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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大龄宫女

2011-07-30 50页 doc 543KB 62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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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大龄宫女【TXT】《大齡宮女》作者:席絹 【TXT】《大齡宮女》作者:席絹 好——太好了! 沒錯,在他人生裡三分之二的時間都臥病在床時, 他是曾好奇生命走到盡頭之後, 迎接他金大公子哥兒的會是哪一種境地? 天堂?地獄?還是…… 不管是什麼,掛就掛了,他從來也沒想過「重生」這檔子事! 但他竟然就這麼重生了——也就是時下流行的穿越時空? 重生是吧?穿越是吧?很好!沒幾個能有這能耐的! 更好的是,他竟穿越到一個不知名朝代的不知名皇宮裡, 重生在一名年紀老大不小、即將面臨失業的宮女身上—— 晴天霹靂啊! 想他一個事業有成、養尊處優的40歲黃金...
2.大龄宫女
【TXT】《大齡宮女》作者:席絹 【TXT】《大齡宮女》作者:席絹 好——太好了! 沒錯,在他人生裡三分之二的時間都臥病在床時, 他是曾好奇生命走到盡頭之後, 迎接他金大公子哥兒的會是哪一種境地? 天堂?地獄?還是…… 不管是什麼,掛就掛了,他從來也沒想過「重生」這檔子事! 但他竟然就這麼重生了——也就是時下流行的穿越時空? 重生是吧?穿越是吧?很好!沒幾個能有這能耐的! 更好的是,他竟穿越到一個不知名朝代的不知名皇宮裡, 重生在一名年紀老大不小、即將面臨失業的宮女身上—— 晴天霹靂啊! 想他一個事業有成、養尊處優的40歲黃金單身貴公子, 此刻竟淪落成一個無才無貌無錢財的23歲三無貧乏宮女…… 這……這老天爺還真會玩他呀! 人生至此,他還能祈求什麼? 看來也只有混吃等死的美麗人生了…… 【楔子.前世.新生】 死亡是什麼樣子? 在人生的最後幾年,他總是在過多無所事事的時刻,不由自主地思考這個問題。當然,也許在吐出生命的最後一口空氣時,他的存在,就此灰飛煙滅,連思想也不復存在,那麼這般孜孜唸唸地思索,又有什麼用? 什麼用?啊,不一定要有什麼用的。不斷地思來想去,也不過是因為太閒了而已。他是一個病人,如果病人也可以是一種職業的話,那麼,在他短短的四十年生命中,他幾乎可以算是一個真正的全職病人,二十四小時全年無休的那一種。 不管一個人的人生,曾經多麼的意氣風發,多麼的風光熱鬧,在生命走到盡頭時,也就只是無言以對的沉默而已…… 等死啊…… 真是件無聊的事呢。 不過,對於他這樣習慣於生病的人來說,肉體的疼痛或死亡的恐懼,在日復一日的等待中,也就淡了。 生老病死、吃喝玩樂、愛恨情仇什麼的,對他來說都不是特別值得掛心的事。太過破敗的身體掐滅了他所有的熱情,總是習慣讓自己淡淡的,忍耐著所有的不舒服,他忍痛的功夫不錯,已經能做到就算痛到極致,也不會失態地哀號哭喊,通常是靜靜地昏迷過去。 不斷挑戰自己忍耐的極限,是他培養多年的樂趣。 反正也沒別的事可以做,又沒時間培養別的興趣嗜好,日子也就這樣湊合了。 他生來就是個備受父母寵愛的獨生子,優渥的家境給了他安心生病養病的環境,不至於教他因為金錢上的匱乏,而逼得父母不得不傾家蕩產來治療他先天不足的破敗身體,甚至,不得不將他丟在孤兒院門口自生自滅…… 他曾經算過,花在他身上打小到大的醫藥費用,足夠父親多買下幾塊位於精華區的地皮,放著不動讓它自己升值,二十年下來,如今也該是賺回數十億的暴利進袋。 那些錢哪,源源不斷地用在他這破敗的身體上,只為能拖著一口氣,說起來實在是一筆失敗的投資。當他必須親自打理家業、每天不得不撥出些許發呆的時間來看著理財師為他整理出來的財務報表以及投資報告這些乏味至極的文件時,不免會感歎一下。 願意打理家業,倒不是出自於父母意外亡故的原因。他那雙極之疼愛獨子的父母,早早就將大筆財富做了妥善的打理,也為他尋來可靠的理財專家、會計師、律師等,組成一個利益共同體的小團隊。可以說,就算失去父母,他依然可以每天過著悠閒的生病日子,在身體狀況允許的範圍內為所欲為。但是他還是學會了如何理財,並適度地融入那個理財團隊,只因為——他得為他唯一的獨子打算,正如在他人生的前二十二年,備受父母呵護那樣。他希望這樣對子女過度溺愛保護的行為,可以在日後成為金家一個奇特獨有的傳統。 無限制的溺愛子女,到底可以將他寵得多壞?這是他一直想知道的事。 父母對他極之愛寵,但他除了身體沒起色外,倒也沒有太大的少爺脾氣,至少,他從不以自己病痛為借口,成天擺臉色來刺痛父母早已為他操碎了的心。他是一個沒有被寵壞的好兒子,他想,如果他身體能夠健康一點的話,他是願意學著去當一個飛揚跋扈惹人嫌的敗家子看看的。那一定很有趣。 所以,當他意外有了一個兒子之後,他對兒子只有一個期望——提供他一輩子不愁吃穿的錢,由著他吃喝玩樂,教他享受人世間的一切,讓他生下來就是為了花錢,除此之外,不必想其它。責任、義務、光宗耀祖什麼的,都不必扛在肩上勞累自己,就純粹地當個有格調的公子哥兒,不務正業一輩子去吧! 可惜……他的身體太差,沒能撐到親眼見到兒子如何恣意揮霍著玩樂一生;再說,由於兒子的母親那邊的家族太過複雜,有些問題始終沒有得到徹底的解決。他花了十來年,在清醒的每一刻,都在謀畫著如何讓兒子自由快樂的成長,幸福過著紈褲的一生…… 好吧!他承認,自從有了個兒子之後,他就開始後悔當初不該憑著一時衝動,就跟孩子的媽結婚。 孩子的媽很好……至少,在當時的那一瞬間,她讓他心動了!而且她黑道大姐頭的身份更是教他感到驚險刺激,與她交往,簡直是超禁忌、超瘋狂!那種犯忌的快感,簡直可以說是拎著腦袋在玩命! 以一個不知道還能活多久的病秧子而言,偶爾的瘋狂是應該被體諒的。只是,兒子生下來之後,他開始後悔,因為他期許兒子有個無憂的紈褲人生,但因為妻子複雜的背景,以至於兒子的將來,注定不那麼風平浪靜,有太多人想干涉他的人生了。 