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知与僭主——欧里庇得斯《腓尼基少女》“第一场”至“第三场”义疏

先知与僭主——欧里庇得斯《腓尼基少女》“第一场”至“第三场”义疏 先知与僭主——欧里庇得斯《腓尼基少女》 “第一场”至“第三场”义疏 东岳论丛Aug.,2010Vo1.31No.82010年8月(第31卷,,第8期)(DongYueTribune) 先知与僭主 欧里庇得斯《腓尼基少女》"第一场"至"第三场"义疏 黄瑞成 (陕西师范大学宗教研究中心,陕西西安710062) [摘要]本文通过疏解欧里庇得斯《腓尼基少女》"第一场"至"第三场"的内容,探究了其中所蕴含的"先知与 僭主"关系主题. [关键词]欧里庇得斯;《腓尼基少-k};先知;僭主 [中图分类号]10[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3—8353(2010)08—0017—06 在柏拉图的《王制》(Republic,又译为《理想国》,《国家 篇》,《治国篇》等)卷八中,苏格拉底与柏拉图的胞兄弟格劳 孔(Glaucon)和阿德曼托斯(Adeimantos)先后探讨了四种败 坏的政制,在探讨僭主制下僭主与民众关系话题的时候,苏 格拉底对阿德曼托斯说了这样一番话: 僭主所亲近的这些新公民赞美他,而正派人则厌恶 他,躲着他.„„并非没有道理的是,人们普遍认为悲 剧是有智慧的,而欧里庇得斯的悲剧尤为出众.因为, 在其他一些意味深长的言辞中,他说过"有智慧的僭主 与有智慧的人为伍"[这样的话],显然是说僭主交往的 这些人是有智慧的人.„„既然编悲剧的人这么有智 慧,如果我们不容许他们进入我们的政制,他们一定会 原谅我们还有与我们政制相近的人,因为他们是为僭主 制唱赞歌的人.(568A—B) 在《泰阿格斯》(Theages)中,苏格拉底与年轻的泰阿格 斯进一步探讨了欧里庇得斯所谓"有智慧的僭主与有智慧的 人为伍"这句话的含义,想搞清楚"这些有智慧的人究竟在什 么事情上有智慧",苏格拉底的启发让泰阿格斯明白了,欧里 庇得斯所谓"有智慧的人",在"如何让人成为僭主"这件事 情上"有智慧"(125B以下).如此一来,若果如苏格拉底在 《王制》中所言,悲剧家是"为僭主制唱赞歌的人",欧里庇得 斯岂不成了"僭主师"?我们知道,纪元前408年,年逾古稀 的欧里庇得斯应马其顿王阿克劳斯(Archelaus)之邀离开雅 典,两年后客死于马其顿宫廷,想必欧里庇得斯此行前已经 做好了"有去无回"的打算,这莫非明欧里庇得斯选择的政 治归宿是"君主制"?七年后,苏格拉底被雅典民众判处死 刑,罪状之一是"败坏青年",其中就有"教人成为僭主"的指 控?;由前述引文可见,正因为欧里庇得斯之流"为僭主制唱 赞歌",苏格拉底才不容许悲剧家进入"我们的政制",这说 明指控苏格拉底"教人成为僭主",完全是颠倒黑白的诬陷. 更让我们迷惑的是,"有智慧的僭主与有智慧的人 然而, 为伍"——这句由柏拉图在两篇对话指名道姓地引述的名 言,并不见于传世的十九部欧里庇得斯悲剧?:究竟是这句名 言所由出的悲剧已失传,还是柏拉图有意将此托名于欧里庇 得斯?如果是有意托名于欧里庇得斯,柏拉图意欲何为?如 果这句名言所由出的悲剧已失传,等于失去了理解这句名言 的上下文,我们究竟该如何理解这句话的内涵?为了澄清这 些疑惑,最好的办法莫过于仔细研究出自同一人之手的十九 部传世的欧里庇得斯悲剧文本,特别是其中关于"智慧与僭 政"主题的悲剧文本.《腓尼基少女》(Phoen~sae)?是欧里 [作者简介]黄瑞成,哲学博士,陕西师范大学宗教研究中心古希腊罗马宗教研究所 副教授. ?参柏拉图:《理想国》,郭斌和,张竹明译,北京:商务印馆,2002年版,第349页. 译文据原文有改动,参Plato.Respubli— ca,inPlaton~Opera,Vo1.IV,ed.JohnBurnet.OxfordUniversityPress.1903. ?