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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编 魏晋南北朝文学第二章 两晋诗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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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编 魏晋南北朝文学第二章 两晋诗坛 第二章 两晋诗坛 两晋诗坛上承建安、正始,下启南朝,呈现出一种过渡的状态。西晋与东晋又各有特点,西晋诗坛以陆机、潘岳为代表,讲究形式,描写繁复,辞采华丽,诗风繁缛。左思的《咏史》诗,喊出了寒士的不平,在当时独树一帜。郭璞的《游仙诗》借游仙写其坎壈lǎn[footnoteRef:2]之怀,文采富艶。东晋诗坛被玄风笼罩,以王羲之、孙绰、许询为代表的玄言诗人,作品缺少诗意,“理过其辞,淡乎寡味”,虽在当时被视为正宗,却无生命力。东晋末年的伟大诗人陶渊明,开创了描写田园生活的风气,成为魏晋古朴诗风的集大成者。 [2: 不平。]...
第三编 魏晋南北朝文学第二章 两晋诗坛
第二章 两晋诗坛 两晋诗坛上承建安、正始,下启南朝,呈现出一种过渡的状态。西晋与东晋又各有特点,西晋诗坛以陆机、潘岳为代,讲究形式,描写繁复,辞采华丽,诗风繁缛。左思的《咏史》诗,喊出了寒士的不平,在当时独树一帜。郭璞的《游仙诗》借游仙写其坎壈lǎn[footnoteRef:2]之怀,文采富艶。东晋诗坛被玄风笼罩,以王羲之、孙绰、许询为代表的玄言诗人,作品缺少诗意,“理过其辞,淡乎寡味”,虽在当时被视为正宗,却无生命力。东晋末年的伟大诗人陶渊明,开创了描写田园生活的风气,成为魏晋古朴诗风的集大成者。 [2: 不平。] 第一节 陆机、潘岳与太康诗风 政治漩涡中诗人们的浮沉 逞才成为创作的目标 繁缛:太康诗风的特征 陆机、潘岳是西晋诗坛的代表[footnoteRef:3],所谓太康诗风就是指以陆、潘为代表的西晋诗风。钟嵘《诗品序》:“太康中,三张、二陆、两潘、一左,勃尔复兴,踵武前王,风流未沫,亦文章之中兴也。”即举张协、张载、张亢兄弟,陆机、陆云兄弟,潘岳、潘尼叔侄以及左思作为西晋诗坛之代表人物。《诗品序》又云:“陆机为太康之英,安仁、景阳为辅。”宋人严羽《沧浪诗话·诗体》有“太康体”,注云:“晋年号,左思、潘岳、三张、二陆诸公之诗。”《宋书·谢灵运传论》则云:“降及元康,潘、陆特秀,律异班、贾,体变曹、王。”元康(晋惠帝年号,291~299)也可视为西晋诗坛的代称。 [3: 陆机(261~303),字士衡,吴郡华亭(今上海市松江县)人。出身士族,祖逊,父抗,皆三国吴重臣。少时曾任吴牙门将,吴亡,退居旧里,闭门勤读。太康十年(289)左右,与弟云同至洛阳,为著名诗人张华所爱重,名动一时,时称“二陆”。历仕为太子洗马、著作郎、中书郎等职,后成都王荐为平原内史,世称陆平原。太安二年(303),成都王司马颖举兵伐长沙王,以机为后将军、河北大都督;战败受谮,为颖所杀。原有集,已佚。南宋徐民瞻得遗文十卷,与陆云集合刻为《晋二俊文集》,明代陆无大据以翻刻,即今通行之《陆士衡集》。中华书局刊有点校本《陆机集》。今存诗107首,文127篇(包括残篇)。《晋书》有传。潘岳(247~300),字安仁,后人常称其为潘安,荥阳中牟(今属河南)人。少以才颖见称,乡邑号为神童。美姿仪,《晋书》本传载,“少时常挟弹出洛阳道,妇人遇之者,皆连手萦绕,投之以果,遂满车而归。”(掷果盈车)与夏侯湛友善,常出门同车共行,京城谓之“连璧”。曾任河阳令、著作郎、散骑侍郎、给事黄门侍郎等职。谄事贵戚贾谧,预贾谧“二十四友”之列。及赵王伦专政,中书令孙秀诬其谋反,族诛。原有集,已佚。明人辑有《潘黄门集》。今存诗18首,《悼亡诗》三首为其代表作;另存文61篇。《晋书》有传。] 晋武帝司马炎代魏之后不久,天下重归于一统。当时“民和俗静,家给人足”(《晋书·武帝纪》),社会相对安定,经济比三国纷争时有较大发展。士人们重新燃起从政热情,愿为新朝效力,陆机、陆云自吴入洛,就是一个例证。原曹魏政权中的文人,转投司马氏政权者,为数更多。统治集团为巩固政权的需要,也尽力拉拢文人。但由于西晋王室内部矛盾十分复杂,文人们在政治斗争的漩涡中几经浮沉,演出了一幕幕人生的悲剧。 张华因为支持武帝伐吴得到封赏,确立了他此后在朝中的重要地位。陆机兄弟太康间入洛阳,经张华延誉,得到任用。后来,张华被武帝岳父权臣杨骏所忌,不得参与朝政。惠帝时,贾谧专权,当时文人多投其门下,潘岳、石崇、左思、陆机、陆云、刘琨诸人皆在其中,有“二十四友”之称。[footnoteRef:4]潘岳与石崇争事贾谧,构陷愍怀太子,尤为人诟病。此后,政治矛盾日趋白热化,战争一触即发。对于这种情形,诗人们虽有所认识,却未能急流勇退。张华晚年,其子劝其退位,不从,说要“静以待之,以候天命”(《晋书·张华传》)。