诠释另类主题之独特结构——《已知世界》的叙述层次分析

诠释另类主题之独特结构——《已知世界》的叙述层次分析 诠释另类主题之独特结构——《已知世界》 的叙述层次分析 2008年6月 第25卷第3期 西南科技大学(哲学社会科学版) JournalofSouthwestUniversityofScienceandTechnology June2008 Vo1.25No.3 诠释另类主题之独特结构 —— 《已知世界》的叙述层次分析 吴琳琳肖腊梅 (西南科技大学外国语学院四JIIn阳621010) 【摘要】依据赵毅衡的叙述学理论,《已知世界》的多层叙述结构不仅具有审美价值,而且是为其历史题材的主题特 性量身定做的,同时,从分层的叙述学功用分析,各层次递进有效服务于情节发展,深刻揭露复杂,残酷的黑人奴隶 制社会的主题.研究明,作者爱德华?P?琼斯的独特叙述策略使《已知世界》这一讲述黑人奴隶主的另类主题 的作品得到最佳诠释. 【关键词】《已知世界》;叙述层次;跨层;主题;黑人奴隶主 【中图分类号】1106【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2—4860(2008)03—0066一O7 IllustrationontheUniqueStructureofSpecialTheme —— AnalysisontheNarrativeLevelsofTheKnownWorm WULin一1in.XIAONa—mei (SchoolofForeignLanguagesandCultures,SouthwestUniversityofScienceandTechnology, Mianyang621010,Sichuan,China) Abstract:AccordingtoZHAOYi— heng'StheoryofNarratologies,thenarrativelevelsinTheKnown Worldnotonlycontributetobuildingupabeautifulstructure,butfitthenovel'Shistoricaltheme.Mean— while,eachlevelservestodevelopthestory,andtoexplorethedeepmeaningofacomplexandcruel blackslaveryfromthefunctionsofnarratologies.Asaresult,itisprovedthattheuniquenarrativestrate— giesbyEdwardP.JonesismostsuitabletoTheKnownWorld,whichtellsaspecialthemeonablack slaveholder. Keywords:TheKnownWorld;Levelofnarration;Transgression;Theme;Blackslaveholder 一 ,引言 当代美国黑人作家爱德华?P?琼斯的代表作 《已知世界》是一部关于黑人奴隶的文学经典 着作.该小说于2003年人选美国国家图书奖后即 受到媒体关注,次年又获美国全国书评家协会奖和 普利策小说奖,2005年又赢得世界奖金最高的小说 奖——国际都柏林文学奖.《华盛顿邮报》及《洛杉 矶时报》将其列为年度好书.《纽约时报书评》和 《芝加哥太阳时报》均大赞其史诗之气魄.《波士顿 环球报》评论说:"作者将每个人的命运交叠成了历 史,并以完美的语言再创造了一个无望时代罪恶习 俗的顽固与终结."? 该部小说的璀璨光芒首先在于它对黑人奴隶制 度独特主题的描述,即以美国十九世纪末一段奇特 的史实为基础,讲述了一个黑人奴隶主的一生.爱 德华?P?琼斯独辟蹊径,着眼于美国奴隶制下黑 人奴隶主与奴隶的关系,从一个崭新的角度深刻揭 露复杂的奴隶制度的又一问题.