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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凯尔·因纳斯

2011-03-13 19页 pdf 66KB 20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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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凯尔·因纳斯 麦凯尔·因纳斯----死人的鞋 死人的鞋 [英]麦凯尔·因纳斯 1 能赶上八十五次列车对德里·费希尔来讲就算是赶了个大早。不管在哪儿,他从来 都是既办了正经事又不耽误娱乐,就是在他到那个滨海小城办事的两三天,他也结识了 几位很会玩的人,最后一天晚上,他和他们跳舞一直跳到清晨一两点。这使得他现在几 乎就要沉入梦乡,因此当那个气喘吁吁、圆睁着两眼的姑娘跌跌撞撞地闯进他的包厢时, 弄得他非常狼狈。这太糟糕了。以前他可从来没碰到过这类事。 “噢⋯⋯对...
麦凯尔·因纳斯
麦凯尔·因纳斯----死人的鞋 死人的鞋 [英]麦凯尔·因纳斯 1 能赶上八十五次列车对德里·费希尔来讲就算是赶了个大早。不管在哪儿,他从来 都是既办了正经事又不耽误娱乐,就是在他到那个滨海小城办事的两三天,他也结识了 几位很会玩的人,最后一天晚上,他和他们跳舞一直跳到清晨一两点。这使得他现在几 乎就要沉入梦乡,因此当那个气喘吁吁、圆睁着两眼的姑娘跌跌撞撞地闯进他的包厢时, 弄得他非常狼狈。这太糟糕了。以前他可从来没碰到过这类事。 “噢⋯⋯对不起,⋯⋯我只是——”那姑娘年龄和德里的年龄差不多,长得很漂亮, 但却带着一副被吓得魂不附体的神情。“一个男人—”,这一次她还是没能把话说完。 她几乎站不稳了。“你知道,刚才车厢里只有我一个人,后来——”这时德里已经 清醒过来,他站起身来。“你太激动了,”他说,“坐下来慢慢讲。现在不会再发生什 么事了。”姑娘坐了下来——可还左顾右盼地看了好几眼这间只有他们俩的车厢。德里 思忖她一定是迫切需要一位女士陪伴她。“谢谢,”她说道。 这次她说话时勉强做出一个笑脸。可她的眼睛仍然流露出惊恐不定的神色。德里忽 然觉得这位姑娘刚刚碰到的那件不愉快的事一定是很难向外人启齿的。“我叫德里·费 希尔,”他说,“在伦敦一家房地产代理公司工作,去希尔克利夫办件事。“我乘坐这 趟车,好在午饭后赶回公司。” 德里也说不准他这番自我介绍姑娘到底听没听进去。不过有一点倒是肯定的:正象 他所预料的那样,她并没有介绍她自己的情况。她只是掏出一条手绢按了一下鼻子。然 后问道,“我想我一定象个傻子吧?”从话音里可听出她仍然惊魂未定。 德里好容易才忍住没说她长得非常美丽。在现在这个场合下这种话会显得太不得作 了。所以他只是摇摇头。“一点也不,”他说,“我想我可以为你出把力。你有行李留 在刚刚离开的那个车厢里吗?要是有的话,我替你取来,好吗?” “太感谢你了。”姑娘听了这话显得镇定多了。“我带着一个绿色手提箱。我的车 厢是这有车顶头的那个。不过先让我告诉你那个。⋯那外男人吧。” 德里对此事有所怀疑。他知道,除非那个男人做得非常出格应该被拘留起来,不然 这件事还是不要再说为妙。这个姑娘可以回去告诉她的妈妈或她的最好的朋友。此时此 地要是一股脑地讲给一位素不相识的小伙子听,事后她肯定要后悔的。“听我说,”他 说,“要是我,我就不再理他了——除非你觉得有必要到了滑铁卢车站通知警察。如果 是这种情况的话,我去找乘警。现在我先把你的手提箱取来。你利用这个时间考虑考 虑。” “你没明白我的意思。” 德里停了下来,他的手已经放在通向过道的门上了。 “对不起,。你说什么?” “别走,请听我说。”她突然出人意料地尖笑了一下,笑声听上去让人很不好舒适, “我知道了,我比我想象的还要傻得多。你⋯⋯你完全理解错了。那个男人没有——” 她突然用双手捂住脸,气恼地说道:“根本没发生什么事。全是我的想象。我肯定是发 疯了。” 德里又坐了下来,什么话也没说。他知道女人们常常喜欢把许多时间用在胡思乱想 上。这个姑娘可完全不象这种类型的人。当然了,有时候你完全意料不到的人也会犯这 个毛玻“我的意思是能想象到事情的严重性,我并没有胡思乱想。谁也不可能产生⋯⋯ 这类的幻觉。”好象是为了使自己振作一点,她把手放了下来。直盯盯地看着德里。 “对吗?” 这次轮到德里大笑起来——-虽然他也无法弄清这是为什么。“听我说,”他说道, “我想我搞错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麦凯尔·因纳斯----死人的鞋 “是他的鞋。”有那么一刻姑娘的目光显得那么可怜巴巴的,就好象她知道她这句 话肯定会使整个事情从高潮跌到多么荒谬可笑的地步。“是他那双鞋。” 机车鸣了一声笛,列车驶进条隧道。车厢里灯光又代替了初夏的阳光,德里茫然地 注视着那姑娘。“你是说没发生⋯⋯没发生过什么事?” “是的——哦,不,怎么说呢?”有那么片刻,姑娘似乎是在努力斟酌自己的词句, 之后她正了正身子。“我把整个事讲给你听听吧。” “请讲吧——我特别想知道,”德里真挚地说。无论这是个什么样的故事,反正不 会是那个男人想要如何如何,叫德里听着感到很尴尬尬的事了。“你是说鞋吗?” “是啊,一只棕色的鞋,另一只却是黑色的。” 列车驶出了隧道,阳光一下子又洒满了整个车厢,但这并没有使德里·费希尔迷恋 不解的心境有所缓和。“你的意思是那个男人——”“就是,他穿着一只棕色的鞋和一 只黑色的。⋯⋯听上去很难令人相信,似乎是件微不足道的事。” “我不知道。不过谁也没见过这种事。” “就是这么回事!”姑娘感激地看了看德里。“不管什么时候—个人遇到这种事也 会大吃一惊。但是最让人受不了的是他看见我注意到了他的鞋。你明白吗?” 德里笑了笑。“还是不大明白。