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

易衣之父序森林退化，走下树枝裂谷边缘一小队旅行者美索不达米亚平原上的石匠市镇拱门下涂上假面的舞者——世界的进程就是如此：赤裸的肉体第一次感到需要像一颗果仁被包裹上外壳种植在焚烧后的荒地里谁能预见：如此微弱的一丝叹息会是伟大文明的滥觞？撕心裂肺的惨叫，是因为多么冷酷的残忍，或多么强烈的恐惧，或多么巨大的欣喜，或只是无意识的声带振动“昨夜里我总是不能摆脱清醒的奴役全世界的绵羊想象你的丰腴肉体与自我抚摸都不能让我入睡直到求助药物，我才意识朦胧第五声谯鼓敲响，我又张开眼睑看残星欲坠不坠，晨光欲起不起然后，我拥有了这个白天，它一定白很白非常白作死的白”疗饥的露，止渴的血，变幻的风平原与山川时间与空间精疲力竭的巨人的死亡——开辟混沌的代价是不是太大？坟茔与雕塑，舞蹈与祭品悲壮的颂歌与虔诚的膜拜——全看终结时的形象人们创造了崇拜牧羊人的风俗：祭司的吟唱传遍城市与乡村震动了一切鸟兽虫鱼的耳鼓祭台上演员扭动着肢体助兴观众的掌声让他趾高气扬“他身上拴了看不见的线！”无知的小孩宣布了他的发现但那被众人膜拜的牧者他的残忍并无人看见河边熊熊燃烧的篝火烘烤着朝秦暮楚的哲学散发出腐败的气息，引来了健壮的草原鹰和阴沉的猫头鹰它们在宁静的天空中相互厮杀羽毛和鲜血纷纷飘下，悄然覆盖了装满希冀的沉重的包裹互不妥协的燃烧和熄灭拉开大幕震乘着绿色微风的纸鸢降临了市镇的上空居民们的欢呼惊散了河滩上集结的沙鸥——盛大的游行开始了！巨大的向日葵被举上头顶它的种子撒在树冠透明的阴影中家开始计算萌芽日期）它的花瓣送到了大理石厅堂人们在那里装饰好所有的叹息然后向着港口前进，那里准备远航的船早已张开冰制的帆什么野草和朝露，花与影什么妇人惨烈的哀嚎也不能吓住这古老的长藤：它依然生长出娇嫩的新枝。仅仅依靠螽斯的文化和能力即可越过巉岩与漩涡，以及斯芬克斯的路障而那隐藏了最深刻的恶毒的美丽女人她将来不及制作那么多精巧的网。休要小看脆弱之下蠢动的力量：星球与虚空全部要占领，没有商量，带上全部的言辞作兵刃，准备启航！“小心，花园里到处都是萌动的嫩芽别让它们挂破了你的罗袜一年里只有这个季节，你的美无需借助胭脂和花粉和咖啡馆里灯光的迷离来装饰明天，但愿我的热情还没有衰退我会寻找那枚最精致的蜗牛壳”诗人临幸了细草微风岸朗诵他漏夜完成的作品响亮而高亢的章节被悬挂到桅杆的顶端：春风发青萍寒蛩起欲鸣明日最高树传我震世音其余的手稿在嘘声中被撕碎喂食港口饥饿而忧郁的鱼群季节的使者夜晚在大地逡巡鼓动诸星以眨眼的声音唤醒被水银般的月光催眠的灵魂轻拂的微风带来阴性的温情遮盖了初醒的蛙与虫的厮杀凌晨，季风已卷走寺庙里传出的忍让的钟声信众却不曾留意喀戎的广告遮断了市镇的道路即将出征的光荣的士兵成群结队以啮齿动物为榜样，锻炼自己的牙龈他们用国王们肮脏的头颅喂食马匹他们为雄壮的进行曲填上歌词:“快，越快越好，伙伴们，一起去将紫色的鸢尾科植物践踏成泥浆不必理会留在荒地上喟叹的农夫”离崇拜热火的人们来到维苏威山口放下背负的现实，摊开，当它变得不再冰冷蔓类植物疯狂生长遮蔽了岩石间干枯的笑靥刑天再次举起干戚创口瞬间愈合，精神高唱