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负天下不负卿(上)

宁负天下不负卿(上) 宁负天下不负卿(上) 题记:人生若只如初见，多好。他仍是千古帝王，她仍是无邪美鲛，英雄美人两不相侵。可是在那片深蓝中，他们相遇了，就再也断不了…… 一 朦胧中有女早的歌声响在耳畔，没有歌词，只是一串美妙的音符，悠长的。傍是从天选飞来撞进耳膜，似烟花绽开般绚烂。 脸上被什么轻轻拭过，清清凉凉的。片刻后这清凉涌进干裂的唇间，沧海贪婪地吮吸。一阵急咳后，胸口的痛楚让他找回了涣散的意识，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晶莹剔透、冰雪一样纯净。水光荡漾在她她玉的面颊上，束起的长发有几缕散落开，随点点落英飞扬。她微侧着头，常着些许疑惑看着他，眼睛如钻石船闪亮，水汪汪的清澈见底，竟不见一丝赫然或是惊骇。待看清她修长的身体赛是浮在湖面上时，沧海心里落有一丝诧异。他们就这样互相凝望着，不知过了多久，女子嘴角扬起绝美的笑容。 “我是明珠。” 温柔轻俏的话语像珍珠落入玉盘，沧海心弦一紧，不知名的强烈情感像音符一样弹出了前奏。半晌，低沉的声音响起。 “我是沧海。” 那一刻，鸟静风住尘香。浮花浪蕊的人生，他们相遇了。 二 湖中心有垂下的紫藤，明珠最喜欢坐在上面荡秋千。交缠的藤条上缀着紫色的花瓣，荡漾的时候会有隐隐的花香在空中飘散。藤条离湖面很近，荡下来时她的一双长腿就会浸入水中撩起哗哗的湖水，她银铃般的笑声可以让人瞬间忘却一切烦恼。今天的明珠没有束发，金色的长发随风摇摆成美丽的弧度。发尾偶尔划过湖面，在水面上留下的淡淡波纹一圈一圈散开。 沧海感觉心里像被羽毛拂过一般。 谷里夜间温度偏低，临时搭建的木屋又不足以御寒，可是那却是他睡得最踏实的一段日子。鲛人不能离水时间太长，否则会对身体造成致命的损伤，她却坚持陪伴他给他温暖。她咬牙撑过一个个黑夜，清晨微笑着看他醒来，然后就迫不及待地带着惨白的容颜扑入水中久久不能浮出，他知道她已经忍到极限，疼痛定是不亚于他，可她却从不肯露出一丝痛楚，她怕他会拒绝她的温暖。真是个傻姑娘，从不怀疑他的动机，也不计较付出多少。一想到这个，他坚定的心念就会开始动摇。他必须尽快抽身，只是，还来得及吗? “有心事吗?”明珠不知什么时候游到湖边上，一脸担忧地看着他。他摇头一笑，坐到她身边，伸手将贴在她额角的发丝拢到耳后。动作轻柔宠溺，指腹轻轻擦过她细滑的面颊，明珠垂下眼睑，眉眼间沾上了淡淡的红晕。 她今天穿了前后分襟的长裙，只在脖前和腰后相系。他听她说过这种极薄的丝绸叫做鲛绡，极轻极韧沾水不湿。洁白胜雪的薄绸裹在她柔美的身段上更显得她修长飘逸。水波摇曳，她隐在水中，一双大眼灵动含情，长而密的睫毛在阳光下微微颤动。他心里早已柔软一片，俯身亲吻她娇嫩的红唇，低叹道:“你真是最美的明珠!” 几朵不知名的花洁白晶莹地盛开在湖对面的峭壁裂石中，随风摇曳，姿态堪怜。白衣长发女子坐在湖边岩石上，洁白的玉足踢着清澈的湖水。 沧海站在谷口久久不动，任思绪飘忽漫游。 眼前的美景突然幻变成厮杀惨烈的战场，哀鸿遍野，生灵涂炭。是谁家的孩子在嚎哭，是谁家的女儿在挣扎，是谁家的老人在哀求……是他的子民!是他的子民!痛苦地闭上双眸， 想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再睁开眼望向湖边的女子眼底已写满了坚定。 又是如斯美夜。沧海靠坐在湖边玉阶上，半个身子浸润在水中。美丽的女子依偎在他怀里。飘摇的紫藤一下一下抽打着湖心的月影，金色的玉盘碎开、聚起、又碎开。似被眼前的景色感染，明珠心里溢出莫名的伤感。 “沧海，我有没有对你说过我的族人?” “嗯?”轻轻拥住她，沧海的声音温和。 “我的族人世世代代居于南海。