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老二

老大老二 老大是条狐狸狗，金黄蓬松的大尾巴，尖下巴，大眼睛，的美人狗。老二是条杜宾狗，水滑的毛皮，蜂腰长尾，够的上帅狗的称号。 父亲已近八十岁，经历了退休、带孙子、丧妻、重病、修养等等，一切注定命里该来的，父亲都平静地接受了。 最初父亲养狗并不是为了排遣寂寞，起因是同一小区的住户，在夜晚熟睡时，盗贼入室偷窃，主人惊醒后又被盗贼打伤。刚巧那一阵父亲外出散步，在垃圾箱边放在一个纸箱，里面有“呜呜”的叫声，探头一看，纸箱里趴着四五只小狗，眼睛还没有睁开，挤作一团，一袋开了口的牛奶扔在旁边，靠边的一只土黄色的小狗扬着脑袋左右探着，它就是老大。 与老大挤在一起的兄弟们，都被父亲送人了，只老大留在父亲身边。父亲后来说：当时他把手伸过去碰碰老大的头，老大立刻把脑袋转过来，还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刚好舔在食指上。 父亲和老大共同生活了十年，按人类的寿命，老大也是古稀老狗了。父亲眼看着老大长大、成家、生子、老去，自从养狗以后，父亲常常跟我们说起他的老大。 “我跟老大说了两次，老大就知道每天趁散步的时候，在外面撒尿。” “老大回来不知道开单元们，就在楼下汪汪叫，后来我教了两次，它就会了，每次，前抓立起，全身往门上一扑，门就开出一条缝，它就进来了。” “它小时候多丑啊，又黄又瘦，谁知道大了变好看了，带出去，见到的人都夸它。” “老大丢了，不知被哪个馋狗肉的抓走了，气死我了，再也不养狗了。” “老大回来了，出去了七天，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哎呦，老大变成大肚子了，什么时候的事啊？这个四条腿的毛头，怎么看都看不住。” “老大生了，一只小黑狗，浑身漆黑都没有杂毛，脑袋还大，我给它起名：转转，谁叫它转种了。” “转转真能吃，老大都瘦了，我给老大每天煮个鸡蛋吃。” “转转大了，老抢老大的吃食，还咬老大，真没良心，转转吃奶的时候，老大连它的屎尿都吃了，作父母真不易啊。” “转转能上街了，还是太小，不知道躲车，看什么都新奇。” “转转在街上被车压死了，肚子被压得扁扁的，快压进水泥地平里去了，血流出去老远。车里的人扔过来二百块钱，我拿起来撕碎了，洒在转转身上，我给转转说，这些粉粉的纸呀，是你的仇人给的，你要记着他。” “老大没了转转，精神也不好了，前两天我去药店买药，以前它就在门外面等着，谁知道这次它居然上到二楼，那么多药店，它还是把我找到了。” “我和老大出去散步，冷不丁一只小黄狗跑出来，冲着我们大叫，老大又老实，被吓了一跳。结果我们回家了，那只小狗一直跟到家门口，我想着，老大也要有个伴，就让它做老二吧。” “老二太顽皮，跟老大小时候是两样子。不过老大自来熟，不妨人，老吃亏了。” “老大老二都聪明，你看，上回你们来看我，我给你们煮了些粥，盛好了，让你们吃。你兄弟吃了两口，就摔了筷子，跳起来指着它们就骂畜牲，也怪我眼神不好，你没看清那粥碗里有一根狗毛。你兄弟还说，它们脏、细菌多、不能养。后来只要你兄弟来，这两只狗都悄悄呆在窝里，扔骨头叫它们都不出来。” “好坏它们心里都有数。” 听说一只狗养成固定饮食、起居、大小便、认识红绿灯、对人的语气进行辨别等等这些习惯，需要两三年甚至更长的时间，这期间如同小孩子般，给它们洗澡，替它们清除脏东西，收拾它们弄坏的东西，配备有营养的食物，耐心教导它们，担心它们遇到的危险，甚至被它们的生离死别左右了感情。 父亲每天带着老大老二去散步，在日头刚刚偏西就出发，直到余辉落尽，华灯初上。日复一日，我们习惯父亲谈起他的狗，习惯他专挑狗的优点赞美，习惯父亲忽视狗的缺点和自己的辛劳。一位父亲拿着孩子们已经不要的满腔柔情，投注在两只狗身上，真的，我们还能说什么呢，或者就以狗开个话头： “爸，老大老二怎么样了？” “哦，它们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