_洛阳新获七朝墓志_新史料评述_陈尚君

《洛阳新获七朝墓志》新史料评述① 陈尚君 (复旦大学 中文系，上海 200433) 摘 要:近代以来，洛阳一带出土了数量空前的汉唐碑志，并陆续出版，引起学术界的广泛关注。齐运 通先生多年来广泛收集散落民间的墓志，选取精品，编为《洛阳新获七朝墓志》一书。该书凡收墓志 444 件， 其中以唐代最多，共 371 件。该书所收唐代墓志有几点特征:一、收入唐代正史有传的几位重要人物的墓志， 可补充、纠正正史，如王宰、狄兼谟、崔郸等墓志;二、该书涉及唐代政治史的文献极其丰富，如李克用代北 起兵时间、安禄山叛乱时的自身定位、王朝称指表达等;三、该书墓志包含有许多关于家族、婚姻、妇女等 问的珍贵记录，其中许多唐初显宦家族后人的墓志，留下了各自发展繁衍的记录;四、借助该书，可以发 掘众多当时颇有文名而后世不显甚至湮没无闻的文士;五、保存了诸多书家的作品以及家世史料。该书中值 得学者关注的地方很多，堪称七朝历史研究尤其是唐史研究的史料新渊薮。 关键词:《洛阳新获七朝墓志》;唐史研究;新史料 中图分类号:K877． 4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 － 4970(2011)12 － 0001 － 10 收稿日期:2011 － 09 － 03 作者简介:陈尚君(1952 －)，男，浙江慈溪人，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主要从事隋唐五代文学与文献研 究。 “驱车上东门，遥望郭北墓。白杨何萧萧，松柏 夹广路。下有陈死人，杳杳即长暮。潜寐黄泉下， 千载永不寤。浩浩阴阳移，年命如朝露。人生忽如 寄，寿无金石固。万岁更相送，圣贤莫能度。服食 求神仙，多为药所误。不如饮美酒，被服纨与素。” 《古诗十九首》中这首家喻户晓的名篇，是东汉无名 氏看到洛阳北郭外难以计数的士人墓冢，引发人生 感慨而作的。时光流逝，生命短暂，令人感到莫大 的悲哀。作者的结论当然是珍惜现世，享受人生， 但也遗憾于肉体远不如金石之坚韧长久。从东汉以 后的八九百年间，虽然朝代如走马灯似的更迭，但 中国社会的主体则是士族社会，洛阳始终占据政治 文化的中心位置，洛阳北郭外的北邙群山，也成为 士族墓群的最大聚集地。享乐现世并珍惜后世声名 的士人，重视建碑埋铭的丧葬文化，到北魏、隋唐 发展到极致，为后世留下数量巨大的碑石贞珉。 近代以来，由于大规模基础建设的展开，科学 考古的实施，以及极其令人痛心的猖獗盗掘古墓， 洛阳一带出土了数量空前的汉唐碑志。较早期因为 陇海线途经洛北，出土墓志的主体，分别归于右 任、张钫、李根源，构成鸳鸯七志斋、千唐志斋、曲 石精庐的丰富典藏，加上罗振玉从拓贾那里收集的 新旧石拓而编成的《芒洛冢墓遗文》五编，仅此一时 期新见魏唐墓志就超过两千种。最近六十年间，前 期刊布的有《隋唐五代墓志汇编·洛阳卷》十五册、 《洛阳新获墓志》等，最近几年则有杨作龙等《洛阳 新出土墓志释录》(北京图书馆出版社 2004 年)、赵 君平《邙洛碑志三百种》(中华书局 2004 年)、赵君 平等《河洛墓刻拾零》(北京图书馆出版社 2007 年)、乔栋等《洛阳新获墓志续编》(科学出版社 2008 年)、千唐志斋博物馆《新中国出土墓志·河 南三·千唐志斋壹》(文物出版社 2008 年)等，引起 学术界的广泛关注和研究。许多墓志散在民间，搜 辑不易，不加编录，很快就会渺无踪迹，这引起洛 阳当地许多有识之士的重视。《洛阳新获七朝墓志》 编者齐运通先生长期在洛阳工作，感恸于文物流 失，乃发愿就个人之所见所得加以收集，积累数 年，所获渐丰，乃选取精品，编为是书。 该书所收，皆最近数年内在河南洛阳一带出土 之墓志，凡东汉 7 件、西晋 1 件、北魏 31 件(含东 魏 4 件)、北齐 4 件、隋 21 件、唐 371 件(含武周 24 件、伪燕 4 件、后唐 3 件)、宋 7 件、年代不详者 2 件，总 444 件。因以《洛阳新获七朝墓志》为书名， 其中十之八九为首次发表。各朝墓志都有特殊的价 2011 年 12 月 第 30 卷 第 12 期 洛阳师范学院学报 Journal of Luoyang Normal University Dec．，2011 Vol． 30 No． 12 ① 本文为中华书局即将出版的《洛阳新获七朝墓志》一书前言。 值。如汉之数件，多属刑徒砖。北魏墓志中，较重 要的有罗宗、元汎略、元渊、辛穆、源延伯、穆景 相、邸珍等人墓志。元渊，《魏书》卷一八有传;辛 穆，《魏书》卷四五有传;源延伯，《魏书》卷四一有 传;邸珍，《北史》卷八七有传。墓志对史传可以补 充的内容很多。隋志中，大业三年(607)《齐公主高 善德墓志》(第 55 页)可补北齐建昌长公主的事迹; 大业九年(613)《大隋处士刘君(度)墓志铭》(第 60 页)志主为讨杨玄感之叛而战死者;大业十二年 (616)《隋故汝阴郡丞齐府君(士干)墓志铭》(第 63 页)叙及仁寿四年(604)太原叛乱后的河阳之战， 称大业后期“寇盗充斥，民不聊生”，也很重要。宋 志虽不多，但其中《宋宗室故西头供奉官墓志铭》 (第 388 页) ，署“宣义郎试起居舍人兼权中书舍人 赐紫金鱼袋臣张邦昌撰”，此人即后来依附金人称 大齐皇帝的那个著名汉奸。因为唐代的最多，以下 主要就其价值，略作介绍。 该书收入唐五代正史有传的几位重要历史人物 的墓志。一是武宗平泽潞时名臣王宰的墓志。宰， 《旧唐书》作晏宰，卷一五六附其父《王智兴传》，较 简单:“晏宰，于昆仲间最称伟器。