令人称道的不单是 《已知世界》的主题,亦有其诠释另类主题的平中见 奇,普中见致的叙述策略. 对于《已知世界》的研究,国外以瑞典隆德大学 收稿日期:2007—12—17 作者简介:吴琳琳(1982一),女,满族,辽宁辽阳人,西南科技大学外国语学院硕士生. 研究方向:美国文学. 第3期吴琳琳,等诠释另类主题之独特结构——《已知世界》的叙述层次分析67 的TobiasAndersson和英国兰开斯特大学的Timothy Ryan为代表;前者的研究集中于主人公亨利?汤森 德,探讨其逐渐走上奴隶主道路的动因及深层原因; 后者从历史题材小说的角度剖析文本,论证作者在 结合传统与后现代历史小说方面的精湛技巧和在表 现种族压迫,揭露基于种族基础上的奴隶制残酷事 实的贡献.另外,国外一些其他学者也就此书在着 名刊物上发表了评论.国内对该作品的研究极为 有限,可查资料多为一些媒体对该书获国际都柏林 文学奖,普利策奖及其它奖项的刊载,报道及对该书 内容的简介. 本文在研读上述材料的基础上,运用经典叙述 学,尤其是中国学者赵毅衡的理论,以文本的叙述层 次为重点研究对象,对《已知世界》的叙述策略进行 剖析,论证作者是如何以叙述分层的方式构建文章 结构,凸显历史性主题,以结构表现情节服务的.笔 者认为,《已知世界》的叙述层次使文本结构形式美 观,具体的层次递进有效服务于情节发展.同时,考 虑到该文本是历史性题材小说的特点,作者选取了 非繁亦简的兼具历史性与文学性的层次模式.即令 繁简相交,凡异相融,在保持整体完整且重点突出的 主叙述层次下三次构建次叙述层次,使文章状如沧 海一蚌,以外表质朴掩盖精致内在. 二,《已知世界》的叙述分层 " 一 部叙述作品可能不只一个叙述者.这些叙 述者可以是平行的,例如《十日谈》中的十个叙述 者,……但在更多的情况下他们是多层存在:例如 《十日谈》中十位佛罗伦萨青年避役于郊外讲故事 消遣,这故事本身必须有另一个叙述者,居于他们所 讲的一百个故事之上.这种现象,称为叙述分 层."_J叙述文章的作者在层次方面所求的或繁或 简,或精或糙,或陈或新的遵循,打破,创造程式结构 的过程恰恰可以体现其在构建文章结构形态中的见 解与造诣. 《已知世界》的整体结构留给读者一种线性发 展的假象,文章主线是个状如中国的《儒林外史》般 的叙事格局,它以"全书无主干,仅驱使各种人物, 行列而来,事与其来俱起,亦与其去俱迄"_2的较 为散漫的结构方式,展现十九世纪末美国弗吉尼亚 州曼彻斯特郡奴隶主(特别是黑人奴隶主亨利)庄 园上的种族关系,阶级关系,甚至所有生活在这个 "世界"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在1831至1881年这 段时间跨度里,作者叙述了这样一条主线:a童年的 亨利是白人罗宾斯的奴隶并与其结下深厚感情—— b亨利被父母赎身成为自由黑人亨利在奴隶 主罗宾斯的帮助下买了第一个自己的奴隶财产,成 为黑人奴隶主并建立自己的庄园——d三十一岁的 亨利因病去世,大量财产包括奴隶留给遗孀卡尔多 妮娅——e卡尔多妮娅经营失误导致奴隶大量逃 散,亨利庄园发生天翻地覆变化——f出逃的奴隶 于遥远的另一个城市华盛顿将原有的亨利庄园的景 象刻在一个人人平等的太平世界的旅店的壁画上 (a—f所指内容同时适用于下文图A中).在叙述 过程中,这一线性历史被作者打乱时间顺序,以一个 隐身的全知全能的叙述者讲述.这一整体情节所处 的层次属于文章的"主要层次"."主要叙述所占据 的层次,亦即占了大部分篇幅的层次,就是主要层 次."_1在主要层次里,从文章初始就逝去的亨利 却从未间断的出现在整篇文章中,以这一隐身主要 人物为线,作者将与亨利及其庄园有关的多个人物 事件作为粒粒珠子串联起来,珠珠并列却又颗颗相 连,共同服务于故事整体内容. 