参色诺芬:《回忆苏格拉底》,吴永泉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6年版,第19页. ?《瑞索斯》(Rhesus)是否欧里庇得斯的作品,古典学界尚有争议.参张竹明《腓尼基妇女》"译序",见《欧里庇得斯悲剧? 中》,《古希腊悲剧喜剧全集》(巷四),南京:译林出版社,2007年版,第2页. ?由于"妇女"在汉语中多指"成年女子",而欧里庇得斯此剧中"腓尼基女子"都是"未婚少女",张竹明先生将剧名译为 "《腓尼基妇女》"不完全恰当,故此改译为"《腓尼基少女》". 17 东岳论丛Aug.,2010Vo1.31No.82010年8月(第31第8期)(DongYueTribune) 庇得斯演绎"智慧与僭政"主题的典范之作,这种典范性首先 在于其确切主题是"先知与僭主":这部悲剧的核心人物忒瑞 西阿斯先知(TeiresiastheMantis)是忒拜城"最有智慧的 人".本文的任务是通过疏解《腓尼基少女》"第一场"至"第 三场"的内容,探究其中所蕴含的"先知与僭主"关系主题. "第一场"分为三个部分:第一部分写伊俄卡斯特(Jocas- ta)和波吕涅克斯(Polynices)母子相见;第二部分写伊俄卡斯 特为埃特奥克勒斯(Eteocles)和波吕涅克斯兄弟说和;第三 部分写埃特奥克勒斯和波吕涅克斯兄弟反目. "第一场"开头是波吕涅克斯的独自,接续"进场歌"末 尾关于俄狄浦斯(Oedipus)的一个儿子来讨公道的说法,表 明波吕涅克斯进入忒拜城后的表现警觉而多疑,回到自己的 祖国来讨公道的他明显底气不足,让人怀疑他所谓讨公道只 是"无理取闹",不但毫无"王者"气度,倒像个猥琐小人. 在与歌队报过家门后,伊俄卡斯特上场,母子相见,抱头 诉说离别之苦,说到兄弟不和,也说到瞎眼的俄狄浦斯的哭 号,在抱怨波吕涅克斯与外邦女子结了不幸的婚姻后,伊俄 卡斯特诅咒"刀剑","纷争","有罪的父亲"和"神灵恶意地 猛袭俄狄浦斯的家",说这些都该"天诛地灭",只因让她承 受了这些"邪恶"所导致的痛苦.同为女人,伊俄卡斯特如此 怨愤地诅咒神明该"天诛地灭",说神明"邪恶",与"进场歌" 中歌队的虔敬和友好形成强烈对比,表明忒拜这一系腓尼基 人已然堕落.歌队因此感叹: 可怕的是经历了分娩苦楚的妇女 对孩子的爱,每一种雌性总是如此.(行355—6) 显然,歌队此言将伊俄卡斯特降到了"动物"的水平,她 的舔犊之情的"可怕"之处,在于她竟敢因此诅咒神明.波吕 涅克斯接着发言.诉说他思念祖国思念家人的苦楚,但讽刺 的是,这苦楚正是由他的同胞兄弟造成的,以至于他回到祖 国,还得时刻提防兄长杀了他.听了波吕涅克斯的诉说,伊 俄卡斯特再次发出亵渎神明的言辞: 有一位神在邪恶地加害俄狄浦斯的家族.(行 379) 伊俄卡斯特的渎神言辞无非是想转移波吕涅克斯对其 兄长的怨恨,所以她绕着弯向波吕涅克斯连续提问,想通过 这些问题软化波吕涅克斯的心:"脱离祖国是什么滋味?" "脱离祖国是不是很苦?""什么样的苦?""流亡者的苦楚是 什么?"由此引出母子两人的一番倾诉: 波吕涅克斯最苦的是没有言论自由. 伊俄卡斯特奴隶地位就是不能畅说欲言. 波吕涅克斯必须忍受掌权者的愚蠢. 伊俄卡斯特痛苦的是与不聪明的人一道做蠢事. (行391—4) 伊俄卡斯特把"没有言论自由"说成是"奴隶地位",把 "忍受当权者的愚蠢"转换成了"与不聪明的人一道做蠢 事",显然是要加重波吕涅克斯对"流亡"之苦楚的感受;随 后,母子关于"希望","生活资料","患难无友","贫穷就是 厄运"的对话,引出了伊俄卡斯特如此赞叹: 祖国看来是有死的人最可爱的东西!(行406) 伊俄卡斯特的谆谆善诱,也终于使波吕涅克斯承 认: 你无法说出它有多可亲!(行407) 接着,伊俄卡斯特询问了波吕涅克斯在阿尔戈斯招婿的 经过:原来,阿德拉斯托斯(Adrastoss)得到神谕,要他把两个 女儿嫁给"一头野猪和一头狮子"(行411),正如伊俄卡斯特 所言,这是将波吕涅克斯和提丢斯(Tydeus)当成了野兽.