潘岳得势时,其母劝他要“知足”,“而岳终不能改”(《晋书·潘岳传》)。顾荣、戴若思看到天下将乱,劝陆机还吴,陆机不从(《晋书·陆机传》)。这种处世态度,导致了诗人们在“八王之乱”中多被杀戮的悲剧命运。永康元年(300)赵王司马伦废贾后,诛贾谧,拉拢张华参与其事,张华拒绝,被杀。潘岳、石崇、欧阳建等人亦于同年为赵王伦所害。太安二年(303)司马颖等起兵讨长沙王司马乂,陆机率20万大军为前锋,兵败受谗,被司马颖杀害。“八王之乱”本无是非可言,陆、潘等诗人为之丧命,是混乱年代造成的悲剧,也是他们热衷功名的后果。 [4: 《晋书·贾谧传》:“谧好学,有才思。既为(贾)充嗣,继佐命之后,又贾后专恣,谧权过人主,……开合延宾,海内辐凑,贵游豪戚及浮竞之徒,莫不尽礼事之。或着文章称美谧,以方贾谊。渤海石崇……,皆傅会于谧,号曰二十四友,其余不得预焉。”] 西晋诗人多以才华自负,他们努力驰骋文思,以展现自己的才华。陆机《文赋》说“辞程才以效伎”,着文要“收百世之阙文,采千载之遗韵。谢朝华于已披,启夕秀于未振。”为了逞才,他们对当时最能表现才华的辞赋都十分重视,[footnoteRef:5]辞赋创作既为他们带来巨大的声誉,又使他们在艺术技巧方面得到很好的训练。而他们的文才,也的确十分突出。 [5: 陆机今存赋近五十篇,《文赋》、《豪士赋》等皆负重名。潘岳的赋,《文选》收录八篇,《秋兴赋》、《闲居赋》、《寡妇赋》等皆为名篇。左思的《三都赋》,亦负盛名。] 如张华见到陆机、陆云兄弟,惊叹曰:“伐吴之役,利获二俊。“(《晋书·陆机传》)他还说陆机为文,“才”患“太多”(《世说新语》刘注引《续文章志》)。钟嵘说:“陆才如海,潘才如江。”(《诗品上》)刘勰称陆机“才优”(《文心雕龙·熔裁》)。其他诗人亦以才见称,如“左思奇才”(《文心雕龙·才略》);张载“有才华”(《文选》注引臧荣绪《晋书》);张协诗“雄于潘岳,靡于太冲。[footnoteRef:6]风流调达,实旷代之高手”(钟嵘《诗品上》);潘尼“有清才”(《文选》注引《文章志》);夏侯湛“有盛才,文章巧思,名亚潘岳”(《世说新语·文学》引《文士传》);成公绥“少有俊才”(《文选·啸赋》注引臧荣绪《晋书》)。 [6: 左思。] 由于时代的原因,潘、陆诸人不可能唱出建安诗歌的慷慨之音,也不会写出阮籍那种寄托遥深的作品,他们的努力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拟古,二是追求形式技巧的进步,幷表现出繁缛的诗风。 摹拟《诗经》、汉乐府和《古诗》,成为当时的风气。陆机的《赠冯文罴迁斥丘令》八章、《与弟清河云诗》十章,潘岳的《关中诗》十六章、《北芒送别王世胄诗》五章等,均为四言体的名篇,这些诗学习《诗经》,但文辞趋向华美。在《乐府诗集》的《相和歌辞》中,大多数曲调都有陆机的拟作。其中陆机的其他乐府诗也往往成为后来拟作同题乐府诗的样本。[footnoteRef:7]陆机的《拟古诗》十二首,基本上都是拟《古诗十九首》的,在内容上皆沿袭原题,格调上变朴素为文雅,显示出诗歌文人化的倾向,其总体水平不及原作。然而陆机有时能够拟得维妙维肖,有些地方还另有特色,已属难能可贵,所以钟嵘《诗品序》将陆机拟古也列为“五言之警策”。 [7: 参见曹道衡《陆机的思想及其诗歌》,载《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学报》1996年第1期。] 在诗歌技巧方面,陆机、潘岳诸人进行了多方面的努力,形成了与汉魏古诗不同的艺术风貌:繁缛。正如沈约《宋书·谢灵运传论》所说:“降及元康,潘、陆特秀;律异班、贾,体变曹、王;缛旨星稠,繁文绮合。”其实,陆机在《文赋》中已经强调了这一点:“或藻思绮合,清丽芊眠。炳若缛绣,凄若繁弦。”这几句话正好可以用来评价他自己的诗风。“繁缛”,本指繁密而华茂,后用以比喻文采过人。[footnoteRef:8]分而言之,繁,指描写繁复、详尽,不避繁琐。缛,指色彩华丽。《说文》曰:“缛,繁彩也。”《晋书·夏侯湛潘岳张载传论》说:夏侯湛“时标丽藻”,“缛彩雕焕”;“机文喻海,韫蓬山而育芜;岳藻如江,濯美锦而增绚”;“岳实含章,藻思抑扬”;“尼标雅性,夙闻词令”;“载、协飞芳,棣华增映”。指出潘、陆、夏侯湛、张载、张协等人诗歌繁缛的特征。 [8: 曹植《七启》:“步光之剑,华藻繁缛。”写宝剑被装饰得五彩斑斓,非常华丽。《文心雕龙·体性》:文体有八,五曰繁缛。“繁缛者,博喻酿采,炜烨枝派者也。”指出繁缛为诗文风格之一,其特点是文采华丽,枝叶众多。] 与汉魏古诗相比,太康诗风“繁缛”的特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语言由朴素古直趋向华丽藻饰 陆机的《拟古诗》,可以为华丽藻饰的代表。试举《古诗·西北有高楼》与陆机拟作比较如下: 古诗·西北有高楼 西北有高楼,上与浮云齐。交疏结绮窗,阿阁三重阶。上有弦歌声,音响一何悲!谁能为此曲?无乃杞梁妻。清商随风发,中曲正徘徊。一弹再三叹,慷慨有余哀。不惜歌者苦,但伤知音稀。愿为双鸿鹄,奋翅起高飞。 拟西北有高楼 陆机 高楼一何峻,迢迢峻而安。