《已知世界》的现实叙述结构亦是其独特之所 在:所谓的线性发展的故事情节通过叙述技巧而被 完全颠覆,不仅于横向的叙述时间上产生时空交错 现象,而且在纵向的叙述层次上也发生变形.在叙 述近五十年的历史事件的主叙述层次下,作者让主 线三次分层."一部作品可以有一个到几个叙述层 次,如果我们在这一系列的叙述层次中确定一个主 叙述层次,那么,向这个主叙述层次提供叙述者的可 以成为超叙述层次,由主叙述提供叙述者的就是次 叙述层次."【1:58] 第一个次叙述层次从第四章开始,叙述者聚焦 内容发生改变,从主要人物亨利的成长事件转向一 位突然走进读者视线的靠写美国和美国人事件赚稿 费的加拿大籍白人安德逊.初闻美国有黑人奴隶主 (即黑人拥有黑人)史实的安德逊对此信息产生浓 厚兴趣,并于1881年8月前往美国,找到当年亨利 的黑人教师佛恩女士,在接下来近四章的内容里,作 为主叙述层次的人物佛恩和安德逊断断续续的谈及 亨利当年的教育和成长经历.他们的对话内容成为 作者在主叙述层次下第一次构建的"次叙述层次" 主体. 西南科技大学(哲学社会科学版)第25卷 亨利去世以后,年轻的妻子卡尔多妮娅把倾听 亨利在世时名下的第一个奴隶莫西斯(亨利在世及 死后多年的奴隶监工)汇报奴隶当日劳动状况作为 每日必修课,对于I~,JN丧夫的年轻寡妇而言,聆听莫 西斯的汇报无疑已如生命中的血液不可获缺,一方 面这种方式是她继承亡夫家业,延续对丈夫爱之深 情的表达;另一方面,对于尚处悲伤孤独中的她来 说,和亡夫生前的奴隶监工交谈可以抚慰她脆弱无 助的心.终于,在文本第八章末卡尔多妮娅向这位 自己的精神寄托莫西斯提出了问题:"莫西斯,亨利 和你建造这栋房子用了多久?"3:獬至此,作者让主 叙述层次又一次出现分支,形成主叙述层次下的第 二个次叙述层次,即主叙述层次人物莫西斯向卡尔 多妮娅讲述亨利早年建筑房屋的过程这一属于次叙 述层次内容的事件. 十二章末,整个故事看似结束时,作者竞出其不 意地又附一小篇幅章节,突出的斜体式信件字体占 据该小章节大部分内容,与正文字体形成明显反差. 在这段简短的不足六页的后续结尾中,作者以四页 内容最后一次展现了主叙述层次下分离出来的次叙 述层次.该部分内容突然从前文最后一章的结束时 间一跃到两年后的1861年4月12日(内战爆发前 夜),卡尔多妮娅的弟弟卡尔文写给姐姐的一封信, 信的全部内容被载人正文,由此,作者将文章主叙述 层次下的第三个次叙述层次展现给读者. 在文章主叙述层次之上存在一个无所不知的隐 身叙述者,他讲述着全部主叙述层次的情节发展. 他似乎知道一切,却不情愿独自讲述一切.他时而 在一旁冷眼旁观,让读者独自感受和猜测人物行为, 如文章开头对莫西斯出场的描述:"地面几乎被(雨 水)浸透了,片片树叶仿佛有意将这猛烈的雨点儿 变得轻柔些,雨打在他(莫西斯)脸上,身体上,就像 手指的轻轻敲打.他张开嘴,他和雨水极少如此的 交流.他睁着眼睛……他闭上眼睛,翻了个身,睡着 了."时而,隐身叙述者又不甘自己的处境,虽 身处幕后却明显表现出对历史事实的嘲讽:"据 1860年的人口普查记载,曼彻斯特郡有2760个奴 隶,但那个人口调查员,也就是那个惧怕上帝的美国 执行官员,提供了错误的计算人口的算式.在去华 盛顿报告数据那天,他和老婆吵了一架,原本的数据 就忘了带在身上."3:时而,叙述者又全知全能的 洞悉一切,包括一个已死的灵魂的活动:"他(奥格 斯特斯的灵魂)从死亡的地点——那个谷仓升起, 越过树木,袅袅的炊烟和附近住着人家的小房子. 他朝着弗吉尼亚而去,走得快极了……"3:可见, 居于主叙述层次之上,有一个处于超叙述层次的隐 身叙述者在统揽并讲述全文故事情节. 此时,《已知世界》的结构层次可概括为下图: 183l—b_c-d亨利去世------~.l861.4……?