最 后,波吕涅克斯承认阿尔戈斯人此次兴兵来伐的目的是争夺 "钱财",并说出了他的心里话: „„ 为稻粱谋者,即便出身高贵也一文不值.(行 442) 波吕涅克斯此言重复了他方才关于"贫穷就是厄运"的 看法(行405),表明他是无法经受住"贫穷"这种"厄运"考验 的人,尽管他"请诸神作证",说自己与阿尔戈斯人同谋是 "出于不得已",但"为稻粱谋"的波吕涅克斯已然变得"一文 不值".既然如此,已毫无"高贵"可言波吕涅克斯,又有何 资格来争夺王权呢? 随后,歌队引出埃特奥克勒斯,"第一场"戏进入第二部 分,伊俄卡斯特要波吕涅克斯先发言,波吕涅克斯开言道: 直言不讳才是天然的真理之言.(行469) 他一张嘴,就要人们拿他的话当"真理",但"天然的"一 词也有"头脑简单"的意思,因此,"直言不讳"往往是一个人 "愚蠢"乃至"野蛮"的表现.波吕涅克斯接下来的话果然暴 露了他的"愚蠢": 我在父亲的宫殿里筹划, 为我自己,特别(T8)也为他„„(行473—4) 他接着说到自己当初自愿离开国土,就是想与埃特奥克 勒斯"轮流执政一年",以避免父亲的诅咒.波吕涅克斯发言 的关键词是"正义"(行470;行492),他认为埃特奥克勒斯违 背了当初"轮流执政一年"誓言就是"不义".然而,正如波 吕涅克斯本人所言,这个"轮流执政一年"的是由他自己 首先筹划并提议的:我们知道,"国无二主"乃是常理,"嫡长 子继承"也是常规,按此,埃特奥克勒斯作为俄狄浦斯长子, 是当然的"王位"继承人,而波吕涅克斯作为次子"为自己筹 划"倒也有情可原,但他根本没资格"特别"为了埃特奥克勒 ?《腓尼基少女》文本参照张竹明先生《腓尼基妇女》译文,但依据原文作了必 要修改,改译的原则是"紧扣原文字句的字义 和词序",下同.张竹明先生《腓尼基妇女》译文,见《欧里庇得斯悲剧?中》,《古希 腊悲剧喜剧全集》(卷四),南京:译林出版 社,2007年版,第329—443页;《腓尼基少女》原文参EuripidisFabulae,vo1.3,ed.,GilbertMurray,Oxford:ClarendonPress, 1913;同时参考 Euripides,withaEnglishcommentary,in3Vols.,ed.,F.A.Pale),,London,1860. 18 先知与僭主 斯而提出什么"轮流执政一年"的方案.可见,波吕涅克斯的 所作所为乃是"僭越",他当初自愿首先离开国土,是为了能 够顺利实现"轮流执政",从而实现自己的"僭主"梦想,这样 一 个心怀鬼胎的人,若真能按"轮流执政一年"的方案执政, 难说也会否将埃特奥克勒斯摈弃于国门之外.因此,波吕涅 克斯才是"不义"的始作俑者,他有何脸面在此大谈"正义" 或"不义"呢? 对于波吕涅克斯这番表白,埃特奥克勒斯早就听不下去 了,见歌队长随后的表态有些模棱两可,埃特奥克勒斯发出 惊人之语: 如果所有人关于好和智慧理解一致, 人们便没有什么争论不和了. 人世间本来就没有什么公平或平等, 它们无非是名称而已„„(行499—502) 埃特奥克勒斯第一句话说的是实情,第二句话则提出了 一 种关于"公平"和"平等"的"唯名论",将我们对埃特奥克 勒斯的同情一扫而光:原来,埃特奥克勒斯是一个根本不讲 "公平"和"平等"的无耻之徒,他远比波吕涅克斯要"卑劣" 得多,所以他才会说出下面这种渎神的言辞: 拥有僭主权力,这诸神赐予的最伟大的东西.(行 506) 非但如此,埃特奥克勒斯还有更可怕的政治表白: 如果需要行不义,那么为了僭主权力 而行不义是最正当的,在剐的事情上则必须敬神. (行524—5) 埃特奥克勒斯此言说了两层意思:其一,为了"僭主权 力"需要"行不义",而且为此"行不义"是"最正当的";其二, 除"僭主权力"以外的事务,"必须敬神".第一层意思暴露 了"僭主制"与"不义"有必然联系,而让"最正当的"成为"行 不义"的谓词,无论如何都是强盗逻辑,这比柏拉图《王制》 中的忒拉绪马霍斯(Thrasymachos)所谓"强者的利益就是你 所说的正义"(338C,页l8)还要无耻.