當初放縱自己狂戀一場、閃電結婚什麼的,可沒有想過子女後代這回事哪…… 如果早知道會有孩子,他就不會考慮招惹那麼一個麻煩的女子,即使她是他人生中唯一感覺到喜歡的外人。 他有錢,但妻子的家族種種事務,不是用錢就能解決的。 錢無法擺平的事,他就顯得很無力了。還好,他的妻子——啊,老是改不了口,是前妻。他的前妻是一個擁有鋼鐵意志的人,她的強悍足夠保證兒子的將來盡可能活得隨心所欲。 前妻對子女的教育方式是放牛吃草,長好長壞都無所謂,反正都是她的孩子。不似他有著長遠的規畫,並企圖引導子女往他期望的方向走去,前妻總笑他是個控制狂。可見她有多麼的不以為然。幸而,即使對他的控制欲很有意見,卻仍然同意他的要求——不讓她娘家的事來煩兒子,讓他徹底擺脫那些亂七八糟的事! 對前妻非常地有信心,她答應的事,就一定會做到,就算哪天她出意外死了,也會安排好一切!所以即使他是個不稱職的父親,也能安心平靜地面對死亡,不會有任何怨恨牽掛。 而今天,此刻,他終於要永永遠遠地離開這個世界了。 這兩年昏昏沉沉的,一日虛弱過一日,醫生曾經發出四次病危通知,卻又沒死成,硬是吊著一口氣苟延殘喘著。 說真的,他對自己的毅力還滿佩服的,那麼虛弱那麼痛,都沒死成。每次清醒過來,看到床邊幾個特地大老遠跑來送他一程的人,都已經開始感到不好意思了。 他有預感,這次是真的要走了。 前妻這次也來了,他覺得很愉快。之前四次她沒有到場,是因為她人在遙遠的第三世界忙著。這次之所以來了,肯定是因為正好休假。 不過,她是個從來不做白工的人。 她是來給他送終的,那麼就不會白跑一趟! 他對她有著無比的信心! 「嗨,我就要走了……」他以為自己還能有些許力氣發出輕快的聲音,好跟前妻聊聊天,打發一下時間。卻不料發出的字句破碎成氣音,若不是她特別敏銳的聽力,還真是聽不到他想表達什麼。 「嗯,我知道。」前妻是個泰山崩於前也面不改色的人,這讓她顯得很冷酷,即使她總是笑得痞痞的,但氣質就是冷得像南極寒冰。 「那麼,bye……」他是個優雅的公子哥,堅持在人生最後一秒,也要維持著體面。就算他已經發不出聲音,僅剩的力氣只能做出口形。 「bye——」 像是知道他眼中似有若無的期待是什麼。前妻俯下頭,給了他一個吻別。 一抹淡淡的笑意定格在他臉上,成為他生命中最後一抹表情。 所謂含笑九泉,正是如此吧? 四十歲的短暫人生,在此劃下句點。 一切,就此結束。 生命的盡頭,是虛無嗎? 而虛無,就是無止境的黑暗嗎? 他在飄蕩…… 雖然看不到自己,也感覺不到身體的存在,更是失去了方向感,但他知道,自己在飄蕩,朝不知名的方向直線飄去…… 他不知道這樣執著於某一個方向有什麼意義,四面八方都是烏漆抹黑的,再去區分東南西北也沒有什麼意思了不是? 但他不由自主。如果他是可以控制自己的話,那麼,他就會命令自己停下來,就算已經死掉的人再也不會感覺到疲累,但一直傻傻飄著也未免太蠢? 他想,他應該停下。但卻發現自己停不了,自己像是一抹輕煙,一邊飛著一邊正在消散…… 這讓他想起妻子……啊,不,是前妻,抽煙時的樣子。當她吐出煙圈時,初時白煙濃密,然後那煙會向上飄去,邊飄邊逸散,最後在高處化為虛無…… 也許,他現在就是這樣的情形吧。 他還是一直在朝某個方向飄著,或許飄了幾天?幾日?幾年?甚至幾百年、千年?天曉得!他或許還能「看」得到,然而在這無止境的黑裡,張眼閉眼毫無意義的地方,就算他有手,而且還戴了表,難不成還能抬起來看一下時間嗎? ……突然,他看見了! 前方,黑暗裡出現了一抹珍珠色的微光,很黯淡,但相較於四周的黑,它的存在可比夏日艷陽了! 他不知道那是什麼,但比起知道它是什麼,更令他著急的是它正在消散! 他想,他是厭煩極了黑色了,於是好不容易見到其它顏色,便希望它可以存在得久一點。所以他不想要它消失,他命令自己趕在那已經變成灰色的光消失前,靠近它! 他沒有辦法讓自己加速,不過他還是趕在那灰色的光徹底消失時接近它了。在他接近的瞬間,那已經四散的灰光竟又亮了起來,重新聚合在他四周,將他包裹住! 然後,他被一股力量狠狠吸攫住,像被猛力塞進了什麼容器裡,一時動彈不得,窒悶的痛苦感令他想大叫,卻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再然後,隨著自己與那珍珠色光芒融合為一體之後,腦海中開始大量浮現無數個快轉畫面,衝擊得他頭昏眼花,覺得整顆腦袋都快爆了! 然後,他暈了!他像個被逼迫在電影院連續看了三天三夜快轉電影、眼睛無一刻得到休息的可憐觀眾那樣,暈了! 這次,真的是,再也沒有半點意識了…… 【第一章】 迷迷糊糊睜開眼的一瞬間,他以為自己又當了一次放羊的小孩,第五度沒死成。那些來送他最後一程的人,又白走了一趟。 再怎麼皮厚的人,都該要覺得不好意思了,何況他是個這麼愛面子、喜歡端著公子哥兒身段、希望有個好名聲留給別人去打聽的人。 也許……他該換個醫生了。換個醫術不那麼好、醫德不那麼佳,重點是懂得體貼病人心意的醫生。 這個主治醫師簡直像是跟閻羅王有仇似的,專愛跟地府搶生意,他一條殘喘的小命,被擰得細細的像條拔河繩,由著生與死的兩方拉來扯去,玩得不亦樂乎。再怎麼好涵養的人,也是有脾氣的吧! 就算他病得亂七八糟,老是生死一線,也是需要尊重的好吧?! 第一次病危沒死成,會慶幸。 第二次病危沒死成,有點僥倖。 第三次病危還是沒死成的話,就尷尬了。 到了第四次,仍舊沒死成,清醒過來都不好意思睜開眼看任何人了,只想默默挖個坑把自己埋了,順便拉著主治醫生一道…… 第五次……還好,第五次,成功了! 是成功了,但還來不及在心底為自己握拳喝彩,就接到晴天霹靂一枚—— 「姑娘,你還好吧?」清揚的男中音在耳邊響起。 姑娘?什麼姑娘?在叫誰?還有,這麼古老的稱謂是怎麼回事?莫非這年頭流行起復古風,連遣詞用字都復古了嗎?初初回復意識的金公子滿腦子漿糊,雖然渾渾噩噩的,卻不妨礙他分出一點思緒去天馬行空…… 然後,他發現那聲「姑娘」似乎是在稱呼自己。因為他被扶了起來,而男中音再次在耳邊響起: 「失禮了,姑娘,在下扶你到一旁稍作休息,以免被路人再度推擠受傷。唐突之處,還請見諒。」 是個好聽的聲音,不過聽在金公子耳中,卻成了雷聲轟轟,震碎了他滿腦子的渾渾噩噩,一時竟神清氣爽起來!他連忙使盡力氣,撐開自己彷彿千斤重的眼皮,想要弄清楚現下是怎麼一回事! 乍然一看,他以為自己見到了熟悉的人!