大中后，历上党、 太原节度使，扞回鹘、党项，屡立边功。”《新唐书》 卷一七二附传较详。其墓志题作《大唐故检校司空 太子少傅赠司空太原王公府君墓志铭并序》(第 364 页) ，大中十一年(857)汝州刺史冯图撰。除详述其 家世仕历外，以较详篇幅叙述他在平泽潞一役中的 军功: 会昌三年，武宗皇帝潜运宸筭，问罪壶关。以 公勋贤嗣，韬钤妙密，忠厚可倚，用武之地，推诚 付嘱。复检校工部尚书，充忠武军节度陈、许、蔡 等州观察等使。其秋，诏以本官兼充河阳行营诸军 攻讨使。先是，潞帅刘从谏死，其子稹握父众，求 代其位，扬兵四境。武宗赫怒，天讨龚行。河阳节 度使王茂元屯兵天井下，连战不捷，疾悸求解。天 井下临覃怀，势逼河洛，衣冠士庶，莫不惶骇。奸 谋讹言，亟生恟动。诏以公为攻讨使，代茂元之任。 公拜诏之日，引兵渡河，环洛居人，室家相贺。师 之所历，秋毫不犯。屯于万善砦下，贼垒皆哭。天 井关在太行山顶上，寇堞星联，建瓴之势，万夫莫 仰。贼恃险凭固，聚食持久。坐侍师老，冀缓灵诛。 公掩其不备，夜遣马步都虞候董佐元、黄头先锋将 赵峰、赫连权等，引锐师直上太行山巅。夜走七十 里，公引大旆继进。九战拔天井閞，贼众宵溃，惊 蹂自投山谷，死者不可胜计。杀伤略尽，翊日告捷。 武宗大悦，诏加兵部尚书，依前攻讨使。天井下临 高平郡，俯视如蚁走尘，炊烟无所逃隐，贼众游骑 投砾可及。自是狡穴妖巢，不复自守。明年，诸城 尽降，贼稹传首閞下，公亟献之，上党平。诏加金 紫光禄大夫、检校尚书左仆射，全师凯旋。于许平 潞之役，公实元勋，谦默自持，未尝言战。初，公以 陈、许等军屯天井，石雄以河中等军屯冀氏。朝廷 责功于二帅。公连战拔天井关，威名大振。贼党传 刘稹首，先诣公营。诏公引天井军合冀氏军入其巢 穴，公按军徐进，以示不竟，功名之际，美同羊祜， 策勋未称，天下贤之。 虽不免有所夸饰，但从《资治通鉴》卷二五○所述此 战过程(主要依据《武宗实录》和李德裕撰《献替 记》、《伐叛集》)来看，大体尚属实录，可以补充旧 史的许多漏略。另述大中三年(849)收复河湟后河 东的形势，也很重要: 今上初收河陇，西羌别种，屯聚隘险，劫夺行 人，抄略运路。上临轩叹息，思得统将。台臣等惶 恐，以公名闻，即日诏以公守本官领河东。先差兵 士并沙陀及诸蕃部落子弟等，充招讨党项使，兼指 挥振武、天德、灵盐、邠宁、夏绥、鄜延等州，同讨 党项兵马事。其所诏昭义、易定、河阳、宣武、沧 景、陈许、郑滑、天平、平卢、兖海、浙西、宣歙等 道，赴夏州塞门行营士马，并令权取。公指挥其属 左右神策、京西京北诸镇有控临党项处，缓急要 兵，犄角相应。便行文牒，指使推毂，委重之任，古 今无伦。公受命奋发，蓬首即路，引兵进战，直入 塞门。属路阻艰，军食不继。数以饿卒，邀战不整。 朝廷以老师费财，诏省戍卒。 以上内容，《资治通鉴》几乎没有载及，大约因为武 宗后文献缺故，就此也足见该志史料价值之重要。 二是狄兼谟的墓志。兼谟是名臣狄仁杰的曾侄 孙，元和间出仕，因其家族而广受士林称引，宪宗 也为表彰直臣，超授左拾遗。在文、武、宣三朝累 任显职，两《唐书》皆以其附《狄仁杰传》。其墓志 (第 349 页)由名臣令狐绹撰写，篇幅宏大，所涉史 实极其丰富，可惜原石漫漶较甚，约有五分之一无 法读出。今人赵振华、何汉儒曾撰《唐狄兼谟墓志 研究》(《洛阳师范学院学报》2005 年第 1 期) ，可参 看。 三是文宗末年宰相崔郸墓志(第 352 页) ，亦令 狐绹所撰。郸，《旧唐书》卷一五五、《新唐书》卷一 六三皆有传附兄崔邠传后，缺漏颇多。墓志叙事周 详，可以补充史传的内容很多，其中最具史料价值 ·2· 洛阳师范学院学报 2011 年第 12 期 的，其一是他在甘露事变后的经历:“九年仲冬，京 师有变，万户恫恐。廷臣多跧伏私室。公时近钟同 气之戚，方在宁令，遽命促驾，奔问朝谒。子弟谏 止曰:‘事未可知，且宜匿避。’公曰:‘吾己为大臣 矣，安有闻朝之大故而怀私耶?’比及列，则公卿至 者无三四。”虽然表彰志主，容有夸张，但事变后臣 僚之恐惧，宜为实录。其二是宣州茶法之实施:“宣 之氓以茶为业。时茶法甫归郡县，其法茶户率就官 造茶，官给帖出卖，或有贫民赍铢两、无公帖者， 皆被刑严刻，如是人不聊生。然而悬赏以给捕吏 税，有余则长吏己降资于家，长吏往往至合入二千 万钱于私。公一缗不受，乃为废捕吏，絁旧禁，贡 上无乏，编户遂安。”所谓茶法归于郡县，及由此而 造成之社会问题，官吏之侵剥，皆极其珍贵史料。 其三是郸治蜀之政:“公之治蜀，政令明具，宽而有 制，仁而必断。蜀之税法，皆征见缗。百姓至有破 业以供赋者，公乃上请更其法，杂以他货，减其缗 泉，蜀人便而谣之。抚驭两蕃，使之畏信，不敢窥 境。前帅溺于巫祝，广置淫祠，窃帅之权，倾蜀奔 奉，多因而有得，聚货如山。公皆发撤潴坏，戮辱 窜弃，蜀人然后益敬公之德，知公之政矣。”《唐刺 史考全编》卷二二二考郸帅蜀前三人为段文昌、杨 嗣复、李固言，多牛党人物。令狐绹能如此评述， 颇为不易。 四是五代崔协夫妇墓志(第 380、381 页)。协， 《旧五代史》卷五八有传，较详。两方墓志可以补充 其家世、家室及仕历方面许多细节。 该书涉及唐代政治史方面的文献极其丰富，在 此略举数例。广明元年(880)房凝撰《唐故大同军 都防御营田供军等使朝请大夫检校右散骑常侍使持 节都督云州诸军事云州刺史御史中丞柱国赐紫金鱼 袋赠工部尚书琅耶支公墓志铭并序》(第 378 页) ， 是晚唐文字最多的墓志之一。志主支谟在乾符间任 职代北，主持对沙陀叛军的军事行动，墓志对此叙 述较详: 于时沙陁恃带微功，常难姑息，逞其骄暴，肆 毒北方。朱耶克用屠防御使，一门率盬，泊川万户。 