……??l88l }l 莫西斯向卡尔多妮卡尔文寄给姐 娅讲述亨利早年建姐卡尔多妮娅佛恩&安 筑房屋的过程(2)的信(3)德逊(1) - l超叙述层次 . 1主叙述层次I i 次叙述层次 注:1.图中(1)(2×3)的序号排列依据事件在文本中出现的先后顺序: 2.图中a-f与前文标注故事主线中事件的字母所指内容相同: 3.主叙述层次中的长线一表示文本中有具体叙述的事件和情节,短线…表示叙述 者省略或跨越其时间段内的内容. 图1《已知世界>的结构层次图 三,叙述分层的作用 1.于结构形态的作用 叙述文章的"结构形态是一部由繁而简,由浅 入深,由一而多,由正而变的历史,在其古往未来的 曲折推衍中,往往有新旧更替,或多元并存的复杂景 观,形成某种并非单纯的,往往是浑浊的'光谱系 列'."叙述文章由单一向复杂的变化是一种结 构上精彩纷呈的丰富过程. 《已知世界》的层次结构(如图1)是文本结构 形态的成功所在.其俭约中有细密的塔式结构为读 者呈现一个美观的"图式"."图式属于小说审美领 域,虽然它与小说其他方面相关,比如人物,场景,话 语,但它主要来自情节……建立在完好的结构之上. 第3期吴琳琳,等诠释另类主题之独特结构——《已知世界》的叙述层次分析69 那些具有审美眼光的读者从中可以发现缪斯的影 子."[4:168]形式的完整,美观使其得以与深刻内容共 筑文本的整体美. 《已知世界》以一个黑人奴隶主的一生为主线, 描述十八世纪中后期美国曼彻斯特郡中的黑人之 间,黑白人之间,以及白人之间的爱与怨,互助与斗 争的历史及生活状况.其状如历史叙述的文学叙述 特征,要求作者在结构的构建和选择上必须放弃神 秘离奇,悬疑四溢的过分复杂的层层嵌套结构或常 伴有神仙鬼魂的回旋结构.作者突出主叙述层次, 以伪装的线性主线增强了该历史题材小说的历史真 实感.同时,主叙述层次下的多次分层又增强了小 说的文学艺术感,明显区别于纯历史记载般的史书 的单一模式. 《已知世界》的分层叙述简约中有复杂,粗犷中 不乏细致,把黑人奴隶制度下的日常生活描写得细 腻而真切.这种尝试不失为一种巧置的结构,"使 结构远人工而近自然,使结构线索变粗犷而趋于细 密,甚至淡化结构线索的质感,进一步接近生活的原 生态.这种化生活为结构,融结构于生活的情形对 于传统的结构模式而言,乃是于无结构中求结 构."[.:嘶 2.分层的叙述学功用 该文本中超叙述层次的存在,如图1所示,是作 者有意将抽象的主叙述层次的讲述者具体化,超叙 述层叙述者为主叙述层次事件的讲述提供了一个可 信赖的声音,通过他的叙述或议论,读者可以了解情 节发展,感受隐含作者的多方面的价值与观念的集 合.对于《已知世界》这一涉及奴隶制度史实的文 本,作者选取的隐身全知全能的叙述者正是为了创 造"非人格化"叙事形式,即"小说家像上帝一样,从 不出现在作品中而同时又让读者感觉到他的身影无 处不在,并且无所不为."弼J'"非人格化'的叙述 包含了作家在情感态度上的'不动情'以及技巧方 面的'不介入'这两个层面."[5:140]爱德华?P?琼 斯选取的隐身全知全能叙述者作为超叙述层的主体 声音,归还了作品自己的生命,赋予主题在非主观环 境下强大的表现力.同时,叙述者所持的"超然"便 于汇聚各章情节,使各章节内容共同为呈现复杂奴 隶制社会的方方面面的主题服务. 主,次叙述层次的接合是整个文章层次结构的 重点.首先,"从情节的维系上说,低叙述层次往往 是为了解答高层次人的疑问而设."?图1中三个 次叙述情节???的存在分别为了满足各自的高层 次人物的提问而设,即(1卜—一安德逊,(2卜一(作为 女主人身份的)卡尔多妮娅,(3卜一(身为姐姐的) 卡尔多妮娅. 其次,叙述分层的主要功用是给下一层次叙述 者一个"实体".爱德华?P?琼斯通过叙述分层为 三个次叙述层次事件分别提供了一对似乎是有血有 肉的真实人物,使叙述信息不至于来自一个令人无 法捉摸的虚无状态."