门! 狗爹听到是个女人,就从门镜朝外瞅了瞅,就看到了 1904房和 1905房的两 个女人,于是小心地开了一道门缝。他身上只穿了一条短裤。 狗爹问,什么事情? 王暄说,你家的狗半夜乱叫,吵得我们睡不着觉,能不能不让它们叫?再这 样下去,我们就给物业打电话了! 狗爹听了,有些不耐烦,但仍客气地说,对不起呀,我们一定注意。 屋内的狗妈听到说话声,知道这是王暄故意找茬儿,就穿着睡衣跑出来,对 王喧喊道,你给物业打电话吧,怕你打电话呀?我家的狗愿意叫唤,你管得着吗?! 两个女人就隔着门吵起来,把 19层的住户都吵醒了。东边的那一对老夫妻, 就出来批评两个女人,说不管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你们大吵大闹的,让不让 别人睡觉了?老年人发了脾气,王暄就不好再吵闹,扭头就走,说,明天咱们让 物业解决! 华影跟在王暄身后,虽然一句话没说,但临走的时候,扭头看了一眼狗妈, 被狗妈狠狠挖了一眼。狗妈对华影说,呸! 华影对自己扮演的角色很不满,心里就不是滋味,回了屋子一夜没睡好。 第二天,王暄真的去找物业了。物业的人态度很好,表示一定处理。但物业 的人根本没去找狗妈。天通苑关于狗的问题很多,物业暂时真没有对付这些 狗,准确地说是对付这些狗的主人。为了解决狗们随地大小便的问题,物业在一 些草坪上,专门设立了狗厕所,还插了一块木牌,上面写着,宠物便溺处。可是 没用,狗的主人没有让狗们在规定的地方大小便,他们把小区当成自己的厕所, 想怎么铺排就怎么铺排。因此,狗妈狗爸家的三条狗,半夜里依旧叫唤。 不过,因为这次吵闹,张扬决定不让两个孩子在楼道玩耍了。他购置了许多 小孩玩耍的器材,摆放在他们的大客厅内,有吊椅、台球架子、赛车轨道、恐龙 模型,等等,客厅变成了游乐场。王暄还动员华影,把华紫衣从二班转到了一班。 华影最初不想折腾了,说学校那边恐怕不能批准,王暄就说,那我去找人给你们 调换。华影无奈,就说,那我们先试试吧。华影就去学校,把华紫衣调到了一班。 两家的关系,似乎更亲近了一步。 张涛和华紫衣在客厅玩耍,常常出出进进的,房门有时就虚掩着。隔壁的江 林听到里面的热闹,忍不住偷偷站在门外朝里瞅,看到客厅内的那些玩耍器材, 自然被吸引了,竟然慢慢地把门缝开大,半个头探进去了。王喧发现后,就推开 门,凶着眼睛训斥江 -------------------------------------------------------------------------------- 塔楼十九层 衣向东 林,说,干啥你? 江林支吾着说,没干啥? 王暄说,没干啥?你开我家的门干啥? 江林不回答,转身跑开了。王暄训斥江林的时候,斜对门的连彰看到了,等 到江林跑到他身边,他就一把抓住了江林,说,咋啦?又被人家熊了? 江林挣扎开连彰的手,跑回家,连彰摇了摇头,对正要关门的王暄瞅了一眼。 他觉得王暄对待一个小孩子,太凶了一点儿。他瞅王暄的目光,就带了嘲弄,气 得王暄关门的时候,弄出了很大的响声。 张涛和华紫衣不跟江林玩耍,江林心里很委屈,就想弄明白。这天下课后, 江林追在华紫衣屁股后面问,你们为什么不跟我玩?华紫衣吭哧了半天,终于小 声说,你没有爸爸,要是你有爸爸,我们就跟你玩。 江林心里就一直想这个问题,弄不明白为什么没有爸爸,他们就不跟他玩。 结果那节课走了神,老师叫了他半天,都没听到,被老师罚了站。 