你是否能从头讲起?” “开始是在希尔克利夫。我觉得我自己好不容易才赶上这趟车,但那个人时间比我 卡得还紧。列车开动了他才慌里慌张地闯进来。他要带点什么行车的话,肯定上不来车 了。但他只拿着一个公文包,此外什么都没有。” “除了鞋之外,他衣着整齐吗?” 姑娘想了想。“不算整洁,但还没有到使人注意的程度。但最让我吃惊的是,他的 衣服看上去非常昂贵。他穿的花呢料子可以让你在一英里之外就能看到,要不是太花里 狐哨了一点肯定相当不错。” “他本人显眼吗?” “一点儿都不。他是个中年人,看去受过很好的教育。毫无疑问应该是头等车厢的 乘客我想他匆匆忙忙跳到三等车厢上来,就不想找那个麻烦再换车厢了。他把公文包往 身边一放一车厢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举起本《时代》周刊就看上了,杂志把脸全遮上 了。我也在看书,所以我只看了他一眼。大概足足过了半个小时我才注意到他的鞋。就 象我刚说的那样,我大吃一位。虽然我还在继续看我的书,但这件奇怪的事总是在我脑 子里晃来晃去。所以很快我又看了一眼,想弄清楚刚才是不是自己眼花了。就在我看他 的时候,他也注意到了。就是说他碰巧始了抬眼皮,从杂志上面看见了我的目光正在注 视他的鞋。他发现我看他的鞋猛然一惊。他的腿就好象被刺了一下似的一哆嗦,他的脚 毫无意义地想缩到座位底下抬起来。我心里一惊,抬起头来望了望,正好趁他没举起杂 志之前看见了他的脸,他的脸色变得惨白,好象马上就要呕吐的样子。这使我自己也感 到有点恶心。他开口说话时情况也没有什么好转。” “我想说话的题目当然不是他的鞋子了?” “不,说的正是他的鞋。他放下了杂志,对他鞋的事道了一句歉——就好象车厢 是⋯⋯是我私人的客厅,他忽然意识到他进来时衣着也太随便点了。” “他是不是想用一句玩笑话把这事遮掩过去?” “对了,他就是想这么做。但他很紧张。他一根接一根地吸那些黄色的烟卷——他 们是叫它俄罗斯烟吧?——他掐灭一支又点着另一支。他问我他的鞋是否使他看上去象 个心不在焉的教授。” “你对这是怎么回答的?”德里想,和这位姑娘谈谈她奇怪的遭遇对她是有好处的。 而且这件事听上去也只是谈论某个人的怪癖,而不是在叙述什么阴森可怕的事。过 一会儿她自己也就会这样想了。 “我说他不象这种人,这不能说是心不在焉。我还对他说事情本应该这么解释,人 们常常在故事里讲一个邋遢鬼这么干;可是当人们在真实生活中遇到此事,这么说就解 释不过去了。” 德里·费希尔笑了。“说得不错,回答到点子上了。” “也许是这样,但他似乎不喜欢我这样说。”德里非常惊讶地看到那个姑娘又开始 变得恐惧不安,“我想我这样回答太不明智了,我实在应该随便咕哝两句把这事应付过 去就算了。他掐灭了手中的烟,我突然觉得我们俩人中间的气氛紧张起来。那感觉非常 可怕,而且他下面的话一点儿也没使气氛缓和下来。他说我说得完全正确,他根本不是 麦凯尔·因纳斯----死人的鞋 心不在焉。他是个色盲。” 德里感到有些莫名其妙。“这的确有些怪,可我看不出来——”“可我知道他肯定 是在撒谎。” 姑娘在说这句话时声音听上去有些气愤。德里心服口服地承认她的脑子比他的快。 “我不敢说绝对没有这类色盲。但我知道除去红绿色盲外其它种类的色盲非常少见。 所以这话实在难以令人置信。当然我还有其它的理由不相信他的话。你说对吗?” 德里有些摸不着头脑。“我恐怕我一点也没有听懂。” “假如这个人不能分辨黑色和棕色。那他既不可能在看到自己的鞋时惊慌失措了。 这你还不懂?” “当然——懂了。”德里感到自己有些傻乎乎的。“那么后来又怎么样了?” “这次我什么都没说。因为说不出的某种原因,我真的感到有些害怕了。当我注意 到他悄悄地扭门上的把手时我更害怕了。” “通向过道的那扇门吗?” “不是,通向车厢外面的那一扇。” 德里·费希尔虽然谈不上思想非常敏捷,但他马上就本能地感到应该采取行动了。” 听着,”他说,“我现在应该去看看了。”他信心坚定地看了他的同伴一眼,站起 身来,迈步向过道走去。 火车高速行驶着,在那个惊慌失措的姑娘闯进他的车厢之前,它就一直保持着这个 速度。他向姑娘指给他的那个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向经过的一些车厢里张望。一个车 厢中是一些飞行员,大部分都在酣睡;下一个车厢只坐着一个女士,她似乎是在批改考 试卷,第三个车厢坐着一个上了年纪的牧师和他的妻子,他们在平静地谈着什么。德里 来到最后那个车厢,一眼就看到里面并没有人。 他即有些失望,又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走进车厢后,他看到姑娘的绿色手提箱 放在行李架上,对面的座位上放着一本打开的《时代》周刊。地板上扔着几支黄色烟头。 窗子关着。 德里模糊地感到他应该尽量别碰车厢中的一切。他提起手提箱便走了出去,随手把 通向过道的门带上了。姑娘还坐在老地方,他把手提箱放在她身旁。“他已经走了,” 他说道。 “走了!你不认为——” “看样子没有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德里安抚地说。 “窗子关着,他总不能从窗子缝中挤出去。要是发生了什么事的话,窗子应该是敞 开的。即使有人想从外面扒着车厢关上窗子也是不可能的。你那位令人讨厌的朋友逃到 另外一节车厢去了。这事就这样了结了——任何人也没有受到伤害。” “要是这样的话,他只能是往那个方向去,不然的话我们应该能看见他。” “完全正确。他自然要向相反的方向走。大部分车厢都在那头。那头乘客也多得多。 他认识到他出了个大丑,所以他想混入人群里去。” 姑娘点了点头。“我想你说得对。但是我还没有告诉你到底为什么我要逃出来。” 她犹豫了片刻,接着说。“这有些太荒唐了——太愚蠢了。我当时觉得他根本没有 一点想自杀的念头,他是想杀我。”姑娘爆发出一阵大笑——又是她刚刚那种古怪的笑 声。 “我这是不是令人作呕的歇斯底里大发作?毫无疑问,这意味着我无意识的心灵经 受不住任何窥视。” “胡扯。”德里感到他有责任把话说得苛刻一些。“那个家伙确实怪里怪气的。完 全有理由认为他会作出些不负责任的事来。你说他确实伸手去扭门把手吗?” “是的,我确实认为他正在考虑⋯⋯你可以把这叫做两个互相协调的动作。把门打 开,把我头朝下扔出去。就在我站起来离开时,我感觉到当时对他来讲,简直是千钧一 发。我觉出来他已经屈起身子准备向我扑来了——但是在最后的一刻他忽然又决定不这 么干了。”姑娘站起身来。“这一切太愚蠢。至少我这么看——谢天谢地。”她勉强作 了个笑容。“我去喝一杯咖啡,镇定镇定。” “要我陪你去吗?” “不必了。你已经替我作了这么多事了,帮助我振作起来。我想我自己去更方便一 些。” 剩下德里·费希尔一个人后,他仔细一想,觉得自己对这位姑娘本人没什么了解— 麦凯尔·因纳斯----死人的鞋 —除去她牵扯在里面这段莫名其妙的插曲之外,的的确确,他可以说对她完全不了解。 他是不是应该在她回来之后问问她的名字——或是至少把话题引到一般的谈天上去 呢? 情况是他可能以后再也不会碰到她了;模模糊糊产生了一种幻想:觉得还会出现稀 奇古怪的事情,一些富有浪漫气息的余波。 可是当姑娘真的回来后,她本人的态度却显得有些平淡无奇。咖啡和事后仔细的思 考似乎使她确信她刚刚做得有些过分,把一件无足轻重的事戏剧化了。她只是客客气气 地同他谈话,把谈话局限在示感激的范围里。但是德里猜到她感到很尴尬,而且到了 滑铁卢车站时她非常高兴对他、同时也对这整个意外事件道声“再见”。所以她没有提 议使他们的相识更进一步。只是火车到了终点时,他坚持要陪她走出检票口到出租汽车 站。那个使她魂飞魄散的男人——那个穿着一只黑色和一只棕色鞋的男人——肯定混在 人群中什么地方;他很可能是个疯子。你不能排除他还会来找她的麻烦这种可能性。但 是他们并没看到他的踪迹。 姑娘说了一个肯辛顿的地址,钻进了汽车里。“谢谢,”她说,“太感谢你了。” 德里露出了一个微笑,听凭对方把自己打发走——虽然有些遗憾,但也暗暗感到这 事做得对。“再见,”他说,“至少你现在平安无事了。” 她睁大了双眼,向他笑了笑。“是的,确实是这样。他现在已经不能杀害我了。” 汽车开动了。德里完全不顾来往的车辆向前迈了几步,挥着手。他几乎被一辆驶出 的汽车撞倒。就在他敏捷地向旁边躲闪的那一瞬间,汽车里面一张显得颇为开心的男人 的面孔在他的前面一擦而过。他这才意识到他刚刚差点为这个姑娘作了件傻事。他急忙 去赶公共汽车。 吃过中饭不多一会儿,德里走进去见他叔叔——现在是他的老板,他希望不久能成 为他的合伙人。德里坐在他办公桌的角上——这种特殊待遇使他感到自己已经成年,而 且没有那种挨申斥的感觉——开始汇报他的工作。他向他叙述了在希尔克利夫度过的这 几天和他为公司所做的工作。 他的叔叔用他那惯常的神色——和蔼可亲但又不无怀疑的神情——倾听着他的汇报; 之后他习惯地问了他一连串问题,这些问题表面上看去很随便,但实际都很难回避,很 能说明问题。最终,他把话题引到一般的事物上了。德里打没打几场网球?他是不是找 到几位合意的舞伴?对这种问题德里也是用那种约定俗成的方式予以回答,可他的叔叔 已经又把自己埋进文件堆里并且挥了挥手,德里知道这是让他走。 所有这一切都是惯例。但就在他走到门口时,他的叔叔抬起头来。“我说,孩子, 你刚离开希尔克利夫,那里就出了件惊人的案件。” “惊人案件,叔叔?”他看着他的叔叔伸手去取午报,漫不经心地说。 “在石头堆上发现一具无名尸体,事情的原委一点儿都没搞清楚—一就是这么一件 事。” “哦。”德里并没有把这件事特别放在心上。 “还有点儿无法解释的事。咳,我在哪儿看到的这篇文章?”德里叔叔的目光扫着 他面前排开的报纸,“对——就在这儿。尸体衣冠整齐。但是他一只脚穿着一只黑色的 鞋,另一只脚却穿着一只棕色的鞋⋯⋯我的孩子——你病了吗?我猜一定是睡眠不足。” 2 就在那天早上九点钟——在通常的时间——洛特局长来到希尔克利夫警察局当班, 他发现梅里特上尉在等着他。这种情况使洛特很不愉快。他年纪已经很大了,很快就要 退休;他从一开始就感到梅里特是一个属于对他来讲已经逝去的世界中的人物。梅里特 是个退役军官,所以对他应该表示尊敬。他的工作是给一位斯蒂芬·波莱斯先生作保镖 ——此外再也找不到什么其它合适的名称来了。这位斯蒂芬·波莱斯先生在大都会饭店 住了几个星期。洛特看不大出既然有了一般的警察巡逻为什么波莱斯还需要特殊的保卫。 似乎是由一个很大的工业财团给梅里特工资,化学家波莱斯就是那个财团的主要研 究人员。但是把梅里特从一个普通警察机构调出来,派给他这项工作的却是一个重要的 政府部门。波莱斯的研究好象是国家机密级的,所以才受到这种特别安排。洛特心里暗 暗说道,这是最特殊的安排。他一边想一边招呼一声来访者,但他一眼就看出事态非常 严重。 “波莱斯失踪了,”梅里特脱口进出了这句话,没等邀请就坐下了。他看上去就象 一个一生的事业就要毁之旦夕的人一样。很可能情况确实这么严重。 麦凯尔·因纳斯----死人的鞋 “失踪了,先生?从什么时候起?” “噢,从昨天夜里——确切点说是从今天清晨。夜里我还见过他。但是他现在不在 了。他的床也没有睡过的迹象。” “我是不是应该这样理解,梅里特上尉,你的职责之一是应该每天早上九点之前去 斯蒂芬·波莱斯先生的卧室,如果发现他不在那就需要马上和警方联系?” “当然不是这样,老兄。关键是他没在屋里睡过觉。这可需要马上着手进行调查。” “但是这类调查肯定是在你的职责范围之内,先生。” “当然。但是我自然希望能得到警方的帮助。”显然梅里特有些生气,“波莱斯是 极为重要的人物。鬼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 “这话说得不错。”洛特冷笑了一声,“但我们是不是因为这位先生没有睡在旅馆 里就要报警?我对他的习惯一无所知。但是从你被派去——陪伴他——这件事看来我觉 得他不大可能是那种没有什么怪癖的人吧。” “他是一个很聪明但有些性格不稳的人。” “我知道了。