但很快發現,只是肖似,並非同一人……所以雖然一瞬間失望地誤會自己的第五次病危仍是活了過來,但也就那麼一瞬而已,他這次是真的,死了…… 那一雙似曾相識的單眼皮大眼睛,炯炯有神地凝望著他,那眼底有著善意,也有一點點淡漠,可見對於一時的舉手之勞只是出於人品太好,但也就這樣了,那隱藏著極深的,還有一絲絲防備。 防備……什麼呢?被賴上? 心裡疑惑陣陣的金公子安靜地被眉眼肖似故人的陌生好心人給扶到青石板路旁的邊角地、不會有人行走的地方坐著。背靠著一棵柳樹,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安置自己後,才開始放眼打量週遭。 眼睛隨意掃了掃四周,這裡是個好山好水的地方,天上是乾淨得不可思議的藍天白雲;地上是古意盎然的天然美景,而且非常應景地塞滿了無數的古人。 是的,是古人。 他們每個人的衣著都非常古意,古得很徹底,從頭到腳、從裡到外,都古得一塌糊塗。看到這樣的場景,一點也不會認為是在拍電視劇什麼的。那太自欺欺人了,不願面對現實的人才這麼幹。 瞧瞧這些人身上穿的:有的是華麗的絲綢,有的是粗糙的麻,不管精緻或粗鄙,華麗或寒酸,總之,全是古裝;髮型更是十分有特色,男的全是梳髻戴冠,女的則花樣多些,但也全都不脫鬢角戴花、金玉飾品綰髻什麼的。比較講究的婦人,甚至還戴著長長的帷帽,用厚厚的紗簾將自己從頭罩到小腿。 明明是一堆奇裝異服的男男女女,卻極之和諧地融入眼前的山光水色中,不見一絲突兀。 如果這些奇裝異服的人是不突兀的,那麼,唯一突兀的人,就是他了…… 金公子呆呆地低頭打量自己,先看到自己的雙手——這是一雙女性的手,更是一雙長年勞動的手。十根手指甲光禿禿的,不見光澤,甚至還有幾處龜裂,指甲的顏色也不是健康的粉紅,而是偏向黑黃;手指更是顯得有些粗壯難看,手背毛孔粗大,紋路深刻;手心粗糙且脫皮處處,摸起來非常硬實,還有些尖銳,簡直可以直接拿來當磨砂紙使用!這樣的手掌,隨便從一塊絲綢上滑過,足以將絲綢還原成蠶絲吧…… 一個人到底要出賣勞力到什麼程度、不珍惜身體到什麼程度,才能將自己毀成這副慘狀? 金公子養尊處優了四十年,別說自己的雙手肯定是嬌嫩柔軟的,就他認識的人裡——包括醫院掃地的清潔女工,也沒有粗糙到這麼嚴重的手。 被這樣醜陋的一雙手打擊到麻木,金公子一下子感到興味索然,對自己的新長相失去了任何期待。即使發現自己的性別改變,也沒有心情去覺得驚濤駭浪了。 他想不透一個應該死去的人,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個地方,還成為一個女人?然後,他想起了之前那片無止境的黑暗,還有,灰色的光……然後,他與那灰色的光融在一起了!這,或許就是他出現在這裡的原因了——他與這具身體的原主人融合了,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而重生,聽起來也不是太過美好的辭彙,尤其是,重生在這麼一具粗糙的身體裡。 男變女,誠然值得以驚聲尖叫來表達自己的震撼,可是,如果貌醜身陋至此,那麼,是男是女也沒有什麼好在意了——嬌生慣養了一輩子的金大少,對於生存的苦難一無所知,即使他常常處於死亡邊緣,但那絕對是兩回事。 所以,對他而言,長得粗陋,恐怕比餓死還嚴重。畢竟他曾經是個美男子,卻不曾體會過什麼叫飢餓。 金大少正在忙著COS雕像,將自己隔離在這個世界以外,一時收訊不良,無法接收週遭傳遞過來的各式訊息,包括她身邊還杵著的那個扶了她一把的好心人。那位好心人一直被無視中。 他的時間正在靜止中,可不代表別人也是,於是,他身邊那個好心人打破沉默開口了—— 「若姑娘已然無礙,在下就此別過了。」 「……」無聲無息,是唯一回應。 由於金大少一直沉默地看著人群,目光顯得空茫而呆滯,對於身邊這個雖然有點熟悉,但實際上是陌生人的男子,沒有投以絲毫關注,就連最基本的口頭感謝也沒有。男子並不認為自己小小扶了眼前女子一把,讓她免於被人群踐踏或者被馬車輾過,算得上什麼天大的恩情。他不是那種順手幫了人,就認為別人應該感恩戴德回報的人,只是……這樣的目中無人,也未免太無禮了吧? 還是……這位姑娘還沒有從驚嚇中回神?嚇得神魂不屬了? 「姑娘?」再度試探一問。 還是沒有得到回應。男子一雙筆直軒揚的眉忍不住微微擰了起來。 剛剛那一波人潮疾速而過,他遠遠看到這位姑娘被推擠在地,被好幾個人踩了過去,等人潮走遠了,趴在地上的她仍是一動也不動的,不知道是暈厥過去了,還是痛得起不了身,就怕是被踩壞了骨頭,那就嚴重了。 而週遭的人都各自忙著自己的事,雖然瞥見路上躺了個女子,但也沒有人願意多事,想著反正每隔一刻鐘,都會有巡衛兵過來巡視,維持秩序,一般人也就不用操心了;若自己多事,到時被反咬了一口意圖敲詐,那可就麻煩了。 當然,之所以會沒有人理會這位姑娘的最大原因,恐怕是見她一身粗衣,再者從她枯燥而束得不平整的發,以及,粗黑的手來看,除了絕對不是個有點姿色的女人外,還八成是個低賤的奴籍,眾人也就沒有什麼心思去理會她了。 而,幫了金大少的這個年輕男子,自認並非善良之輩,但不說等一會他家裡的馬車會載著大批貨物駕過來,這一個女子躺在路邊,若是被馬車傷著了,可就是他的責任了,光是就這麼放著一名弱勢女性倒在路上不管……他的心沒有別人硬,終究做不到。 但這位姑娘再這麼傻下去也不是辦法。要不是確定沒有人可以睜著眼睛昏迷的話,他還真要以為眼前這名姑娘正在昏睡不醒中!或者,是個耳聾的,重聽的? 於是,咬牙,以更大些的聲音在她耳邊叫著: 「姑娘!你聽得到在下的聲音嗎?!」 聽到了!比雷還響的聲音,怎麼會聽不到?! 「啊!」 金大少被嚇得驚喘出一聲低叫,向來優秀的涵養讓他即使飽受驚嚇也沒有失態地尖叫,走神到天外的思緒終於歸位,呆滯的雙眼也終於有了神采,空洞的黑眸霎時亮得灼人,那眼波切過來,簡直犀利得像把刀。 一個粗鄙模樣的女子,怎麼會有這樣凌厲的眼神?! 男子身體不由自主地緊繃起來,原本滿身的不耐煩、一點點的關懷同情等等雜七雜八的情緒一下子收斂得乾乾淨淨,表情嚴肅,教人無法從他臉上讀出任何想法。 「你……」這人是誰?認識自己現在這具身體的原主嗎?金大少在腦內搜尋了下,有點遺憾地發現那裡只有一片空白,至少,記憶裡沒有儲存過眼前這張臉譜……男子給他的熟悉感,來自,嗯……前生…… 「如果你沒事了,在下——」雖然對這名女子產生了一點疑惑,但畢竟素昧平生,就算她身上有什麼不妥當,也不關他的事了。