放学回家的时候,江林路过连彰门口,看到连彰的门敞开着,连彰在阳台上 击打沙袋,他就站住好奇地看。连彰因为是拳击教练,在客厅的阳台上,吊了一 个又粗又长的沙袋,没事的时候他就活动活动筋骨。连彰看到江林站在门口,就 朝江林招手。连彰看出小孩子的孤单了。 江林慢慢地走进了连彰家的客厅。 连彰问,是不是那两个小孩子不跟你一起玩? 江林低着头不说话。 连彰又问,他们为什么不跟你玩? 江林听到这句问,就抬起头说,他们说我没有爸爸,叔叔,为什么没有爸爸 就不能一起玩了? 连彰被问愣了,不知道怎么回答,就说,你爸爸呢? 死了。得了很严重的病死了。 连彰哦了一声,仔细瞅江林,心里突然一酸。他伸手抚摸江林的头,说,他 们不跟你玩,你跟叔叔玩,咱俩打沙袋好不好? 江林对沙袋不感兴趣,他还在琢磨爸爸的问题。突然间,他认真地看着连彰, 问,叔叔你叫什么名字? 连彰说,我叫连彰。 哪个连彰? 连彰本想跟江林详细说两个字的写法,但转念一想没必要,就玩笑说,你知 道班长吗?我比班长大好多,我是连长。 江林说,我知道了,就是带领当兵的叔叔打仗的连长。叔叔你没阿姨吗? 连彰说,什么阿姨? 江林说,就是新娘呀。 连彰明白了,告诉他自己没结婚,就没有新娘。江林想了好半天,又问,那 你当我的爸爸行吗?我有爸爸了,他们就跟我玩。 连彰愣了愣,然后笑起来。行啊,你就说我是你爸爸。连彰觉得这孩子真可 爱,又伸手抚摸江林的头发。这次抚摸,他的手动作很慢,而且心中有了一股爱 怜和温暖。 江林得到了连彰的答复,心里很高兴,第二天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张涛和华紫 衣,自己有爸爸了,就是对门的叔叔。张涛和华紫衣其实很想跟江林玩耍,听了 这个消息挺高兴,回家告诉了各自的父母,要得到父母的批准,跟江林一起玩耍。 两家的父母听了,觉得疑惑,这两个男女才认识不长时间,就搞到一起了?王暄 耍了个心眼儿,让自己的儿子见到成晓琴的时候问一下,具体怎么问,她都教给 儿子了。 张涛见了成晓琴,就跑上去说,阿姨,江林有爸爸了对吧? 成晓琴瞪眼看着张涛,说,谁告诉你的?小孩子不要胡说! 张涛说,是江林说的,说是对门那个叔叔。 成晓琴回家抓过江林,把事情问清楚了。问过了,成晓琴就把江林狠狠地打 了一顿。成晓琴打江林的时候,故意半开着门,让她的骂声和江林的哭叫声,传 到楼道里。 成晓琴说,别人的胡说八道,你也听?傻子呀你? 成晓琴说,不是东西,教小孩子这些话,流氓! …… 对门的连彰清楚地听到了成晓琴的话和江林的哭叫声,王暄和华影两家子也 听到了。王暄跟华影议论这件事的时候,就笑着说,看那人五大三粗的,不像个 好人,叫什么名不好?叫连长。华影说,他就姓连。王喧撇嘴,说多亏他不姓司, 要是姓司,还能叫司令呢! 华影也笑了,觉得这男人的名字,是有些意思。 江林因为这件事情挨了打,连彰心里挺难受,每次见到了江林,都要用手抚 摸一下江林的头,爱怜地说道,你这个小傻瓜。 不知不觉中,他对江林有了一种特殊的情感。 5 江林是一个很倔强的孩子,张涛和华紫衣不跟他玩耍,反而激起了他的好奇 心,总想跟两个孩子混在一起。早晨上学的时候,为了能跟张涛和华紫衣碰面, 他就提前出门,在电梯里等待他俩。他从 19层坐到 1层,站在那里等待另一个 电梯下来,看不到张涛和华紫衣,急忙换乘电梯,再回到 19层。这样上上下下, 终于等到那两个孩子的时候,他就急忙装出刚出门的样子,背着书包跟在两个人 身后走。 张涛和华紫衣早晨上学,大多是张涛的父母开车一起送,他们夫妻不用准点 上班。