第二层意思将"敬神" 的重要性降到了"僭主权力"之下,无疑是亵渎神明,而作为 "全权"的"僭主权力"以外的事务,无非是公民的私人事务, 僭主都希望公民成为"敬神"的人,前提是不要把"敬神"和 "僭主权力"扯在一起.可见,埃特奥克勒斯实际上是一个不 敬神的"僭主",因此是一个邪恶的"僭主".听了埃特奥克 勒斯的发言,"虔敬"的歌队长表示坚决反对: 不必粉饰不正当的行径, 因为这样做是不正当的,更是对正义的挖苦.(行 526—7) 歌队长一句话连用三个否定词,她一定是被卡德摩斯 (Cadmus)的子孙的堕落吓坏了.于是,伊俄卡斯特再也坐 不住了,她一语道破埃特奥克勒斯如此德性是因为"紧跟'爱 荣誉'这最邪恶的灵",要求他"敬重'平等„,"因为'平等' 对于人类永恒不变之物"(行531—8).她接着从"自然哲 学"高度论证了"平等"的永恒性(行539—46),表明女人与 "形而上学"果然有关联.伊俄卡斯特要埃特奥克勒斯在 "做僭主"和"救城邦"之间做出抉择,指出"做僭主"追求财 富会祸害忒拜城邦,并转而告诉波吕涅克斯,若一意孤行,与 阿尔戈斯人一道攻打城邦,无论胜负,都将陷入不幸. 听了伊俄卡斯特的劝说,歌队长祈求诸神制止这场灾 难,显然对伊俄卡斯特的劝说不抱希望.埃特奥克勒斯果然 表示非"做王"不可,要伊俄卡斯特不必再费口舌,并呵斥波 吕涅克斯滚出城去,否则就要他的命.谈判就此破裂,劝和 归于失败,"第一场"戏转入第三部分:兄弟俩人撕破脸面,一 番唇枪舌剑,上演了一出"僭主对僭主"的口水战,可谓斯文 扫地,德性尽失.最后,埃特奥克勒斯一句"就让全家都灭亡 吧!"暴露了"僭主"的疯狂,波吕涅克斯则抱有"希望",竟然 自信能凭诸神的帮助"杀了此人,统治忒拜",表明他也已彻 底陷入疯狂. 领略了这残酷而又邪恶的纷争,歌队唱起了"第一合唱 歌"."第一合唱歌?首节"再次从卡德摩斯由腓尼基城市 推罗来到忒拜地方开辟家园唱起,歌唱"塞墨勒与宙斯结合 生下了布罗弥俄斯","为忒拜少女和欢呼的妇女带来了酒神 的歌舞"(行655—6).我们发现,"第一合唱歌"的咏唱前后 有明显的情绪变化:"第一合唱歌?首节"前十行诗气氛祥 和,充满田园诗意,但后八行诗随着酒神的诞生,出现了"常 春藤将他围裹""绿荫将他覆盖"这样的字眼,歌唱渐渐蒙上 了阴影,最终,"喧闹的"酒神布罗弥俄斯使忒拜的少女和妇 女陷入疯狂歌舞,并由此转入"第一合唱歌?次节"的血腥杀 戮:歌唱卡德摩斯杀死阿瑞斯的龙,并听从帕拉斯女神的指 导,将龙齿抛人田野生出地生人,"第一合唱歌?次节"末尾 又咏唱地生人相互残杀并复归于土地,这应和了"第一合唱 歌?首节"末尾的"酒神歌舞",也暗示埃特奥克勒斯和波吕 涅克斯兄弟即将相互残杀并复归于大地. "第一合唱歌?末节",歌队不再祈求神制止这场战争, 让这两兄弟和解,因为,她们已见识了埃特奥克勒斯和波吕 涅克斯兄弟的"僭主"性情;她们吁求祖先神,伊俄所生的宙 斯之子厄帕福斯,这是在提醒忒拜人不要忘记自己的神圣传 统;她们吁求佩尔塞福涅和德墨忒尔,这是希望这一对堕落 的兄弟速速死去;她们吁求该亚,是赞颂大地的厚生之德;她 们吁请厄帕福斯"派手持火把的女神们来保卫这国土"(行 676—89),表明她们唯一看重的是由卡德摩斯开辟的这一方 酒神歌舞是导致人心疯狂的催化 土地."第一合唱歌"暗示, 剂,而人一旦堕落,则唯有死亡并复归于土地这一条出路. 所以,重要的是大地,因为大地能将新人"送进充满阳光的空 气"(行674). "第二场"描述埃特奥克勒斯和克瑞昂(Creon)甥舅协商 应敌之策.埃特奥克勒斯只知"僭主权力是诸神赐予的最伟 大的东西",却毫无抵御外敌之策,他唯有依仗舅公克瑞昂. 克瑞昂一上场,埃特奥克勒斯就对他撒谎,说波吕涅克斯提 出的"和解条件还差得很远"(行702),目的只有一个,那就 是让克瑞昂完全站在他这一边.