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我的眼睛
看着的曰艮晴?毕淑
2002年,德国发生了一桩血案.一个19岁的小伙子,2001
年留级,2002年又因伪造假条,被校方开除.他决心报复学校.4
月26日上午,他戴着恐怖的面具,一手握一支手枪,一手拎着
连发猎枪,闯进学校,见人就打,主要是瞄准老师,他觉得是他
们让他蒙受了羞辱.在20分钟的疯狂射击中,他的手枪共打出
了4O发子弹,将17人打死,其中有13名老师.他还有大量的
子弹,足够把数百人送进坟墓.这时候,他的历史老师海泽先生
走过来,抓住他的衬衣,试图同他说话.这个血洗了母校的学生认出了他的老师,他摘掉了自己的面具.海泽
先生叫着他的名字说,罗伯特,扣动你的扳机吧.如果你现在向我射击,那就看着我的眼睛!那个杀人杀红了眼
的学生,盯着海泽先生看了一会儿,缓缓地放下了手枪,说,先生,我今天已经足够了.后来海泽先生把凶手推
进了一问教室,猛地关门,上了锁.此后不久,凶手在教室里饮弹自杀.
我惊讶海泽先生的勇敢,更惊讶他在这种千钧一发之时说出的这句话.正是这句话,唤起了凶手残存的
最后一丝良知,停止了暴行.海泽先生是非常自信的.这不是一种技巧,而是一种坚定的修养,是一种长期潜
移默化修炼提升的结果.一位老师所有的岁月和
,就化成了超人
的勇气和智慧.
(摘自《能否预知你一生的苦难——关于人生的讲演和思考》)
成了童话一样的美.在生活中,并
不仅仅是美好的事情会奇妙地发
生,绝望的事情也会奇妙地发生,
但人们似乎还是不能接受绝望.
卡夫卡倒是结出了另外一个奇妙
的果实——《活着》.但是,当活着
变得过于天经地义,变成一道永
不能穿越的黑幕时,它就会产生
太宰治的感叹:”我深刻体会到,
像野兽的,并不只有所谓的军阀.
那并不拘限于日本人,而是人类
一
个大问
.”(《货币》)这是绝望
者对生活的洞察,只有他们知道
在这”合法”的社会,在健康的薛
宝钗身上深深隐伏着一只野兽.
所以在日本战败后,他指责当时
的文坛魁首志贺直哉,说他在战
前鼓吹日本在精神上和技术上有
优势,鼓吹战争,但是一旦失败,
立刻又改口,说日本应该放弃不
健全的日语,使用法语,宣扬民主
主义,等等,却对以前的战争没有
任何罪恶感.为此他写了着名的
作品《斜阳》.如果说《人间失格》
将绝望的生活写得让人窒息,而
《斜阳》则在美的颤栗之后,有一
种静穆感,那是弱者在变化多端
的人间里艰难地忠实于自我的一
种努力结果.
3
日本有”死亡的眼”的说法,
当一个人有了死亡之眼,他才能
看到生活中的美和好.这是人的
尴尬吗?我觉得克尔凯郭尔,卡夫
卡和太宰治都是这样的人,他们
处在个人的绝境中,却写出了最
具人性的作品,显示生命的迹象.
《判决》中,即将落入水中的儿子
说:”我的亲爱的爸爸妈妈,我可
是一直爱着你们的啊!”
虽然,那个儿子还是心甘情
一
55一
愿地落入了水中,但他跳水不是
“死亡的艺术”.太宰治五次自杀,
我觉得同样不是追求”死亡的艺
术”.卡夫卡说:”任何在活着的时
候不能应付生活的人,都需要用
一
只手挡住笼罩他命运的绝望
……
但他可以用另一只手草草记
下在废墟上看到的一切,因为他
与别人看到的不同,而且更多;总
之,虽然他在有生之年就已死去,
但却是真正的获救者.”
也许太宰治还不能算是这样
的获救者,太宰治的写作太直抒
胸臆,有一种”清澄的感受性”,写
作几乎等同于生存,生存是绝望
的,写作亦然.而卡夫卡,则依靠
着叙事,能暂时物我两忘.
不过,也只是暂时.
(摘自真名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