高层次不仅为叙述者提供实 体,也往往为叙述接受者提供实体……从而使叙述 信息本身也变得更加可信."_】:' 另外,"叙述分层经常能使上叙述层次变成一 种评论手段,这样的评论,比一般的叙述评论自然得 多."_】次叙述层次(1)中,黑人女教师佛恩向安德 逊讲述亨利和奥格斯特斯(亨利的父亲)时说:"我 从来不会夸大其辞,所以,如果我说他(奥格斯特 斯)英俊,那他真的是很帅气.亨利长得也不错,但 是他没能等到黑人退去孩子气的年龄,过了那个年 龄,黑人们才会真正英俊,无畏;那时,他们才会懂 得,死亡开始像影子一样与他们相伴相随."[3:111]对 亨利及其父亲的评价,因为从黑人教师佛恩的口中 说出而显得格外真实,生动.佛恩是亨利的恩师和 生活见证人,没有人的评价会比她的更真切,更具说 服力,所以此时,全文的隐身叙述者隐藏起来,将发 言权完全让位给人物佛恩.次叙述层次(2)(3)中同 理,莫西斯是亨利生前唯一参与建造房屋的人,他自 然成了故事中人物卡尔多妮娅最想听的并且读者最 能接受的叙述者;卡尔文是华盛顿那家旅馆中一切 不可思议的事情的当事人,只有他的讲述会更让姐 姐卡尔多妮娅感动,同时让读者惊讶,诧异到极点. 最后,"下层叙述也能影响上层叙述.这种影 响主要是主题性,或气氛性的."_】:''次叙述层次的 多次出现会一次次加强主叙述层次的情节表达,直 至主题被充分揭示.笔者认为三个次叙述层次分别 为回答深化主题进程中的三个呈递进关系的问题而 设;三组次叙述层次的高层讲述者分别具有回答这 三个问题的特殊身份. 次叙述层次(1)的高层叙述者佛恩和安德逊在主 题阐释中扮演着重要而特殊的角色.如图1,该部 分情节从发生时间上处于主线的末端,而叙述者将 两个人物的叙述情节最先告之读者是为了解释主题 70西南科技大学(哲学社会科学版)第25卷 描述中的首要问题——解决对初闻奴隶制社会中存 在黑人奴隶主这一事实充满好奇,误解和疑虑的读 者的内在困惑.佛恩作为奴隶制社会中的黑人教师 深受奴隶制思想的影响,她有着受奴隶制思想禁锢 的灵魂和走出奴隶制社会的"身体"(南北战争废除 奴隶制度后她仍健在),这一特殊身份赋予她作为 人物而成为下层情节的叙述者的先决条件;安德逊 作为身处奴隶体制之外的现代人,他与读者共同的 对奴隶制复杂本质的好奇与无知使他成为现实中的 读者在文本内的化身.佛恩和安德逊在思想意识上 的冲撞和经历上的盈亏为两者一问一答,一诉一听 局面搭建良好的平台.文本中,安德逊提出了可以 与对黑人奴隶主事实不甚了解的读者发生共鸣的问 题:"对我而言,它(黑人拥有奴隶)就像拥有我自己 的家族,拥有自己家里的人."E3:1o8]饱含经历的黑人 教师对此的回答是:"那不同于拥有自己的家人. 根本不同."叫深受奴隶体制思想影响的黑人教 师进一步解释:"我们所做的一切(指拥有自己种族 的人作奴隶)都是法律和上帝允许的,没有人去做 法律和上帝旨意以外的事"叫佛恩的坦然相告回 答了身处奴隶体制外的安德逊的(也是读者的)第 一 个疑问,同时,她对黑人拥有奴隶事实的默许也揭 示了奴隶体制内在的痼疾.这不仅是社会体制的, 而且是意识形态的,人的心理和思想上的顽症.在 进一步为安德逊讲述亨利时,佛恩说:"也许是因为 他的血脉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未受污染untainted(回 答亨利是她黑人学生中最聪明的事实的原因)." "如果他问她具体何意的话,她准备不予回答.然 而安德逊什么也没说.他听着'未受污染untaint. ed'这一词在耳边回荡,想到这一词是她这么久以 来第一次用."佛恩对亨利聪慧过人的智商解 释为(可能受益于白人罗宾斯的影响而)未受黑人 血统的玷污,足见其作为黑人自身对黑人血统的蔑 视与贬低.这一次叙述情节的构建突出文本主题中 第一层内容——奴隶制社会中部分黑人对自己种族 及白人血统的理解与定位;亦解开读者内心的疑惑. 