绮窗出尘冥,飞陛蹑云端。佳人抚琴瑟,纤手清且闲。芳气随风结,哀响馥若兰。玉容谁能顾,倾城在一弹。伫立望日昃zè,[footnoteRef:9]踯躅再三叹。不怨伫立久,但愿歌者欢。思驾归鸿羽,比翼双飞翰。 [9: 昃,太阳偏西。] 这两首诗内容相同,每两句所描绘的具体情景相似,结构也一致。可是风格有朴素与华丽之别。陆机、潘岳其他的诗作,以及张华的《情诗》、《轻薄篇》、《美女篇》等,与此类似。 二、描写由简单趋向繁复 试以《猛虎行》为例,《猛虎行》古辞为:“饥不从猛虎食,暮不从野雀栖。野雀安无巢,游子为谁骄。”[footnoteRef:10]魏文帝、明帝的拟作也很简单(见《乐府诗集》卷三十一),陆机的拟作大大地丰富了原作的内容,文辞委婉曲折,而以繁复取胜: [10: 饥饿也不依靠强暴者来谋求饭食,夜晚睡觉也不会寄宿于野雀的巢下。比喻不和坏人同流合污,保持自己的节操。] 渴不饮盗泉水,热不息恶木阴。恶木岂无枝,志士多苦心。整驾肃时命,杖策将远寻。饥食猛虎窟,寒栖野雀林。日归功未建,时往岁载阴。崇云临岸骇,鸣条随风吟。静言幽谷底,长啸高山岑。急弦无懦nuò响,亮节难为音。人生诚未易,曷云开此衿?眷我耿介怀,俯仰愧古今。 这首诗写自己在外行役的经历,虽然壮志难酬,仍不改“耿介”之怀。情、理结合自然,描写景物细致而生动,是陆诗中的上乘之作。 又如潘岳的代表作《悼亡诗》三首,其一写丧妻后的悲痛之情: 荏苒冬春谢,寒暑忽流易。之子归穷泉,重壤永幽隔。私怀谁克从,淹留亦何益。僶俛恭朝命,回心反初役。望庐思其人,入室想所历。帏屏无仿佛,翰墨有余迹。流芳未及歇,遗挂犹在壁。怅恍如或存,周惶忡惊惕。如彼翰林鸟,双栖一朝只。如彼游川鱼,比目中路析。春风缘隟来,晨霤liù承檐滴。寝息何时忘,沉忧日盈积。庶几有时衰,庄缶犹可击。 诗中叙亡妻葬后,自己准备赴任时的所见所感,笔触细腻,低徊哀婉。其二、其三虽然描写的具体情景有所变化,但总的意思与第一首相近,显得重复。所以,清人陈祚明说:“安仁情深之子,每一涉笔,淋漓倾注,宛转侧折,旁写曲诉,刺刺不能自休。夫诗以道情,未有情深而语不佳者;所嫌笔端繁冗,不能裁节,有逊乐府古诗含蕴不尽之妙耳。”(《采菽堂古诗选》卷十一) 三、句式由散行趋向骈偶 例如陆机的名作《赴洛道中作诗》二首: 总辔登长路,呜咽辞密亲。借问子何之,世网婴我身。永叹遵北渚,遗思结南津。行行遂已远,野途旷无人。山泽纷纡yū余,林薄杳阡眠。虎啸深谷底,鶏鸣高树巅。哀风中夜流,孤兽更我前。悲情触物感,沉思郁缠绵。伫立望故乡,顾影凄自怜。 远游越山川,山川修且广。振策陟崇丘,安辔遵平莽。夕息抱影寐,朝徂衔思往。顿辔倚嵩岩,侧听悲风响。清露坠素辉,明月一何朗。抚枕不能寐,振衣独长想。 这两首诗写自己被召入洛时留恋家乡之情和前途未卜的忧虑。除首尾之外,几乎都是偶句。其骈偶化的程度不但为汉诗所未见,而且也大大超过了曹植、王粲的诗作。另如陆机的《招隐》诗、《悲哉行》及一些拟古诗也多偶句。潘岳的《金谷集作诗》、《河阳县作诗》二首、《在怀县作诗》二首以及张协的《杂诗》等,也大量运用偶句。陆、潘诸人为了加强诗歌铺陈排比的描写功能,将辞赋的句式用于诗歌,丰富了诗歌的表现手法。他们诗中山水描写的成分大量增加,排偶之句主要用于描写山姿水态,为谢灵运、谢朓诸人的山水诗起了先导的作用。 总之,追求华辞丽藻、描写繁复详尽及大量运用排偶,是太康诗风“繁缛”特征的主要表现。从文学发展的规律来看,由质朴到华丽,由简单到繁复,是必然的趋势。正如萧统所说:“盖踵其事而增华,变其本而加厉,物既有之,文亦宜然。”(《文选序》)陆、潘发展了曹植“辞采华茂”的一面,对中国诗歌的发展是有贡献的,对南朝山水诗的发展及声律、对仗技巧的成熟,有促进的作用。 第二节 左思与刘琨 咏史诗的渊源与特征 寒士的不平与抗争 典以怨的诗风与建安风骨的再现 刘琨的诗 左思曾以《三都赋》名震京都,[footnoteRef:11]但奠定其文学地位的,却是其《咏史》诗八首。[footnoteRef:12]以“咏史”为诗题,始于东汉的班固。班固的《咏史》诗,直书史实,钟嵘评为“质木无文”(《诗品序》)。曹魏时,王粲、阮瑀有《咏史诗》,曹植有《三良诗》,与左思同时的张协也有《咏史》诗。 [11: 左思生卒年不可确考,此处用刘文忠说,见其《左思评传》(收入山东教育出版社《中国历代著名文学家评传》第一卷)。左思,字太冲,齐国临淄(今属山东)人。出身寒微,不好交游,貌丑口讷而博学能文。《晋书》本传谓其构思十年,写成《三都赋》,“豪贵之家,竞相传写,洛阳为之纸贵”。泰始八年(272)左右,曾任秘书郎。惠帝时依附贾谧,为“二十四友”之一。谧被诛,乃退隐,专攻典籍。晚年举家迁冀州,数年后病终。原有集,已佚,后人辑有《左太冲集》。今存赋两篇,诗14首。《晋书》有传。] [12: 《文心雕龙·才略》曰:“左思奇才,业深覃思,尽锐于《三都》,拔萃于《咏史》。”谢灵运则曰:“左太冲诗,潘安仁诗,古今难比。”(钟嵘《诗品》引)钟嵘《诗品》将左思列在上品,足见其地位之高。] 左思的咏史诗,既受前人的影响,又有一定创新。明代胡应麟说:“太冲《咏史》,景纯《游仙》,皆晋人杰作。《咏史》之名,起自孟坚,但指一事。