在海底我们用珊瑚建造城市。我哥哥是城邦之主，姥姥是族里威望最高的海语者，也就是你们所说的法师。我体质很差，海水的水质会让我愈加虚弱，哥哥与姥姥用闭术将我送到这里。离去时对闵钟山设下结界，人类是无法进入的。你是唯一的意外。当我接受这个意外时，沧海，我开始害怕，怕你会像突然出现那样再突然离开。” “傻瓜……”他心里莫名的酸楚，顿了顿还是将早已经在心里想了千万次的话问出了口，“听先人说，鲛人藏有不计其数的奇珍异宝，其中最为珍贵的是碧凝珠，你见过吗?” 明珠没有看到他眼底瞬间闪过的万千情绪，侧着头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月圆的时候族里会有聚会，那天所有族人都会拿出珍藏的东西去海阁交易，碧凝珠我听姥姥说起过，一代族人就只有一对碧凝珠。至于在谁身上，我也不知道。”明珠将一颗金珠挂到他的颈上，“这是妈妈留给我的珠铭，带着它，凡人也可以自由出入海域。对碧凝珠感兴趣的话，下月月圆我陪你云海阁好不好。”明珠想到可以计哥哥和姥姥与自己爱的人见面，顿时兴奋不已，忽略了沧海看着珠铭时嘴角扬起的诡异的弧度。明珠仍自顾自说得开心:“沧海你知道吗?那天族里会卸下所有防备，每个人都可以安心地度过这祥和安定的交换日。” “是吗?”那最好不过了。 明珠满足地窝在沧海怀中，柔情地看着挂在他胸前的珠铭。妈妈说把它戴在自己爱的人身上，他就不会离开。沧海，不管你会不会离开，我都把这唯一的珠铭交给你，因为……你是我爱的人。 三 夜深了，蓝泉刚走到楼底，守城大将尤勇就带着一队士兵迎了上来。 “王上呢?还留在城上吗?” “是，已经好几个时辰了，对着月亮一句话都不说。御医被赶下来好几次了，那小臂上的伤口非恶化不可。” 当夜色掩盖了所有杀戮，城中出现短暂的平静时，他就会像孤狼一样望着月光，眼底有浓得化不开的思念，周身散出的哀伤和孤寂使人不忍多看。 “泪天那老匹夫还是不肯交出兵符吗?” “是，咬定条件不肯松口。” “拿着鸡毛当令箭，逼急了，爷爷宰了他!” 蓝泉拍拍老友的肩也没再说话，转身顺着城墙走上楼。 “王上，夜深露重，你身上还有伤，会受不住的。”说着将披风盖在沧海身上。 “蓝泉，你知道鲛人吗?”沧海未回头，只是紧了紧披风，似不经意地问起。 “嗯，听老人说过。传说鲛人重情，对月垂泪，泪水会化作价值连城的珍珠。也听说鲛人可燃，一滴血点燃后可数月不灭。” 他的明珠是不是也在对月垂泪?沧海心底一片酸楚。 “告诉左相，我会娶泪月，让他尽快交出兵符。”他不想再耗费时间，这样的战争他不想再坚持了。如果一个虚伪的婚礼能让这一切尽早结束的话，那么，就早点结束吧。 抚摸着胸前的珠铭，心在闷闷地疼。 天蒙蒙亮，陇军就挟绝对优势的兵力压境而来。抛车、冲车对城墙造成极大的损坏。 年轻的君王站 在城上，一挥手，数具巨大的抛机及高达十丈的巢车推上阵前。一声令下，机弩一发，千石如云，飞落如雨。城上城下已是一片血海。沧海几次推开上前护主的尤勇，挥剑劈下一个又一个爬上墙头的敌兵。 “报!”一个士兵跃上城阶，半跪下来。 “抓到一个奸细!” 尤勇见沧海镇定自若地指挥着士兵，转身走近小兵，在一片厮杀声中扯开嗓门:“问出什么没有?” “未经请示，不敢轻举妄动。” 尤勇护主心切一肚子火没处发，上前一脚踹翻没句正话的小兵。“什么时候了还跟老子来这套!让他招，不招就打。再不招就杀，再拿这等毛事烦爷爷，老子把你扔墙外头去!” 小兵爬起来战抖着说:“回将军，那奸细是女的!” “女的怎么了?你们没见过女的?”上前又要补一脚，沧海伸手拦住了怒火中烧的尤勇。看了一眼小兵肩膀上的大脚印皱着眉头说:“你这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成大事者要沉得住气!” “王上，那女子说，‘告诉沧海，明珠来了’。” 