每次出了楼房,江林看到张涛和华紫衣上了宝马车,自己就突然快速地抄 小路奔跑,跟宝马车比速度。他绕着楼房抄近路飞奔,拐来拐去,连蹦带跳的, 那身影像一只小松鼠。宝马车在小区内开得不快,他跟宝马车常常同时到达学校 门口。有时,江林刚刚从楼房后面飞奔出来,看到宝马车从跟前的马路开过去, 就发疯地追赶,车内的张涛和华紫衣看到了,摇下车窗玻璃,一起喊叫,快跑快 跑! 华影闲静的时候,早晨也开车送两个孩子。华影看到江林在后面追赶车辆, 心里不是滋味,故意把车开得很慢,让江林追上来。车内的两个孩子就嚷嚷让她 开快,把江林甩到后面。张涛和华紫衣看到江林跟车赛跑,觉得很好玩,并不知 道华影心里的滋味。 华影毕竟当了多年编辑记者,对社会上的很多事情看得比较透彻,也了解底 层百姓艰辛的生活,对成晓琴母子很同情。华影每次跟成晓琴相遇,看到成晓琴 总是低头走路,一声不吭。华影就判断出这女人心中的孤寂,以及支撑一个家庭 的苦楚。她几次想跟成晓琴打招呼,无奈成晓琴都故意躲开了。 有一个星期六,华影半下午出门买菜,走到电梯口,遇到成晓琴跟一个送水 的小伙子争吵。原来这个小伙子给狗妈家送完了水,在等电梯的时候闲着无聊, 翘起脚来踹楼道的白灰墙,把墙上踹了一堆脚印。成晓琴看到了,就批评小伙子, 让他把墙上的脚印擦掉。小伙子操着一口难听的河南话,还挺横,说,这墙又不 是你们家的,我凭什么听你的。 成晓琴说,这墙不是我一家的,但是我们 19层业主的,有我一份。 小伙子耍嘴皮子,说,我踹的不是你那份。 成晓琴说,别说你踹的是我们 19层,就是踹别的什么地方,我也有权力管, 你赶快擦掉了。 小伙子看到电梯来了,快速上了电梯,成晓琴拽他的胳膊没拽住,叹了一口 气,自己找了一块湿抹布去擦墙上的脚印了。 华影当时就想,这个人平时不说话,没想到遇到这种事情,却较起真儿来了。 她心里对成晓琴就很敬重了。要是公共场所大家都不爱护,这社会就没法正常发 展了。华影是文化人,这个道理还是明白的。 后来,华影开车送华紫衣和张涛,看到车后面跟随着的江林,她就停了车, 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让江林上车。江林把头伸进车内看了看,似乎对车有些恐 惧,撒腿朝前跑去。 华影虽然挺同情江林,但王暄在面前的时候,她对江林也是淡漠的。如果她 对江林热情起来,似乎故意显示自己的和善,跟王喧唱反调,那样子就会引起王 暄的不满。华影不想跟王喧闹得不愉快。有一个周日,华影夫妇和王暄夫妇,结 伴带着孩子去科技馆玩耍,没想到在滑梯玩耍的地方,遇到了江林。华影朝四周 打量了一下,就看到成晓琴坐在一边长条椅子上,眼睛瞅着别处,并没有看到他 们。但江林看到了,江林就兴奋地追在张涛和华紫衣身后,三个人从滑梯上一起 滚下去,滚成了一堆。这时候,华影很担心张扬和王暄夫妻发现了江林,于是故 意走到他们两个面前站住聊天,挡住他俩的视线。可没想到,华辉看到了江林, 就惊讶地对张扬说,你们看,咱们邻居那个孩子也来了。 张扬和王暄一起朝那边看去,就看到三个打闹在一起的孩子。 王暄生气地说,他们来干什么?走,咱们带孩子去别的地方玩。 说着,王暄就朝滑梯那边喊,张涛、紫衣,我们走啰! 她这一喊,成晓琴转过身看去,看到王暄走进游乐场拽住了张涛和华紫衣的 手,朝前面走去,而江林却盯住两个同学的背影,失落地站在那里。华影就看到 成晓琴从椅子上站起来,朝江林走去。 