但克瑞昂不愿多听两兄弟 19 东岳论丛Aug.,2010Vo1.31No.82010年8月(第31卷/第8期)(DongYueTribune) 的是非曲直,他要马上与埃特奥克勒斯商议"最紧迫的事情" (行706).听了舅公的话,埃特奥克勒斯的表现就像一个傻 瓜: 什么事?我不明白你的话.(行707) 大敌当前,身为"僭主"的埃特奥克勒斯竟然不懂得何为 "最紧迫的事情"!克瑞昂告诉他,据俘虏招供,阿尔戈斯人 准备围攻忒拜城,从而在甥舅间展开了一场关于如何迎敌的 对话.埃特奥克勒斯先后提出"越过城壕,立即交战"(行 714),"夜袭"(行724),"开饭时间攻打"(行728),"骑兵冲 击"(行732)等愚蠢至极方案,都被克瑞昂一一驳回,手足无 措的"僭主"竟然问克瑞昂: 那怎么办?我把城池送给敌人?(行734) 克瑞昂见状,讽刺道: 绝不是;你要动脑筋呀,既然你是聪明的.(行 735) 见埃特奥克勒斯实在没有主意,克瑞昂便托出以七员大 并提出不仅要派遣副将,而且要挑 将守御七个城门的妙策, 选智勇双全之将.埃特奥克勒斯自然满口答应克瑞昂的御 敌之策,又急着要亲自去为七个城门派遣将领,可见他根本 不懂得"主帅稳坐军中"的道理,尤为愚蠢的是,此时此刻他 竟然一心想着要亲手杀死自己的兄弟波吕涅克斯,可见对 "僭主权力"贪婪已经让他失去了人性.埃特奥克勒斯接着 向克瑞昂托付家事,"僭主"的狡诈再次表露出来:批准安提 戈涅与海蒙的婚约,本当是父亲俄狄浦斯和母亲伊俄卡斯特 的职责,他僭越"父母之命"为妹妹安排婚事,无非是想稳住 舅公克瑞昂的心,以便获得他的支持;他要克瑞昂赡养他的 母亲,因为克瑞昂是母亲的兄弟,所以他不想多说,还说这是 为了克瑞昂好,当然他也说这是为了他自己,但显然不准备 为此而感激克瑞昂;他将父亲说得一无是处,则暗示克瑞昂 可以随心所欲处置已经瞎了双眼的俄狄浦斯,真可谓"狼子 野心". 然后,埃特奥克勒斯说他想听忒瑞西阿斯先知传达神 谕,他将派克瑞昂的儿子墨诺叩斯(Menoeceos)去请先知,只 因他自己批评过先知的预言术,所以他要克瑞昂与先知交 谈.听了埃特奥克勒斯这番话,让我们想起了索福克勒斯 (Sophocles)的《俄狄浦斯僭主》(OedipustheTyrant):当初忒 拜城瘟疫肆虐,俄狄浦斯僭主命令克瑞昂去请忒瑞西阿斯先 知的,结果我们都知道,克瑞昂落了个与先知"同谋"的罪名, 我们不禁倒吸一口冷气:莫非明目张胆想杀死同胞兄弟埃特 奥克勒斯"僭主",也想借此机会杀了克瑞昂和墨诺叩斯父子 不成?这是我们的第一个怀疑.但即便情形并非如此,也不 难想见,在此城邦危机关头,埃特奥克勒斯不愿看到,父亲俄 狄浦斯与先知当初那场动人心弦的唇枪舌战在他身上重演, 只因他心知肚明:自己连父亲的那点英雄气概也没有,他的 心根本没有能力承受先知带来的预言.因此,他说先知可能 对他心怀芥蒂,乃无能之辈的推诿之辞. 最后,埃特奥克勒斯对克瑞昂发出"训令":胜利后不许 埋葬波吕涅克斯的尸体,违者处死.真正的战斗尚未开始, 埃特奥克勒斯已经想着如何处置波吕涅克斯的尸体,如此违 背神律的"训令"表明,"僭主权力"甚至想越出活人的国度 而宰制死人,可见"僭主"的贪欲没有限度.埃特奥克勒斯最 后的言辞是: 向着明智,这最有用的女神, 我们祈求她保护我们的城邦.(行782—3) 我们知道,所谓"明智女神"并不见于古希腊传统神谱, 埃特奥克勒斯为何要祈求这样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女神",成 为古典学者的一个难题?.其实,关键在于埃特奥克勒斯把 "明智"奉为"最有用的女神",这里的"最有用"所指为何? 我们知道,柏拉图的普罗塔戈拉认为,"处身明智"便能"在 操持家政和操持城邦事务方面变得极为出色,行事说话对城 邦事务产生重大影响";苏格拉底评论说,普罗塔戈拉所谓 "明智"属于"政治的技艺"(《普罗塔戈拉》318E一319A). 可见,埃特奥克勒斯之所以把"明智"奉若神明,只因为"明 智"是"最有用的政治技艺".能让他在"家政"和"治邦"两方 面都成为"出色"而又具有"重大影响"的人.