男子心中下了決定,正打算告辭。 不過,話還沒說完,就被身後傳來的叫聲給打斷—— 「哎啊!寶生姐,你在這兒啊,我們在前頭找了你好久,都沒看到你,想著你會不會已經到明興宮前的大廣場等著了,結果跑到那邊還是沒看到你,誰想你竟然落在這兒了!你這是怎麼了啊?!」 金大少抬眼看去,見到三名跑得氣喘吁吁的十三、四歲少女正站立在她面前,為首那名圓臉少女從大老遠的就劈哩啪啦地說了一堆既擔心又牢騷的話。 這三個人……金大少以為自己空白的腦袋不會提供任何有用的資訊的,可是,嘴巴卻極之自然地開口喚人了: 「梅香、秀竹、阿惜。」隨著對三名少女的名字正確喚出,金大少的大腦立即有了搜索引擎的功能,在輸入三個人名為關鍵字之後,自動列出了眼前三人的來歷,以及自己這具身體與她們的關係——嗯,就是資深老鳥與資淺菜鳥的關係。她們共同擁有著一個很不怎麼樣的職業:宮女。還是非常不吃香,超級沒前途的那種。 「你們來得正好,我剛剛跌倒了,現在還痛得站不起來呢。是這位……好心的先生幫助了我。啊,失禮了,一直忘了向你道謝,謝謝你了。」金大少終於記起禮貌,連忙補救。他可是一個風度翩翩、氣質高貴的公子哥,不容許自己有任何不恰當的失禮舉止。 男子臉色有點奇怪,他不是先生,也不以教書為業,不明白女子為何要如此喚他。還有,對於她直白而有禮的道謝,也不知道該怎麼做出合適的反應。更別說,她的道謝……禮貌多過真心感激,不知為何竟給人高高在上的感覺。 好奇怪的女子…… 算了,這不是他該好奇的。他在這名女子身上耗去太多無謂的時間了,巴不得在最快的時間內將她擺脫掉。於是,他道: 「區區小事,不足掛齒。在下失陪了。」拱拱手,起身,走人。 金公子望著男子轉身而去的背影,習慣性地屈起手指輕敲著大腿,終究忍不住,於是脫口揚聲問道: 「呃,先生,請問,你是不是姓趙?」 前方已在五步外的男子被問得頓了下腳步,略略回身看她一眼。眉頭有些皺,眼神帶著防備,卻是沒有回應,以更快的步伐離開了,很快地沒入人群裡。 竟然猜對了,是姓趙呢! 金公子嘴角勾起一抹笑,覺得心情突然好了許多。 對這陌生的新天地,也不再那麼牴觸了。 好吧!既來之,則安之。他會適應的,他已經做好心理準備要吃苦了。 「扶我起來吧。」他舉起雙手,理所當然地對三名小姑娘要求道。 關於靈魂的研究始終沒有絕對的定論,而金寶生的上輩子縱使常常在生死之間拔河,也不表示她應該對這方面很瞭解,所以她不知道自己是跟原來的金寶生的靈魂融合了,還是說他將她吞噬了?總之,很奇特的,在金寶生遭受意外失去意識時,他金公子就「醒」在這具身體裡了,而且還接收了她的所有記憶…… 嗯,怎麼說呢,這些記憶讓他瞭解了自己的情況很不美妙。 這具身體自十二歲起進宮服役,至今已經工作了將近十一個年頭,是個混得奇差、運氣黯淡,沒什麼本事也沒有靠山的低級宮女。若不是年資擺在那裡,一些後進的學妹(小宮女)、學弟(小太監)必須表面上恭恭敬敬地叫她一聲姐姐,而她可以將一些粗重的、不想做的累活丟給他們來給自己掙取一點小小福利的話,這個高齡老宮女差不多該羞愧地去死一死了。 這個宮女身上有著一些不太優的性情,比如說善良溫吞;比如說軟弱怕事;比如說學不會虛張聲勢或者倚老賣老,偶爾還會被那些年資淺的小宮女給指使得團團轉,就因為她不會計較,也絕不跟人交惡。這種性情放在任何一個時空的職場上,都是非常不妙的。 金大公子前一輩子雖然沒有上過班,也沒進過職場——誰讓他手上有錢,一開始接觸商業時,起點直接就是老闆了。他沒當過員工,但當過老闆,也面試過人,那些老實本分、懦弱安靜的人,他只會安心地派他去當總務,專門管理公司的文具用品發放、茶水間沖泡品的補充、廁所衛生紙的有無,一輩子也別想翻身了。 無疑的,金寶生宮女就是頂頭上司眼中那種最佳低階員工,雖用得安心,但也可有可無的那種。 真是超級沒前途。 更沒前途的是——這女人工作了十一年,居然身上沒有存下半毛錢!當宮女的月俸都如數寄回老家,給兄弟姊妹買地結婚生子去了。就指望著等二十五歲放出宮時,家裡的兄弟可以看在她多年的奉獻上,接納她,給她一個容身之地…… 多麼沒志氣的心願,多麼卑微的念想。 金公子不是個容易喪氣的人,但手上沒有錢的感覺,實在教他感到不安。在商場上投資多年,他知道用一千萬去賺一億是很容易可以辦到的,但若想用一塊錢去賺回一百元則是困難重重的,更別說他現在身上一無所有。 沒有錢,沒有朋友,沒有尊敬,沒有地位…… 在金公子終於翻檢完金寶生宮女二十三年的人生經歷後,歎了一口氣,雖然週遭跟他相同命運的人很多,她不是唯一慘的那一個,但這一點也無法讓他覺得好過一點。他試圖為自己這具新身體找出一點值得安慰的事,或許……戶口身份為良籍而非賤籍算是所有悲慘裡唯一還算得上好消息的事吧。 金公子重生在一個叫做永盛王朝的國家,至於到底還算不算是地球居民?他可不敢確定。仔細搜索完金寶生的記憶,也無法知曉永盛王朝的疆域到底有多大,國家屏障是山呢,還是海?週遭還有什麼其他國家存在等等。 這個見識貧乏的女人,頂多記得自己出身於洪昌縣金家村,屬性是良籍裡的農籍,腦中除了洪昌縣之外,就只知道永盛王朝的首都叫做恆安城,又可簡稱天都。從金家村走到天都,步行要十天,搭驢車要四天,中間要越過兩座山頭。除此之外的地理概念,一片空白。 聽說在永盛王朝建立之前,曾經有過長達兩百年的亂世,一群擁兵自重的人殺來殺去,毫無節制,導致人口大量死亡,偌大的土地,一片荒蕪,即使走在號稱繁華的城市,街上人口依然稀稀落落到教人心酸,簡直跟山村荒野沒兩樣。 然後,永盛王朝建立起來了。在做了一番翔實的人口統計之後,發現比起兩百年前,最後一個王朝滅亡時的人口數,竟然少了五分之三…… 於是,人力成了寶貴而緊缺的資源。除了大量鼓勵生育之外,在稅收與徭役上,更是非常有彈性,可以用家中丁口的服役來抵消稅收;而且服役的丁口,並不僅限於男丁,女子亦可為國服務。 如果一個家庭僅有一名獨生子女的話,是不用服役的,但必須盡可能地為全國人口數做出貢獻,若是十年之內再無所出,就必須比別人繳交更多的稅金;而若有兩個子女的話,則可以挑一名子女出來服兵役或農役、工役等等;若是家中有兩名以上的子女,又是不同的計役方式。總之,在開國之初,皇帝為了充分而有效的利用人口勞動力,制定了一大堆律法,並要求嚴格執行。 即使如今永盛王朝安安穩穩地成立一百五十年,一切都算是安定下來之後,這些服役條規,仍然被執行著。