其父但谋家计，靡顾国章。啸聚犬羊，虔刘边鄙。 太原屡陈警急，雁门不足堤防。公遂守本官，加检 校左散骑常侍、充河东节度副使，仍便指挥制置。 征途逮半，节□驰归、军府空虚，凡百无序。于是 权其宜而设其备，声其武而晔其文。羽檄媲鲁连之 书，犒师侔郑贾之计。人谋鬼佐，阴闭阳开，狂狄 惊疑，稍相引退。缅惟并部，王业攸基，命帅匪良， 久孤人望。息肩之寄，咸谓繄公。那期晋政多门， 曹翔作伯，移公于大同宣谕，寻有后敕，讨除二凶。 时也俘剽剿僇之余，公私悬罄，遂弥缝整缉，瘗死 医伤。激劝赫连铎弟兄，优其礼秩;抚吐谷浑部落， 寘彼腹心。孤军浸安，邻镇皆协。克用桀逆有素， 僴顽叵当，统乎日逐之师，欲为天柱之举。轻骑诡 道，次于平阳，北都巨防，莫敢支碍。公乘间得广 粮缮，申训励，貔貅南结常山，东通燕蓟，冀因机 便，一展神奇。而朝廷荧或邪谋，竟无接助。直至 年支常赐，亦所在驻程。赖天诱其衷，罪人斯得。 五年十二月，克用乘图南之气，回薄云中。虎搏鹰 扬，摩垒挑战。公示之以怯，悄若无人。贼乃略地 言旋，不为后虑，公即命铁马尾袭，扺其私庄。丛 弧射之，洞臆而毙。克用勇工骑射，国昌号之“万人 敌”，恃此陆梁，暨兹舆尸，阖族丧气。恐四方乘虚 深入。乃取一瞎虏年貌相类者，诈人云克用存焉。 时宠赂上流，诡谲胶固，内外叶附，持此死虏，以 胁国家。公前后奏陈，终不听信。六年夏，任遵谟 入奏，固称克用身在，大言于朝。遂除蔚、朔、云三 州节度使，辇毂喧骇，华夷震惊。但穹苍转高，阍 闬逾密。云州噍类，悉隶凶残。冤号动天，何路闻 达。仍转公左散骑常侍、司农卿。蕃锡宠征，欲以 魏郡之人，甘心于狄。于是三军九姓之士，排阁云 集，仆面拊膺。云国昌父子怨当军勤王，俾渠不得 其志。今朝庭已将赤子委豺虎，常侍宁忍弃我辈性 命，侚一官宠荣。公悯而谕之，信宿方解。居数日， 反复筹策，求其适归。尝独言曰:去则违众，犯水火 之怒;止则招谤，贻骨肉之忧。既不能作李矩之背 同盟，又不能如马超之损百口。□兹入地，即是升 仙。十一月下旬告疾，十二月一日薨位，享年五十 一。 由于唐末文献散失，有关史实记载很不完整，存世 各史关于李克用代北起兵的记载，主要来源是后唐 时编纂的三祖《纪年录》，对于真相有许多的掩饰与 歪曲。司马光著《资治通鉴》时，在涉及李克用始叛 时间以及广明归附以前的事迹，即颇感抉择困难。 该志写于广明元年(880)七月，当时黄巢尚未攻入 长安，李克用虽经朝廷起用但还未坐大，作者又以 极其仇恨沙陀的态度撰写，因而保存了很难得的史 料。较重要的内容，是记载在李克用乾符三年 (876)袭沙云州防御使段文楚后，支谟先为河东节 度副使，于太原守备沙陀南侵，再被任命为大同宣 谕，负责对沙陀的军事行动。支谟所作经营，包括 激劝赫连铎弟兄，优抚吐谷浑部落，协调与成德、 ·3·洛阳师范学院学报 2011 年第 12 期 范阳诸镇的军事防备，并广粮缮，申训励，在李克 用以轻骑南侵平阳时，得以保境不失。乾符五年十 二月，李克用又回军袭云中，支谟初示以怯，诱敌 深入，又以奇兵袭其私庄，据说射死了李克用。虽 然可以相信传闻有误，但此役沙陀肯定遭到重创。 史籍没有记载这次战事，显然因后唐史官有所忌讳 所致。墓志还记载在支谟经营代北过程中，朝廷持 见分歧，加上权臣受贿，没有给以有力支持。而李 克用任蔚、朔、云三州节度使，也即大同节度使的 时间和过程，《旧五代史·武皇纪》作乾符五年黄巢 渡江后事，《资治通鉴》卷二五三则作五年三月事， 均据黄渡江时间推定，失之过早。该志则叙为乾符 六年夏因任遵谟入奏，乃以三州相授，可以纠订史 籍之误。从沙陀受命、支谟除司农卿至其病卒，大 约还有半年时间，墓志叙其去留之两难，而三军九 姓所云“今朝庭已将赤子委豺虎，常侍宁忍弃我辈 性命”之语，大约可见军民对沙陀之厌恶，也可以 理解支谟不赴京之考虑。以上记载，是沙陀初起时 的最早记录，史料价值非常珍贵。 该书所收《大燕赠魏州都督严府君(复)墓志铭 并序》(第 271 页) ，是继《大燕严希庄墓志》(见张 忱石《〈大燕严希庄墓志〉考释》，《中华文史论丛》 2008 年第 3 期)以后发现的另一方安禄山叛乱主谋 严庄家人的墓志，也是迄今为止关于安史叛乱文献 中最重要的文字。对此方墓志，仇鹿鸣博士已经撰 文《五星会聚与安史起兵的政治———新发现燕 〈严复墓志〉考》，刊于《复旦学报》2011 年第 2 期。 特别关注墓志中以下一节叙述:“天宝中，公见四星 聚尾，乃阴诫其子今御史大夫、冯翊郡王庄曰:‘此 帝王易姓之符，汉祖入关之应。尾为燕分，其下必 有王者。天事恒象，尔其志之。’既而太上皇蓄初九 潜龙之姿，启有二事殷之业。为国藩辅，镇于北垂， 功纪华戎，望倾海内。收揽英隽，而冯翊在焉。目 以人杰，谓之天授。及十四年，义旗南指，奄有东 周，鞭笞群凶，遂帝天下。”认为这是叛军“利用传 统的五德终始学说建构其政权的合法性”。而墓志 中充斥着大量“遇非常之主”、“迈伊吕之勋”、“孟 津始会”、“昊穹有命，命燕革唐”之类歌颂新朝的 极端词语，更显示安禄山叛乱时的自身定位。此篇 作者署“宣义郎守中书舍人襄陵县开国男赵骅撰”， 此人两《唐书》皆有传，《新唐书》且列入《忠义传》， 仅云其自陈留支使被胁迫从叛，乱平后贬晋江尉。 《唐文粹》卷一五下载李华长诗《寄赵七侍御自余干 溪行经弋阳至上饶山川幽丽思与云卿同游邈不可得 因叙畴年之素寄怀于篇》，叙二人“世故坠横流，与 君哀路穷。相顾无死节，蒙恩逐殊封。天波洗其瑕， 朱衣备朝容”。注云:“逆胡陷两京，华与赵受辱贼 中。”甚为轻描淡写。同人《三贤论》(《唐摭言》卷 七)更称赵“才美行纯”。