华影急忙快走几步,像是做了贼,担心自己被成晓琴看到了。趁王暄和张扬 不注意,华影狠狠地掐了华辉一把,低声骂,就你嘴贱!华辉还没反应过来,说 干什么你?我哪儿惹你了?华影说,我早就看到对门的孩子了,你们能来玩,人家 就不能来了?华辉明白过来,说谁不让他们来玩了?我啥话也没说。华影说,回家 再跟你算账! 回了家,华影把自己对成晓琴的好感说出来,把对王暄的不满也说出来了。 华辉听了,也觉得王暄做得太过分,说王喧是王暄,我们是我们,对吧?我们不 过分就行了。华影叹气说,可我们跟王碹在一起,能说清楚了吗?华辉说,那以 后让紫衣跟张涛分开?他们主动来找我们,有什么办法?华影不说话了。华影也知 道女儿一时很难跟张涛分开,要是做得太明显,让王喧看出来,就伤和气了。 就在华影不知道跟王喧一家如何处理关系的时候,关于成晓琴的新闻,在塔 楼传开了,一下子就改变了华影对成晓琴的看法,反面觉得王暄的做法有一定道 理了。 传新闻的人,就是塔楼 8层的一个女人,这女人也是刚搬来不久,原来跟成 晓琴在一个小区。也真是巧合了,那天早晨成晓琴匆忙上班去,刚出了塔楼门口, 突然听到有人叫她,最初以为自己听错了,愣神的时候,又听到叫她了,回头寻 找,她禁不住吓了一跳。站在她身后的女人,竟然是过去小区的邻居。她的心一 沉。 女人满脸惊喜,说,晓琴你也住这座塔楼?真是缘分呀,我听说你在外面买 了房子,可没想到也在天通苑,还跟我一栋塔楼。你在几层? 成晓琴急于赶快走掉,于是不冷不热地说,住在十几层。哦,我有点儿事, 先走了。 女人看出成晓琴的冷淡,住几层都不肯说,心里就很生气。很快,女人打听 到成晓琴住在 19层,在楼下跟几个女人聊天的时候,就把成晓琴过去的伤疤又 揭开了。女人问闲聊的几个人,你们知不知道前几年发生的那起杀人案,被杀的 是某大学的林处长?几个人当中有知道的,就忙点头,说,咋啦? 女人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宣布说,那女的就住在咱们塔楼 19层。 自然,一些只看到新闻报道的人,就想亲眼看看成晓琴长得好不好看,是不 是很诱惑人。看过后,都说这女人是有股骚味儿。 这下子,王暄更有说法了,对华影说,你看看,这样的家庭,能让咱们孩子 跟他们混在一起吗?多亏最初我看得准。华影对成晓琴的看法就变坏了,毕竟他 们都住在 19层。你想,跟这样的女人住在一起,能对自己的男人放心吗?男人都 是猫科动物,见了鱼腥气就管不住自己了。于是,华影在家里跟华辉议论到成晓 琴的时候,就恨恨地骂,这女人晦气,离她远点儿。 但这时候的华辉,却对成晓琴宽容起来,说,你不是对她印象不错吗?有些 事情,你别听谣传,我看她不像那么坏的女人。 华影就有了警惕性,瞪了眼说,你也会看?我还不了解你,苍蝇专叮有缝的 蛋。 华辉曾经跟自己报社的一个女孩,有过一段时间的暧昧关系,华影对此仍耿 耿于怀。华辉听出了华影的旁敲侧击,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隔日,华影带着华辉在天通苑小区寻找一个定点理发的地方。华影对华辉的 头型很在意,说他的头发理不好,显得很难看。华辉的头型有点儿特别。过去在 老房子住的时候,门口有一家小理发店,老板是安徽人,不管什么顾客进去了, 脸上的表情总是很淡,看起来不热情。其实他就是那种表情的人。不过,安徽老 板没有因为他的表情影响了生意,他的理发技术确实不错,去理发的都是老顾客。 