战歌考古学家全被驱逐，地层里眼泪的化石再无人去发掘平原上遍布着人工堡垒它们的窗户吸足了暝色阻挡了一切探询的目光唯有饥渴的大门敞开异乡人匆匆路过，从不眸他们要去那远山之上，那里寺庙的高墙反射出刺目的光那里，神灵可以庇佑：去年种在河滩上的种子不会收获变异的果实“再等等，等白昼燃尽它最后的活力等它收起赤裸的诱惑与无耻的谎言等伏在墓园草丛里的夜行猫恢复生机我就会抛弃自己的影子，迫不及待挽起你的手臂，征服丁香花园和天上人间再去奥地利人的酒吧听音乐在懒散情人寻找熟悉的面孔直到我们脚步踉跄，意识模糊听到仓皇的黑夜最后的叹息：最好的你不曾拥有，次好的你不愿拥有。”市镇广场上青铜雕像熠熠生辉它所指的方向从未如此清晰丰沛的雨水正是植物的兴奋剂野草与玫瑰一起占领了荒原驿道上马队络绎铃声不绝脚下没有悲愤纠缠，只有滚滚泥丸纸鸢乘风飞上青天，世界映入它眼中——一只薛定谔的猫摈弃一切犹豫和怯懦别把它们埋在花园里，它们的根系会吸光其它植物所需的养分）牵出父辈留下的战马，擦净它用腐尸装饰过的马蹄它曾踏过之处日益肥沃）带上母亲整理的行囊归来时它将装满炙热的光荣，或者冰凉的骨灰）命运微微一笑，像个俏姑娘整装待发的士兵，人人都是傻小子从来没有爱情以如此悲惨的结局收场）无可避的宿命带来了浮游生物它们学会了果断地区分美与丑，善与恶，好与坏人工砌成的阶梯上弥漫着硝烟火焰让它们双目赤红，精神焕发喧哗与骚动打断了对于故乡的记忆只有吟游诗人还唱着古老的颂歌：混沌之海啊！在你的朝堂上群氓与立法者一般伟大不幸即是幸福，愚昧即是明智赠予不会减少，乞讨不会卑贱没有东西会受到死亡的戕害！兑光秃秃的树枝，这秋日的爪牙在寒冷的晨光里颤抖，妄图抓住轻巧地跳跃在窗棂和梦境间的白驹早起的鲁毕昂擦了把脸，睁开惺忪的眼镜子里映出被伤官见官残害的影子屈辱和愤怒爬上脸颊。一片落叶送上安慰：“不，时光从来不是你的敌人，纵然它会毁坏，毕竟它曾给予。”高山耸立在草原的尽头，裸露着用四季纹身装饰的躯体严肃的苍鹰和冷漠的积雪静坐山顶在一批批征服者种植的旗帜下讨论着关于生存实质的命晦涩的词语无助于理清它们的思绪遥远而深邃的海洋上倾覆的探险船委托台风带来的提示同样模糊不清“若是这路是不可思议地长，则走着走着，我在你的左边仆倒或者你在我的右边长眠，若是这路至死方休，至死未有那千里相送终须别。然而总有某天你的红颜只能用冷淡的炉火妆就岁月啃掉你腮边最后一块柔嫩的肉青菜汤的味道与前夜里的咳嗽成为我们余生全部的伴奏——爱情啊，只会这般慢慢腐烂不会在死亡之后直接变成白骨”清脆的鸣金之音打断了巨兽的饕餮尸骨狼藉，犹如苍白的树枝腐肉绽放，恰似妖艳的花朵匠人们收集残骸，给勇士和懦夫打上标记评论家们指点出他们的错误）市镇广场的神庙里，祭司高唱颂歌居民们或者欢呼，或者沉默，或者叫骂在高大腥红的蚁冢之上孤独者带着他的洞察力微露笑意太阳跌落山涧，时代来到云端少女们色彩缤纷的胸衣和内裤在阳台上招展湿漉漉的目光和蜕壳的河蚌饥渴地相互搜寻母蛇蜷缩着身子，埋藏起羞愧的脸少女们本该感激它，而不是嘲笑它）时代来到云端，太阳跌落山涧幸福富贵丰满，香汗淋漓不幸满身泥泞，忍受鄙夷法律脑满肠肥，站在模特们的更衣室里总有一天，在疯狂燃成的灰烬前，你的愤怒和悲哀终将平息）是收获的时刻吗？