雖然朝廷裡已經在討論這些役法的修改,不過這些對金寶生而言,一點用處都沒有。法案修改不修改的,對她而言都沒差。反正再過兩年,她就要被放出去了。 金寶生目前的兄弟姊妹有五個,不過當年她進宮服役時,家裡就只有她跟大哥金天寶——長子男丁是多麼珍貴稀罕的存在啊,自然是不可能放大哥去軍營服役的,所以服役的人就只能是她了。 像她這樣身世的宮女,宮裡隨便一抓就一大把。 很慘,但還好不是最慘的。在她們之下,還有那種幾輩子都翻不了身的賤籍呢!沒有人權到就算突然暴斃了,都不會有人聞問的那種。 若是良籍宮女突然在宮裡死亡了,皇宮則必須給宮女的家屬一個解釋,並且付出一定的賠償金加以撫恤;而賤籍則是相當於牲畜的存在,宮女是貴人們的奴才,而賤籍宮女或太監,則是宮女的奴才,簡稱宮奴,性命比螻蟻還不值。 嗯……老實說,就算金寶生是個混得很差的老宮女,至今還沒能得到單獨的房間,吃的也都是沒有味道可言的粗食,但至少她還是可以任意使喚那些賤籍宮女太監的。雖然以前的金寶生從來沒有這麼做過,但現在的金公子可沒那麼善良,討厭做的事情可以叫別人代勞,何樂而不為? 由於金寶生的轉變實在太突兀了,所以,相熟的宮女同事們都在悄悄地說著金寶生的閒話: 「那個『金傻』好像有點變了呢,你發現沒有?」 「哎,可不是!居然開始叫那些宮奴給她洗衣整理床被了。」其實大家都這麼做,只是唯有金寶生這個傻瓜從來不敢支使別人罷了。 「那有什麼,五天前才過分呢!你可不知道,那日好不容易總管姑姑心情好的分贈了她幾兩酒,她居然不喝,還將酒兌了水,命那些跟她同房的宮奴拿酒水去清掃房間,還將所有的傢具床被等所有能搬動的都搬了出來,叫她們仔細洗乾淨,把那些賤奴折騰去了半條命,還以為會出人命呢!要知道,那些宮奴平常就做那些最粗重的活兒,一天也只給吃兩頓糠米飯,往往忙完工作回來,就已經累去半條命了,哪裡禁受得了她這樣折騰。」活著的賤奴才有用處,存心將人往死裡整就太不厚道了,同時也侵犯到大家的權益,不聲討不行! 「唉,這金傻,幾時變得這樣壞了?以前不都好好的嗎?」 「是啊!金傻不傻了,你就少一個人可使喚了,心中不快了吧?」 「只是偶爾讓她跑跑腿,哪裡稱得上使喚?你也說得太過了吧?」 三姑六婆裡的其中兩名忍不住互嗆了起來。 其他人懶得理這兩人鬥嘴,逕自嗑著瓜子,一邊將話題繼續下去。 「聽說,那傻姐兒在三月三上巳節那天,狠狠跌了個大跤,又被一群人踩踏了過去,要是一般人,早去了半條命了,可她卻是沒啥大礙地回來了。那時覺得她真是耐命,這樣被踩都沒事。原來不是沒事兒,那腦子,被踩壞啦!」 另一個宮女則有不同的意見: 「才不是那樣,我聽梅香丫頭說,上巳日那天,她巴巴地在明興宮大廣場前等著家人來探,結果竟然一個都沒來。聽說沒有來是因為寶生在今年一月早早的就將攢了三年的月俸都寄了回家給弟弟辦喜事去了,不止如此,怕家人不夠用,還把今年一整年的月俸都預支光啦。你們想,沒錢可拿,誰想大老遠白跑一趟?就為了看人?不就那張臉,有什麼好看的!」歎了口氣:「寶生巴巴盼了三年,結果什麼人也沒等到,我聽梅香說,那一天,寶生的臉色慘白得嚇人,整個人像木頭似的不動也不說話,就在那裡站到黃昏,直到探親的時間到了,也不知道該回宮。還是那三個同鄉的丫頭好心,將她扯了回來,要不然,怕是要在明興宮前真杵成一根柱子啦!」說完,拿著手中的帕子按了按眼角,將那一點點濕意拭去。不是真為金寶生打抱不平,而是忍不住感懷起自己的情況,大家都是在宮裡混得普通,屬於沒有出頭日的庸碌之輩,身上有錢,還能被家人惦記一下,倘若沒錢了,還不知道要遭受家人什麼白眼冷待呢!怕也不會比金寶生目前的現況更好了。 談到探親這個話題,大家都靜默了下來。 不管她們對金寶生這個人有怎樣的觀感,不屑也好,鄙視也好,但大家都是離鄉背井進宮工作的。不管相處得如何、工作際遇如何,大家都相同的省吃儉用,為的,不就是為了改善家人生活,讓家人過得更好嗎? 即便如此,這些宮女們也心知肚明,不管她們為自己的家庭奉獻了多少血汗錢,到了二十五歲回家之後,仍然會成為家中尷尬而累贅的存在。 這是沒辦法的事,都是她們共同的命…… 金寶生的遭遇,也可能是她們日後的遭遇,所以這場閒話說到最後,變得索然無味,大家吃完瓜子喝完茶,默默地散了。 直到三姑六婆閒話團解散完畢,再也見不到人影之後,金大公子——也就是如今的金寶生。不再是他,而是她,才從幾塊比人還高的巨石後面轉出來。她手上挎著一個簡陋破舊的提籃,籃子裡裝著一些雜七雜八的草葉竹片,雙手沾著泥土,整個人顯得有點灰頭土臉。 她看了看已經無人的幾條小徑,然後低頭望著籃子裡的草葉什物,聳聳肩,往她的宿舍方向走去了。 真要命,經過剛才某宮女一提醒,她才想到要從記憶裡抽調出相關訊息,然後咬牙不已! 該死的,居然連今年一整年的薪水都預支掉了,而現在才三月啊!叫她怎麼活到年底啊!那些豬食再這樣一成不變地吃下去,她會掛掉的!真的會掛掉的! 得想想辦法,真的得想一想了…… 金寶生是個有資歷,沒品階的宮女。所以當同齡的宮女都高昇到較為理想的工作崗位之後,連帶的,所住的宿舍也高級了不少,混得好的,甚至有單獨的套房可以住。而她呢,目前住的是四人房,而且其他三人還是賤籍宮奴…… 雖然這樣一來,要使喚奴才很方便,小小的四人房裡,就她一個老大。但重點是,在這個等級森嚴的古代國家裡,良籍與賤籍通常是不相往來的,那是自降身份,甚至是自甘墮落的,所以自從金寶生被派來跟三個賤籍宮女同住之後,就沒有少被嘲笑過。 如果之前的金寶生自尊心強一點的話,就該跑去分配宿舍的大媽那裡大吵大鬧一番,就算真的沒有別的房間挪給她住了,好歹撈點好處來賠償自己被侮辱的憤怒。 但,金寶生當初沒敢這麼做,頂多私底下偷偷哭一場,連牢騷都不會對別人發一聲,於是便一直是這樣了。成了唯一一個跟宮奴共處一室的良家女。 以前的金寶生是膽小怕事,而今換了內裡的新?金寶生,則完全不以為意,甚至挺高興可以在小小的陋室裡過起頤指氣使的幸福生活。 賤籍是不能拒絕別人驅使的,任打任罵也不會有人為他們討公道。所以就算以前的金寶生是個很好欺負的軟骨頭,老是被欺負,但若是這些賤籍敢欺負金寶生的話,只要被知道了,一定會被人活活打死。 這不是為金寶生出頭,而是為了扞衛自己良籍的尊嚴。 所以金寶生每每下班回宿舍後,倒是過得滿好的,與其他三人相安無事,彼此井水不犯河水。而金寶生還成了賤籍宮女太監口中的好人,因為金寶生從來不會欺負他們。 