但在我们这无聊的行当里这不能算是提供一种情况。我可以不可以这 样想,斯蒂芬先生很可能是溜到别处去了?” 能看得出来梅里特有些犹豫。“这话不能由我来说。我被指示保卫他的安全。而你, 局长,如果我没搞错的话,应该已经接到过通知尽力帮助我。” “我接到过指示,先生,说明你的任务,要我和你合作。好吧。再细说说,情况怎 么样?你觉得应该采取什么行动?” “局长,部分情况我想你已经知道了。斯蒂芬先生是到这儿疗养的,但是事实上你 不能阻止他一点事都不做。他显然是搞纯理论的,这样他所需要的只是一两摞材料和几 本。他白天在沙滩和山上散步,毫无疑问是医生告诉他这样做的。然后,他常常工 作到深夜。这使我的工作变得非常令人厌烦。” “我不怀疑这点,先生。”洛特丝毫不表示同情,“那么昨天夜里呢?” “他坐在那儿差不多快一点了,我有一间能看到他窗户的房间。我已经养成习惯每 天都要等到他平安无事地上了床才去睡觉。你从这点就可以看出我的工作是一件多么叫 我头痛的事。就是这样,最后他的灯终于熄了,我刚要脱衣服就听到他打开自己房门的 声音。他下了楼,对我来讲似乎应该跟着他去,当我下到大厅时,他正向值夜班的侍者 点了点头,走出旅馆。晚饭时他没换衣服,穿着他那套花呢西服,人们完全有可能认为 他永远离开此地一去不返。可是他只是一心想在夜里遛遛弯儿。” “毫无疑问,夜间散步是让人精神愉快的。”洛特冷冰冰地评论了一句。 “一点不错。斯蒂芬先生的行动只是一种非常无所谓的怪癖,此外你再也说不出什 么来了。要是我对他在这么晚的时候散步听之任之,万一出点什么事,对我们俩都没好 处。所以我也溜了出去——在他后面大约五十码远的地方跟着他。他照直穿过了市区。 拐到通向叫做“莫林头颅’(莫林——英国威尔斯地区传说中的预言家和幻术家。) 悬崖的那条小路上。我想那个地方在月光下景色一定非常优美,再加上它那森严可畏的 笔直峭壁。周围当然没有其它人的踪影。因为只有一条小路通向那里,所以我没有随他 走到尽头。他不喜欢别人总是尾随着他到处跑。” “你这样做我并不感到吃惊,”洛特加重语气说,“我想在那么一个安静的地点也 没有必要对他的那种滑稽戏采取行动。继续说下去。” “你记得在悬崖尽头有个立脚处,还有条石凳,坐在石凳上可以俯瞰整个海滩。波 莱斯就消失在那里了,但他没坐多久。不到十分钟他又向回走来——我赶紧溜到一边, 之后又小心翼翼地随着他走回旅馆。可能我应该告诉你,我当时有一种感觉,他心中一 定有什么事。他从悬崖走下来的步伐匆匆忙忙,好象是下了什么决心。但在回去的路上 他又好几次优犹豫豫,似乎在出神。所以我一直没露面。在我走进旅馆的时候他已经回 到卧室了。我照老习惯等到他熄了灯才上床。” “那么现在呢?你是说他失踪了吗?” “是的,我已经学会每天早晨由我把信给他送去。就是这样我才发现他根本没上过 床。” 洛特皱了皱眉头,“你说他房间里所有的灯都关掉了?有没有可能在你上床睡觉时 还有一盏在亮着——一盏你看不到的?” “我想没有。” “那值夜班的待者呢?他知道不知道波莱斯又离开了?” 麦凯尔·因纳斯----死人的鞋 “不知道。他出去了一会儿,当然他是不直接离开大厅的。我想波莱斯不想让人看 到就溜出去是不会太困难的。”梅里特停顿了一下,“局长,这就是当时的情况。你怎 么解释这件事?” “我怎么可能有什么看法,”洛特的回答中不无一点尖酸的意味。 “有这么一个人,沉浸在一个深奥的科学问题构思之中,他在清晨一点钟的时候出 去散散步,好好思考一下。月光对他当时考虑问题没有任何帮助,他想在黑暗中坐一会 儿,试一试自己的思路。看来也没有多少帮助。所以很快他又走了出来。很可能就这样 一直走到天亮。最后他终于从抽象的思维中醒了过来,发觉自己异乎寻常地饥饿,之后 在他看见的第一个饭馆里吃了早点,从从容容地转回希尔克利夫,这才发现那位兢兢业 业的梅里特上尉已经说服警方到处寻找失踪的人了。”洛特向来访者投过一个淡淡的笑 容,“真实的情况当然不会和这个分毫不差。但我的猜想也是在大致范围之内的。” “我明白了。”梅里特掏出表来看了一眼,又把它放了回去,之后他冷冷地看了一 眼他面前的这位冷嘲热讽的老人。“你认为我的工作很奇特,是吗?” “是这样。先生——我正是这样想。” “你说得不错,局长。但是波莱斯,你看,也是一个非常奇特的人。他是怎么个奇 特法,我想我有责任告诉你。” “先生,我非常乐意听一听所有那些使你产生不安的事情。” “那好吧——我这就讲给你听。”梅里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使自己思想集中一下, “可能我最好还是重复一下我刚刚所说的事情,从头开始——但是从不同的角度。波莱 斯是两个奇怪的复合体。” 洛特睁圆了眼睛。“你的意思是说他还有一个兄弟——或是他家庭的其它成员?” “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我指的就是斯蒂芬·波莱斯先生——在大都会饭店逗留的 这个人——你把他看作是两个人比一个人更好理解。” 洛特仰靠在椅子上。“杰克尔医生和海德先生吗?” “或者可以说是海盗和杰克尔。这毫无疑问是一种通俗的表达,或者对于我和 你这样的外行人,局长,最好这么说。也许我们可以把他想作是哈姆雷特那种人——那 种做事犹犹豫豫的人。” “坦白地讲,先生,我并没有理解你的意思。我想杰克尔医生可能是一位有成就的 科学家,但我看不出来哈姆雷特和一个杰出的化学家之间有什么关系。” “可能是这样。”梅里特沉思了一会儿,掂量着这句话的份量。“但是事实上波莱 斯既有科学家那种过人的精力和专心致志,又生就一个飘忽不定的个性。通常来讲,他 的政治信仰和我们社会中其它的科学家没有什么两样。这就是说,在他一天的生活中大 部分时间是靠得住的。可是时不时地他的情感和智力又变得非常混乱,在这种时候,虽 然时间不会太长,他简直变成了另一个人。在冷战期间这事太令人尴尬了,我想你明白 这其中的道理。