魏杜挚《赠毋丘俭》,叠用八古人名,堆垛寡变。太冲题实因班,体亦本社,而造语奇伟,创格新特,错综震荡,逸气干云,遂为古今绝唱。”(《诗薮》外编卷二)对咏史诗的流变及左思《咏史诗》的价值,概括得相当准确。清人何焯zhuō则认为左思的《咏史》诗是变体:“咏史者不过美其事而咏叹之,隐括本传,不加藻饰,此正体也。太冲多自摅胸臆,乃又其变。”(《义门读书记》卷四十六)从咏史诗的发展先后顺序来看,以“隐括本传”者为正体,以“自抒胸臆”者为“变体”,幷不为错,然而左思之“变体”,成就远远超过了前人的正体。[footnoteRef:13] [13: 刘学锴将魏晋南北朝的咏史诗分为三类:一类以歌咏历史人物的品行事迹为主,又有偏于抒情议论和偏于叙事两种,前者以王粲等咏三良为代表,后者如左延年、傅玄的《秦女休行》等;一类以歌咏历史事件为主,如阮籍《咏怀·驾言发魏都》等;一类系借咏史以抒怀,左思《咏史》八首为其代表。以上三类,简括是咏人、咏事、咏怀。见刘学锴《李商隐咏史诗的主要特征及其对古代咏史诗的发展》,载《文学遗产》1993年第1期。] 左思《咏史》诗的内容主要是寒士之不平及对士族的蔑视与抗争。西晋时,士族把持朝政,庶族寒士很难进入政权中心,“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势族”(《晋书·刘毅传》)。左思出身寒微,虽然为文“辞藻壮丽”,却无进身之阶。大约在左思20岁时,其妹左棻因才名被晋武帝纳为美人,左思全家迁往洛阳,不久,他被任命为秘书郎。但毕竟出身寒门,终不被重用。在门阀的重压下,他壮志难酬,写了《咏史》八首以抒怀。其中有的表达对门阀制度的不满及对豪右的蔑视;有的肯定寒士自身的价值;有的慨叹寒士生活的困顿。如其二: 郁郁涧底松,离离山上苗,以彼径寸茎,荫此百尺条。世胄蹑高位,英俊沉下僚。地势使之然,由来非一朝。金张藉旧业,七叶珥汉貂。冯公岂不伟,白首不见招。 世胄占据高位,寒士屈沉下僚,这是门阀制度造成的,幷且由来已久。第七首慨叹主父偃、朱买臣、陈平、司马相如四位贤才的厄运。这些人都有大才,又都出身寒微,作者写他们未遇时,有穷困致死、身填沟壑之忧,感叹:“英雄有迍zhūn邅zhān,[footnoteRef:14]由来自古昔。何世无奇才,遗之在草泽。”这是对古代门阀制度的控诉。 [14: 难行貌。] 《咏史》其四前半极写王侯贵族的豪奢生活,后半写辞赋家扬雄生前之寂寞及死后的不朽声誉,以反衬贵族之速朽。其六云: 荆轲饮燕市,酒酣气举震。哀歌和渐离,谓若傍无人。虽无壮士节,与世亦殊伦。高眄邈四海,豪右何足陈!贵者虽自贵,视之若埃尘。贱者虽自贱,重之若千钧。 诗中赞扬了荆轲、高渐离等卑贱者慷慨高歌、睥睨四海的精神,表达了对豪门权贵的蔑视。作于平吴之前的第一首云:“长啸激清风,志若无东吴。铅刀贵一割,梦想骋良图。左眄澄江湘,右盼定羌胡。”自信可为国立功,但其终极目标却是“功成不受爵,长揖归田庐”。第三首借着赞扬段干木和鲁仲连,肯定寒士能为国排忧解难,又不图封赏,歌颂他们视功名富贵如浮云的态度。最能表现左思气概的是第五首: 皓天舒白日,灵景耀神州。列宅紫宫里,飞宇若云浮。峨峨高门内,蔼蔼皆王侯。自非攀龙客,何为欻来游?被褐出阊阖,高步追许由。振衣千仞冈,濯足万里流。 这首诗先写宫延和王侯第宅之豪华,接下来用“自非攀龙客,何为欻来游”将前面的渲染一笔抹倒,对功名富贵表示了极度的鄙弃。他说自己只愿作一位像许由那样的高士。此诗末尾“振衣千仞冈,濯足万里流”二句,是这组诗中的最强音。 钟嵘《诗品》置左思于上品,评其诗曰:“文典以怨,颇为精切,得讽谕之致。”他的诗多引史实,故曰“典”。借古讽今,对现实政治持批评态度,故曰“怨”。而借古讽今又能做到深刻恰当,故曰“精切”。他的诗能起到讽谕作用,故曰“得讽谕之致”[footnoteRef:15]钟嵘《诗品》还说左思的诗“出于公干”,公干即建安诗人刘桢。在论及陶渊明时则说“又协左思风力,”“风力”与“风骨”义近。钟嵘标举“左思风力”,含有左思再现了建安风骨的意思,这是很有道理的。 [15: 参见袁行霈着《中国文学史纲要》(二)第二章第三章,北京大学出版社1986年11月第1版。] 左思的《咏史》八首,开创了咏史诗借咏史以咏怀的新路,成为后世诗人效法的范例,这是他对中国诗歌史的独特贡献,所以前人评云:“创成一体,垂式千秋。”(陈祚明《采菽堂古诗选》卷十一) 刘琨早年生活豪纵,[footnoteRef:16]且慕老、庄,后来参加卫国斗争,思想感情发生变化,闻鶏起舞[footnoteRef:17]的故事,最能见其性格。《扶风歌》是刘琨的代表作之一。永嘉元年(307)他任幷州刺史,募兵千余人,历尽艰辛才到达任所晋阳,诗写途中经历和激愤、忧虑之情: [16: 刘琨(271~318),字越石,中山魏昌(今河北无极县)人。少时豪纵,后任并州刺史等职,多次与刘聪、石勒作战,兵败,投奔幽州刺史段匹磾,因故为段所杀。原有集,已佚。明人辑有《刘中山集》。今存诗四题11首。] [17: 《晋书·祖逖传》:》:“中夜闻荒鸡鸣,蹴琨觉,曰:‘此非恶声也。’因起舞。”] 朝发广莫门,暮宿丹水山。左手弯繁弱,右手挥龙渊。