次叙述层次(2)的高层叙述者是奴隶监工黑人莫 西斯和继承亡夫黑人奴隶主地位的卡尔多妮亚,他 们表面上是奴隶体制下奴隶与黑人奴隶主的代表, 而两者的实际身份却更为特殊.真正的黑人奴隶主 亨利去世后,奴隶监工莫西斯更多的是行使监督和 压迫其他黑人奴隶劳作的主人化地位,寡妻卡尔多 妮亚却是一个地位明显不稳固的名存实亡的主人. 可见,此时次叙述层次的两个高层讲述者实际是奴 隶制度中真实黑人奴隶主身份的分化和弱化.两者 对话内容中的无关奴隶统治的内容(莫西斯杜撰的 亨利建房的故事)是奴隶制度动荡与摇摆的暗示, 同时,莫西斯对卡尔多妮亚进行每日奴隶劳作状况 的汇报以及两者身边的属于主叙述内容的黑奴生存 状况亦是对期望了解奴隶制度生活面貌的读者的回 答.与次叙述层次(1)相比,随着情节的进一步发展, 爱德华?P?琼斯以次叙述层次(2)暗示奴隶制度的 弱化进程,而这种微变嵌在故事主线中的由奴隶和 黑白奴隶主编织的奴隶制社会的生活图景中. 次叙述层次(3)的高层叙述者卡尔文是奴隶制中 的废奴主义倾向者和平等,民主社会的向往者. "他(卡尔文)越来越感到无法找到一个理由留在弗 吉尼亚州.为亨利挖坟墓时,他已经想到了去说服 卡尔多妮亚释放所有的奴隶,但他知道,现在她还不 会那样做."船冒德(卡尔文的母亲)对卡尔文说: "我想你知道我会有一笔(奴隶)遗产给你,不管你 想不想要.""我真的不想要."圳两段事实说 明身处奴隶制度中的卡尔文对拥有奴隶,尤其是拥 有自己种族的人的拒绝和排斥.次叙述(3)中,卡尔 多妮亚的身份是处于美国南北战争前夕的没落的黑 人奴隶主,姐弟俩在次叙述(3)中通过书信的间接对 话正是充满民主,平等思想的社会与没落奴隶制度 的交锋.卡尔文信中所诉"挂在西面墙上那巨大的 令人惊异的画面中,你,卡尔多妮亚,正和洛蕾塔,翟 蒂,本奈特站在屋子前.就像我说的那样,所有的茅 屋也都在那儿,它们前面还站着所有曾住在那儿的 人……坟里那些死去的人也都走出了墓地站在他们 原来住着的房子边,所以,那个原先埋着奴隶的坟墓 变成一块平地,除了青草什么都没有0"[3:385]卡尔文 所描述的挂在华盛顿一家旅馆的壁画是从奴隶制度 中逃出的疯女人艾丽斯等黑奴对亨利庄园的描绘, 图中的景象是明显区别于原来的奴隶制度下的黑暗 的,充满死亡的旧社会,是走出奴隶制的人们赋予世 界的一种全新的诠释,是一种使人们走出奴隶制度 坟墓掩埋的新社会."那时我最担心的,甚至一直 害怕的是:他们会想起我的历史,我,尽管一直不期 望拥有奴隶,但的的确确是拥有自己种族的人.我 害怕他们赶我走,甚至在我给你写信这一刻,我仍然 好怕."_3驯面对现实社会,即艾丽斯等人代表的废 第3期吴琳琳,等诠释另类主题之独特结构——《已知世界》的叙述层次分析7l 除奴隶制度的社会,卡尔文对自己作为奴隶主身份 的过去感到惭愧与恐惧,这种畏惧正是叙述者要彰 显的旧世界在新世界面前的怯懦与无力.卡尔多妮 亚这个旧制度的残存代表在读过信之后对卡尔文描 述的象征新社会的壁画流露出的无法抑制的喜悦将 文章主题升华,即不仅期盼与创造平等社会的卡尔 文和艾丽斯等人在新社会中找到幸福,卡尔多妮亚 所象征的残存的奴隶制的奴隶主们也从民主,祥和 的新社会中看到喜悦和希望.次叙述层次(3)最后一 次将主叙述层次中苍凉的奴隶制的生活颠覆.同 时,作者对新旧两种制度的斗争结局给读者一个交 代. 三个次叙述层次的不断重复和加强主题使爱德 华?P?琼斯精心构建的结构为充分表达文本内容 发挥突出作用,显示优秀结构于深刻主题不可缺少 的价值."一部小说,在形式上,它应该是这样的: 首先是阐述主题,然后对主题作进一步描写,由此递 进,对同一故事从不同角度加以重复,直到主题得到 阐明."[6:287] 文本中次叙述层次对主叙述层次起烘托气氛性 的影响主要体现在(2X3)中.