要是这期间什么人控制住他——天晓得他们会从他那里搞到什么。我想 你现在应该清楚了他们为什么要派给我这项工作了——为什么我觉得当前这个情况很严 重了。” “我依然觉得,先生,我有很多事情搞不懂。”很明显,洛特还是准备详细探讨一 下他刚刚听到的这个故事,“斯蒂芬·波莱斯先生对他自己的情况是不是很清楚?” “大致说来是这样的。但他并不怎么看重这件事。正常的时候,他总认为他的病, 怎么说呢,并不很严重。他觉得他根本不必住院治疗,就连医生到他这儿来为他检查都 不能容忍。所以人们使他相信他是位重要人物——理所当然得配备——”“——象你这 样一个新式的守护天使,”洛特不露锋芒地讥讽了一句,边说边拿起了记事簿来,倒仿 佛事情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似的。“向你透露过什么对波莱斯明显不利的线索吗?我的 意思是,有没有人知道他的这个情况,并且积极活动想要乘虚而入?” “似乎有——特别是一个叫作克劳斯的家伙。”。 “明白了。告诉你他生病的症状了吗?” “据说他一发起病来就呈现出忧郁、不安、狂躁——诸如此类的现象。” 洛特点点头。“他最近几天怎么样?有什么反常现象吗?” “在我看来最多也不过就是有些古怪。我看不出来有什么特大的变化。” “这么说来,梅里特上尉,你的情况使我觉得我的猜想还是正确的,这只不过是虚 惊一常你什么时候离开的大都会饭店——半个小时之前吗?大概差不多了,波莱斯在这 期间可能已经回去了。我这就打个电话问问情况。” 麦凯尔·因纳斯----死人的鞋 洛特的办公桌上放着两台电话机——就在他去拿其中一部的话筒时,另一部蜂鸣器 低低地响了起来,但非常急促。局长把它拿了起来。“是碍⋯是⋯⋯死了,你是说?⋯⋯ 在哪儿?”洛特一边倾听着话筒一边飞快地扫视了一眼梅里特的脸。“潮水? 要是这样的话,你处理得完全正确⋯⋯还没查明身份吗?维持现场的原状。⋯⋯我 说维持现场的原状。⋯⋯你别管为什么了。⋯⋯是的,当然——十分钟之内。⋯⋯谢 谢。” 洛特啪地一声把电话挂断,之后是片刻沉默。梅里特的脸色变得苍白,当他再开口 说话时,明显地力求使他的语气随便一些。“我想这和⋯⋯没什么牵扯吧?” “可能没有。”洛特站起身来。“不过,你可能愿意和我一起去看看吧,先生—— 以防万一。” “以防万一?” “万一在‘莫林头颅’悬崖脚上发现的就是斯蒂芬·波莱斯先生的尸体。” “事故吗?” 局长拿起帽子。“我们去就是为了了解这些情况。” 天空几乎没有一丝云,天气温暖宜人,大海掀起层层半圆形浪花,闪闪发光。海滨 宽阔的街道两旁栽着树,在这为时尚早的季节里,游客大部分来自上流社会,他们中有 些人是去洗海水浴,去避暑公园,去流动图书馆,有些人则已是从这些地方回来了,此 外还有些人带着精心喂养的小狗在散步。那些狗都很千净,体面,这一切构成希尔克利 夫典型的景色。当局长洛特驾驶着汽车,带着焦虑不安的梅里特上尉在这一系列悦人的 景象中穿过时,能看得出来,他在努力改变他的情绪,但结果只不过是在他的话语中增 添了几分讥讽的调子。他向梅里特上尉指出,任何一个意外,不管是发生在海上还是悬 崖上,都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市议会是不赞成发生这类事的。事故总是令人厌恶, 那些本来准备到这里来度假的游客,从报纸上一读到这种消息就会改变去别的地方 了。但是犯罪案却完全是另一回事。许多守本分的、守法的希尔克利夫公民最愿意的就 是出一件耸人听闻的犯罪案。现在这个季节,说实话,还嫌早了一些。甚至一件在全国 性的大报上详细登载的谋杀案也不会在那些达官显贵身上产生多大反响。但是八月份的 游客——那些人是这个城市真正的财源——则完全是另一码事。局长洛特估计,假如六 月下旬出了一连串事件最后弄到刑事法庭上的话,当地居民每人就可以少交三个便士税。 梅里特上尉对他这位同行所表现的意想不到的欢乐情绪无动于衷。一路上,他一声 不吭地坐在车里,甚至最后他们驶进一个小警察局时他仍然没有开口说一句话。一位郁 郁寡欢的警官把他们引到后面的一间小屋里,按他的话说,去查验一下尸体。但这件事 又被推迟了几分钟。他一时心血来潮,在离小屋还有一步之遥的地方忽然停住步子向他 的上级汇报起这件案子的始未来了。 早上出来想要浏览一下景色的一位上了年纪的牧师是第一个在“莫林头颅”发现尸 体的人。尸体趴在悬崖上突出来的一块孤零零的岩石上,只差一点点就掉到海里去了。 假如尸体真的掉进海里,它就会消失了——至少你永远不会知道他的身分了。因为 这一带海岸线的海潮很怪,要几个星期才会把死人再抛到岸上来。谈到这点时这位警官 的话变得滔滔不绝了。“被蚕食了,先生——就这样被啃烂了。这似乎对那些小鱼是很 难得的精料。来吧。” 听完这段有关死亡的议论,三个人走进了小屋。尸体平放在一张长桌子上,身上盖 着一条单子。警官迈上前一步,把单子拉下来一点,使尸体的脸都显露了出来。 “不错,这正是你的人。”洛特把声音放得很低,很有礼貌。 “是我的人。”梅里特脸色苍白,瞟了一眼警官。“找到什么证据了吗?” “后脑破碎。他可能是被击之后,从悬崖上扔下去的。不过也可能是在住下跳时被 岩石撞的。法医说等验了尸就可以下结论了。” “明白了。”格里转向前凑了凑,惊叫了一声,把单子又掀开一些。“不错,这是 斯蒂芬·波莱斯先生。但这不是他的衣服,至少,我从没看到他穿过这套衣服。” 洛特皱了皱眉头。“昨天夜里你跟着他的时候,他穿的不是这样吗?” “他绝对没穿这种黑色料子的。他昨天夜里穿着一套乡间穿的服装——浅色花呢, 带有比较显眼的格子。” “奇怪。”洛特转向警官,“衣服上有什么标记吗?比如裁缝写的那种上面有衣主 姓名的条子。” “没有这类东西,先生。我可以说那套衣服很普通,质地很好,是成衣。只是鞋有 麦凯尔·因纳斯----死人的鞋 些奇特。” “不合脚吗?”洛特脱口说道。 “不是不合脚。是这么回事。”警官在某种戏剧性的冲动下,一把把整条单子掀了 开来,“你什么时候见过一个死人穿一只黑鞋和一只棕鞋的?” “自杀。”