不過,好人金寶生的時代已經過去了,拒絕當好人,只想當個日子好過的人的升級版金寶生,這幾天成了三名宮奴的惡夢…… 金寶生不承認自己有潔癖,但髒亂也該有個限度,她難以想像怎麼會有女人的房間邋遢成這個樣子,有蟑螂蚊子也就算了,居然讓他親眼看到一隻老鼠從她眼前溜過去!從床頭竄到床尾,最後消失在陰暗的角落。 更可怕的是,當老鼠在她們面前出巡時,金寶生依稀聽到身後幾聲狠狠的吞口水聲,像是見到什麼美味似的…… 這些一人,到底還是不是女人啊! 簡直太可怕了! 所以,金寶生決定改善生活就從「住」這方面著手。於是,其他三人的惡夢開始了。 刷洗完了房間裡所有可以刷洗的東西之後,她連人也不放過,要求她們至少三天要洗一次澡,不然就別想回房間睡覺! 善良的金傻變成了惡毒的心理變態老處女,這現象雖然讓週遭的人側目了幾天,但也不是沒有前例可循,其實很多大齡宮女都或多或少有類似的症狀,大家也見怪不怪。 反正受苦的人不是一般宮女,只是無關緊要的宮奴大家也就不當一回事了。 只不過那些早已習慣偶爾占占金寶生便宜、欺負欺負她的那幾個人,心中難免若有所失,覺得人生樂趣被剝奪掉了。心中不捨之餘,更是企圖將先前那個善良的金寶生給找回來。當然,沒有成功。 金寶生一心打算低調做人,努力改善生活的日子,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沒有錢,什麼都是空想,寸步難行的滋味,金寶生每天都比前一天感受更深…… 【小劇場之 姓氏】 某年某月某日,有天,忙裡偷閒,兩人叼著根煙,吞雲吐霧,閒話當初。 當趙男主被金寶生提醒了他們第一次見面乃是在更早之前的三月三日上巳節時,趙男主這才驅動他良好的記憶力展開搜索,將初次見面的畫面從大腦裡提調出來。然後,嘴角抽搐,手指指著金寶生,抖了好一會才說得出話—— 「你……就是那個被一群人踩踏過去,沒去掉半條命、沒有斷手斷腳的那個神情恍惚、言行奇怪的粗壯女人!」 金寶生一手撥開那只指在鼻子前方的手指。沒好氣道: 「謝謝你對我的印象如此深刻,不過,那不是重點。」 「重點?」趙男主努力想了下,道:「你是指我對你的記憶不夠精確?我沒形容到你膚如黑墨、發如枯草,你覺得很遺憾?你放心,我一點也沒有忘,只是以為你不想我提起罷了。當然,如果你堅持,我甚至可以把你那天的模樣有多狼狽都能完完整整地說得一分不差,定不讓你失望。」表情慎重極了。 「謝謝你啊。」有人開始磨牙。 「我倆都這樣的交情了,就不必客氣了。」難得能成為兩人裡損人的那一個,趙男主自是要好好把握!這機會可是千載難逢呢! 金寶生畢竟當女人不太久,不太懂得仗恃女人的優勢去得理不饒人,將眼前的男人給釘得滿頭包,所以白了他一眼之後,只咕噥了兩句—— 「什麼腦袋啊你,就只記得那些無關緊要的,記憶力好也不是這麼用的吧。」然後,轉回正題:「我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那時,我問了你一句話,而你沒有回答我。」 趙男主想了一下,記起來了,道: 「那時,你問我,是不是姓趙,對吧?」 「對的。」金寶生微笑點頭。 「那又如何?」趙男主不覺得這算是什麼重點。 「耶?你當時沒有感到很驚訝嗎?在你沒有自我介紹的情況下,我怎麼可能會猜測你姓趙?」 「老實說,我不是太驚訝。」趙男主語氣好平淡。他趙家人少爺的身份,在天都不敢說家喻戶曉,但知道的人也不少了。她會知道他姓趙,其實沒什麼好奇怪的。 他平淡的語氣,對照出金寶生的興致勃勃有些無聊。不過這並沒有打擊到她的談興,她道: 「你要知道,如果你不姓趙的話,後來我可能就不會跟你合作那麼多生意了。這是為了什麼,你一點也不好奇嗎?」 趙男主想了一下,搖頭。 「我救了你,不是嗎?當然,說救或許是太托大了,但至少那時我扶了你一把,足以讓你對我的人品有一定的評價,以至於後來你想找人合作生意,我就是你最好的選擇,不是嗎?即使我不姓趙。」再說,那時她根本別無選擇好嗎?! 「那可不一定。我可不是那種有恩一定報的人。」金寶生對自己的人品沒那麼有信心。 「好吧,既然如此,那麼請你為我解惑,為什麼我非得姓趙?」 「因為,我姓金啊。」金寶生理所當然地說著,說完後,還很慎重地點頭。 「這算是解釋嗎?」趙男主無力地問。 金寶生哈哈一笑,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一副很哥倆好的樣子,無視趙男主滿臉寫著「男女授受不親」的表情,身體也躲避著她的非禮。她逕自道: 「既然我還姓金,那你當然要姓趙!」 「為什麼?」趙男主雖然開口問了,卻不冀望能從金寶生嘴裡得到自己可以理解的答案,也果然—— 「因為我們是天生一對啊!就算不是一輩子的夫妻,也會是一輩子的朋友!不管在哪裡,不管在何處!我們都要在一起!」 她的宣言很震撼,語氣卻很輕,輕得像她吐出的煙圈,說完後,朝他一笑。 而趙男主早已被她驚世駭俗的言語給石化,再不能有任何反應…… 【第二章】 不管在哪個時空、哪個朝代,不分古代或現代,人脈的建立是通向成功的第一要素。 有錢,可以請人來為你服務,但只是有錢,卻不見得會得到盡心盡力的效勞。有權也是相同的道理。所以,目前的第一要務就是摸清楚整個宮女太監宿舍區的現況、搞清楚自己這個職務的權利與義務,然後就是跟同事們建立起良好的關係,還要有意但絕不刻意地層現出自己的價值(當然不是以前那種可以被白欺負的價值),讓自己在同事裡有一定的存在感,有了存在感之後,說的話才會有人聽。做到了,才能再談其它,比如講出口的話有一定的份量等等。 在這具金寶生的身體裡重生已經二十天了,再不情願,曾經的金公子哥兒,也得咬牙認下這個名字,把前生的種種都打包到記憶的遺忘區,盡量的再不回顧。畢竟,人總得腳踏實地的活在當下。再說,這個金寶生的生活實在太艱難了,她再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打算打算的話,難不成在未來剩下的幾十年生命裡,依然鎮日與發臭的酸菜、拌著沙的粗面,以及半帶著穀殼的糠米飯為伍? 不!絕不! 她可以住會漏風漏雨的破屋——前提要乾淨! 她可以穿戴有補丁的舊衣——前提還是要乾淨! 她可以頭不戴金、頸不佩玉、手不掛銀,但她拒絕枯草般的亂髮、粗糙得像樹皮的膚質、黑中帶黃得像十年沒洗過澡、抹過臉的膚色!