此志则显示赵出任叛军要 职中书舍人，且充满激情地为叛军歌颂，这些真相 在追究陷伪官员时似乎都被隐瞒了。此外，此志书 者署“朝议郎守太子左赞善大夫彭城县开国男刘秦 书”，《法书要录》收窦臮《述书赋》两次提及此人， 称其“安西兰亭，貌夺真迹”。就此志书法言，确属 唐志中难得之精品。 袁仁敬是唐玄宗时一位著名的廉吏。《唐会要》 卷六六载:“(开元)二十一年七月，大理卿袁仁敬 暴卒。系囚闻之，皆恸哭悲歌曰:‘天不恤冤人兮， 何夺我慈亲兮。有理无由申兮，痛哉要诉陈兮。’” 可惜正史没有为他立传，有关生平资料也很少。该 书所收《大唐故大理卿上柱国袁府君墓志铭并序》 (第 207 页) ，详细记载他的家世经历:字道周，陈 郡夏阳人也。为刘宋太尉袁淑六代孙，但其后历代 官职不显，他“天授年从国子进士应养志丘园科举 对策高第”，历任仓部、司勋二员外，刑部、左司、 兵、吏部四郎中，大理少卿，杭州刺史。复为大理 少卿、御史中丞、尚书左丞，官至大理正卿。墓志 也称道他“欎然宠光，允是名器，议者方之古人，张 释之于定国，而近则东海徐有功。其权戚难犯，冤 诬未达，浃辰之间，太阿能割，所谓道之行也，时 之用也。五行不滥而万人斯活，人道可纪，天道何 欺”。认为是可以与汉代张释之、唐代徐有功齐名 的循吏，可知《唐会要》所载正反映当时一般民众对 他的认可。该书另收仁敬孙袁杰墓志(第 303 页) ， 叙及其在安史之乱和建中战乱时的经历。 墓志中有关王朝称指的一些表达也值得关注。 《唐李夫人吉氏墓志》(第 136 页)“以大周神龙元年 正月十一日，遘疾终于福善里第，春秋廿有七”。到 同月廿八日埋铭时，仍复如此。而叙其先世云“祖 谦，唐右卫将军，河、兰二州刺史，永宁县子。父文 悊，皇朝归、忠、易三州刺史，汾川县男”。是视唐 与皇朝有所不同。此外，郭万墓志(第 133 页)志主 葬期为神龙元年(705)十一月三十日，但志题署 “后唐故板授汝州刺史郭府君墓志铭”，则又以中宗 中兴为“后唐”。这些虽然不是官方立场，但可以见 到民间的态度。另外一个有趣的记载，则是后唐礼 部尚书崔协同光三年(925)为其妻卢氏所撰墓志 (第 380 页) ，既称“属中原多事未定”、“及后唐未 ·4· 洛阳师范学院学报 2011 年第 12 期 振”，又称“时后唐同光三年”，是至今称沙陀李氏 朝廷为“后唐”的最早记载，值得玩味。 家族、婚姻、妇女等问题是当代学术的热点， 该书也包含许多珍贵的记录。 该书所收墓志，多出土于洛阳北郊，其中包括 唐代最著名的大家族如陇西李氏、范阳卢氏、博陵 崔氏、弘农杨氏、荥阳郑氏等家族的系列墓志，对 于了解这些家族的文化传承、政治影响和世系关 系，都有很重要的影响。如李景庄咸通九年(868) 《唐故仓部郎中郑公卢夫人合祔墓志铭并序》(第 371 页) :“郎中夫人范阳卢氏，得姓于齐，为世著姓 北祖大房，汉侍中讳植，晋侍中讳广，魏吏中尚书 讳阳乌之后，昭彰图谍，欎为鼎族。语曰:‘卢阳乌， 郑述祖，非斯二家，孰曰门户。’其阀阅可知矣。” 即是关于卢、郑二姓最大一房影响的说明。许多大 姓墓志，也很喜欢夸说家族盛事。如崔彦昭为其母 所撰墓志《唐故秦国太夫人赠晋国太夫人郑夫人合 祔墓志》(第 376 页) ，即是崔、郑二姓结合而使家 族兴旺的详尽说明: 太夫人号太素，不字不名，所以厚流俗也。受 氏之始，为荥阳开封人。厥后济以道德，显以轩裳， 故族望之盛，首出诸姓。曾祖长裕，皇颍川郡太守。 祖申，皇婺州金华县丞。烈考式瞻，皇衢州刺史。 文学刚正，高谢辈流，由朝班出守，时谓甚塞。太 夫人即衢州府君之第五女也。夙钟惠晤，天资孝 爱。端庄之色，四德必全;动止之仪，六姻取则。将 笄之一年，归于司空府君。出于郑氏，生于李氏， 从于崔氏，秦晋之盛，中外罕匹。崔氏世以清约相 遗，行义相荐。力耕桑以给其衣食，富文史以窥其 禄仕。虽捷科等应弓，诠退必屏居郊墅，不复以荣 进在念。故宦甚卑而家甚贫。司空府君以纯孝致 养，坚苦植操，前后历职名藩，从公大府，俸廪之 余，一无私蓄。以是太夫人妆奁，时阙于脂泽，盘 飱或绝于盐酪，视之晏如也，唯恐奉上之不及，抚 下之不至。闺壸之誉，表率他姓。而内则竭勤敬于 夙夜，外则悬恋慕于晨昏。涉旬违养，仅废寝食， 暂远庭闱，涕泗横坠。以外祖母之高明严肃，色不 逮下，而钟爱于太夫人也特异。即恭孝之道，于斯 可知矣。太夫人凡执妇礼者十五年，调琴瑟者向将 二纪。择邻训子，以及成立;策名升朝，洎于将相。 俾其承颜色、奉旨甘者，垂三十载。始封荥阳县君， 次封荥阳郡太君、次封荥阳郡太夫人，次封魏国太 夫人，次封齐国太夫人，次封秦国太夫人。凡三更 郡邑，三易国号。显荣庆盛，重迭辉赫，求诸古今， 鲜有伦拟。生子男四人，长曰元范，清茂规行，推 重搢绅，由拔萃科聘诸侯府，升宪台，为监察御史， 不幸短折，士林痛之。有胤曰兢，今春中太常第， 咸谓其善人之报也。次子彦回，举进士，历拾遗、 补阙、工部员外郎、金、刑、考功郎中，佐丞相令狐 凤翔府幕，职居副倅，累授检校左庶子兼御史中 丞，赐紫金鱼袋，而素婴痨冷，痢泄不禁，至是穷 极，遂不胜丧。以二月廿七日，终于道光之里第， 零丁孤残，彼苍孰问。次子彦辞，前晋州刺史兼御 史中丞，赐紫金鱼袋。次子彦昭，前尚书右仆射兼 门下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弘文馆大学士，太 清宫使，判度支。生女二人。长女嫁陇西李元瑀， 志慕前烈，操凌秋霜。以元瑀抱宿沉下位，欎欎不 乐。及良人即世，冤哀昼夜，誓不独存，竟后于元 瑀两月捐馆，闻者嗟而义之。次女嫁太原王凝。凝 名士也，擢词科，历清级，入则掌纶綍，司贡籍，出 则分符竹，总藩翰。