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红兵教育人生的三个境界

JIANGSU EDUCATION RESEARCH 2009·1B 人 · 物 当今教坛，“程红兵”是一个 很有影响力的名字。 这影响力从 何处而来？ 是因为他拥有享受国 务院特殊津贴的专家，上海市特 级教师、上海市特级校长、华东 师大特聘教授集“四特”于一身的 荣誉称号，还是因为他有着诸多 头衔和社会兼职，抑或是因为他 发了 100多篇文章，出版了 10 多部专著，作了 100 多场专题报 告和示范课的丰硕成果？ 有实力 才有影响力。 以上种种，程老师 的实力可见一斑。 但我们更想追 问的是：程老师的实力是如何练 就的？ 又是什么与众不同的东西 造就了与众不同的程红兵？ 清代学者王国维在《人间词 话》中说，“有境界者，则自成高 格”。 纵观程老师的教育生涯，其 教育思想与教育实践之所以能 自成高格，正是因为他的教育追 求和人生追求有着独特的眼光 与境界。 可以说，程红兵之所以 成为程红兵，是不断提升的与众 不同的境界使然。 第一境界 书生本色：饱读 经典，率性而为 程红兵是书生，但他首先是 思想者，思想着的书生，这也许将 成为他终身的定位之一。 其实，大学读师范专业及毕 业后回到中学教书并非程老师 的初衷。 谁知阴差阳错，不想做 老师的他，1978 年考大学时，却 被江西师范学院录取。 1982年毕 业后，几经周折，却被母校上饶一 中点名要过去做老师。 是读书化 解了一切。 他曾在一篇文章中写到 ， “到了大学里，一看图书馆居然有 那么多的藏书，当时的感觉就像 老鼠掉到米缸里，于是废寝忘食 地走进经典。 ”［1］毕业后，这种单 纯而又幸福的读书生活仍然在 继续。 博览群书式的阅读使他积 累了学问，开阔了视野，强健了思 想，焕发了激情，充盈了底气，催 生了创造力，养成了自由开放式 的教学风格，除了爱读书之外，他 也爱上了教书。 用他自己的话来 说：“文史哲样样爱看， 唯独不爱 看教学参考书。 走上讲台，带着 几分离经叛道，带着几分驳杂的 讲课，却使我走近了学生，后来又 逐渐走进了由学生和我共同营 造的磁场。 随着时间的推移，渐 渐感觉到我已经不能自拔，那种 所谓先结婚后恋爱的故事演绎 着中学教师版。 但我似乎已经心 甘情愿，读书教书，其乐融融。 ”［2］ 在有了几年教学实践经验之后， 厚积的程老师开始薄发了，并且 一发而不可收。 1987 年， 他在学术界发出 了他的第一声呐喊。 他的论文 《对高师中文专业教育的反思》 发表在《江西高教研究》上，以一 个“过来人”的身份回头看师范 大学的教育， 颇有一点火药味， 在江西高校研究会议上引起了 不小的轰动。 此后一年多，他上 书山下文海， 又写了许多文章。 他用自己的眼光审视中学语文 教学，对语文教育思想、语文学 科性质、语文教育价值、语文教 学风格、语文教学模式、语文教 学管理、语文教学艺术、语文课 程教材、语文教学手段、语文教 师培养、语文测评迎考等方方面 面做了一个全方位扫描，提出了 自己的批判性意见。这些文章后 来收入了他的第一部著作《语文 教学的人文思考与实践》中。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 ，1991 年他在 《语文学习》 上发表了 《语文教学 “科学化 ”刍议——— 与魏书生同志商榷》一文，针对 魏书生老师所构建的完整而庞 大的科学化语文教学管理系 统，提出了商榷意见，抛出了自 己的观点：“千篇一律、 标准规 范的器件是好器件， 千篇一律 的标准化文章绝不是好文章 ， 而用一个模子塑造出统一的标 准化的人， 那绝不是科学的教 育。 ”并初步确立了“传授知识、 培养能力、塑造人格”三位一体 的语文教学理念。 