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请勿把盐洒在西瓜上

散文-请勿把盐洒在西瓜上 散文,請勿把鹽灑在西瓜上 西瓜明明就是甜的,為什麼要在上面灑鹽巴, 提到西瓜,這圓墩墩的水果可了不起,「朝穿皮襖午穿紗,懷抱火爐吃西瓜。」那遠在新疆,冷熱交加的漠北地帶,只要住上一天就能體會四季之變。不像一般溫室裡的水果,只有西瓜,是在毒陽中吸收養分,在酷寒中萃煉甜度,在日夜溫差極大的氣候中茁壯成長,無怪乎民間諺語如此稱讚它:「夏日吃西瓜,藥物不用抓」,畢竟西瓜比西藥甜上許多,嚐上一口,就能享用到經過深層磨練才得到的營養精華,又有誰想要服下無色無味,人工提煉出來的維他命, 炎炎夏日,西瓜永遠是那眾多解渴水果中的老大。那飽含鮮甜玉液的果肉,與纖維交織出一種饗宴,配合西瓜籽無心的搗蛋,品嚐時還得細心的避開它們哩,等到完全將這瓜果之王納入心脾,那不僅只是屬於味覺的享受,嗅覺的水蜜 這簡直就是殺害酷暑的最佳利器,一香氣,視覺的瑰麗艷紅,知覺的醍醐灌頂… 經入口,冰涼沁心的快感直衝腦門,頓時間纏身纏心的三把火,溫度都驟然下降,后羿啊后羿,你又何必大費周章的將太陽射下呢,只要西瓜一出場,就連祝融都得怕他三分啊, 只是,當我在家裡吃到西瓜時,就會覺得我跟年齡相差將近半世紀的爹娘,有著大峽谷似的代溝。 天哪,鹹的,, 我不禁吐出舌頭,這突然幻滅的刺痛味覺,一時間令人難以接受。麻痺西瓜的毒藥,恐怖的白色結晶,摧毀了夏日風情的唯一浪漫。這種倒行樂章的詭異音調,西瓜是黑色星期天下的犧牲者。我彷彿聽見西瓜的哀號,痛苦地溢發出眼淚來…把鹽灑在西瓜上,無疑是在鞭打過後的傷口上灑鹽,潑辣油,辣手摧瓜。變質的新鮮,使原本素有「天生白虎湯」美稱的西瓜,竟也遇上天敵,委甜不振。 而天敵,竟是我那過於賢慧的娘,以及調味架上那罐白色顆粒狀物質。 「媽,為什麼你們吃西瓜都要灑鹽巴,」我瞧見沾板上,兀自留著被水果刀分解的屍體,血紅的汁液一攤在流理台。 「這樣才比較甜啊,」娘一副像是我在問她1+1等於多少的語氣,然後繼續在西瓜上灑毒藥。 「可是明明是鹽巴,這樣怎麼會變甜,那幹麻不灑糖,」我追問。 娘說道:「只要一灑鹽巴,西瓜裡頭的水分就會跑出來啦,這麼一來,甜份就會相對增加了,」 「喔…」雖然這麼說,我仍不不太苟同。只是買西瓜的是娘,切西瓜的也是 娘,瓜來張口的我似乎沒有太大資格說話。 娘說的話也是有她的道理。如果灑了鹽巴在上面,依據科學所談論的擴散及滲透現象,水分的確會跑出來沒錯,西瓜纖維裡含糖的濃度也會提高,的確會變甜。可是當吃下去的時候,舌頭難免會跟西瓜切片現上的鹽巴接觸,這麼一來,瓜身未明的味道交雜在嘴裡,真是讓一顆小鹽巴,壞了大西瓜,而且照娘這麼說,難不成在木瓜、香瓜、美濃瓜等水果瓜上面灑鹽巴,味道會更甜美有勁, 此論點在我內心裡頭,悄悄被推翻。 我上網查詢了一下,跟我擁有相同疑惑的人倒還不少。不過網友們的回答都跟我娘一樣:「灑鹽巴吃起來比較甜。」這不禁讓我越看越疑惑,難不成全天下只有我一個人舌頭出問題嗎,為什麼都沒有人替我們夏日的消暑聖品辯白,說他其實一丁點兒也不想被鹽巴欺負,他想要保持著原始的甘甜風貌,他討厭被人作媒跟天敵硬湊成一對。 「怎麼啦,突然腳步聲來訪,爹瞧見我在電腦桌前用力的敲著鍵盤,問道:你在打什麼,」 「爸,為什麼你們吃西瓜都要灑鹽巴,」我正在網路論壇上,替神聖的西瓜寫下他的心情,願主能夠將他樸實無華的原汁原味,說服給每一個人。 「為了避免胃脹氣啊,」爹說道。 我眼睛一亮,竟然聽到了不一樣的說法,立刻停下手邊的告解,追問爹道:「喔,胃脹氣,」 「因為西瓜性涼,吃太多會拉肚子。」爹說道:「人的腸胃是熱的,可是西瓜本質性涼,如果一下子吃太多腸胃在消化的時候會無法適應,產生胃脹氣,劇痛。