埃特奥克勒斯 对"明智女神"的崇拜,是"僭主"为谋求"全权"对传统信仰 的颠覆,而且我们注意到,"明智"是一位"女神",这与"第一 合唱歌"中歌队吁求宙斯之子厄帕福斯"派手持火把的女神 们来保卫这国土",形成了鲜明对照:连来自腓尼基的少女们 都知道,宙斯神和宙斯之子厄帕福斯的重要性远在女神佩尔 塞福涅和塞墨勒之上,可身为男人的埃特奥克勒斯竟然堕落 到崇拜一位伪造的"女神".可见,在"僭主"看来,"有用就 是神",而"女人的"就是"有用的",因为"善变"是女人的天 性.因此,埃特奥克勒斯最后的言辞也回应了"开场"中所彰 显的女人的"上升"主题. 眼见埃特奥克勒斯披挂上阵,一场血战在所难免,歌队 唱起了"第二合唱歌"."首节"一开始就咏唱"战神"与"喧 闹的"酒神布罗弥俄斯不同,前者"酷爱流血和死亡"(行784 — 5),后者配合年轻女孩歌舞,然而,"流血"和"死亡"属于 "英雄","歌舞"属于"女人";歌队接着咏唱"战神"鼓动阿 尔戈斯人"要武装的忒拜人流血",而"酒神"则"挥舞着酒神 杖缠着鹿皮去跳舞"(行790—3),可见,歌队的咏唱是在对 比两种德性.最后,歌队咏唱"战神"的姐妹"纷争女神"为 拉布达科斯家族的王子带来灾难.我们隐隐觉得,歌队想告 诉我们,阿尔戈斯人与忒拜人的这一场争战,与"酒神"和 "女人的歌舞"有关. "次节"咏唱了俄狄浦斯家庭的命运:从俄狄浦斯被弃于 基泰戎山,到斯芬克斯(Sphinx)祸害忒拜城邦,再到两个儿 子的纷争,最后是俄狄浦斯乱伦婚姻的污点.歌队的咏唱让 我们感到俄狄浦斯之家的悲剧和污点已无可挽回,非要"流 血"和"死亡"才能洗刷干净.由此转人"末节",歌队咏唱了 关于忒拜城的几个传说:首先是"大地"生出了"龙牙人";其 ~ChristianaSourvinou— Inwood.TragedyandGreekReligion.LexingtonBooks.2003.P.447n380 先知与僭主 次是天神参加哈摩尼亚(Harmonia)与卡德摩斯的婚礼;再次 是安菲翁(Amphion)用琴声建起了忒拜城;最后是伊俄(Io) 生了卡德墨亚诸王.通过这些传说,歌队骄傲地咏唱了卡德 摩斯家族的神圣传统,从而与"次节"中俄狄浦斯之家无以化 解的悲剧和污点形成强烈对比,表明卡德摩斯家族在俄狄浦 斯及其两个儿子手中,已然堕落到了极点.歌队最后唱道: 无数的好运,这样的 还有那样的,城邦都历了, 并已然登上了战神 荣誉的顶峰.(行830—3) 既然经过世代英雄的征战,忒拜城已然登上了"战神荣 誉的顶峰",那么衰败就不可避免,因为世间本无永恒之物. "第一场"将埃特奥克勒斯和波吕涅克斯兄弟无耻而又 邪恶的"僭主"性情暴露无遗,"第二场"则揭露了"僭主"埃 特奥克勒斯面对城邦危机的无能.歌队在"进场歌","第一 合唱歌","第二合唱歌"中的三番咏唱,表明了忒拜神圣传 统的堕落,"酒神"崇拜及其"女人歌舞"乃是堕落的根由, "流血"和"死亡"不可避免.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这部悲 剧的核心人物忒瑞西阿斯先知上场了. "第三场"开头是忒瑞西阿斯先知的一段告白,第一句话 呼唤女儿牵引他向前,说盲人需要引路人牵引,正如"水手要 靠星座引航"(行835);与索福克勒斯《安提戈涅》(Antigo— ne)中忒瑞西阿斯先知关于"向导"(行990)和"引路人"<行 1014)的说法是暗示"僭主"克瑞昂需要指引一样,《腓尼基 少女》"第三场"开头忒瑞西阿斯先知这段告白,也是在暗示 忒拜城邦如今需要指引.他接着对女儿反复提到"摔倒", "无力","膝盖发软"这些字眼,表明他的肉体已极度衰弱, 从而回应了"第二合唱歌"末尾关于忒拜城已然登上了"战 神荣誉的顶峰"的说法.我们发现,在这段告白中,先知没有 呼唤女儿的名字,在随后的情节中,也没有先知女儿的一句 对白,这初步表明了先知对作为女人的女儿的态度.