今圣嗣位之明年，彦昭自北门 诏追为兵部侍郎、判盐铁。无何，以本官复主邦计， 而凝时亦为兵部侍郎。遂代彦昭领使务。并列戎 曹，又分绾剧职，高堂拜庆，多士美谈。以至幼子 荷殊渥，膺大任。太夫人深怀兢惧，辄不自满，谦 弘之量，人皆敬服。内外孙及曾孙存殁，向世人不 可备列。每当节序献贺，充塞户庭，全福具美，无 以加也。太夫人慈于物，周于施。姻戚之内，凡生 育疾恙，忧患窭贫，下及臧获佣隶，有是苦者，宵 旦必经于心，轸于虑，随力而赡济之，故荷恩德者 不一。其为阴报，宜何如哉! 郑氏以乾符三年(876)卒，年八十一，堪称高寿。此 文几乎涉及唐代所有最显赫的家族，所谓“秦晋之 盛，中外罕匹”，很具有典型意义。墓志述及郑氏的 封赠、子女及婚嫁、持家方略及恩德，也是很完整 而难得的记录。崔彦昭、王凝二人在广明之乱前后 身居高位，两《唐书》皆有传。长子元范，即《云溪 友议》卷上《饯歌序》所载离越东赴京作诗“独向柏 台为老吏”，不意入京即卒而诗竟成谶者。 大历十三年(778)郑闉《大唐故朝散大夫太子典 膳郎荥阳郑府君故夫人陇西县君李氏墓志铭并叙》 (第 280页)则叙述其母李氏为陇西名族，17 岁嫁入 郑家，76岁卒，在郑家 61 年，守寡 31 年，但“主奉 蒸尝，示训遗嗣，有典有则，礼度克修。男遂官婚， 女皆有适”。并叙述其本人和姐妹婚姻云:“男闉，历 常州江阴、扬州海陵，润州句容三县令，娶夫人堂伯 判吏部侍郎元恭第九子、陈州宛丘县尉诵之女。长女 适河南府济源县尉范阳卢夷，二女适同州白水县丞 ·5·洛阳师范学院学报 2011 年第 12 期 琅瑘王日云，三女适徐州萧县令赵郡李倕，四女适江 陵府石首县令陇西李清，五女适赵州宁晋县令陇西 李为式，六女适泉州刺史陇西李构，皆衣冠大族，人 望所称。内外子孙凡五十人。处置婚嫁，亦已向毕。 可谓婚姻之盛者也。”像这样记载家族婚姻的墓志， 似乎也并不多见。 此外，该书收有许多唐初显宦家族后人的墓志， 也留下关于各自发展繁衍的记录。就所见有柳亨、来 恒、虞世南、窦德玄、贾敦实、李义琰、公孙武达、 秦叔宝、张大安、温彦将、黄君汉等之后人。 九年前我曾关注唐人为亡妻所撰墓志，惊讶于 在《全唐文》所见仅三五篇，而墓志所得竟已超过 80 篇。而关于唐人婚姻和家庭生活之实况，尤以此 类夫妻间的第一手记录最为珍贵。于是撰《唐代的 亡妻和亡妾墓志》，发表于《中华文史论丛》2006 年 第 2 期。近年来续有所得，已经达到 120 篇。就在 该书中，也可以指出以下几篇:窦时英《有唐都水监 丞窦时英亡妻京兆韦氏权安厝墓志铭并序》(第 242 页)、李行简《大唐乡贡进士李行简妻宇文氏墓志铭 并序》(第 310 页)、赵宗儒《唐故扶风郡夫人京兆 韦氏墓志铭并序》(第 326 页)、颜标《唐琅邪颜夫 人阳平路氏墓铭并序》(第 372 页)、郑韫辞《唐乡 贡进士郑君夫人墓志铭并序》(第 373 页)、崔协 《崔氏范阳卢夫人墓志之铭并序》(第 380 页) ，共 六篇。其中赵宗儒，《旧唐书》卷一六七有传，贞元 间宰相，卒于文宗时，享年八十七，似为唐宰相最 长寿者。为其夫人撰志时，已经 81 岁，记韦氏“性 唯柔嬺，特禀聪情。能诵诗书，尤妙毫翰。好录文 集，盈于箱囊”。又称:“历兹四镇，皆承宠渥。出 车同往，旋驾同归。提携幼稚，涉于途路。时逢春 序，便若胜游。或有淹止，皆同探赏。”又云:“方 期偕老，忽此悼亡。岂余忝幸踰涯，灾延我室。言 音犹在耳，行止犹在目。瞻顾不见，室宇廓然。岂 谓残暮，婴此伤苦。”可称伉俪情深，至老不变。韦 氏卒年六十，约比赵年少 20 岁。颜标曾有一段有名 故事，见于《唐摭言》卷八:“郑侍郎熏主文，误谓颜 标乃鲁公之后。时徐方未宁，志在激劝忠烈，即以 标为状元。谢恩日，从容问及庙院。标曰:‘标寒进 也，未尝有庙院。’熏始大悟，塞默而已。寻为无名 子所嘲曰:‘主司头脑太冬烘，错认颜标作鲁公。’” 所谓徐方未宁指庞勋之变，为咸通九年(868)事。 今见颜标为妻撰墓志为咸通十年事，署衔为“朝议 郎使持节池州诸军事守池州刺史上柱国赐绯鱼袋颜 标撰并书”，又述其妻为宰相路岩之堂妹，婚于大 中十年(856) ，看来《唐摭言》的说法未必靠得住。 崔协在后唐天成间为相，为其妻撰墓志则在同光三 年(925) ，即后唐平梁之第三年。崔协叙卢氏“元适 清河小房崔氏谦”，为其亲姨妹。二人于唐庚子岁 成婚，仅共同生活七八年，卢氏即“与协先妣太君， 同权事河中府临吾县北上王村”。其后崔协仕朱梁， 河中则属沙陀李氏境，以致“中原多事未定，道路 杳隔”，夫妻分别四十年，再未聚会。墓志没有叙卢 氏之卒年及享寿，估计没有留下具体的记录，而崔 协则自述“天不我福，俾余一生孤飞”，没有再娶。 这是唐末五代乱离间的家庭悲剧。另几方墓志夫之 职位较低，如郑韫辞夸妻善于女工:“尤长殊巧，益 擅奇功。文绣若烟花焕烂，不可穷其妙;彩画若云 霞飞动，不可状其功。”窦时英称妻“业业生事，强 明有余;堂堂令仪，秀丽无等”，都是一般叙述中的 个性辑录。 卢凝大中十年(856)撰《唐故柳州刺史赵郡李 府君(璞)墓志铭并序》(第 362 页) :“公未婚，有爱 妾任氏，生一子曰崔九，方在襁褓间。公之仲弟曰 义挹，任昭应尉，先公而殁，有子曰隰，继公之嗣。 ”己之妾生子不能为嗣，而以弟子为嗣，可以见到 唐人重嫡庶之分的实景。 万岁登封元年(696)《唐故使持节泉州诸军事泉 州刺史上柱国河东薛府君夫人张氏墓志铭并序》(第 118页)也是一篇特殊的墓志，据载为“男朝请大夫、 祠部员外郎颖自撰序铭，未就而颖亡”，由“左补阙 判天官员外郎殷徽征”足成之，但基本内容仍保存薛 颖自述的口气，是唐代母教的一篇生动文字: 先妣年十六，门中以地兼惟梓，家偶世潘，中 馈所归，齐大斯可爰膺，礼择聿厘。