所以有一句諺語:『日吃西瓜,半夜反症。』就是這個意思。」 我疑問道:「那,跟鹽巴有什麼關係,」 爹笑說道:「就是因為太甜了,所以要灑一點鹽巴中和,腸胃才不會出問題。」 語畢,爹似乎是認為我接受了他的說法,自顧自的又走掉了。 好像有那麼一點道理,可是我又無法完全認同。因為太甜,所以灑鹽,真是超級方便的理論。 利用二十世紀所發明出來的全球網際網路系統,什麼問題都查得到。果不其然,我在一間醫藥中學網站上看到有關西瓜的介紹: 『因西瓜性涼,進食過量會傷脾助濕,導致腹瀉、消化不良等,故虛寒、胃弱濕重者,少吃為妙。為避免吃多脹氣,在吃西瓜時可以灑點鹽巴,以平衡體內的鈉鉀離子含量,不僅增添美味,更保健你的身體呢,……』 我不禁皺起眉頭,怎麼又是那揮之不去的鹽巴噩夢, 如果說只是為了避免胃脹氣的話,那麼少吃一點西瓜不就得了,又何必在他 上面灑上一堆鹹死人不償命的鹽巴,破壞西瓜原本的美妙風味,這就好比減肥不運動,反而吃了一堆來路不明的密藥,本末倒置,真是煞費西瓜在惡劣環境下才修成的正果,糟蹋了瓊漿玉液。 沒有可以說明的原因,我還是對這個不甚滿意,推翻。 「小弟,怎麼一臉愁眉苦臉樣,」 兄長,看著我在沙發上,跟茶几上一盤灑上鹽巴的西瓜,垂瓜喪氣的樣子。我無奈的問他,且有心理準備聽到同樣答案的問題:「為什麼吃西瓜要灑鹽巴,」 「比較甜啊,」兄長理所當然的說道,並吃了塊西瓜。 賓果。 我嘆了口氣,不禁抱怨道:「怎麼又是隻迷途的羔羊…」 「嗯,不然你是怎麼想的,」 於是,我將所有對「西瓜與鹽巴」的詭異愛情史,一口氣吐了出來。既然有人願意替我解惑,我自然毫無保留的發問。 兄長聽完之後,竟笑了出來,說道:「原來是這樣啊,」 「你不覺得我說得沒錯嗎,」我重重吐了口氣,以示西瓜的不平。 「我想我應該有個你會喜歡的答案。」兄長神秘的說道,帶著自信的笑容。不過我已經沒什麼動力聽下去,逐漸對「答案」這個辭彙產生免疫力,只是懶懶的回道:「你說吧。」 「因為比較難吃。」 我的耳朵豎了起來。 「比較難吃,」 「對啊,比較難吃。」古代的兄長似乎開始變成現代的哥哥。 「不懂,什麼意思,」我繼續問道。 「因為西瓜太好吃了,所以要灑一點鹽巴讓他變難吃,這樣才不會膩。而且灑一點鹽巴剛好可以中和,對身體又好,這不是一鹽兩得嗎,」 我詫異的張大了嘴。 「你自己好好參透吧,得瓜人,」我哥看著我楞住的表情笑道,又拿了片西瓜,回房間去了。 驚覺,頓悟了古代中國老祖宗所傳之道理。 在西瓜上灑鹽,是一種協調的動作。 仔細想想,有時候從科學的角度去分析事理,看到的東西太死了。如果從哲學的角度去思量,反而會得到不一樣的答案。 是啊,正是因為太好吃了,所以要讓他難吃一點,這是多麼簡單的哲理, 就像在品嘗咖啡時,配合著一口水輪流飲用的話,將咖啡留齒的馥裕脂香沖淡,如此一來,會使每一口喝到的咖啡,都如第一口所嚐到的濃醇滑順。 物極必反。 我的腦海裡突然浮現一道很經典的詭辯:吃素。 無論葷與素,吃的不都是萬物生靈嗎,那麼,吃葷與吃素又有什麼差別呢,牛羊是生命,難道植物就不是生命, 我想我找到了一個最佳解答:難吃。 因為素食對人類而言比較難吃,所以出家人以吃素來砥礪心智。 這是個運行在宇宙中,簡單而明確的天理。做任何事情,無非是講求一個「中庸」之道,拿的太多,或是太少,都是不當的。正是因為西瓜好吃,如果沒有灑鹽這個舉動,他不過是死的。若是灑上一點鹽巴,會使西瓜的生命富有變化,產生味覺的深度,那麼,這樣子的西瓜,才真正算是「活」的, 我豁然開朗,眼前那盤被灑了鹽巴的西瓜,似乎不再那麼教我敬而遠之了。 嗯,好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