然而, 最值得注意的是先知对女儿的"遗言": 这遗物,你要用处女的手为我保管好, 它收录了从鸟占中得来的预言, [当时我就]在神圣的座位上,„„(行838—40) 既然先知向女儿托付"遗物",说明他将不久于人世,说 "它收录了从鸟占中得来的预言",说明这是一本"占卜书" 或"预言书".然而,先知要女儿用"处女的手为我保管好", 说明了三点:第一,他要女儿"为他"保管,而不是为女儿自己 或为了其他什么人,说明这首先是一部"为己"之书,但既然 留下这"遗物",又说明它同时也是一部"为人"之书;第二, 既然是用"处女的"手保管,说明女儿必须终身不嫁;第三,既 然是"用手"保管,说明他不许女儿"看"这部书的内容.先 知的"遗言"进一步表明,汇集了先知智慧的预言术"女人不 宜". 先知到了,克瑞昂亲往迎接,他让儿子墨诺叩斯扶先知 下了马车,忒瑞西阿斯问他有何急事召见,克瑞昂让先知稍 事休息再说不迟,显然他非常尊重先知.可没等克瑞昂问 话,忒瑞西阿斯告诉克瑞昂,"我真的疲倦极了","昨天"刚 从"雅典人"那里回来,还说因为把"胜利的光荣给了雅典 人",所以获赠一顶"金冠"(行852—7).既然先知"昨天" 刚回到忒拜,阿尔戈斯人正在围城的事他不会不知道,因为 他必须穿过阿尔戈斯人的营地才能进城,可先知开口就说自 己"疲倦极了",难道他对城邦当前的危机漠不关心?既然他 如此疲倦,为何还要不厌其烦地提起从雅典人那儿获赠"金 冠"的事情?可见,先知并非不关注忒拜战事,他是要克瑞昂 明白,连雅典人也会以"金冠"奖赏他,因此他下面的话并非 为了钱财.但从先知这番话中我们也能领悟到,先知和先知 的智慧超越了城邦的界限,是大智慧. 对先知的说法,克瑞昂没有表示不快,他告诉先知,是埃 特奥克勒斯出征前嘱咐他询问先知,如何才能拯救城邦.先 知说,如果埃特奥克勒斯亲自来问,他将闭口不言,但他愿意 和克瑞昂谈一谈.先知告诉克瑞昂,"这地方的病由来已久" (行867),并回顾了拉伊俄斯(Laius)忤逆神意,与伊俄卡斯 特生了俄狄浦斯,从而导致家族悲剧,以及俄狄浦斯之子的 不孝激起父亲的诅咒,从而导致兄弟纷争.先知告诉克瑞 昂: 须知,这里最重要的是,俄狄浦斯的两个儿子 不可在此做公民,也不可在此做国王, 因为他们有恶鬼附身,会毁了城邦.(行886—8) 这就是忒瑞西阿斯关于当前城邦政事的态度,对于埃特 奥克勒斯和波吕涅克斯兄弟的"僭主"性情和无能,先知一定 了如指掌.他方才说到去"雅典",说不定就是为了躲避埃特 奥克勒斯"僭主"的迫害,只因忒拜城起了战火,先知认为推 翻僭主统治的时机已到,所以"昨天"匆匆回到忒拜,而他所 有的疲惫,都是因为这些年在异乡漂泊之故.随后,先知告 诉克瑞昂,拯救城邦的办法只有一条,但他不愿说出来,因为 他怕给自己带来麻烦,也怕给当事人带来痛苦,所以要求离 去.克瑞昂见此,百般阻拦,一定要先知说出"救国的法子", 无奈之下,先知当着墨诺叩斯的面告诉克瑞昂: 牺牲墨诺叩斯,为了祖国你必须 [杀了]你的儿子,既然你自己呼求这运命.(行 913—4, 我们知道,要"救国"得牺牲好多人的孩子,因此,忒瑞西 阿斯意思说,既然你要担负"救国"之责任,就必须首先牺牲 自己的孩子,而不要光牺牲别人的孩子.听了先知的话,克 瑞昂惊呆了,进而说先知说出了"无数祸事"(行917),还要 先知"离开忒拜"(行919),直到跪下来求先知收回预言.先 知表示这是"真理"(行922),不容更改,克瑞昂询问究竟,先 知告诉他,牺牲墨诺叩斯即可平息战神的仇恨,而且"战神就 会成为你的战友"(行936).然而为什么?我们不妨来推断 一 番.如果克瑞昂肯牺牲墨诺叩斯,那么,他为了城邦安危 而奉献亲子生命的壮举,必然激起忒拜人民的无限敬仰,他 在忒拜城邦的声望必然会超过为城邦带来灾难的"僭主"埃 21 东岳论丛Aug.,2010Vo1.31No.82010年8月(第3l第8期)(DongYueTribune) 特奥克勒斯,先知所谓"战神就会成为你的战友"就是掌控忒 拜城邦的军事权力,如此以来,克瑞昂即可谋求城邦的至高 权力,从而成为忒拜城的新"僭主":可见,"牺牲墨诺叩斯" 与其说是拯救城邦的法子,倒不如说是先知在教克瑞昂如何 才能成为"僭主".