程老师不是批判家，他更不 是借着与名人商榷的机会炒作 自己。他天生具有质疑精神，从不 迷信权威，因为他是一位思想者。 在骨子里， 他是一个性情中人。 “为文以真，待人以诚”是他一贯 的准则，他只是凭着一种率性和 锐气，凭着一种理性精神，没有世 故、没有挂碍、没有羁绊、没有犹 疑地讲出一个语文老师自己的 真思索、真感悟。 在《语文教学的 人文思考与实践》一书中，他勇敢 地亮出理性之剑，高扬猎猎招展 的人文精神的大旗，为语文人文 精神的回归摇旗呐喊，字里行间 洋溢着令人振奋的思想与精神， 程红兵教育人生的 三个境界 李百艳 8 JIANGSU EDUCATION RESEARCH 2009·1B 对 20 世纪末由 《北京文学》发 起，由中央电视台《实话实说》栏 目推向高潮的那场语文教学大 讨论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第二境界 人师情怀：关怀 终极，负责当下 程红兵是人师，因为他是一 个理想者，或者说，正是生命的 理想色彩，决定了他不愿仅仅作 一名出色的“经师”。 古人云：“经师易得，人师难 求。 ”“人师”与“经师”的本质区 别就在于，人师“重人”，而经师 “重术”。 90年代以来，愈演愈烈 的考试竞争，使得中学语文教学 被日益异化，功利主义、技术主 义的价值取向大行其道，出现了 阅读教学程式化、作文教学模式 化、 能力训练机械化等诸多弊 端。 为了分数，许许多多的语文 老师异化了语文、 放逐了语文， 甚至屠宰了语文。他们或不得已 而为之，或习惯成自然地拿着无 形的屠刀把原本充满人性之美、 最具趣味的语文屠宰得支离破 碎。日复一日的枯燥训练使学生 对语文的态度变得不冷不热，不 痛不痒。 提起语文教学的现状， 很多语文老师只能无可奈何地 归咎于考试指挥棒。程老师也在 教学一线，也多次取得了骄人的 高考业绩。 然而，令他自豪的并 不是他的骄人业绩，而是这些业 绩的取得没有以牺牲自己的语 文理想为代价。 1994 年他由江西上饶调到 上海市建平中学，海纳百川的上 海对他敞开了宽阔的胸襟，为他 搭建了更高更大的平台。他得到 了全国著名特级教师于漪老师 等名师的培养和鼓舞。他生命的 理想色彩被进一步激活，这个曾 经的“批判现实主义者”开始走 向一个颇具浪漫情怀的“建设现 实主义者”。 他越来越多地思索 教育的终极目标、 语文教育的 终极目标， 思索能影响学生一 生的语文教育。 他逐渐明确了 人格教育的理念，认为“语文教 育的终极目标就是人格完善 ， 这是语文教师必须坚持的理 念。 只有人格完善，才是统一人 的各种素质和能力的本质价 值， 坚持终极目标是完全必要 的， 而且应把它置于语文教育 目标体系的最高层”［3］。 围绕着“人格教育”，程老师 进行了系统的建设。一方面他着 眼于语文人格教育的理论建设， 于 2003 年出版了 《程红兵与语 文人格教育》一书。同时，他立足 于当下的语文教学，在自己任教 的班级里开展 “自主探究性语 文教学模式”的实验。 如果说， “经师”的过人之处在于把自己 的经验传给学生， 把学生训练 到位 ， 在各种考试中胜出 ，而 “人师”的感人之处则在于为学 生的人生奠定厚实的底子 ，把 学生培养成聪明智慧、 具有健 全美好人格的人。 程老师的学生一个月自读 一本文化名著，一节课自学一首 课外诗词，在课堂上组织自由的 交流。 引导学生学会读书的同 时，也学会读脑，读别人头脑中的 真知灼见，这些丰厚的养料为学 生的一生奠定了文化基石。 程老 师还特别注重培养学生良好的 思维品质，他探索出了“创新思维 与作文”的训练体系，包括“原点 思维与作文、多样化思维与作文、 求异思维与作文、求同思维与作 文、横向思维与作文、纵向思维与 作文、超前思维与作文、后馈思维 与作文、辩证思维与作文、想象与 作文”等若干专题，这套训练体系 不但教会了学生写作文，更激活 了学生的思维，催生了他们的思 想力与创造力。 