海湾挤满了或破旧或辉煌的归帆凯旋犹如白色的贝壳随着姗姗来迟的潮水登上沙滩翱翔的海鸥以眼角的余光，给互相嘲笑的勇士和懦夫轻轻一瞥“充实的仓廪不属于兴高采烈的人类！”夕阳布置好感伤的梦境，悠然话别坎被秋风遗忘的最后一片树叶忧郁地亲吻了冬日第一片初雪最后一次张望了灰蒙蒙的天空离开枝头，跳完最后的笨拙舞蹈委身尘埃深埋于泥土中的虫卵全神贯注于寻找自己的意象未曾留意它忧伤的叹息在枯萎的树丛和荒凉的岩石之间智者与牧人激烈地争辩迷宫的解法他们头顶的天空苍老而肥胖，没有星星装饰它的启示是空洞的，似笑非笑——清冷的月光下死者已无影无踪，只有它们的忆装满坟墓在对凭吊者喋喋不休“终究有一天，白雪将融化它不会一直装饰我们晦涩的爱情。那时，鼹鼠的偷窥和飞鸟的俯瞰所见将毫无差异：我们伟大爱情的雕塑总是健壮而又孱弱美丽，却又丑陋得令人作呕”清晨，存在乘上迷离的炊烟驾临市镇巡视居民们在鲜亮或暗淡的旗帜下狂欢游行直至太阳落下，炊烟消散。别离的大雪被夜幕染成黑色，寂静得犹如猫一般飘落神庙里高大的方尖碑的顶端僧侣们本该将它擦拭得更加干净）北风吟唱着死亡与遗忘之歌安慰那些挣扎着不愿陷落的灵魂胜利！——一只海鸥产下这枚巨卵而后跟着改变方向的季风飞走模糊不清的盐的气息钻进孩童们懒散的鼻翼人们在岩石间跳起傩舞他们的欢歌掩盖了坟墓深处古老的唢呐奏出的旋律——无人再注意绞索上晃荡的胜利当时光褪去全部的颜色，索多玛的灰烬在泥版上凝固士兵们的戈矛锈蚀，甲胄损毁他们的光荣被蠹虫蛀坏他们的梦想仍然躲在狭窄的门后偷听着圣人与罪人相互指责，坏坏地笑——季节之王的使者！你自无人处来掩盖了世间铅华，却在深夜里悄悄融化乱到来，看见，征服。牧羊人激昂雄壮的布道激动了岩石间每一道缝隙里暗生的苔藓有多少植物要成长为高大的乔木有多少生灵追逐日光，却不曾留下化成桃林的手杖黑黢黢的房间里，死神一次次把它的微笑装饰在妇人的子宫在偶然与必然之间，因与果之间在存在与虚无之间，生与死之间在永恒与刹那之间，铭记与遗忘之间造物反反复复地玩着简单的把戏——它的全部秘密只是一只蝴蝶人类的问题只不过是慢慢滑落，或是瞬间坠落“如果虚无也有想起的能力至少我可以成为你的记忆我在蛮荒时代萌生的爱情直到最后一秒，都不曾发出惊人的巨响西贝尔撒下的树叶虽已吹散预言却依然清晰可见”颤抖的昆虫在昏暗的清晨产卵它们的第一件礼物是一个诅咒:没有成毁、增减、伸缩、进止。照看它们的妇人跳起放荡的舞蹈引诱昆虫们剥下她的全部衣物袒露出衰老男性的裸体，在驴皮上旋转拉法埃尔最后的气息在她丑陋的躯壳上绽开一朵花人们以太阳的光线编织旗帜高举它遍巡墓园的幽暗角落冻土里僵卧的尸骨霍然振起眼窝里的恐惧已经腐烂无遗空洞的口腔里再吐不出怀疑智者曾经插在它胸口的巨剑现在锈迹斑斑又被尘埃掩蔽它又穿起下葬时鲜亮的新衣希望鼓动苍鹰般强劲的双翅冲破妇人们布设的精巧网罟如马刺般扎向了战马的腹部腐叶下蜗牛举触角庄严敬礼不可一世的晚霞张开裹尸布为这出辉煌的大戏拉下帷幕人乃无非是历史的家禽：借一人腹将人孕育，而后以自然将人喂养，复以衰老将人宰杀以无涯的时间构筑的胃将人吞噬，消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