顾瞻望宫阙,俯仰御飞轩。据鞍长叹息,泪下如流泉。系马长松下,发鞍高岳头。烈烈悲风起,泠泠涧水流。挥手长相谢,哽咽不能言。浮云为我结,归鸟为我旋。去家日已远,安知存与亡?慷慨穷林中,抱膝独摧藏。麋鹿游我前,猿猴戏我侧。资粮既乏尽,薇蕨安可食?揽辔命徒侣,吟啸绝岩中。君子道微矣,夫子故有穷。惟昔李骞qiān期,寄在匈奴庭。忠信反获罪,汉武不见明。我欲竟此曲,此曲悲且长。弃置勿复陈,重陈令心伤。 刘琨被段匹磾拘时写了《答卢谌》和《重赠卢谌》,是刘琨的绝命诗。《晋书·刘琨传》说二诗“托意非常,摅shū畅出愤”,后一首感慨尤深。 刘琨的诗感情深厚,风格雄峻,亦与建安风骨一脉相承。[footnoteRef:18] [18: 关于刘琨的诗,参见袁行霈《中国文学史纲要》(二),第二章第三节。] 第三节 郭璞的游仙诗 游仙诗溯源 乖远玄宗与坎壈咏怀 文采富艶寄托高远 诗歌以“游仙”名篇始于曹植,但以游仙为题材则可上溯到战国时期。清人朱乾《乐府正义》卷十二将早期的游仙诗分为两类:“游仙诸诗嫌九州之局促,思假道于天衢,大抵骚人才士不得志于时,藉此以写胸中之牢落,故君子有取焉。若始皇使博士为《仙真人诗》,游行天下,令乐人歌之,乃其惑也,后人尤而效之,惑之惑也。诗虽工,何取哉?”朱乾认为前一类游仙诗出于屈原之《远游》,《远游》中“悲时俗之迫厄兮,将轻举而远游”二句是此类诗之主旨。后一类起于秦代,《史记·秦始皇本纪》:“三十六年,使博士为《仙真人诗》。”原诗已佚,其内容当不出求仙访药、追求长生之类。继承前一类的有曹植的《五游咏》、《远游篇》、《仙人篇》、《游仙诗》等,写游仙不过是抒其愤世之情。继承后一类的有汉乐府《吟叹曲·王子乔》、《董逃行》、《长歌行》等,都以求仙为主旨。 郭璞的游仙诗[footnoteRef:19]今存19首,其中有9首为残篇。[footnoteRef:20]钟嵘《诗品》说郭璞的《游仙诗》“辞多慷慨,乖远玄宗”,“坎壈咏怀”,这是很确切的评价。但是,由于当时玄言诗盛行,其《游仙诗》又多写隐逸生活,所以许多评论家将其诗与玄言诗联系起来,[footnoteRef:21]这种说法其实幷不符合郭璞的为人和创作实际。玄言以老庄为思想基础,老庄主张无为、逍遥。老庄的隐逸,是一种自我保全、超世绝俗的生活方式。郭璞不然,《晋书·郭璞传》说他“好经术”,其立身行事始终接近儒家。《晋书》所载他的一些奏疏,持论皆以儒家经典为本。他身处西晋末年的战乱,虽屈沉下僚,却始终留意仕进。他因“才高位卑,乃着《客傲》”(《晋书·郭璞传》)。所以他的《游仙诗》写隐居高蹈,乃是仕宦失意的反映,而非如道家之鄙弃仕途;他所抒发的不是庄子的那种逍遥精神,而是儒家“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的精神。[footnoteRef:22]他的游仙是其仕途偃蹇、壮志难酬时的精神寄托,是抒发其苦闷情怀的一种特殊方式。 [19: 郭璞(276~324),字景纯,河南闻喜(今属山西)人。博洽多闻,好经术,擅词赋,通阴阳历算、卜筮之术。东晋初官著作佐郎,后为王敦记室参军。以劝阻敦起兵,被杀。追赠弘农太守。好古文奇字,释《尔雅》、《方言》、《山海经》、《穆天子传》等。《隋书·经籍志》记载有“晋弘农太守《郭璞集》十七卷”。今不存。明人辑有《郭弘农集》。今存辞赋10篇,较完整的诗18首。《晋书》有传。] [20: 据逯钦立《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钟嵘《诗品》还存“奈何虎豹姿”,“戢翼栖榛梗”两个断句。] [21: 《世说新语·文学》引《续晋阳秋》曰:“故郭璞五言,始会合道家之言而韵之。”《文心雕龙·明诗》云:“江左篇制,溺乎玄风,嗤笑徇务之志,崇盛忘机之善。……所以景纯仙篇,挺拔而为俊矣。”《南齐书·文学传论》云:“江左风味,盛道家之言,郭璞举其灵变。”] [22: 郭璞在王敦谋反事件中的表现,最能见其气节。《晋书·郭璞传》载:王敦将反,温峤、庾亮请郭璞卜筮,郭沉吟未答,温、庾又让郭卜二人之吉凶,郭曰“大吉”,这实际上是暗示温、庾必然成功。温、庾因此受到鼓舞,力劝明帝讨伐王敦。而王敦将举兵时,也让郭璞占卦,璞曰:“无成。”王敦不满,又使璞卜自己的寿命,璞曰:“思向卦,明公起事,必祸不久。若住武昌,寿不可测。”王听后大怒曰:“卿寿几何?”郭璞回答说:“命尽今日日中。”王敦听到这一回答,怒不可遏,遂杀郭璞。在这一关系到国家安危和个人生死的事件中,郭璞虽以术士的面目出现,表现出来的却是儒家“杀身成仁,舍生取义”的精神,这与道家全身远祸的思想大相径庭。] 《游仙诗》的第一、二首,集中写其隐逸之情,如其一: 京华游侠窟,山林隐遁栖。朱门何足荣,未若托蓬莱。临源挹清波,陵冈掇丹荑。灵溪可潜盘,安事登云梯?漆园有傲吏,莱氏有逸妻。进则保龙见,退为触藩羝。高蹈风尘外,长揖谢夷齐。 此诗写仕宦之求不如高蹈隐逸,山林之乐胜于求仙。隐居高蹈,可以保持品德完好和自身的自由;退回尘世,则会陷入进退维谷的境地。最能显示其“坎壈”之怀的是第五首: 逸翮hé思拂霄,迅足羡远游。