然而,先知为何要教克瑞昂做"僭主"呢? 先知接着告诉克瑞昂: 你现在是我们龙齿人的种族里剩下的 纯种了,无论从母亲方面还是从父亲方面, 还有你的两个儿子.„„(行942—4) "龙齿人的种族"就是忒拜贵族,表面上,先知是说既然 如今唯有克瑞昂和他的两个儿子是"纯种的",那就只有牺牲 他们中的一个才能平息战神的怨恨;实际上,先知的意思是, 在拉布达科斯家族(Labdacids)彻底堕落之后,适合统领忒拜 城邦的就只有这父子三人了.但我们的疑问在于,为何非要 牺牲墨诺叩斯呢?首先,当然不能也无法让克瑞昂死,因为 他献给埃特奥克勒斯的"应敌之策",已充分展示了他的"治 邦之才",忒拜日后还得靠他,而且作为"国舅"他必定已然 在城邦有相当的威望.至于为何不杀死海蒙,先知也有阐 述,他认为海蒙与安提戈涅有了"婚约",故而已不是童男了, 所以必须牺牲墨诺叩斯来拯救城邦.然而无论如何,说尚未 完婚的海蒙已不是童男,还是有些勉强,问题的关键恐怕不 在于海蒙是不是童男,而在于与公主安提戈涅联姻,将使海 蒙在忒拜城邦中拥有较墨诺叩斯更为深厚的政治基础;一旦 克瑞昂成为忒拜"僭主",必然面临"立储"议题,到时候究竟 立海蒙还是立墨诺叩斯,无疑将成为一个棘手的难题,说到 底,眼下为忒拜带来灾难的埃特奥克勒斯和波吕涅克斯兄弟 很有可能在海蒙和墨诺叩斯身上重演,因此, 的"王权"纷争, 以"为国牺牲"的名义杀掉墨诺叩斯,不但可以为克瑞昂当政 铺平道路,同时可一劳永逸地免除兄弟争夺"王权"的灾难, 这就是忒瑞西阿斯先知要克瑞昂牺牲墨诺叩斯的秘密. 先知的伟大智慧在于,他不仅不失时机地拥立更有利于 城邦福祉的"僭主",而且为谋求忒拜城邦的长治久安,重新 解释了关于"龙齿人"的传统神话.在如此隐微地推出自己 的政治方案之后,忒瑞西阿斯先知说了这样一番话: „„ 从事占卜技艺说预言的人 都是傻子,如果碰巧卜出厄运. 会遭求卜人怨恨. 如果出于怜悯对求卜人说假话, 又亵渎了神圣职责.只应由福波斯 为人发布预言,他谁也不怕.(行954—9) 先知这番话有三重意思:首先,先知本人就是"从事占卜 技艺说预言的人",先知说这样的人是"傻子",其实是说自 己是"傻子".然而,忒拜人从古到今都知道,忒瑞西阿斯先 知是"最有智慧的人",他怎么会是"傻子"呢?这让我们想 起了苏格拉底,德尔菲神谕也说他是"最有智慧的人",可苏 格拉底平生只知道"自己无知".可见,忒瑞西阿斯先知以 "傻子"自居,正如苏格拉底"自知无知",都是大智慧者的 "自我认识".其次,"直言不讳必然遭人怨恨",还是"出于 怜悯说假话必然亵渎神明"?表面上,这是先知摆出的两难 选择,但这样的两难对于以"傻子"自居的先知或"自知无 知"的哲人而言,并非不可超越,然而如何超越呢?就在 先知的第三句话中:"只应由福波斯为人发布预言,他谁也不 怕",但诸神极少对人直接说话,而是通过"神谕"为人发布 预言,要理解"神谕",就必须有人对其作出解释,可能解释 "神谕"的人只有先知,如此以来,终点又回到了起点,先知又 将面临上述两难,这说明为人解释"神谕",或者说为人"占 卜'',是先知无可逃避的职责.所以,关键在于"他谁也不 怕",表面上是说"福波斯神不怕任何人",其实,先知是在说 自己:如果"占卜"或解释"神谕"是先知无可逃避的责任,那 么,先知必须做到"不怕任何人". "子日:知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忒瑞西阿斯先 知这番话完全应和了"君子乐天知命故不忧;审物明辨故不 惑;定心致公故不惧"的道理.虽然他的提议不过是促使另 一 种"僭主"的形成,但的确是为城邦的安宁稳定计.这在欧 里庇得斯看来或许就是最伟大的智慧. [责任编辑:王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