女主人卡尔多妮娅是在 丧夫后悲痛寂寞的情况下对莫西斯每日的汇报产生 毒品般的依赖感,对此有所察觉又有所企图的莫西 斯也不失机会的接近并讨好女主人,卡尔多妮娅向 莫西斯提出叙述亨利建房经验的要求就是读者所担 心的,为之惴惴不安的后来主仆通奸事件,甚至亨利 庄园后期奴隶纷纷逃跑的衰败情境的前奏.(2)莫西 斯讲述的故事情节中,很大一部分是为讨好女主人 而肆意杜撰或在原事件上添油加醋的结果,与事实 相距甚远,但它对莫西斯与卡尔多妮娅建立不正常 关系,并最终导致亨利庄园衰败,整个曼彻斯特都骚 动不安的结果的可怕事实起着重要的预兆和烘托气 氛的作用.次叙述层次(3)在起着升华主题的重要作 用的同时,又带给读者"柳暗花明又一村的"的效 果.在第十二章结尾,文章以一种荒凉,没落的基调 几乎结束全文时,叙述层次(3)将文本的气氛推向最 高点,卡尔文信件中描述的旅店及壁画场景在让姐 姐内心久久激荡的同时将本文最终的基调大大扭 转. 四,跨层 《已知世界》似简实繁的叙述层次并非只体现 在图1文章结构纵向的层次延伸上,其各层次相互 渗透的复杂的跨层现象进一步将文章叙述结构的精 湛之处展示给读者. "属于不同层次的人物进入另一层次,从而使 两个层次的叙述情节交织,这种情况,称做'跨 层'."?《已知世界》中,人物在主,次叙述层次中 的自由出入是作者通过跨层使文章各层次结构浑然 一 体的重要笔法.次叙述(3)中的情节具有主叙述层 次人物向次层次入侵的典型特征.不只卡尔文自 身,作为主叙述层次中的人物疯女人艾丽斯,从亨利 庄园上失踪的莫西斯的妻儿普丽斯塞拉和杰米等人 纷纷在次叙述情节中出现,并于次叙述中与卡尔文 交谈. "两个层次就像神人两界,时空不干,"?:"在 《已知世界》中,这种不同层次的人物穿梭于各层次 的实例并非此一例.次叙述(2)中,佛恩向安德逊描 述的一次黑人学生聚餐情景时,由全文隐身叙述者 叙述的主层次人物亨利,卡尔多妮娅,卡尔文等人均 走人次叙述层次. 上层次入侵下层次的跨层在文本中还有另一种 表现.次叙述层次(1)是主叙述层人物佛恩为解答安 德逊而进行的情节叙述,佛恩是次叙述情节的见证 人,她理应成为次叙述内容唯一合理的叙述者,但文 中有这样一段情节: "是亨利还是奥格斯特斯?我想我对亨利比较 熟悉.但是对奥格斯特斯我根本谈不上了解".她 这样说的同时,脑子里在尽量搜索着关于奥格斯特 斯的记忆,但那记忆是千疮百孔的,像对那个单腿的 赌徒一样模糊.如此尽职尽责的妻子.……她说, 奥格斯特斯是个英俊的男人."我从来不会夸大其 辞"他对安德逊说,"所以,如果我说他(奥格斯特 斯)英俊,那他真的是很帅气…99[3:111] 引号中评论亨利和奥格斯特斯的内容为次叙述 内容,其它部分为主叙述内容.同时,"如此尽职尽 责的妻子"明显是体现主叙述层次人物佛恩内心独 白的自由直接引语,这句话却由全文的超叙述层次 的隐身叙述者叙述出来.超叙述层次与主叙述层次 如天界和人间,根本不处于同样的时空范围内,隐身 叙述者却能洞悉佛恩的心灵,直接引出出自佛恩内 心的,不被其他任何人物所察觉的想法. 这种使人物较自由的出入主,次叙述层次的叙 述方式避免了主,次层次间关系只限定在上层叙述 72西南科技大学(哲学社会科学版)第25卷 为下层叙述提供叙述者的单一目的上,使整个故事 结构更紧凑,情节更严密. 五,结论 《已知世界》的分层结构是作者针对其历史题 材小说这一兼具历史叙述与小说叙述特点的文本特 征精心创造和选择的.在主叙述层次承担展现主体 故事情节的同时,多个次叙述层次起补充,促进,深 化主题发展的协力作用.同时,各层次相互交织,彼 此渗透,以"跨层"手段使整个文章浑然一体.体现 了结构形式不仅是小说主题栖身的外部环境,更是 整个文本生命的组成部分.形式与主题的完美结合 正是创造文本这一有机统一体的必要条件. 注释 ?爱德华.P.