阃政十八，首 育愚昧。廿一诞第四弟 ，廿七诞第五弟文休，廿 九诞第六弟谦光。颖龆龀在辰，躬授小学，十岁而 后方从外傅，每至假暇，归休仍课问所业，微涉謇 滞，未尝宽舍。先君以为资地有在，何虑不出身而 自苦苦之，一至于此。对曰:“长便扞垎，幼乃迷昏， 习而成性，唯中间耳。急之尚恐其缓，况缓之邪?” 且颖刚烈，故裁抑之。 柔和，故容假之。求退由 兼，此其所以异也，非有偏也。乾封中，颖丁艰阕， 选为齐州祝阿县令。□未经吏，颇多纵诞，先妣导 以情白，勖以公方。居才半年，谬为八县最，州将 以折节之速，访而知之。由是盛称母仪，遂以清介 公方荐。既而部内奴犯十恶，主以他故匿之，颖念 清介之名，不可私身为利。因举正其犯，谢病去官。 然家道素贫，颇营计校。养羊酤酪，灌园鬻蔬。八 ·6· 洛阳师范学院学报 2011 年第 12 期 九年中，遂至丰赡。内顾既是，无复进仕之心。先 妣劝诱不行，因泣而垂责曰:“汝父临亡，特以经史 法律付汝，汝今但殖货利，亦何殊于商农邪，且汝 外有谢病之名，而内无贞隐之实。求之出处，竟欲 何从?汝往日谢官，吾曲成汝志，今吾念汝仕，而 独此违吾，为人子而母言不听，大事去矣。”颖奉感 激深重，遂复选为乌江县令。尔后十年，七应清白 孝悌举，累入朝散大夫，除台郎，仍直麟台，并待 制观正殿。先妣喜曰:“成汝父言，以慰吾意，好 不?”时文休、谦光亦以廉平著称，而俱拜五品。每 笑谓诸妇曰:“我分前了，未知汝辈何如?”又诫诸孙 曰:“女仪女诫及列女传，虽不可不读，要于时事未 周。吾别令于曲礼中撰出数篇目为女则，其于言 行，靡有不举，汝等若能行之，子妇之道备矣。”又 大门及大门殷太夫人并薨在随代，先妣不及展箕帚 之礼，然于斋忌祠祀，恒矜严若存。虽古人之事生， 不是过也。尝称妇人有四可重、四可恶、二不急为， 亦宜深慎，词多不复具录。 通篇几乎用白话写成，包括其母出嫁、生育，自己 从初学到从宦、经商、再从宦过程中所得母亲之教 导，以及其母对诸妇、诸孙之要求，乃至要自编女 则，提出妇人的行为原则，皆不辞辞费地一一道 来，确实是研究唐代女性教育和母子关系的一篇难 得文献。 该书所收开元九年(721)《唐故义门任府君墓 志铭并序》(第 177 页)和天宝七载(748)《大唐故义 门任府君七代祖孙墓志铭并序》(第 255 页)是两篇 在表彰孝义环境中出现的很特殊的文献。前者记载 潞州襄垣县人任进及其从弟惠、寿、亮、敬，其先 世数代受到表彰，至此五人分别享寿八十七、八 十、六十九、六十八、六十三，“前后老卒于私第”， 乃与惠故夫人李氏、寿夫人侯氏，“合葬于祖父墓 茔内”。而后者则更以七代祖孙二十六灵同祔于八 十步坟茔之内。这确是丧葬文化的一个特例，可以 见到在朝廷屡屡表彰数代同居不析产大家庭的氛围 下，要将此一生活坚持到冥间的某种尝试，在我所 见唐前碑志中，似乎还没有见到此类情况，值得学 者关注。 有诗歌传世诗人的墓志，该书至少收有三方。 刘宪是武后、中宗时的著名诗人，《全唐诗》卷七一 收其诗一卷，《旧唐书》卷一九○中《文苑传》也有 他的传。该书收其墓志，题作《大唐故正议大夫守 太子詹事兼修国史崇文馆学士赠使持节都督兖州诸 军事兖州刺史上柱国中山刘府君墓志铭》(第 151 页) ，撰者为著名文士岑羲，也即诗人岑参的祖父。 以墓志与史传比较，可以知道他字符度，补充其父 思立以上的谱系，了解他早年的仕历;确定他任侍 御史在武后天授元年(690)以后，纠正《旧唐书》本 传作高宗时的错误;知道他在武后后期到中宗时的 任官细节;确认其卒于景云二年(711)正月十一日， 享年 57 岁，即生于高宗永徽六年(655) ;他的文集 有 40 卷，与本传作 30 卷不同。这些，对于阅读他 的诗作，了解他的生平，都很重要。另一位诗人樊 骧，存世诗作只有《唐摭言》卷三所收武宗会昌三年 (843)登第后贺主司王起的一首七律。该书所收庾 崇所撰墓志(第 374 页) ，详细叙述了他的仕历，以 前典籍全无披载。其中说到他得到著名诗人李绅的 赏识:“后值扬帅李公绅以文学自任，秋荐贡士，必 以艺求。令主试者，五考词赋，乃升有司。同就研 席之徒，皆亹亹潜遁。公独擅场，词旨逈出，意气 坚锐。李公奇之，俾获首送。”李绅帅淮南在开成五 年(840)九月到会昌二年间(见《旧唐书·武宗 纪》) ，樊骧得首荐一二年后及第。墓志中有一段有 趣的记录:“公有堂女兄适郑氏，姻联贵戚，乃宣宗 皇帝后族也。上敦重外氏，欲求堪备游侍之臣者。 公已登科，声问四驰。上知之，必居内职。公曰: ‘稚卝苦学，不自媒进，幸忝科第，无愧于人。岂可 亏志节，而为国戚之选乎!’乃隐名逃迹，不趍禄 仕。”可见时重科第之风气，也见樊之为人。樊卒于 咸通十一年(870) ，年六十，官至仓部员外郎。 该书所载赵骅《唐故检校仓部员外郎赵郡李府 君墓志铭并叙》(第 282 页)、王颜《唐故仓部员外 郎赵郡李公夫人京兆韦氏墓志铭并序》(第 294 页) ，验证了我在二十多年前提出的开元、天宝间 有两位诗人李昂，且其诗曾抄写于一件已经分拆为 二的敦煌写卷上的推测。为此，徐俊先生在看到以 上两件拓本后，已撰文《唐仓部李昂续考》(收入 《中国唐代文学学会第十五届年会暨唐代文学研究 国际研讨会论文集》，天津南开大学 2010 年 10 月) ，作了详尽，可参看。 盛唐著名诗人卢象家世以往罕为人知，该书所收 开元廿二年(734)《范阳卢夫人墓志》(第 208 页)，署 “兄象序”，为其自叙家世，尤为珍贵。节录如下: 吾与汝执亲之丧，汝以柴毁遘疾膏肓之内，物 有凭焉，和、扁之流无能为也。