踢毽子汪曾祺

踢毽子汪曾祺踢毽子汪曾祺我们小时候踢毽子，毽子都是自己做的。选两个小钱(制钱)，大小厚薄相等，轻重合适，叠在一起，用布缝实，这便是毽子托。在毽托一面，缝一截鹅毛管，在鹅毛管中插入鸡毛，便是一只毽子。鹅毛管不易得，把鸡毛干脆缝在毽托上，把鸡毛根部用线缠缚牢固，使之向上直挺，较之插于鹅毛管中者踢起来尤为得劲。鸡毛须是公鸡毛，用母鸡毛做毽子的，必遭人笑话，只有刚学踢毽子的小毛孩子才这么干。鸡毛只能用大尾巴之前那一部分，以够三寸为合格。鸡毛要活的，即从活公鸡的身上拔下来的，这样的鸡毛，用手抹煞几下，往墙上一贴，可以粘住不掉。死鸡毛粘不住。后来我明白，也许活鸡毛经抹煞会产生静电。活鸡毛做的毽子毛茎松软而有弹性，踢起来飘逸潇洒。死鸡毛做的毽子踢起来就发死发僵。鸡毛里讲究要金绒帚子白绒哨子，即从五彩大公鸡身上拔下来的，毛末端乌黑闪金光，下面的绒毛洁白。次一等的是芦花鸡毛。赭石的、土黄的，就更差了。我们那里养公鸡的人家许多，入了冬，快腌风鸡了，这时正是公鸡肥壮，羽毛丰满的时候，孩子们早就贼上谁家的鸡了。有时是明着跟人家要，有时乘没人望见，摁住一只大公鸡，噌噌拔了两把毛就跑。大多数孩子的包里面都有一两只足以骄傲的毽子。踢毽子是乐事，做毽子也是乐是。一只金绒帚子白绒哨子，放在桌上看看，也是挺美的。我们那里毽子的踢法很困难，花样许多。有小五套，中五套，大1/5五套。小五套是扬、拐、尖、托、笃，是用右脚的不同部位踢的。中五套是偷、跳、舞、环、踩，也是用右脚踢，用以左脚作不同的姿态协作。大五套则是同时运用两脚踢，分对、岔、绕、掼、挝。小五套技术比较简洁，运动量较小，一般是女生踢的。中五套较难，大五套则难度很大，运动量也很大。要精确地描述这些踢法是不行能的。这些踢法的名称也是外地人所无法理解的，连用通用的汉字写出来都困难。如舞读如吴，掼读kuan、笃和挝都读入声。这些名称当时不知是怎么确立的。我走过一些地方，都没有见到毽子有这样多的踢法。或许在我没有到过的地方，毽子还有更多的踢法。我希望能举办一次全国毽子表演，看看中国的毽子究竟有多少种踢法。踢毽子总是要竞赛的。可以单个地赛。可以竞赛单项，如扬踢多少下，到踢不住为止;对手照踢，以踢多少下定输赢。也可以成套竞赛，从扬、拐、尖、托、笃，偷、跳、舞、环、踩踢到对、岔、绕、掼、挝。也可以分组赛，组员由主将临时选择，踢时一对一，由弱至强，最弱的先踢，最终主将出马，累计总数定输赢。踢毽子也出名将、有英雄。我有个堂弟曾在县立中学踢毽子竞赛中得过冠军。此人从小爱玩，不好好读书，常因国文不及格被一个姓高的老师打手心，后来突然发愤用功，现在是全国出名的心脏外科专家。他比我小一岁，也已经是抱了孙子的人了，现在也许不会再踢毽子了。我们县有一个姓谢的，能在井栏上转着圈子踢毽子。这可是特别危急的事，重心稍一不稳，就会扑通一声掉进井里!毽子还有一种大集体的踢法，叫做嗨(读第一声)卯。一个人喂卯2/5把毽子扔给嗨卯的，另一个人接到，把毽子用劲向前踢去，叫做嗨。嗨得极高，极远，嗨卯只能扬--用右脚里侧踢，别种踢法踢不到这样高、这样远。下面有一大群人，见毽子飞来，就一齐纵起身来抢这只毽子。谁抢着了，就有资格等着接递原嗨卯的去嗨。毽子如被喂卯的抢到，则他就可上去充当嗨卯的。嗨卯的就下来喂卯。一场嗨卯，全班同学出动，喊叫喝采，喧闹特别。课间非常钟，一会儿就过去了。踢毽子是冬天的嬉戏。