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颗眼泪

最后一颗眼泪 今天，坐车去市里进行高考前体检。 这是继去年12月份会考后又一次坐校车去市里。 车厢里很挤，初夏暮春，天气炎热。我和同学挤一个座位，强忍着晕车引起的恶心反胃，我眯起眼睛从车窗往外看。车子里挤满了人，大家说说笑笑，本来已经很热的车厢里充斥着一种沸腾的感觉。身边的同学兴致勃勃找我搭话，换作平时我的嗓门一定是全车最高的，应该还会唯恐天下不乱地来拉几个歌儿，把这难得的出门弄出春游的气氛。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我就是不想说话，一点都不想。我尴尬地朝同学笑笑，继续眯起眼睛。我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好像自己心里埋藏了很久很久的某种东西有种要被唤醒的感觉，呼之欲出。不舒服。真不舒服。我只能眯起眼睛沉默看着窗外流动的斑斓的颜色。 可是我很快就明白自己怎么回事了。因为在车子经过一个路边的小商店的时候我看见了一个招牌。普通的广告牌。可是那一瞬间我忽然毫无预兆地掉下了眼泪。 埋藏了好久好久的回忆像窗外的风一样汹涌而来。 是谁给我发了这样一条短信。是谁说把窗户打开，通通风，不要害怕，没事的，马上就要到达目的地了。 是谁说我在集合地点等着你。是谁说马上会考了，稳稳心。 那时候我还拿着手机在震动的车厢里矫情地发短信说，哥，我晕车，想吐。哥，我刚跟班主任吵了一架，好不爽。哥，你在哪里等我。 看到他回复的时候我也是这样眯起眼睛抬头看窗外，忽然觉得路边那块广告牌真漂亮。 可是三个月之后的今天，在这块广告牌前我清晰地听见自己的眼泪大颗大颗砸在手背上。 吧嗒。吧嗒。 物是人非。原来它真的是世界上最狠毒的一个词语。 有些人有些事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为什么我还是念念不忘。如果你不是对我那么好过，我是不是就不会那么难过。 回到学校，我倒在桌子上沉沉睡去。那些记忆的碎片一点一点弥漫，漫天飞舞，一片荒芜。会考的前一晚我给你发短信，我说晚安，哥哥，要想我哦。会考那天清晨我发短信说懒虫起床。然后手机震动，看到前一晚在我关机后你回复的短信。你说，你又越界啦，好肉麻，你是我妹妹，知道吗。我吐吐舌头然后起床刷牙洗脸。那时候我心里没有一点不安，因为我知道你会给我最大的纵容。 跟班主任吵架的那一瞬间我忽然想起你的脸，我在心底喊你，哥。然后眼泪很不争气地掉下来。有你之后我变得格外脆弱却也格外嚣张，因为我知道不管出什么事都有哥哥顶着。从车上下来走进考前休息室，你发短信说，我看到你了。我环顾四周，然后就看到你微笑的样子，拿着手机冲我挥手。那一刹那我心里变得格外踏实。 两个月前我鬼使神差骗你说会考没有通过，我可能真的没有办法继续留在学校了。随后的日子里我如愿得到你日日的陪伴。你逃掉晚自习带我去打桌球，嘲笑我个儿还没有球杆高。我坐在角落里喝可乐，为你每一次精彩的撞击而欢呼。高三篮球联赛，你们班和我们班角逐最后的赢家，我罔顾我们班那么多人愤恨的目光，给你买水，高兴地看你汗流浃背英气勃勃的样子，小小的心窝里盛满甜甜的欢乐。体委过来斥责我，你挡在我面前傲然说，输不起不要丢人，干什么拿我妹妹出气。我想那大概就是飞蛾扑火的快乐了。几天后的大雨夜，你电话里一字一句读出我的真实会考成绩，那么决绝的语气，哐啷一声挂掉电话。那一夜的大雨成为我记忆里你最后的剪影。 从纷杂的梦里挣脱的时候我觉得好累好累。胃里一阵一阵泛酸。我跑到厕所，把中午吃下去的全部吐了出来。然后掩藏在哗哗的流水声后面我泪雨滂沱。 抬起头，我从镜子里看见自己凌乱的头发和苍白的脸，湿淋淋的模样。哥，我不好，很不好，可是你再也不会心疼。 你说过刮风下雨的那时候，我们会一路同行到最后，一起把沙漠走成一条河流。可是你还是先放手。 从厕所出来，遇见班主任。他问我，你没事吧。我摇摇头，然后转身想走。他叫住了我。你最近学习状态很不好啊。你看看你是以最高分进校的，可是现在你已经成了临界学生。你再这样下去，我只能说可惜了。 我一语不发转身离开，眼泪再一次汹涌而来。 是啊。我这是怎么了。我已经快想不起从前那指点江山激昂文字在考场上游刃有余的自己的样子。再这样下去我真的会毁了自己的。 其实一直以来只是自己无法原谅对哪个誓言的背弃和别离。原谅吧好不好。原谅他的离开，也原谅自己的过错。原谅了才能放开，才能真正地释怀。 不可以再让那么多人为你失望，为你担心，为你惋惜。这是自己为他而掉的最后一颗眼泪。 后记: 这是我当年写在高考前70天的一段文字。那段模糊又透明的迷恋在高考的巨大压力下在当年的心底演绎成一场最盛大的悲剧，直到现在想起来依然会地动山摇。而时光一晃四年过去了。现在的我已经在职场打拼了一年多。我们都拥有了各自的幸福，而彼此已经错失了联系。但是这段文字却被我保留至今，连同自己最初的爱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