就算不拿養尊處優的前世來比較,純粹以身為一個人而言,不管是男是女,連自己都不能好好打理愛惜,更遑論對身外之物的追求了,真不知道活著幹什麼!一個乞丐模樣的富翁,對她而言是世上最大的悲劇。 想要改變現下的一切,就一定要有錢! 想要賺錢,就一定要有計畫。 而再優秀的計畫,也要有一票人來齊心合力執行,不然全都是空話。 人才啊!人才! 就算有人才,以她現在這樣一副倒楣樣,也絕對不會理她,更別說被她說服來共同創造開源大業了…… 一個打扮得金光閃閃、衣冠楚楚的騙子站出來振臂高呼說:跟著我投資,我能帶你發大財!是很有可能拐得人去願意相信他的——瞧瞧電視上那些來路不明卻自稱理財專家的「老師」,哪一個不是這樣?就算不斷帶股民去住「套房」,依然有人對他們報出的明牌深信不疑,傾家蕩產終不悔。而,「帶著你發大財」這句話要是從一個狀似街頭流浪漢、實則背後家財萬貫的人嘴裡說出來的話,別說沒有人會鳥他一眼了,就連路邊流浪犬也懶得朝他吠一聲。 現實如此,世道如此。 所以形象是很重要的!這不止是出於愛美的心態而已,真的…… 千里之行始於足下,還是從保養自身開始做起吧!唉…… 碰! 就在金寶生正在要求房裡的宮奴去燒水好準備洗澡時,薄薄的房門突然被粗魯無禮地撞開,重重地拍在牆上,因為力氣太大,那門板反彈回來,差點將立於門口那個闖入者給搧塌了鼻子。可惜的是,那人滿機靈的,退得夠快,一點事兒也沒有。 金寶生望著那名以茶壺狀站在門口的女子,腦中還在Google著來者是誰,立於角落的那三個宮奴已經抖著身子俐落地跪了下來,同聲高呼道: 「奴婢見過金姑姑,金姑姑安好。」 賤籍之人,在一般人眼中是渺小到不存在的。所以那位被稱作金姑姑的女子,不僅沒有叫起,連眼光都沒掃過去一枚,彷彿這問屋子裡只住著一個金寶生,沒有別人似的。 「聽說你在上巳節那日被踩傻了?」 金順兒,是金寶生的鄰居,同為金家村出身,在血緣上多多少少有點親感關係。兩人同齡,但金順兒打小就是個潑辣俐落、頭腦清楚的人。因為總是比別個村姑聰明、主意也多,自然對周圍的小玩伴顯得頤指氣使,理所當然成為孩子王,總是一副瞧不起人的神氣,「笨蛋」、「傻子」等用語,更是她招呼別人的口頭禪。 當年地方官府派人到金家村採選進宮役女時,相貌周正、聰明精幹的金順兒就是第一個被挑選上的,反而光看面相就知道笨得緊的金寶生直接被撥在落選那一頭,連第二次復選機會都沒有。 不是每個役女都可以進宮服務的,像她這樣雖然老實,但也看得出憨笨的女孩,還是放在國家織染紡司當個染布的女工吧!省得哪天在宮裡糊里糊塗把自己一條小命給弄丟了——當初負責採選的姑姑就是這樣想的。 要不是金順兒花了兩天的時間去奉承採選姑姑,然後趁著那位宮女姑姑心情大好、喝得三分醉時,終於說動成功,將金寶生的名字寫進合格的採選名冊裡。 金順兒一直很討厭金寶生。不過,在金家村,能入得了金順兒眼底讓她覺得喜歡的女孩,還真是沒有。她對每個人都是趾高氣揚的樣子,教同齡的女孩對她都又敬又怕的。不過,金寶生還是從記憶裡察覺出不同。這個金順兒不知為何特別看金寶生不順眼,從小就沒少欺負她。 那麼,金順兒千方百計讓她入宮是為了什麼?新?金寶生我行我素慣了,就算眼前站著一個氣勢強大的茶壺女,她還是堅持先把自己心中的疑惑給想完…… 進宮服役唯一的壞處是婚姻大抵就此沒著落,吧像被分配到各式廠司工作的役女那樣,年紀到了,上司會為適婚男女說親配婚,為國家創造生產力。 除了婚姻這個缺點之外,役女能夠進宮服務,其實是份教人稱羨的優差,就算拿的是最低薪資,也比別的地方高出一倍了。進宮可說是役女最好的出路了——如果混得好的話。 工作體面、薪水高,還有開設一堆免費的培訓班,教授各種學習,從最基礎的識字、規矩,再進階到算數、看帳、園藝、廚藝、女紅、衣物整理、刑律等等。皇室的師資當然是一流的,每個來教授的先生,都是各行各業的佼佼者,更不乏已經有品級的大太監、女官等。有心上進的人,隨便一項學得好了,就可以參加升等考試,然後就會陞官了。 宮女的考績評等若是一直是優秀的話,就能升品,一旦有了品級,那就不叫宮女了,叫女官!有幸升到最高級的女官甚至無須對低階的妃嬪行禮,反而還會被其奉承討好,各項收入好到低階的妃嬪都要羨慕…… 而金順兒這個女孩,如今雖然還沒有升品,但已經是宮女裡最有身份地位的一個大人物了,日後升品也是指日可待的事。 光是想著她的月俸是金寶生的五倍,就忍不住感到忌妒呢…… 別說金順兒是金家村一百多年來進宮服務的女性裡最有出息的楷模典範了,整個洪昌縣的女性也沒她這樣有出息。 即使金順兒已經是個宮女裡的大人物了,但她每月仍然會在百忙之中,抽出一些兒空閒過來欺負欺負金寶生一下。不是口頭刻薄,就是指派她去做一些吃力不討好、而且非她分內該做的事。 要不是兩個人都是女性的話,金寶生差不多要以「愛她就要欺負她」做出為什麼二十三年來金順兒會如此執著於欺負金寶生的權威結論了。一切,都是因為愛情啊…… 金順兒喜歡欺負金寶生,但卻並不曾真正對金寶生造成什麼傷害。光這一點就很值得玩味了。 以前的金寶生畏金順兒如虎,避之唯恐不及,要是真避不掉,就縮成一團,擺出標準的受虐童養媳臉,哭喪著任由金順兒欺負,抖著身子,淚眼汪汪的,連吭一聲也不敢,恨不得將自己埋進坑裡,一點點反抗的勇氣都沒有。 「金、寶、生!」已經一個人滔滔不絕說了許多冷嘲熱諷的話的金順兒突然高八度地尖喝出聲。 沒有發抖!沒有眼淚!沒有退避到角落!沒有畏怯恐懼!金順兒不滿意了!懷疑這個金傻是吧是偷偷拿布塞住耳朵,用「聽不見就不怕」這鴕鳥招來壯膽,所以才會在她的威壓之下,依然保持著平日面無表情的呆傻樣,而不是該有的耗子見到貓的模樣! 於是衝了上去,雙手成爪,就要扣住金寶生的頭好生檢查一下,看看她有沒有往耳朵裡塞東西,要真有的話,她就死定了! 如果金寶生還是之前的金寶生,她會畏金順兒如虎,她會在金順兒的威壓之下,抱頭鼠竄,滿屋子亂轉,口中哀哀告饒。但新?金寶生呢?畢竟才當了二十幾天女人,卻當了四十年的男人,面對向她投懷送抱的美女——就算張牙舞爪了點、表情猙獰了點,她還是本著大男人憐香惜玉的翩翩風度、偷香竊玉的猥瑣心思,雙手大張,將美女給抱了個滿懷。 滿香的,滿軟的,滿不錯的。 上輩子都在生病,對於女性的經驗只限於他的前妻。偏偏由於前妻的特殊家世,以及獨一無二的彪悍性格,使得兩人的戀愛過程充滿了驚濤駭浪,一點也不正常不溫馨不浪漫香艷,所以就算有過娶妻生子的經驗,金寶生還是沒有體會過那種溫香軟玉抱滿懷的粉紅色浪漫感覺。 