洛特离开希尔克利夫行驶了一半路程后才开口说话。“一种精心策划的 自杀,以便别人无法证明。波莱斯从人世上消失不见了。当你昨天夜里跟踪他的时候— —或者说是今天早上——他是去查看查看地形。最好还是说去查看一下悬崖和大海。” “跳崖之前去看看?”梅里特闷闷不乐地往烟斗里装着烟丝。 “是的。可能他对他所看到的不中意。你说他上山时步伐很轻松,但在回大都会饭 店时却显得有些犹豫不决。但是他全面考虑了一下这件事。他知道这次他得乘你不备溜 掉,所以他摸黑换上了这套毫无标志的衣服——这就是他穿的鞋为什么颜色不一样。” “你说得可能不错。”梅里特突然感起兴起来,“事实上,鞋把他给暴露了l这可 能是波莱斯那种特别的心灵一种怪癖。他不完全甘心就这样结束自己。所以他诚心犯了 这个无意的错误。这正是弗洛伊德所谓的日常生活中的精神变态。” “非常正确。”虽然洛特局长感觉这番推测使他刚刚的推断更加有力,但他却没有 表现出来,“是啊,波莱斯过了一会儿又溜了出去,从‘莫林头颅’顶上跳了下去。他 打算直接挑到海里,被潮水卷走。之后我们可能找到一具无法辨认的尸体和没有任何标 记的衣服,不过也许完全没有这种可能性。当然,经过一番调查可能证明我说的不对。 但是我敢说这个推测有它的道理。你说对吗?” 梅里特正在点烟斗,所以他只是摇摇头。“我看不出来。波莱斯是个古怪的家伙, 不然我也不会被派来干这个差事。他可能觉得他活不下去了,也可能觉得这事太丢脸, 非遮盖一下不可。但为什么不装作是一件偶然事件呢?他有的是脑子想出点花招来,使 人们相信这确是件事故。他为什么要使他的死成为一件不可解释的失踪呢?” “那也可能是因为他不喜欢你吧,先生?” “怎么?”梅里特吃了一惊。 “我的意思,当然了,是不喜欢在他后面安上你这个尾巴,他讨厌在他身边安置一 个狱卒,可名义上是保镖——如果你问我,我认为他的厌恶倒也有道理。”洛特热烈地 阐述着自己的观点,“所以他决心尽可能使你在这件事上坐蜡。假如他真的突然无影无 踪了,你的形象在别人眼中肯定会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傻瓜。” “是埃”梅里特心里暗暗地把这话揣摩了几秒钟。等到他终于重新开口谈论起此事 来时,口气意想不到地变得缓和多了。“是啊,波莱斯死了,可怜的家伙——不管怎么 说,在上级眼中我没有尽到职责。假如验尸官接受了你这种椎论,我也就知足了。” “你对这点怀疑吗?” “怀疑。”梅里特阴沉地皱着眉头,喷出了一口烟雾,“我觉得事情还要复杂得多, 局长,而且可能也要糟得多。国家失去了斯蒂芬·波莱斯。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可能 此外也丢失些别的东西。” 3 德里·费希尔觉得自己就象一个敲钟人一样。“我向你重复三遍的事情确实是真 事。”这件事他确实已经讲了三遍了:第一遍是讲给他叔叔听,之后又在当地警察局讲 了一遍,而现在——略略带些敬畏的心情——一他正又在伦敦警察局约翰·阿普尔拜爵 士的静静的办公室里讲述这件事。在德里看来,阿普尔拜爵士的职位一定相当高。事实 上,他是一位助理专员。德里猜到把他牵扯进去的那件古怪的事情不仅非常重要,而且 依据常例,需要惊动高级人士亲自来过问。阿普尔拜爵士的态度非常随和。他把官方的 调查变成一种友好的、有时甚至是很随便的闲聊。但是德里感觉得出他这种表面的随和 后面隐藏着事态的严重性。 “你说你看着那个姑娘进了一辆出租汽车?当然,你看见了。至于那位姑娘漂亮不 漂亮,倒与本事无关。她上汽车是很自然,很正常的事。在这以后你自己上了下一辆出 租汽车?” “没有,先生。”德里摇了摇头,觉得很有趣,“我的地位是属于双层公共汽车的 上一层的。” “是这样的。象这种大车站等出租汽车的队伍常常比等公共汽车的队伍还长。我想 当时排了一长队人——出租汽车也是川流不息地一部一部往外发?” “是的,先生。火车上有的车厢就很挤。我等了一会儿,有好几辆车很快地开走了。 麦凯尔·因纳斯----死人的鞋 其中一辆差点儿撞着我。” “你当时是不是一直看着人们的鞋?” 德里爆发了一阵大笑。“确实,我盯着看别人的鞋,我现在还这样做。” “确实,你刚一进屋就看了一眼我的鞋。”阿普尔拜冲着他这位略有些尴尬的客人 宽宏地笑了笑,“你在侦察,费希尔先生,我并不怀疑。你把这事讲得很清楚了。” “告诉你实话,先生。你相信我说的话,我真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这事似乎有些 太不可思议了。” “到我们这地方来的人讲的事常常是这样。”阿普尔拜表示友好地把一匣雪茄烟送 了过去。“不过,你所讲的,实际上我们已经得到了一些证实。” 德里一下子坐了起来。“你们从那姑娘那儿听说了?” “还没有——不过我们今天应该听到,如果她看过报纸或是听了广播。除非,当然 了——”阿普尔拜猛然把话停住,“我们是从一位滑铁卢下车的怒气冲冲的旅客那里知 道的这件事,他说他不在车厢时有人从他手提箱里偷过东西。” “这类事并不稀奇吧?” “司空见惯。但是事情就发生在早上你乘的那列从希尔利克夫发出的车上。被窃的 物品是一双鞋——此外什么也没丢。我想你不难看出为什么这事有些事关重大。当你到 达滑铁卢车站后,车上肯定已经没有人穿着一双望去使人感到很古怪的鞋了。只是希尔 克利夫的那具死尸例外。⋯⋯哦,你对这事怎么看?” 德里虽然吃了一惊,但是他很大胆地回答。“我想,先生,至少有一种可能性。这 是两个人——死去的斯蒂芬·波莱斯先生和火车上的那个人——为了某种原因,他们俩 在黑暗中匆匆忙忙地换了衣服。结果他们把鞋给搞错了。” 阿普尔拜爵士同意地点着头。“说得不错。事实上,发现波莱斯的时候,他身上穿 着的那套衣服根本不可能证明他的身分。反过来讲,你那位姑娘描绘的车上那个家伙的 穿戴听上去和人们最后看到波莱斯时他的穿戴非常象。当然了,换衣服的时候他可能已 经死了。确实,似乎就是这么一回事。