……汝以元年而生， 以此年而殁，人间则木成一世为里，复何时更来。 ……吾之曾王父巨宝，皇朝散大夫;王父延庆，皇 莱州司仓参军;先府君季瑗，处士。积世淳德，惟 ·7·洛阳师范学院学报 2011 年第 12 期 仁与孝，汝即府君之季女也。天属之重，爱汝特深， 未卒哭而汝云逝。君子以为因丧以殒，是行孝于地 下。呜呼哀哉!以开元廿二年五月二日而终，十二 日权殡于洛阳东原，礼也。 其父祖以上三代并无显宦。卢氏为季女，生于开元 元年。若卢象较其年长五到十岁，大约生于武后末 年到中宗时。此墓志为卢象作序，卢氏夫裴周南撰 铭，感情深厚，是唐人墓志中的动情之作。 该书有几方墓志引及唐人佚诗。阳润天宝四载 (745)撰《唐故工部员外郎阳府君(修己)墓志铭》 (第 247 页)云: 始交辟于五府，终擅美于一台。加以器识清 通，机神颖拔。见义而勇，闻斯行诸。临财则廉，不 贪为宝。采兰能竭其子道，常棣实归于伦爱。兼博 综技艺，贯穿坟籍。悬帐推工，下帷无倦，凡所交 结，一时才良。至如清河崔融、琅瑘王方损、长乐 冯元凯、安陆郝懿，并相友善。尝遗笔于崔，并赠 诗曰:“秋豪(毫)调且利，霜管贞而直。赠子嗣芳 音，揽搦时相忆。”崔还答云:“绿豪(毫)欣有赠， 白凤耻非才。况乃相思夕，疑是梦中来。”词人吟 绎，以为双美。而王、郝、冯公，俱有临池之妙，公 与书札来往，翰墨盈积。 所录阳修己与崔融赠答诗，《全唐诗》诸书均未载。 与他交往之王、郝、冯诸人，他书亦未言及。另贞 元元年(785)梁宁撰《有唐故蓝田县尉王君(素)墓 志铭》(第 288 页)亦载:“君筮仕河南府参军，尔后 多于东洛，与河南元志有中外之旧，复性情颇同， 优游晤言，余在其间。比君避地襄汉，而元公时为 河南少尹，君有《陆浑即事》诗云:‘一夜山中雪，无 人见落时。’元公每咏此清句，与余思人。今元公既 殁，君又次之，逝川不息，何痛如是。”也增加一段 唐人轶事和佚诗。顺便说到，此志撰者梁宁，以前 出土过他撰文的《唐故尚书水部员外郎以著作郎致 仕彭城刘府君墓志文》(收入《全唐文补遗》第八 册) ，主体几乎全录诗人刘复的自传，其中提到“江 宁县丞王昌龄、剑南李白、天水赵象、琅耶王偃， 多所器异。江宁云:后来主文者，子矣。似乎过于自 负。但张祜《叙诗》(《张承吉文集》卷一○)云:“陈 隋后诸子，往往沙可披。拾遗昔陈公，强立制颓萎。 英华自沈宋，律唱互相维。其间岂无长，声病为深 宜。江宁王昌龄，名贵人可垂。波澜到李杜，碧海 东猕猕。曲江兼在才，善奏珠累累。四面近刘复， 远与何相追。趁来韦苏州，气韵甚怡怡。伶伦管尚 在，此律谁能吹?”也认为刘复是李杜后集大成的诗 人，可惜其诗仅存十多首，无法诠释以上的结论。 诗史上许多重要诗人湮没不闻，这正是我们应利用 出土文献努力加以发掘的环节。郑鲂是元、白均曾 称赏的诗人，可惜未有诗作传世。该书收有他的两 方墓志，其中李景庄咸通九年(868)《唐故仓部郎 中郑公卢夫人合祔墓志铭并序》(第 371 页)云:“元 和七年，兵部侍郎许公孟容下升进士第，其首故相 国李公固言，得人之盛，至今称之。公业古诗，寒 苦不易。词人孟郊、李贺，为酬唱侣。言进士者，巨 人词客从之之游。谚曰:‘不识郑嘉鱼，不名为进 士。’公其人也，正直不回，人多忌之。”可惜郑鲂 本人诗没有流传。 《本事诗》作者孟启家世，因为陆续有其家族四 方墓志的出土而得以廓清，笔者多年前已撰文作了 考证(《〈本事诗〉作者孟启家世生平考》，刊《新国 学》第 5辑)。收入该书的孟球撰《唐故朝散大夫使持 节都督寿州诸军事守寿州刺史充本州团练使兼御史 中丞柱国赐紫金鱼袋孟公(玨)墓志铭》(第 368 页) ， 是这一家族出土的第五方墓志，可以补充的家族数 据也最为丰富。其中较重要的孟启祖父之名，此前据 《孟璲墓志》载“父存性贞肃清简”，以为名“存性”， 今据此志，知“性”字应连下句读，名仅作“存”。其 妻刘氏为名相刘晏侄孙女，前志也未载。关于孟玨及 其兄弟仕历，此志记载也很详尽，特别是载孟启父亲 孟琯历任“度支、职方二员外，朗、随二州刺史”，足 补拙文未及。而拙文所考孟琯甘露事变时任长安县 令，坐贬梧州司户，此墓志则未载。 名家文章，该书收有贺知章、徐坚、韦述、李 邕、穆员、王缙等著名文士的作品，也有如陆搢、 周彦昭、徐隐秦、樊衡、崔沔、张鼎、韦夏卿、韦执 中、穆员、贾棱、陈商、裴次元等当时颇有文名而 后世不显文士的作品。如陆搢，事迹仅见《吴郡志》 卷二一引《大业杂记》:“陆搢，字士绅，吴郡人。祖 映，梁侍中。父陟，咨议参军，世有文集。搢不坠家 声。仁寿中，召补春宫学士。大业中，为燕王记室。 唐贞观中，授朝散大夫、魏王府文学。”因日传唐卷 子《翰林学士集》中诗而渐为学者注意。该书收其大 业十二年(616)撰《隋故汝阴郡丞齐府君墓志铭》 (第 63 页) ，署“燕王府记室吴郡陆搢撰”，保存了 他在隋的遗文，也证明《吴郡志》所记之可靠。再如 贾棱，为贞元八年(792)龙虎榜的状元，也就是说 当年韩愈名次还在他之后。该书收入他贞元十二年 撰《唐故河南府缑氏县尉河东裴君墓志铭并序》(第 301 页) ，称赞志主裴绛退归后，“时有宾至，则携 ·8· 洛阳师范学院学报 2011 年第 12 期 酒一器，赋诗数章，陶陶不知轩冕钱刃之为贵富 也”。当时他的职务是京兆府参军。该书所收令狐 绹撰文的狄兼谟、崔郸两篇名宦墓志，都是篇幅宏 大的作品，加上《唐代墓志汇编续集》咸通○九九所 收孙简墓志(另同书宝历○一○重收，作者误作令 狐绚)也是长篇，可见这位宰相还不是如温庭筠所 讥“中书堂内坐将军”(《北梦琐言》卷四)那样不 学，在唐末碑版文中尚足称名家。 