程老师在昂首云 天、仰望人格教育理想，致力于把 学生培养成人文底蕴深厚的仁 者和思维品质优秀的智者的同 时，他成功地做到了使学生成为 不输在起跑线的胜者。 我曾请教他是怎样解决理 想中丰富多彩的语文与现实中 严峻残酷的考试之间的矛盾的。 他认为，理想和现实之间确实存 在距离，甚至在一定时期内会有 矛盾。 但是这种矛盾不是根本矛 盾，要解决这个所谓的矛盾必须 对语文学科的性质和教学规律 有正确的认识。 他主张“语文人 格目标永远是终极与具体的统 一、永恒与流动的统一。 语文教 学乃至所有的教育都既要关怀 终极又要对当下负责，处理好两 个统一，将浪漫主义的语文与现 实主义的语文很好地结合起来。” 他特别强调“没有理想，我们更行 之不远，因为教育者不能没有‘乌 托邦’，如果我们被现实冲刷得一 点浪漫情怀都没有了，那不光可 悲，甚至有点可怜了。 ”［4］ 就这样，程老师用一种更具 超越性的思考和更加操作化的 研究来面对问题和解决问题，去 身体力行地完成一个教育工作 者的使命，在“人师”的道路上渐 行渐远，渐远而渐成一道美丽的 风景。 第三境界 大家气质：谦和 睿智，思想无疆 思想着的书生，追求理想的 人师，博大的胸襟和情怀，构成 了程红兵的大家气质。 程老师对他带教的教师讲 得最多的一句话是：“人的修炼 是气质的修炼，教师的培养重要 的是气质的培养。 ”他认为，一个 真正的知识分子一定要不断努 力地去掉身上种种的“小”，做一 个大气的人。 大家气质养成他观照纷繁的 现实世界的一种穿透力， 并且在 穿透之后对现实世界中的人事所 持有的“理解的同情”（朱自清语） 和超迈的人生态度。唯其如此，他 人 · 物 9 Administrator 高亮 Administrator 高亮 Administrator 高亮 Administrator 高亮 Administrator 高亮 Administrator 高亮 Administrator 高亮 Administrator 高亮 JIANGSU EDUCATION RESEARCH 2009·1B 人 · 物 兼备了包容心与进取心。 作为老 师，他能包容所有的学生，他对学 生的称呼永远都是“孩子”，他认 为“孩子毕竟是孩子，有其惰性， 有其贪玩、好动、爱胡思乱想的天 性。 学生的成长不能以失去童心 为代价，学生的胡思乱想里头可 能就孕育了创造的细胞，一遇时 机， 它就会破土萌芽， 迅速成 长”。 ［5］作为校长，他能包容老师， 包容干部， 他习惯于从正面评价 一个人， 善于引导教职员工乐善 求美。几年来，他坚持“搭台子、树 梯子”，使一批名师从建平走向浦 东、走向上海、走向全国，他培养 推荐的一批年轻干部已经走向独 立支撑门户的校长岗位。 这种大家气质提升了他的 思想力。 程老师早就拥有“语文 界的思想家”的称号。 针对教学 主体问题， 程老师在对单主体 说 （教师主体或儿童中心）、双 主体说（教师主导、学生主体 ） 进行深刻的学理研究的基础 上，提出了“师生相互主体渐变 关系说”。 具体说来，就是教师 是教授过程的主体， 教师的主 体作用是逐渐隐蔽、 逐渐减少 的， 而学生的主体作用是逐渐 增强的。 这一理论从纵横两方 面剖析了教师与学生在语文教 学中的主客体关系， 对语文教 学以及所有的教学活动都有着 非常重要的指导意义。 在他走上校长岗位之后，他 更把睿智的眼光投向学校管理， 投向教育的发展，他在相对微观 的学校领域，研究中国以及人类 的大教育。 近几年，教育界大兴 “欧风美雨”、“现代化浪潮”，学 校在忙不迭地追赶风潮。