尤勇反应过来时已不见了王上的影子，伸手在耳后挠了挠，心里纳闷，王上不是说要沉得住气吗?刚才那脸色剧变脚步趔趄险些摔下城的人是他的王上吗? 将一身红衣的女子拥入怀中，熟悉的柔软和温热终于让他有了一丝真实感。沧海郁郁叹了一声，抑住心中的酸涩喃喃低语:“明珠……” 她忍住泪水，贪恋着他怀中的温暖，在熟悉的气息里安谧地闭上眼睛。像激流行舟的心永远停泊了，疲惫顿时袭来，时光宛然倒流到他刚刚离去时的那冰雪时节…… 四 她游回了南海，想求姥姥给她灵药，让她作为人类跟他在一起。 只是眼前的一切让她瞬间石化! 海阁内堂，明珠望着四处散落的珠宝以及漂着的鲛人尸体，心里绷紧的弦一下断开，脑中似有白光闪过下一刻就失去了意识。醒来时，已经身处珊瑚深宫，垂暮的姥姥爱怜地梳理着她被血水黏成团的金发。 “姥姥，阿哥他……” 眼见姥姥痛楚地避开了她的眼睛，明珠似被雷电击过，疼痛难忍。 “怎么会……怎么会……” “孩子，什么都不要问，姥姥接下来要说的话你要牢牢记住。” 交代完一切，看明珠义无反顾地服下药，姥姥叹一口气，拢了拢小孙女已开始变色的长发，将手心的火点印在她后颈上。明珠只觉一股电流自脊椎窜至四肢，一阵剧痛后就失去了知觉。 “孩子，去吧，到你爱的人身边，不要仇恨，我的明珠只要幸福就好……” 五 沧海坐在床榻边，凝视着沉睡的女子，竟舍不得移开眼睛。她仰卧在柔软的白枕里，一头黑发如瀑般散开，铺在雪缎上，妖娆美丽。他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可他知道她定是付出了他想象不到的代价。而他，不配她这样付出。 她昏睡的三天里，启迷城正筹备着一场盛大的婚礼。他甚至在想如果她就这样睡着不再醒来该有多好。不醒来就不会被伤害。埋首于她柔软的手心中，难言的凄楚和无奈撕扯着他的心。 明珠，我怎能负你!可我终将负你…… 她醒来时正是清晨，窗子微启，有风带着甜甜的清香渗进屋里。身侧的男子慢慢睁开眼睛，微扬起头静静地看她。散乱的发丝遮住了他的眼睛，却盖不住那一脸的柔情。她抬手抚摸他的下巴，心里一片平和。 铜镜前，他小心翼翼地为她挽起长发。伸手打开雕花饰盒，在她眉心画下一朵娇娆的梅花。 “明珠，以后我日日为你绾发画眉，可好?” 透过铜镜，她看着他黝黑如墨的眼睛，轻轻扬起嘴角说:“好。” “王上……”蓝泉立在房中央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王上，泪月郡主执意要用明珠姑娘身上的红绡做嫁衣。” “她放肆!”挥手拂落桃木桌上的战图，沧海怒斥，一掌拍断桌案。就在这时，被派去保护明珠的士兵仓皇来报，说泪月带着婢女闯进明珠房内。他们不敢阻拦又恐出意外就急忙来请示。不等他说完，沧海已破门而出。 “明珠!”冲入房间才发现并没有预想中的混乱。让他一路揪着心的人儿安静地坐在靠窗的短榻上，背对着他，不知在想些什么。 “明珠……”放低声音，他忐忑地靠近，心下是一片恐慌。待走近才发现，她眉心的红梅只剩了淡淡的痕迹，一道抓痕自眉梢延至耳侧。血虽已凝结，却点燃了他的一腔怒火! 明珠一直在想泪月抓住她时不断重复的一句话:“挽情眉?你也配!” 伸手抚上微痛的眉梢，她轻声叫住欲冲出去的男人。 “沧海，我问你几句话，你只要说是或者不是即可。” “你要成亲了，是吗?” “是……” “新娘不是我，是吗?” “明珠!”沧海看着一脸平静的女子，心疼到极点。 “是吗?”她声音依然轻柔却带着一种坚定的执著。 “是……” 沧海上前拥住明珠单薄的肩膀，控制着自己的战抖，哑声哀求:“明珠……你别这样!我对你怎样，你心里定是清楚的。我只是不得已，我不得已啊!” 轻轻挣开男人的束缚，她起身拿起一个木盒递到沧海手中。 “为他人做嫁衣裳，沧海，祝你幸福。”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