刘侗《帝京景物略》云杨柳死，踢毽子，也许全国皆然。踢毽子是孩子的事，间或见到近二十边上的人还踢，少。北京则有老人踢毽子。有一年，下大雪，大清早，我去逛天坛，在天坛门洞里见到几位老人踢毽子。他们之中最年青的也有六十多了。他们轮番传递着踢，一个传给一个，那个接过来，踢一两下，传给另一个。脚法大都是扬，间或也来一下跳。我在旁边也看了五分钟，毽子始终没有落到地下。他们也许是毽友，常常，或许是每天在一起踢。老人都腿脚利落，身板挺直，面色红润，双眼有光。大雪天，这几位老人是一幅画，一首诗。踢毽子汪曾祺赏析小说起先以极平淡，极安静的语言、语调、语气开头，整篇小说都安静地叙说着有关陈小手的故事，在叙说的过程中，作者通过正面的与老娘相比，反面的与男性医生相比，以及侧面的呻吟的产妇听到陈小手到来的反应，以及陈小手的坐骑白马的所隐含的寓意等等，有3/5意地集众多美妙品行于陈小手一身。正是这个美妙的人物，最终却只有可悲的下场。这个下场出乎读者的意料，因此，读者先是于作品内剧烈地指责孙传芳联军的团长，指责之余，跳出作品，思索陈小手为什么会是这样的下场?他的结局是不是注定要这样?而汪曾祺为什么这样支配?陈小手是被团长打死的，按团长的话我的女人，怎么能让他摸来摸去!她身上，除了我，任何男人都不许碰!你小子太欺压人了!团长觉得很委屈，因为自己的女人被别的男人陈小手摸了。大家都会觉得着团长太不讲道理，因为：第一，陈小手是被叫来接生的，而且是老娘们手足无措后，团长太太杀猪也似的乱叫的状况下为了保住两条人命而被叫来的。其次，接生，哪有不摸产妇的道理，而且，就算是摸了产妇，也是在接到许可才摸的，说是许可，其实是吩咐，而且是威逼的、威吓的吩咐。你团长说大人，孩子，都得给我保住，保不住要你的脑袋!，假如保不住大人孩子的话，陈小手必是难逃一劫，在这种状况下，就算是原来有极强的男女授受不亲的封建观念，认为男医生坚决不能摸产妇的人也不敢违背吩咐，不去摸团长的太太。第三，这个团长不仅不感谢陈小手保住了大人孩子的性命，反而以怨报德，倒打一耙，打死了陈小手!这在中国人的观念中，是极卑鄙的、不为人所耻的行为。大家将全部的怒火撒向团长，或者团长所代表的军阀，或者那个黑暗的流氓时代。那么，这些怒火是否熊熊燃向了正确的罪恶对象?笔者认为，一切人类文明的探讨不外乎关于人的探讨，关于人性4/5的探讨，一切我们现在所涉及的，以及将来有意于关注的都将是围围着人的、以人为中心的行动。陈小手不是一个人，是作者有意塑造的集众多美妙品质于一身的人物符号，他为人正义、坦荡、率真、虚心、有礼、敬业、与人和谐。陈小手就像他的坐骑白马一样浑身洁白，没有一点杂质，是作者塑造的志向的人性。团长也不是一个人，是陈小手志向的人性的对立面。整篇小说只是略微的交代了团长的背景，以及他的寥寥数语，而正是他的寥寥数语逼真、完整地呈现了他的流氓痞性，也就是人类的邪恶的野蛮的人性。笔者认为，汪曾祺在这篇小说里就是为我们呈现了人性的斗争，而且，最终是以悲伤的结局收场，这可能是作者想要借此讽刺类似团长这样的人，也有可能是看到了社会里人性的残酷，并由此引发的想要敲醒睡在黑屋子里的人的冲动。笔者认为，读者阅读这样的文章，更多的应当是内省，不是作为个人内省，而是作为人类内省，思索人性。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