华辉一直在那个小店理发,只要换了地方就理不好。但是搬到了天通苑,离老房 子实在太远,路上又堵车,华影就想在小区内寻找一家适合华辉的理发店。于是 每一家理发店去理一次,比较哪一家理得最好。这天,华影和华辉就到了成晓琴 打工的理发店了。 成晓琴穿着白色工作服,头上戴一顶白色四角帽,样子像医院护士帽,显得 精神漂亮。华辉和华影进了店没认出成晓琴来,华影跟理发店的女老板说话,说 你看我老公的头型,最难伺候,我们在院里走了几家理发店,都没理好,你给找 个技术好的行不行?这时候,华辉看到有个空位置就去坐下了。成晓琴认出了华 辉,也看出华辉的头型不好理,知道老板一定会指派她,于是不等老板说话,自 己就走过去了。 女老板说,我们这位理发师的技术最好,保证你们满意。 华影就仔细看了成晓琴一眼,这一看就认出来了,愣了愣,过去拍了华辉的 肩膀说,走,咱们去别的地方理! 华辉说,干啥你?我刚坐下,理一次看看。 华辉说话的时候,瞅了一眼对面的大镜子,也看到了成晓琴的面孔,他惊住 了。华影拽了他一把,说你还愣着干啥?他机械地站起来,摘掉身上的白布,跟 着华影出去了。 成晓琴把白布朝一边甩去,一脸的委屈,泪水夺眶而出。 女老板看出了一些奇妙,就对成晓琴说,你们是不是认识?好像…… 成晓琴说,大姐,回头我告诉你,我身体有点儿不舒服,回家休息半天。 6 成晓琴回到家,坐在阳台的茶几旁愣神。天气闷热,天空有些阴暗,似乎要 下雨了。她努力不去回想过去,但过去的那些时光,此时却异常光彩地在她眼前 晃动。 那是春天的一个阳光很好的上午,理发店的经理带着一位客人走进来。经理 说,晓琴,快给林处长理发。她当时刚送走一位顾客,端起茶杯要喝一口水,听 到经理的招呼,急忙走过去。其实,这时候理发室的客人并不多,旁边有两个理 发师闲待了半天,经理招呼她,不仅仅因为她长得好看,她理发的活儿也干得不 错。 被称为林处长的男人,三十多岁,戴一副眼镜,满脸的书生气。他对成晓琴 微笑了一下,就坐在了她身前的椅子上。理发店经理就站在林处长身边,赔着小 心跟林处长聊天,很明显这个林处长是有身份的人。林处长的目光盯住对面的镜 子,看着成晓琴忙碌的双手,还有他的头型。有几次,他的目光从成晓琴脸上滑 过的时候,流露出几分依恋,想在那里多逗留一会儿,却又觉得不妥,于是就略 显慌张跳开去。成晓琴当然感觉到了。男人们遇到了有味道的女人,都想多看几 眼,不是什么坏事。她已经习惯了这样慌张的目光。 理完发,林处长站起来对着镜子仔细瞅了瞅。嗯,挺好的,以后我就来这儿 理发了,我的头不好理。经理就忙说,你尽管来就是了。晓琴,林处长以后来, 你负责给他理发。成晓琴笑了笑。林处长走出理发店的时候,她送到了门口,说 了声,林处长慢走。 林处长从来到走 20分钟,她就跟他说了这么一句话。 大约过了两周,林处长又来理发了,是一个人来的。这时候距离下班时间还 有几分钟,成晓琴和工作人员收拾好了自己的物品,正准备关门。林处长一头闯 进来,几个理发师一句话不说,瞪着眼睛瞅他,那意思是说,没看到要下班了? 成晓琴认出是林处长了,忙迎上去,目光落在他的头发上,略有迟疑地说, 林处长来理发吗? 成晓琴的疑惑是有道理的,林处长的头发还没有长起来。 林处长很随意地笑了笑,说,理发,我不喜欢留长发,给我赶赶边儿。哟, 你们要下班了? 成晓琴撇了一眼身边的同事,说,没事,不差这几分钟。 其他人也认出了林处长,脸色暖起来,对成晓琴说,我们先走了晓琴。 成晓琴说,你们走,我锁门。 大约用了一刻钟,成晓琴就给林处长理完发。