[footnoteRef:23]清源无增[footnoteRef:24]澜,安得运吞舟?珪璋[footnoteRef:25]虽特达,明月难暗投。潜颖怨青阳,陵苕tiáo哀素秋。[footnoteRef:26]悲来恻丹心,零泪缘[footnoteRef:27]缨流。 [23: 逸翮,指善飞者。开头两句起兴,言有才能的人都希望施展其才。] [24: 增,通“层”,增澜,即重叠的大波。“吞舟“指能吞舟的大鱼。] [25: 圭璋,一种名贵的玉制礼器。古代朝聘之礼规定,壁玉须加上束帛,玉帛同行,才成礼品。而圭璋例外,它无须加帛,可以独行成礼。故有“特达”之说。同时,圭璋又常比喻美好高贵的人品。] [26: 潜颖,在幽潜之处结穗的植物。青阳,春日。陵苕,指在高处的植物。这两句是说植物因所处境地不同,有的怨春光姗姗来迟,有的恨风霜匆匆早到。以比喻时机不遇,天施之偏,卑微者恨不能显达,显达者又怨位高易摧,荣华不能长保。] [27: 沿着。] 《游仙诗》也有几首是写神仙世界的,但多别有怀抱,如第三首含有讽刺权贵势要之意;第六首寓有警诫统治者灾祸将至之意。正如陈祚明所说:郭璞“《游仙》之作,明属寄托之词,如以‘列仙之趣’求之,非其本旨矣”(《采菽堂古诗选》卷十二)。 西晋后期至东晋初年,诗道不振,孙楚、潘尼、曹摅shū、枣腆诸人之诗,玄理渐多,平淡寡味,故钟嵘说其“理过其辞,淡乎寡味”(《诗品序》)。而郭璞《游仙诗》则以文采富丽见称于时。王隐《晋书》说郭璞“文藻粲丽”(《世说新语·文学》刘注引);刘勰《文心雕龙·才略》曰:“景纯艶逸,……仙诗亦飘飘而凌云矣。”钟嵘《诗品》评郭璞“始变永嘉平淡之体”。“平淡”,即淡乎寡味,郭璞的诗与这类作品相反,无论是写隐逸还是写神仙,都无枯燥的说理,而是以华美的文字,将隐士境界、神仙境界及山川风物都写得十分美好,具有形象性,这在当时是高出侪辈、独领风骚的,故刘勰说其“足冠中兴”,钟嵘评为“中兴第一”。 郭璞借游仙写其坎壈之怀,继承了《诗》、《骚》的比兴寄托传统。朱自清说:“后世的比体诗可以说有四大类。咏史,游仙,艶情,咏物。”“游仙之作以仙比俗,郭璞是创始的人。”(《诗言志辨·比兴·赋比兴通释》)的确,郭璞以游仙写失意之悲,与左思借咏史抒牢骚不平,有异曲同工之妙。 第四节 王羲之与兰亭唱和 《兰亭集序》与兰亭诗 兰亭诗的文题及审美价值 文人雅集诗酒唱和及其对后代的影响 王羲之(303~361),字逸少,琅琊临沂(今属山东)人,居会稽山阴(今浙江绍兴)。司徒王导从子。官至右军将军,会稽内史,世称王右军。工书法,早年从卫夫人[footnoteRef:28]学,后改变初学,草书学张芝,正书学钟繇yóu,并博采众长,自成一家,后世尊为“书圣”。《晋书》有传。为人率直、洒脱。[footnoteRef:29]他虽出身高门,却淡薄宦情,好隐居,与清谈名士交游,以山水吟咏为乐。《东晋·王羲之传》说他:“雅好服食养性,不乐在京师,初渡浙江,便有终焉之志。会稽有佳山水,名士多居之,谢安未仕时亦居焉。孙绰、李充、许询、支遁等皆以文义冠世,幷筑室东土,与羲之同好。”王羲之与朋友们倘佯于会稽的明山秀水之间,诗酒风流,逍遥度日。 [28: 卫夫人,272年生,349年逝世,河东安邑(今山西夏县)人。名铄,字茂漪,自署和南。东晋女书法家。传为王右军(王羲之)之师。汝阴太守李矩之妻,世称卫夫人。师承钟繇,尤善楷书。] [29: 东晋太尉郗鉴要为自己女儿找女婿,就派一位门客到时任丞相的王导家选女婿。门客回来说:“王家的年轻人都很好,但是听到有人去选女婿,都拘谨起来,只有一位在东边床上敞开衣襟,好像没有听到似的。”郗鉴说:“这正是一位好女婿。”这个人就是王羲之。于是把女儿嫁给他。] 其中最有名的一次聚会,便是晋穆帝永和九年(353)三月三日的兰亭之会。[footnoteRef:30]聚会的起因源于“修禊xì”这一习俗。古人于三月上旬巳sì[footnoteRef:31]日,在东流水洗濯,祓fú除不祥。后来发展为暮春之初在水边宴饮嬉游,祓除不祥的意义反而退居其次,兰亭之会就是如此。此次聚会名流荟萃,规模宏大,与会者多达四十余人。[footnoteRef:32]聚会的目的主要是欣赏山水,饮酒赋诗。为了增加趣味,采取流觞赋诗的方法,流觞所至,即席赋诗。作诗的规矩当是每人作四、五言诗各一首。此次聚会,王羲之、谢安、孙绰等11人成四、五言诗各一首;郗昙等15人各成诗一首;谢瑰、卞迪等16人诗不成,罚酒三巨觥gōng。[footnoteRef:33]共成诗37首,编为《兰亭集》。 [30: 《水经注》卷四十浙江水注:“浙江又东与兰溪合,湖南有天柱山,湖口有亭,号曰兰亭,亦曰兰上里,太守王羲之、谢安兄弟数往造焉。”《绍兴府志》谓兰亭之会在兰渚山,山“在山阴西南二十七里处,即《越绝书》勾践种兰渚田,及王羲之修禊处”。] [31: 地支的第六位,属蛇。~时(上午九点至十一点)。] [32: 兰亭之会的人数,《世说新语·企羡》引《临河叙》云41人,未说是否包括羲之本人。宋人施宿等撰《会稽志》卷十引《天章碑》,列42人名字。唐末张彦远《法书要录》卷三所列人名中有支遁,为《天章碑》所无,未知孰是。] [33: 此据《天章碑》。] 