程老师 以他一贯的清醒与理性，对教育 界一些时尚的观点和做法冷眼 透视，一次又一次对追风逐浪的 教育现象提出自己的看法，及时 地拨开一些理论问题的迷雾，对 一些改革实践中的时尚潮流起 到了降温退烧的作用。 针对当下学校办学过程中出 现学校主体弱化、 校长创造力钝 化、办学形式雷同、话语形式雷同 的现象， 程老师撰文 《千校一面 万人同语———当下基础教育同质 化现象批判》，揭示了校长和教师 思想力弱化、 思想缺席的教育现 实，提出了个性化办学的主张。针 对当前许多学校高歌猛进， 大谈 提高核心竞争力的说法和做法， 程老师撰文 《弃学校核心竞争力 取学校核心发展力》 铿锵有力地 提出：我批判“学校核心竞争力”。 “核心竞争力” 概念源于企业，是 企业市场竞争成败的关键因素， 是企业能否控制未来、 掌握未来 市场竞争主动权的根本。 功利是 企业的本质特性，而学校不一样。 学校一定程度上是超越功利的， 从根本上说学校要的不是竞争， 学校要的是发展； 如果说企业更 多的是强调外延的扩张， 那么学 校更多的是强调内涵的发展。 所 以，概念要转换，与其说“学校核 心竞争力”，不如说“学校核心发 展力”。他针对基础教育办学过程 中忽视教育本质的现代化、 忽略 人的现代化，而盲目从众追逐“学 校设备的现代化”、“学校环境的 现代化”、“教育口号的现代化”等 伪现代化现象，撰文《当下学校办 学中的伪现代化现象批判》，提出 “学校教育的现代化核心应该是 学校文化精神的现代化”的观点， 在教育界引起强烈反响。 每隔一段时间，程老师就会 有一篇思想锋利的重量级文章 引起教育界的强烈关注。 几乎每 一年，程老师都会有一本专著问 世。 他源源不断地有新东西出 来，而且以一种最为自然的状态 表示出来， 根源在于他的睿智。 因为睿智，他总是能敏锐而准确 地对事物作出独立的判断，他很 注重学习别人的成果，但是他更 注重独立思考，更看重的是独特 的思想。 他在自己的思想王国里 纵横驰骋，不断地开疆拓土。 他 的专著《做一个书生校长》已经成 了一本基础教育界的热销书，最 吸引读者的是字里行间那朴素 而又闪光的思想。 正如他所言： “思想是人真正的生命，人类若想 囊括宇宙，就得先拥有和宇宙一 般宽广浩渺的思想。 要使自己的 大脑不成为别人的跑马场，就要 努力使自己成为思想的主人。 思 想的缺席，是最可怕的缺席，思想 的缺席是灵魂的缺席。 ”［6］ 许多年来，熟悉他的人都觉 得他似乎从来没有变过。 不管获 得了多少荣誉称号，不管发表了 多少学术著作，他总是那样谦和、 低调，绝无半点名师名校长名人 的架子。 他仍然是一个普通的同 事、一个亲切的朋友、一位和蔼的 老师。 然而，在他的灵魂深处，却 每一天都在发生深刻的变化，变 得越来越丰富、越来越深邃。 读程老师的书抑或读他的 脑，强烈地感受到其人如静海深 流，含蓄得宁静深邃；其文如海 底火山，喷发得磅礴壮阔。 他的 教育人生之路如同拾级登楼，从 书生本色、人师情怀到“大气谦 和、睿智进取、理性锋利”的大家 气质，每上一层都展现出异常亮 丽的风景。“人的尊严在于思想， 思想的尊严在于永恒的超越”， 他如是说。祝愿程老师教育人生 的境界不断获得超拔与更新。 到此已穷千里目，谁知才上 三层楼…… 参考文献： ［1］［4］程红兵 .程红兵讲语文 ［M］.北 京：语文出版社，2008. ［2］［3］程红兵 .程红兵与语文人格教 育［M］.北京：国际文化出版公司，2003. ［5］［6］程红兵 .做一个书生校长 ［M］. 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 (李百艳,上海市建平实验学 校,200040) 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