現在趁機補補也不錯,雖然兩個人都是女的…… 嗯,這樣綿軟而豐實的觸感,莫非正是傳說中的36D? 上輩子就只愛過那麼一個女人,差勁的身體條件讓他喪失了再次談感情的可能,自然也就沒有過第二個女人。而他唯一有過的女人呢,八成是花木蘭來投胎,胸懷一片坦蕩,是典型的「木蘭無長兄『胸』」之代表人物。以至於他從沒有機會真正明白前凸後翹的奧義,對於尺碼問題,就無法做出精準判斷了。 如今這樣,也算是圓滿了吧…… 「你在做什麼?」因為同是女人,進宮十幾年,也沒太多機會接觸到真正的男人,所以即使精明厲害如金順兒,面對金寶生的毛手毛腳也純潔得不會想歪,不知道自己正在被一名披著女人外皮的中年怪叔叔給非禮了。她只想著,這個金寶生,果然是變得奇怪了。 「啊……你真豐滿。」真心實意地讚美著。如果是重生在金順兒身上,她一定不會花那麼多時間在自怨自艾上,不會鎮日感到了無生趣,應該早就振作起來了吧? 可惜她不是老天爺的寵兒,前世是什麼都有,就是沒有健康:現世是有了健康,卻沒有自由、沒有美貌,當然更沒有富貴。 「什麼豐滿?」是指什麼?金順兒想了一會,努力理解金寶生奇怪的用語,然後再看了看金寶生放在她身上的雙手,這一想通,便柳眉倒豎起來!永盛王朝以弱柳臨風的姿態為美,她這樣偏向豐腴的模樣,反而會被取笑肥胖!這丫頭活得不耐煩了,居然敢當面取笑她! 「金寶生!你什麼意思,啊?!」用力將金寶生推開,伸手如電,一把揪住她的耳朵,狠狠扭著:「你敢取笑我的身段!你吃了熊心豹子膽啦?敢這麼說我,找死了你!」 「哎,輕點輕點。扯掉了可不會再長出來。」金寶生一向很有紳士風度,縱使遭遇到了如同「野蠻女友」般的女士,受了點皮肉之苦,也很能大度的不予計較。不過,如果金順兒能放開她作惡的爪子,那就更好了。 「你、你到底在發什麼瘋?怎麼都不一樣了?!」金順兒放輕了手勁,但沒有放手,仍然揪著金寶生,一雙大眼像兩把火炬似的,直直盯著性情大變的金寶生看。將自己滿腔的怒火都暫且擱到一邊記著,反正隨時可以討回來。「真的被踩壞了?不可能啊,你身體那麼好,小時候被牛踹了一腳都沒事,只是被人踩幾個腳印,又怎麼可能會出事?」 伸手探探金寶生的額溫,確定是正常的。 「還是你那後娘攔著你大哥不讓來探望,你傷心得傻了?」再猜測著。然後凶巴巴地罵道:「今年一月底時,你找我幫你,讓司餉總管嬤嬤提前預支一整年的月錢給你。那時我就警告你別那麼傻,不要把錢全寄回家,你一旦寄了,就別想上巳節時你家裡會有人來探望。雖然咱金家村離天都不遠,走個八、九天也就到了,但沒錢可拿,誰想白走這一段路?就算你大哥心中想念你,也要看你後母和大嫂同不同意!自然是不同意的!想也知道!偏你不信,竟還是把錢全寄了,才在上巳節那天當眾哭鼻子,真是太難看了!」 「我很確定那一天我沒有哭鼻子。」金寶生很堅持地說道。 男兒有淚不輕彈,他當時只感到一切太過玄幻、對自己的糟樣感到人生無望,不過,她沒有哭!這是無比確定的! 金順兒一楞。罵道: 「誰管你哭不哭,你會不會聽重點啊?!重點是你在做了傻事之後,就該知道後果。那麼上巳節那天,沒見到親人來探望,一點也不值得意外,不是嗎?你在傷心什麼!」 金寶生本來還想好好糾正金順兒對她的誤會的。她真的沒有哭,卻被誤會有,這對他堂堂男於漢的尊嚴是多大的污蔑啊!不過在聽到金順兒說的話之後,她定定打量著眼前這個張牙舞爪的女子,深思起來。 雖然在舊?金寶生的記憶中,金順兒是個絕對不能惹的惡霸、心黑手狠,誰見誰倒楣,她自己更是被金順兒從小欺壓到大,正是個血淋淋的實例。 但是,新?金寶生在稍稍流覽完記憶裡許多相處的片斷時,卻有不同的看法。 她當男人的年頭比當女人多。思維模式上,還是傾向於男性化,看事情的角度也不同。她不會注意金順兒毫無理由欺負她多少次,她看到的是金順兒對她的怒斥裡總帶著一種恨鐵不成鋼的味道。 或許金順兒不是什麼好人,對金寶生也帶有鄙視,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沒事也要跑來欺負她取點樂子,但除此之外,她也確確實實在罩著金寶生——她能在宮裡好好活到二十三歲,就是證明。 人的性格是很複雜的,誰說你在欺負一個人的同時,不能將他列為自己的小弟小妹罩著?只許自己欺負支使,不許別人擅動的? 在金寶生看來,金順兒不喜歡金寶生是真的,但沒有太大惡意,甚至帶著一點點善意,也是真的。 「我問你,你是真的身上連一個銅子都沒有了嗎?」金順兒發現金寶生又在走神,氣得扯著她的衣領將她整個人搖來搖去。「金寶生!我說話你聽到沒有?!」 「聽到了。」被搖得很舒服的金寶生無意制止野蠻女子的行為。這要是在以前哪,身體虛弱的他早被搖暈了,肯定馬上掛點滴伺候,哪像現在,頭不暈、腦不茫,這樣搖來搖去的,應該很像蕩鞦韆的感覺吧? 「你別想胡亂說聽到了來搪塞我!說說看,你聽到我問你什麼了?」 金順兒很懷疑自己被虛應了,看看這金傻一副魂遊天外的樣子,於是逼問道。 「我聽到你問我身上是不是一毛錢都沒有了?我的回答是:對,身上都沒錢了,一個銅子都沒有。」 一邊回答,一邊在心底分神遙想著:嗯……哪天有空,叫宮奴幫她在院子邊上釘個鞦韆。從小他一直很渴望可以狠狠地玩鞦韆,將自己蕩個360度,若是不小心被拋甩出去,一定很刺激吧? 「那麼你十天前央求慶豐司的唐姑姑幫你訂了兩塊棉布和五彩繡線,如今宮外的人將貨都送來了,你要怎麼付錢?」 「啊?」有這事嗎?金寶生在腦中回想著,還真有…… 記憶中,即使是金寶生這樣五大三粗(以金公子的標準而言)的粗糙女,也是會一點針黹功夫的,做件簡單的衣服褲子、繡點花花草草禽禽獸獸什麼的,還是可以的。不過,現在的金寶生就算應該是會的,也不考慮從事DIY這類的行當。君子動口(吃美食)不動手(做手工),他一向奉為圭臬。 「我沒錢支付,能不能退貨?」 「什麼退貨?那是什麼話?你不會是想賴帳吧?」金順兒不可思議地瞪著她。 「退貨怎麼可以叫賴帳?又沒有叫別人吃虧,為什麼你的臉色看起來很沉重?」只是退貨而已,有很過分嗎?她又沒有要求七天監賞期,把東西用過了再退回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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