林处长站起来抱歉地说,耽误 你下班了。离家远吗? 成晓琴说,还行,坐公共汽车六站地。 住在哪片儿? 白塔寺旁边。 林处长有些惊喜地说,咱们顺路,坐我的车走吧。 成晓琴犹豫了一下,说,不用了林处长,你忙你的。 林处长不容她推辞,说,别客气了,走吧。 成晓琴就坐上了林处长的丰田车。她后来才知道,其实林处长根本不跟她同 路。林处长在下班的时候去理发店,也是设计好了的,这样就有理由和时间请成 晓琴吃晚饭了。这时候他并没有去想要跟成晓琴之间发生点儿什么,他就是觉得 这个女人很有味道,想跟她走得近一些,哪怕是能一起在茶楼消磨一些时光,也 一定很温馨。但成晓琴拒绝了。丈夫比她下班晚,她要去幼儿园接孩子,还要回 家做饭。其实,她坐上了林处长的车,心里就后悔了,下晚班的钟点儿,马路到 处塞车,林处长的车像蜗牛一样爬着,还不如公共汽车快。 六站地,林处长开车走了一个小时,也跟她聊了一个小时。她这才知道林处 长在某大学一个很有权势的部门当处长,理发店经理的儿子就是靠他帮忙才被招 进了学校的。 她下车的时候,林处长要走了她的小灵通号码。 隔了几天,林处长在午饭前给她打电话,说他就在理发店对面的饭店等她。 林处长当时要走了她小灵通号码的时候,她就知道他一定会给她打电话,所以并 不感到意外。按说她应该拒绝林处长的,她跟林处长只是见了两面,况且到了她 这个年龄,很容易感觉到林处长请她吃饭意味着什么。林处长喜欢她。喜欢她又 能怎么样呢?这几年有不少男人喜欢她,有的甚至很痴情,但她都很好地应付过 去了,不但没有伤了他们的自尊,还让他们对她多了几分尊敬。她相信自己跟林 处长也会保持适度的距离。作为女人能被男人喜欢,尤其被有身份的男人喜欢, 是很愉快的。当然,她对林处长的印象也不坏。 她说,好吧,我一会儿过去。 林处长在一个小包间等她,看到她走进去,他的脸竟然红了。那样子好像第 一次单独约请女人。他让成晓琴点菜,成晓琴说中午时间短,你随便点两个,咱 们说说话儿。他就点了两个凉菜和两个热菜,花了几十块钱。临走的时候,还把 剩下的那个虎皮尖椒打了包。这一看似小气的举动,让成晓琴感觉很好。她觉得 他不是虚荣的人,很实在。 再后来,林处长隔一周或两周的,跟她约见一面,都是上班日的中午。双休 日她要忙完攒了一个礼拜的家务,还要照看孩子,没时间出门。最初她跟林处长 见面,保持了一定的戒备心,把可能发生的事情提前考虑好了,比如要是林处长 跟她说一些暖昧的话,或是触摸她的身体,她应当如何应对,等等。但后来她发 现,自己准备的那些应对措施用不上,跟林处长聊天很轻松,林处长谈古论今, 妙语连珠,能一直让她沉醉在快乐当中。她很喜欢听他讲历史中的女人故事,无 论伤感悲切还是甜蜜幸福的,都能够打动她。林处长说到兴奋的时候,嘴里时常 冒出一些英文单词和英文短句,她虽然听不懂这些英文,却被这些英文弄得满脸 激动。她渐惭地被林处长的气质和才学迷住了。 林处长从她的崇拜中也得到了满足,他们在一起的时候都很开心。 三个月后的一天中午,林处长约她去理发店附近的茶楼喝茶。她瞅了一眼堆 满乌云的天空,觉得不像很快落雨的样子,况且理发店距离茶楼也就 5分钟的路, 快走几步就到了。她没带雨伞出了门。没想到刚走了半程,天空突然刮起了一阵 黑风,紧接着密集的雨点噼里啪啦砸下来,不给她一点儿躲闪时间。许多人的生 活都是被类似的意外而改变了。 她气喘吁吁地跑进了茶楼的包房。林处长看到她的上衣湿漉漉地沾在身上, 头发梢向下滴着雨水。