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度青春

130度青春 陈小可背着书包上路了。 她并不知道自己要走去哪里，只是一直向前走。其实她也是有选择的：她刻意前往陌生的地方。但她一点儿也不害怕，因为她上衣的左口袋里装有一把不太锋利的水果刀，右口袋里是手机。陈小可平时很注意自我保护的学习，不知道是因为悬疑小说看多了还是因为天性多疑，她总是担心会有深夜入室盗窃或光天化日之下抢包这种事发生。她曾把这个想法告诉母亲，可母亲总说她想太多。 入冬以后，天就黑得越来越早了。陈小可看看，5点半，于是她开始坐在马路边上啃面包。她向四处望着，看见西方林立的高楼之间有一片红光，映着天空、玻璃和飞鸟，也把她的半边脸照得通红。沉醉之中，她隐约听到有人在哭，她回过头去，看到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女生站在超市门口，旁边的那个中年妇女应该是她的妈妈。女人眉头紧皱着，嘴巴里说这些什么，渐渐地她的表情变温柔，语气好像也缓和了许多，一会儿，女孩就扑入母亲的怀抱中，两人紧紧相拥。看到这里，陈小可嘴角微微上扬，她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她想到那次与母亲吵得很凶，上楼时母亲把钥匙砸到了她的脸上，她瞬间被激怒了，随口骂了一句，母亲气得什么也没说。这是陈小可不堪回首的回忆之一，她恨不得扇自己两下。 休息完陈小可便继续开始她的旅途。此时夜已经占领了整个城市，她只能凭着稀少路灯发出的微弱灯光看清周围的景物。走着走着，前面竟没有了去路，只有一堵墙。“是到了城市的边缘了吗？”陈小可问自己，“不过这刚好是最理想的地点，看来我到达目的地了。”于是她蹲下身子，打开书包——里面满是写有字的纸：有泛黄的牛皮纸，有白色的横格纸，有装帧精美的皮套本子，有大拇指大小的皱巴巴的纸条。陈小可从书包侧袋中掏出打火机，点着了第一张纸，然后开始慢慢地向火中投入一张又一张。一阵风吹过，火势越来越大。   “小可，告诉你个好消息，今天优干投票，你的票数是最多的，所以说你的付出全班是看得见的，你在学习上的付出老天也会看见的，期待崭新的你。”   “林柏，希望今天能看到你，明天是我生日，你会对我说生日快乐么？”   “我不敢给别人讲题，害怕是错的；别人讲题就算讲错了我也不敢指出来，怕被反驳。我自卑，尤其是和同位在一起的时候。她身边总有那么多人围着。生病了那么多人嘘寒问暖。我消失一晚上也不会有人发现吧。我手机里200条手机号。难受的时候一个人都找不到。我就自己苦笑。你真可怜啊。 你不对别人好。别人也不会对你好。每个人都这样。 可是对别人好却一再得不到回应。谁还会付出呢。 天道酬勤就是骗人的鬼把戏。”   “小可，一直自恋地认为你跟我一样会觉得对方是那么地重要，可现在才发现并不是这样。我几乎每天都在想有没有做一些让你不高兴的事，怕你生气。前几天你同位告诉我你笑我在课上回答错问题，我挺高兴的，因为你能因我而笑了。我知道你在很多人心里都很重要，好多人在你心里也比我重要，你要管那么多事情，根本不可能顾及我这个小人物，或许现在这样我就应该感到庆幸了。”   “宝贝，不知道你怎么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啊……反正就是不想看你这么伤心。明天我来找你，我们都在呢。——小易”   陈小可看着这些纸在火光中渐渐萎缩变黑，然后化作碎片灰飞烟灭，想起了2012年1月13日的火光。 那天下午，陈家的所有人都跪在火葬场外，看着工人向火里扔花圈、衣物和纸制的冰箱等祭品，伴随着猛烈火光的，是此起彼伏的哭嚎声。陈小可也想哭，可她的眼泪已经流干了，在她被接回家看到桌上摆的奶奶的遗像时，当她一次次地向来吊唁的人磕头时，在她在葬礼上最后一次看到奶奶时，她哭得声嘶力竭，她哭得把自己都忘掉了。 可在那几天里，她什么都想明白了。之前她一直嚷嚷着自己缺爱，没有一个可以交心的好朋友，没有依靠，殊不知最爱她的人就在身边。陈小可越想越难受，于是就不停地流眼泪，旁人看到她的模样，便带着怜悯的表情议论说：“哎，这孩子与她奶奶最亲，感情最深，是从小被她奶奶看大的……”这些话无疑再次揭起了陈小可心上的伤疤，她真想把那些人都赶出去。 “那些人是真的关心奶奶么？她们为什么一点儿伤心地样子都没有？奶奶，只有我才是最爱你的人，你知道的。”就这样想这，陈小可攥紧了拳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地面。   从回忆中挣扎出来时，陈小可面前的火已经要熄灭了，她翻了翻书包。发现还有一张未烧的纸，那上面是有关青春的描述： “我们首先要活着，活着才有机会感受。我们充满希望和热血，所以我们义无反顾。我们喜欢梦喜欢幻想。然而我们却不总是美好，我们是孤独的寄居处，每当黑夜降临，这种孤独感便变得更沉重。渴望和好奇是我们的天性。我们会勇敢地爱。这，是青春。” 陈小可将纸条慢慢地送入残余的贪婪的火舌中，几年来的点点滴滴像电影胶片般在她脑海中闪现。 “据说纸的燃点是130°C，怪不得我一点也不冷。” “都结束了，我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