可我奇怪和一个死人换衣服——我的意思是在黑 暗中和一个被谋杀的入换衣服,这是为了什么呢?” “要是我的话,我做得还要糟,不只把鞋搞错了。”德里·费希尔的态度很诚恳, “这个人非得有着象钢铁一样坚强的神经才能干这类事。” “如果这样,就是被逼得没办法了。就是那些胆小如鼠的家伙,在迫不得已时干的 事也会叫你目瞪口呆。”阿普尔拜停顿了一下,“而且那里也不是伸手不见五指啊,当 然了,除非我们假设这事发生在一个山洞里,或是一个地窖里,要不就是在一间紧闭的 屋子里。” “那里有月光!” “正是这样。半个小时前我往希尔克利夫打最后一个电话时问过这件事。毫无疑问, 昨天夜里晴朗无云,而且是满月。我敢说你对这一点也很清楚。” “是的,先生。事实上,我在月光下跳舞来着。” “哦,是吗?”阿普尔拜显得高兴起来,“你喜欢鲁本斯的风景画吗?” “鲁木斯?”奋里对阿普尔拜这样突然谈论起艺术来有些无所适从。“我对他了解 不多。” “他画过一两幅月光下的风景画。所有的东西都很清晰,你知道,可是月光却把颜 色蚕蚀掉了。”阿普尔拜咯咯地笑了,“如果你在月光下把我打晕过去,费希尔先生, 你能丝毫不困难地和我换衣服。但你也完全可能把棕色的鞋子和黑色的鞋子搞错。我猜 想仔细看一下倒可能看清,但是确实很容易弄混。⋯⋯看样子我必须去趟滑铁卢车站。 假如你能和我去,我太感谢了。” “你去调查,可我?” “正是。你可能帮我们很大的忙。” “我当然和你一起去。”德里站起身来——可是突然间他又有了新想法。“你不是 怕我溜掉吧?” “是这样。”阿普尔拜的口气第一次严肃起来。“我不妨告诉你,费希尔先生,这 件事很可能非常严重。所有和这事有牵联的人都不能走,直到此事弄个水落石出为止。” “听了你这话,我真希望我也没让那姑娘走掉。” “我也这样想。我们必须面对这个现实,她是唯一可以验证火车上那个家伙的人— —那个穿着两色鞋的活人。” 麦凯尔·因纳斯----死人的鞋 德里慢慢明白过来。“而我——一?” “你又是唯一可以证明那个姑娘的人,假如——哼,她已经无法出面自己讲话的 话。” “你觉得她面临着危险吗?” “我倒想知道她后面那辆出租汽车、要不就是第二辆里面坐着的是什么人。” 幸运的是早上从希尔克利夫发出的列车既没有重新编组,也没有拉走洗刷,一位工 作人员领着他们穿过岔轨向那辆列车走去。德里觉得那些岔轨简直无穷无荆火车无声无 息地孤独地停在午后略有些苍白的阳光下,车厢盖满灰尘。一旦登上火车,德里没有象 他预期的那样困难就找到他经历那场奇遇的车厢。车厢现在看上去死气沉沉的。异常单 调。他突然感到一阵压抑。他用一种越来越怀疑的目光注视着约翰·阿普尔拜爵士立刻 着手的细致检查。 也不知道他找到什么证据没有,阿普尔拜爵士终于结束了这件事。“那个说他丢了 鞋的家伙,是在哪个车厢?”他问。 那个工作人员查看了一些文件。“我们把这件事作了,爵士。往那边走三个车 厢,挨着餐车。那位乘客去吃中饭,把手提箱放在空无一人的车厢座位上。他回来以后 发现箱子被打开了,东西翻了个乱七八糟,一双鞋不见了。当然他没有要求赔偿。” “只有我们感兴趣。”阿鲁尔拜把身子转向德里,“我不知道我们这位躲躲闪闪的 朋友为什么不把他自己的鞋放回箱子,再合上箱盖?这会让那个家伙开箱子的时候吓一 跳的。不过可能他没有这个功夫寻开心了。”阿鲁尔拜心不在焉地说道。他的目光依然 扫视着这个不会说话的车厢,似乎他不情愿就此认输。过了一会儿,他走出车厢,向车 头的方向走去。“一群飞行员,”他说,“大部分都在睡觉。这里是那位独身一人的女 士。这里是一位牧师和他的妻子。对吗?” 德里点点头。“完全正确。” “之后就是你那位姑娘目睹怪事的车厢了。要是你不介意的话,我自己过去。”他 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就好象这个车厢是由蛋壳做成的,一踩就会碎似的。德里出神地 看着,他刚才那种怀疑的心情消失得无影无踪。在他的眼睛里这个车厢里空无一物,什 么线索也没有。可是阿普尔拜却这么仔细、小心地搜索着,好象车厢会一下子暴露出一 些有决定性意义的证据似的。 “你还能闻到她所说的俄国纸烟的气味,”阿普尔蒂回头说了一句,“烟灰匣里还 有两三个你看见过的黄色烟头。我马上把小盒、链子拿出来,还有放大镜。”德里瞟了 膘那位铁路上的工作人员,他正睁圆了眼睛看着阿普尔拜做着一套神奇的动作,“我闻 得出来,这种烟草——我亲爱的华生——只产于奥姆斯克。要不就是托姆斯克?不管怎 么说,我清清楚楚地见到了‘红颜色’。只有那些政委们才发给这种特制牌号的香烟。 情节复杂了。失踪的这家伙左眼有些斜视。右手食指缺了一节指节。⋯⋯”阿普尔 拜忽然停止了唠叨这些令人惊异的废话。完全不顾还有两个人在过道里等他,又花了十 五分钟费劲地查看起他周围那些犄角旮旯来了。当他重新出现时,面色非常严肃。梅里 ·费希尔认为自己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某种非常象是紧张思索的神色。 “那些飞行员,费希尔先生——你说他们当时在睡觉,是吗?” “不是所有的。” “那牧师和他的妻子呢?” “他们一边闲聊,一边观看外面的景色。” “看车窗外面吗?” “不是,他们是往过道这边看的。” “那位独身的女上呢?” “从她的样子看我觉得她是女教师这一类的人物。她正在批改试卷。” “全神贯注吗?” “怎么说呢?——也不尽然。我记得当时在我走过去的时候她冷冷地瞟了我一眼。 你认为他们可能注意到什么重要的线索吗,先生?” “无可置疑,他们也是一个因素。”阿普尔拜看了一眼表。“我得回去了。我们没 必要纠缠在手提箱被窃这件事上。要紧的是你那位姑娘现在应该有她的消息了。你猜她 看到报纸上这条消息时会怎么样?她是不是可能惊慌失措,反倒躲了起来?” 德里摇了摇头。“我担保她不会。她明白她有责任露面,她会这样做的。” “肯辛顿,你刚刚说——此外什么也没听到?”