琼斯小说三篇,<外国文艺)2005年o5期. ?LindaNull在<英语杂志>上发表书评"AuOtherGround isSinkingLand",对<已知世界>中的人物特点,角色关 系,人物价值观及该书主题做了简要介绍分析,但未做 学术上的深入论证;LoweJohn在<世界与我>杂志中发 表文章"FingeringtheGaggedGrain"谈及<已知世界》兼 具传统奴隶叙述与新奴隶叙述的特点,作者非线性的写 作技巧."世界"一词在小说中宏观和微观的含义等问 题,但未做具体深入阐述;PresslyJ.Thomas于The JournalofAfricanAmericanHistory上发袁该书评论 "I1leKnownWoddofFreeBlackSlaveholders:ARe. searchNoteontheScholarshipofCarterG.Woodson".谈 及该书的历史小说特征;WiederLaurance于TheVirginia QuarterlyReview上发表书评简介该书内容,但对该文本 未进行学术性研究. ?杨涧发于<文汇报》上的介绍性书评<黑人文学的另一 种书写》;发表于<外国文学动态>上的首都经济贸易大 学的朱琳的文章<理性之光烛照下的发现之旅——评 爱德华?P?琼斯》,王爱燕的文章(2OO4年度美国普利 策奖揭晓>;及发表于<百科知识》上的晓林的文章《普 利策文艺奖——"历史"唱主角>.三篇文章只涉及该 小说获普策奖的讯息及作品内容简介,而未对文本做学 术性探讨. 参考文献 [I]赵毅衡.当说者被说的时候——比较叙述学导论 [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8. [2]杨义.中国叙事学:杨义文存第一卷[M].北京:人民 出版社.1997. [3]Jones,EdwardP.TheKnownWorld[M].London: HarperPerennial,2004. [4]申丹,韩加名,王丽亚.英美小说叙事理论研究[M]. 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 [5]James,Henry."GustaveFlaubert":HenryJames:Se- leetedLiteraryCriticism[M].WestportConnecticut: GreenwoodPress,1978. [6]Woolf,Virginia.AWriter'sDairy[M].London:The HogarthPress,1956. [7]Genette,G.NarrativeDiscourseRevisited[M].Ithaca: ComellUniversityPreSs.1988. [8]Zinn,Howard.APeople'sHistoryoftheUnitedStates [M].HarperCollinsPublisher,2001. [9]Rimmon—Kenan,S.NarrativeFiciton:Contemporary Poetics[M].London:Methuen,1983. [10]Bal,Mieke.Narratology:IntroductiontotheTheoryof Narrative(SecondEdition)[M].Toronto:University ofTorontoPress,1997. [11]Currrie,Mark.PostmodernNarrativeTheory[M]. London:ST.Martin'sPress.1998. [12]弗拉基密尔?雅可夫列维奇?普罗普.故事形态学 [M].贾放译.北京:中华书局,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