兰亭之会在后世享有盛名的重要原因之一,是王羲之写了一篇《兰亭集序》[footnoteRef:34]其文曰: [34: 此帖用蚕茧纸、鼠尾笔书,凡28行,324字,有重文者,字体悉异。关于《兰亭集序》,宋人认为其中“一死生为虚诞,齐彭殇为妄作”二句非羲之思想,据此判定《兰亭集序》的文本及书法皆非羲之所作。郭沫若即力主此说。商承祚则从书法史的角度力证《兰亭集序》非伪。关于这些序文,可参考宋人桑世昌《兰亭考》、文物出版社《兰亭论辩》。] 永和九年,岁在癸丑,暮春之初,会于会稽山阴之兰亭,修禊事也。羣贤毕至,少长咸集。此地有崇山峻 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引以为流觞曲水,列坐其次。虽无丝竹管弦之盛,一觞一咏,亦足以畅叙幽情。 是日也,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所以游目骋怀,足以极视听之娱,信可乐也。 夫人之相与,俯仰一世,或取诸怀抱,悟言一室之内,或因寄所托,放浪形骸之外。虽趣舍万殊,静躁不同,当其欣于所遇,暂得于己,快然自足,不知老之将至。及其所之既倦,情随事迁,感慨系之矣。向之所欣,俯仰之间,已为陈迹,犹不能不以之兴怀。况修短随化,终期于尽。古人云,死生亦大矣,岂不痛哉! 每览昔人兴感之由,若合一契,未尝不临文嗟悼,不能喻之于怀。故知一死生为虚诞,齐彭殇为妄作,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悲夫!故列叙时人,录其所述,虽世殊事异,所以兴怀,其致一也。后之览者,亦将有感于斯文。 此序的前半记述这次盛会概况,写山水之美,饮酒吟咏之乐,后半由眼前之乐想到人生短促,以感慨作结,令人遐思无限。 兰亭诗的内容,或抒写山水游赏之乐,表现山水审美的情趣;或由山水直接抒发玄理。写游赏的乐趣,包括山水之 美、饮酒之乐、临流赋诗之雅兴,其中心内容是在美好的自然与人文环境中得到的审美愉悦。如王羲之:“欣此暮春,和气载柔。咏彼舞雩yú,[footnoteRef:35]异世同流。”“虽无丝与竹,玄泉有清声。虽无啸与歌,咏言有余馨。”孙统:“时禽吟长涧,万籁吹连峰。” [35: 舞雩是台名,是鲁国求雨的坛,在现在曲阜县东。曾晰对孔子言其志曰: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 还有一些诗是写在山水陶冶中忘记忧愁。如王玄之:“松竹挺岩崖,幽涧激情流。萧散肆情志,酣畅豁滞忧。”王徽之:“散怀山水,萧然忘羁。”王蕴之:“散豁情志畅,尘缨忽已捐。”[footnoteRef:36]这一部分内容,大致相当于王羲之《兰亭集序》前半部分的意思。在山水游览中体认玄理的作品,如王羲之:“仰望碧天际,俯盘绿水滨。寥朗无厓观,寓目理自陈。……羣籁虽参差,适我无非新。”这是从山水游赏中体悟到大自然生生不息的力量。谢安:“万殊混一理,安复觉彭殇。”则是抒发万物浑一、不辨彭殇[footnoteRef:37]的玄理。 [36: 王徽之,王羲之第五子。王献之,王羲之第七子。王凝之,王羲之的次子,其妻为谢安的兄长谢奕之女谢道韫。《世说新语·咏雪》:未若柳絮因风起。] [37: 彭:彭祖,古代传说中的长寿之人。殇:夭折,未成年而死。] 兰亭诗无论是写山水还是写玄理,艺术水平都不高,但标志着诗人已开始留意山水审美,幷从山水中体悟玄理。这种尝试预示着山水诗将要兴起。兰亭雅集对中国文人生活情趣有重大影响,同时对诗歌流派的形成也有推动作用。 第五节 孙绰、许询与玄言诗 东晋文人的心态 玄释合流 心隐与适意:因循自然与玄理的阐发 玄言诗兴盛于东晋,一方面是魏晋玄学及清谈之风兴盛的结果,另一方面也与东晋政局及由此而形成的士人心态有关。 公元318年,司马睿在建康即帝位,建立了东晋王朝。此时北方五胡交战,兵连祸结,幷时时觊觎江南。东晋王朝建立之初,曾数次北伐,均告失败。北方既不可恢复,江南又山清水秀,南渡士人就在此安居下来。起源于中朝的清谈之风,也被过江诸人带至东晋,幷且风气日炽。是否善于谈玄,成为分别士人雅俗的标准。东晋历史上两位最重要的宰辅王导和谢安,皆善玄谈,处理朝政也务在清静。“时王导辅政,主幼时艰,务存大纲,不拘细目”(《晋书·庾亮传》);“为政务在清静”(《晋书·王导传》)。谢安“德政既行,文武用命,不存小察,弘以大纲”(《晋书·谢安传》)。这种心态对东晋文人影响很大。玄言诗的兴盛,便是在这种心态下老庄玄理与山水之美相混合的产物。[footnoteRef:38] [38: 关于玄释合流,参见汤用彤《魏晋玄学论稿》(《汤用彤学术论文集》,中华书局1983年第1版);罗宗强《玄学与魏晋士人心态》(浙江人民出版社1991年7月第1版)。] 东晋玄言诗的代表人物是孙绰和许询。[footnoteRef:39]对此,《续晋阳秋》、《宋书·谢灵运传论》、钟嵘《诗品》皆有一致的看法。东晋玄言诗的发展,与佛教的流行大有关系,故玄释合流,成为东晋孙、许等人玄言诗的重要特点。玄释合流,在当时相当普遍,如王导、谢安、简文帝、[footnoteRef:40]孙绰、许询、王羲之、殷浩等人与名僧支道林、竺法深、释道安、竺法汰等过从甚密,佛学与玄学受到同样的尊重。