他赶忙抓起了几张餐巾纸,去擦拭她的发梢和前额。她推 挡开他的手说,没事的没事。这雨,说下就下了。 林处长说,别动,雨水都流进脖子下面了。 她笑了说,我自己来擦。 林处长不顾她的反对,一只手揽住她的后脑勺,另一只手给她擦拭雨水。这 时候,两个人的目光碰到了一起,他们相互看了几秒钟,林处长揽住她后脑勺的 那只手,就用力向前拉了一下,她湿漉漉的身子自然地靠在了林处长怀里,然后 仰起头来。她脸上的雨水很快被林处长吻干了。最后他们两张嘴严严实实地合在 了一起。这时候,她的身子已经绵软得无法收拾了,林处长只好把她抱到了沙发 上。 她没有任何反抗,甚至没有羞涩,一切都是瓜熟蒂落的自然状态。林处长在 打开她裙子的拉链时,有些不得要领,她就推开他的手说,真笨。她替他解决了 这个难题,让他的整个操作显得比较流畅。他做得很认真很扎实。她快活地呻吟 着,身体时而蜷缩时而打开,这种全新的体验,让她得到了淋漓尽致的抽搐和颤 抖。外面的雨哗哗下着,雨水在马路上流淌着,干渴了的泥土得到了透彻的浇灌, 发出了吱吱的叫声。 结束了心灵和肉体的碰撞之后,各自收拾好了自己杂乱的形态,听着外面的 雨声喝茶聊天。他们彼此没有说爱之类的话语,没有内疚和后悔的神色,也没有 过多的拥抱缠绵。 他说,我很喜欢下雨天。 她说,我也是。 他说,我觉得像做梦,现在。 她说,我也是。 …… 两个人沉默了,只有沙沙的雨声,敲打着他们的心。 林处长跟成晓琴有了男女欢爱之后,不像有些男人那样没有节制,三天两头 想着欢爱,他跟从前一样,有了空闲的时候,才约成晓琴出来吃饭或喝茶。他见 了成晓琴,还是那种平静的自然状态,说笑一阵子,便带着愉快和满足离去了。 欢爱并不是他跟她认识的目的。 成晓琴更敬重林处长了。有一个星期天,她早早做完了家务,在屋里闲坐, 突然无缘无故地想念林处长了。她就给林处长打了电话。林处长你忙吗?我想见 你。她在卧室内打电话,丈夫在外面的客厅跟孩子玩耍,因此她压低了说话的声 音。林处长听了她的声音,以为她出了什么事情,忙约好了见面地点,匆匆赶过 去。 见面地点约在一个宾馆大堂内。林处长见到成晓琴,就问,晓琴,有什么急 事? 成晓琴叹了一口气,说,没事,就是想见你一面。 林处长看着她羞红的面容,松了一口气说,你坐在这儿等我一下。 林处长去了宾馆前台,她看着他的背影,知道他在做什么。果然,他回来的 时候手里捏着一张房卡。走吧,咱们屋里聊。他对她笑了笑。 两个人刚进了房间,就搂在了一起。他们几乎同时伸出了胳膊,同时闭上了 眼睛…… 外面的大门响了,儿子江林放学回来了,成晓琴从过去的回忆中睁开眼睛, 这才感觉到自己的脸上已经流着泪水了,于是忙站起来去卫生间洗脸。 江林在她身后兴奋地喊,妈妈,我们的考试卷发下来了,我考了三个 100 分,就我一个人三个 100分,过几天我们就放暑假! 7 成晓琴如实把她的事情告诉了理发店女老板,她已经做好了离开理发店的准 备。没想到女老板特别理解成晓琴,说没事的,你走什么走?就在我这儿干,妨 碍谁了?妈的 X,那女的算什么东西,自己说不定当过婊子,还他妈装正经! 女老板的话粗了些,但成晓琴听了心里很感动。后来成晓琴才知道,女老板 也曾经爱过一个男人,为这事她才离了婚,现在一个人生活。女老板就特别理解 成晓琴至今对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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