阿普尔拜跳到路基上,他们在停放 麦凯尔·因纳斯----死人的鞋 在那里的空车厢中间穿行着,“此外有关她的别的情况你一点都不知道了——例如职业, 去希尔克利夫的原因等等?” “不知道。”德里犹豫了一下,“并不是当时我不想知道。可她受了这一惊,我就 不好再开口打听她这些事了——”“是这么回事。”阿普尔拜顺口应道,“不管怎么说, 我多么希望我们能有点关于她的线索啊!” 德里·费希尔说不上为什么心里一沉。“先生,你真的认为她的处境危险吗?” “她的处境当然很危险。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她。” 半个小时后连德里在内又回到阿普尔拜的办公室。阿普尔拜开始打一个长途电话。 “斯蒂芬·波莱斯?”一个非常有教养的声音一刻没耽搁地从剑桥传过来。“不错, 当然了。我毫不怀疑我被算作他最老的一个朋友,这消息使我非常悲伤。一位天才,很 快就会做出奇迹来。⋯⋯你说他神经不正常?我敬爱的先生,我们全都如此——除去你 们这些警察,这点是可以理解的。我知道他们为斯蒂芬担忧,但要是我是你的话,对这 话我就得打个折扣。假如你征求我的意见,比起马克来,他要好得多。” “马克?” “马克·波莱斯——斯蒂芬的表哥。你还没和他通过气吗?”剑桥那也传来的声音 似乎显得很吃惊,“马克应该是他最亲的亲属。⋯⋯地址?我只知道他住在一个风车房 里。我时不时地想象他会走出房子和风车恶战一抄⋯一位道地的怪僻人物,他超尘脱俗, 心不在焉。⋯⋯是不是和斯蒂芬志趣相同?老天啊,不。马克是搞文的——写过一本论 普希金的小册子,总的来说在研究俄国文学方面有点权威。他很有趣,但没什么影响 力。” “非常感谢您。”阿普尔汗在记事簿上写着,“还有一件事。您是否能向我提供点 儿斯蒂芬先生如何工作的情况?” “当然。”剑桥那头的话语声变得更加精确了,“一切事物都先在他脑子中构思, 之后马上记在一个小笔记本上,那个小本总是放在他的衣服的内袋里。这个笔记本—— 可能还有几张零乱的纸——就是当前他的全部存货。但愿那个笔记本没出什么问题。” “我也希望如此。斯蒂芬先生有位保卫人员,他应该对这情况非常关心的。我马上 就要和他联系。您觉得那个笔记本的确非常重要吗?” “我的老天!”剑桥那边的电话咔嚓一响挂上了。 阿普尔拜刚把话筒放下,一位科书就走进屋来。“一位来访者,爵士——我想是一 位您想会见的人,和希尔克利夫案件有关。” 德里·费希尔腾地一下身体坐直了,阿鲁尔拜转过身去追不急待地问道:“不是那 位姑娘吧?” “不是,先生。是死者的一位堂弟。他说他的名字叫马克·波莱斯——。” “把他领进来。”阿普尔拜把身子转向德里。“住在风车坊里,突然在这儿露面。 就仿佛是应召而来似的。他可能会使你感兴趣的,费希尔先生,即使他不是你那位 姑娘。 你坐在那儿别动。” 德里照他的话坐着没有动。马克·波莱斯是一个中年人,很有教养,但衣着不很整 洁,脸上带着非常和蔼的笑容。但被烟草熏得焦黄的双手却不知该往哪儿放。他有点儿 心神不定,让人一看就觉得是一个心不在焉的人。德里猜想,唯一防止他没有失掉神志 的是他幼年的教养和社会责任感。 “约翰·阿鲁尔拜先生吗?我姓波莱斯,他们从希尔克利夫把我带到这儿来,让我 见见您。斯蒂芬的消息叫人十分伤心。我很喜欢他,我想他也喜欢我。我们之间没有什 么好谈的,一点儿也没有什么好谈的。但是尽管他对人那样干巴巴的,却是个好人。我 真遗憾他的结局竟然惊动了警察局,说不定还得麻烦法庭验尸。我不知道我能做些什 么?”他一边说一边从胸兜里拿出一副眼镜架在鼻子上,“也许我可以认一下尸体—— 或是做些类似的事?”说到这儿,马克·波莱斯慢慢地环视了一下房间,那神色就仿佛 相信这间屋子角落里放着尸体似的。没看见死尸,他的温和的目光又落在德里·费希尔 身上。“这位是你的孩子?” “你堂兄的尸体自然还在希尔克利夫,波莱斯先生,我们已经验明了。这位先生不 是我的儿子”——阿普尔拜淡淡地笑了笑——“但是德里·费希尔先生今天早晨刚巧从 希尔克利夫旅行回来,他碰上点情况和您堂兄死的事有些牵扯。” “今天早上从希尔克利夫来?你好。”马克·波莱斯冲德里笑了笑,不知为什么, 麦凯尔·因纳斯----死人的鞋 他的笑容使这个年轻人的脊梁一阵发凉,“你是可怜的斯蒂芬的朋友吗?” “不——完全不是。我从来不认识他。我只是在火车上遇见——另一个旅客。她碰 上一件怪事——似乎和斯蒂芬的死有关系。所以警察对我感到兴趣。” “是这样。”这个巧妙的回答似乎没能使马克·波莱斯更加注意。他柔和的目光又 转到阿普尔拜的身上。“你知道,他们说斯蒂芬有时候神经不太正常。” “你是不是碰见过这种情况?” “我们不经常见面。当然了,偶尔也通通信。” “信中谈的是哪些事?” 马克·波莱斯似乎刹那间有些不知所措。“嗯——你不知道——无非是这类那类的 事。” “你刚刚还说你和斯蒂芬先生之间完全没有什么好谈的。你能再详细同我说说你们 信中都谈些什么吗?” “实际上”——马克·波莱斯犹豫了一下——“斯蒂芬不时地让我为他看一些东 西。” “东西,波莱斯先生?” “一些用俄语写的文章。我是搞俄语的。” “明白了。”阿普尔拜点点头,“是不是科学学术性刊物上的文章?斯蒂芬先生本 行的东西?” “天啊,不是。”马克·波莱斯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下,“我是搞文的,对技术上的 事一窍不通。而且理所当然,这类工作斯蒂芬先生有他自己的专家来干。” “那么是有关哲学的——或是有关社会学方面的?也是不是求你帮助他了解一下那 些没有翻译过来的——嗯,意识形态方面的文章?” 马克·波莱斯的手不安地动着。“这是不是他们所谓的安全测验?确实是这类东西。 斯蒂芬周期性地对共产主义理论感兴趣——兴趣十分强烈。我得承认这使我很恼火。 不是那种学说——我对这种或那种政治学说丝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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