名士如孙绰、许询皆精通佛理,名僧支遁等又深于老庄之学,玄佛互相渗透。《世说新语·文学》记载支遁在南京瓦官寺讲《小品》,竺法深、孙绰等皆共听。又载:“支道林、许掾诸人共在会稽王(即后来的简文帝)斋头。支为法师,许为都讲。支通一义,四坐莫不厌心。许送一难,众人莫不抃舞。但共嗟咏二家之美,不辩其理之所在。”[footnoteRef:41]另外,名士孙绰曾作《道贤论》,以“竹林七贤”配七位名僧。[footnoteRef:42]孙绰那篇自诩为“掷地作金石声”的《游天台山赋》,即将玄言与佛理融合为一,如“散以象外之说,畅以无生之篇。悟遣有之不尽,觉涉无之有间。泯色空以合迹,忽即有而得玄。释二名之同出,消一无于三幡”。亦玄亦佛,老释参用。 [39: 孙绰(314~371),字兴公,太原中都(今山西平遥)人,家于会稽。少以文才著称。初为章安令,转永嘉太守,后至廷尉卿,领著作。东晋玄言诗的代表作家。亦能赋,其《遂初赋》、《游天台山赋》颇有名。原有集,已佚。明人辑有《孙廷尉集》。《晋书》有传。 许询(生卒年不详),字玄度,高阳(今河北蠡县)人。司徒府召为掾属,不就。曾为道士,隐居永兴(今浙江萧山县),早卒。长于五言诗,与孙绰同为东晋著名玄言诗人。原有集,已佚。今存诗数首,多系残篇。其事迹见于《晋书》及《世说新语》等书。] [40: 司马昱yù。] [41: 支道林和许掾等人在司马昱书房里聚会讲解佛经。许询朗读原文,支道林负责解释。支道林每说明白一条经义,大家都觉得很满意;许询每提出一个疑问,大家都高兴的手舞足蹈。但是大家只是觉得两人的表演很精彩,却忽略了他俩讲解的问题的实质。] [42: 以法户配山涛,以帛法祖配嵇康,以法乘配王戎,以竺道潜配刘伶,以支遁配向秀,以于法兰配阮籍,以于道邃配阮咸。] 玄释合流,给东晋玄言诗人的思想和生活带来很大影响。思想上,支遁注《逍遥游》之新义,为众人所接受。东晋士人在这种思想指导下,又处于较为安定富足的生活环境中,没有采取老庄以至阮籍、嵇康那样鄙弃功名、追求自然的生活方式,而是追求“心隐”,无论在朝在野,只求适意而已。以幽雅从容的风度,过着风流潇洒的生活。当时方内名士与方外高僧无不追求这种生活方式,而这一生活的主体,便是山水、清谈和诗酒风流。东晋玄言诗便是在这一背景下产生、发展的。 东晋玄言诗的特点,钟嵘《诗品序》说:“永嘉时,贵黄老,稍尚虚谈,于时篇什,理过其辞,淡乎寡味。爰及江表,微波尚传,孙绰、许询、桓、[footnoteRef:43]庾诸公诗,皆平典似道德论,建安风力尽矣。”从现存玄言诗来看的确淡乎寡味,缺乏形象。玄言诗人虽多与名僧交往,但玄释合流,主要体现在思想和生活方式上,在现存的玄言诗中,没有多少佛学的痕迹,即使在名僧支遁的诗中,也是以抒发老庄玄理为主。玄言诗中也有形象性较强的作品,大都借山水以抒情,试以孙绰《秋日诗》为例: [43: 桓温。] 萧瑟仲秋月,飚唳风云高。山居感时变,远客兴长谣。疏林积凉风,虚岫结凝霄。湛露洒庭林,密叶辞荣条。抚菌悲先落,攀松羡后凋。垂纶在林野,交情远市朝。淡然古怀心,濠上岂伊遥。 此诗写仲秋时分万木萧条的景物和作者的感慨。“抚菌”句用《庄子·逍遥游》“朝菌不知晦朔”语义,写悲秋之感,寓人生短促之意。“攀松”句用《论语·子罕》“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语义,写自己的节操志向。“垂纶”二句直抒厌弃市朝之情。末二句用《庄子·秋水》的典故,说自己这种逍遥林野的生活,跟庄子的濠上之游没有什么区别。 支遁的《咏怀诗》五首也是典型的玄言诗,第一、二首直叙老庄哲理,语言枯燥,内容玄虚;后三首有游仙诗的意味,形象与玄理也未能统一。第四首中所说“近非域中客,远非世外臣”,正是东晋士人“心隐”生活的绝妙写照。 释道安的弟子慧远及其道友、文友,开始以佛理入诗,如慧远的《庐山东林杂诗》,在写山水游乐的同时,抒发佛理。刘程之、王乔之、张野各有一首《奉和慧远游庐山诗》。其余如张翼有《赠沙门竺法頵[footnoteRef:44]》三首、《答庾僧渊诗》,王齐之有《念佛三昧[footnoteRef:45]诗》四首,或咏佛理,或写佛境,也受到玄言诗的影响。[footnoteRef:46] [44: jūn。] [45: 梵文音译。又译“三摩地”。意译为“正定”。谓屏除杂念,心不散乱,专注一境。] [46: 参见王钟陵《中国中古诗歌史》第八编《大量引入玄理的东晋诗》之第三章《应给予双向评价的玄言诗》,江苏教育出版社1988年5月第1版。] 东晋玄言诗本身的艺术价值幷不高,但它对后世的影响却相当深远,如谢灵运的山水诗,白居易诸人的说理诗,宋明理学家之诗,都或多或少受其熏染。玄言诗在东晋百年间占据主导地位,毕竟是中国文学史上不可忽视的一环。玄言诗为诗歌说理所积累的正反面经验值得注意。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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