该书所载墓志也涉及一些唐代著作者。六朝史 专著《建康实录》作者许嵩家世生平，一直没有弄清 楚。收入该书的贺知章撰《许临墓志》(第 159 页) ， 载其“有子嵩、崑、岗、嶷、岸、嵚、巚、岌等”。许 临曾祖许胤为陈秘书监、隋蜀王师，祖叔牙为太宗 时修文、崇贤两馆学士，父子儒高宗时官至吏部侍 郎，正史皆有记载。许临开元三年(715)卒时年五 十三，许嵩居长而下有七弟，估计年龄应近三十。 《建康实录》叙事止于肃宗至德间，知成书时应已年 过七旬。李虚中是唐代有名的《命书》作者，他的生 平已具于韩愈为其所撰墓志。该书所收元和六年 (811)《唐故河中府户曹元府君夫人陇西李氏墓志 铭》(第 314 页) ，署“弟守监察御史虚中撰”，是虚 中为其姊所撰墓志，其中对家世的叙述，比韩文更 为清晰，值得重视。大中三年(849)《唐故朝散大夫 司农寺丞上柱国李府君(藻文)墓志铭》(第 348 页) ，署“三从弟乡贡进士匡文撰”，此作者应即余 嘉锡《四库提要辨证》基本考清的《资暇录》一书作 者李匡文。墓志载李藻文“五代祖郑惠王元懿，高 祖嗣郑王敬，曾祖银青光禄大夫、岐州刺史，赠左 仆射择言。祖汴州尉氏县尉劝。父河南府法曹参 军。妣京兆田氏”。大约从曾祖以上，即匡文之先 世。此志凡叙亡者及先人名讳，一律缺末笔，在唐 志中较少见。 就书法史来说，该书包含大量著名书家书写的 墓志，可以列举的有徐峤之、徐浩、胡霈然、刘秦、 李阳冰、孙藏器等。如《唐故京兆府武功县令蔡府君 墓志铭》署“前汲郡新乡尉李颀书”，李颀为天宝间一 流诗人，被明代李攀龙《唐诗选自序》认为盛唐七律 与王维齐名而臻妙者，其书迹亦足珍惜。开元二十八 年(740)《大唐故太中大夫使持节同州诸军事守同州 刺史上柱国张府君墓志铭》(第 230 页)并序，署“范 阳卢之翰书”，之翰为诗人卢纶之父，也可玩味。 有关著名书家之家世史料，特别重要的有萧 诚、褚庭诲和房嶙妻高氏三位的。 萧诚是玄宗时很负盛名的书家，《书薮》称其擅 真行，“如舞鹤交影，腾猿在空”，名列李邕、徐浩 等前。今人朱关田在《唐代书法家年谱》中特列专章 考述其生平和书迹，惜于家世所知尚少。该书收开 元廿三年(735)“大唐故袁州萍乡县令萧府君讳元 祚字元祚墓志铭并序”(第 211 页) ，署“次子前司 勋员外郎诚撰。幼子主爵员外郎谅书”。知元祚为 萧诚父，书者则为其幼弟萧谅。墓志称元祚为“梁 长沙王讳懿五世孙。长沙王生后主讳渊明，后主生 高唐王讳盾，高唐王生高邑公讳岱，高邑公生湖州 司马讳憬，先君即司马翁第五子也”。萧渊明在台 城变后曾自立，徐陵曾为其书记，故此以“后主”呼 之。萧盾称王，则或渊明所封。墓志称元祚“学穷百 氏，才掸六艺”。“年廿，以门荫补鲁王府祭酒。转 舒王府主簿。府废，左迁播州罗蒙县令。”又历衡州 攸县令、茶陵县令，中宗初为袁州萍乡县令，神龙 二年(706)七月卒官，年六十七。墓志述“诚、谅不 克，负荷无能”，大约长兄已亡，仅兄弟二人尚存。 《书小史》载谅亦“善书，世谓诚真谅草”。此志为楷 体而颇存行书笔法，为萧谅难得之书迹。 褚庭诲是玄宗时著名书家，曾临《兰亭序》，黄 庭坚评其“所临极肥”(《山谷外集》卷九《书王右军 兰亭草后》) ，又有书迹收入《淳化阁帖》。传仅见宋 朱长文《墨池编》卷三:“唐褚庭诲，钱塘人。左散骑 常侍无量之侄也。正书精熟可慕，见之于《玄览法 师碑》。开元中，位至谏议大夫。”甚简略。该书收 天宝七载(748)《唐故正议大夫行历阳郡太守上柱 国舒国公褚府君墓志铭》(第 256 页) ，署“弟京兆 少尹庭诲撰”，甚为可贵，摘录如下: 公讳庭询，字立节。余之先曰微子，封于宋。 其后恭公少子子石，始掌褚师之官，因官命氏，遂 为著姓。衣冠南度，爰处盐官。从宦西京，便居帝 里，故今为万年人也。曾祖范，隋豫章郡丞、既阳 令。祖义宗，皇赠和州刺史。考无量，银青光禄大 夫、右散骑常侍，兼国子祭酒、崇文馆学士、舒国 公，赠礼部尚书。公即尚书府君元子也。……年十 六，国子明经擢第。解褐授门下省典仪。……居一 岁，承恩改左金吾胄曹，试剧程才。出摄扬州江都 县丞，入为河南府渑池县主簿。丁尚书府君忧，哀 毁过礼，人所不及。服阕，授万年县尉。……改太 常博士、著作佐郎。高步礼司，雍容文囿。转太子 司议郎。公以俊茂之才，骤登华省。历虞部员外郎、 屯田郎中、驾部郎中。累历三曹，弥纶十载。迁国 子司业。先君曾居此任，父子相继，时论荣之。公 有牧人之术，愿从出守，果得雄藩。遂除常山郡太 ·9·洛阳师范学院学报 2011 年第 12 期 守，兼恒阳军使。设教敷政，风化大行。每受范阳 节度，乃喟然而叹曰:“俎豆之事则尝闻之，军旅之 事未之学也。”忽忽不乐，幸而代之。换鲁郡太守。 ……除历阳郡太守，从轻贬也。庭诲因而谢恩。手 制答曰:“卿之先父，尝为朕师，宥贤之心，况其子 胤。是用特申宽典，以彰追眷之恩，亦欲使朝廷知 朕不忘旧也。”恩宠至矣，朝廷懿之。……以天宝七 载三月十七日，薨于郡之官舍，春秋六十有六。夏 四月迁柩于洛阳行修里之私第。冬十一月十八日， 窆于龙门乡之原，礼也。…… 据此可知庭诲为无量次子而非侄。其先世虽南居盐 官(邻近杭州) ，但因宦已作万年人。褚庭询天宝七 载(748)卒时年六十六，即生于高宗永淳二年(683)。 其天宝七载为京兆少尹，则知《墨池编》“开元中位至 谏议大夫”之说尤误。今知其天宝五载曾书《唐康公 夫人许氏墓志》，见《宝刻丛编》卷一三引《复斋碑 录》(《嘉泰会稽志》卷一六作六载) ，可与墓志互参。 房嶙妻高氏是唐代最负盛名的女书家。欧阳修 《集古录》卷六著录其开元二十九年(741)所书《唐安 公美政颂》《唐石壁寺铁弥勒像颂》，称赞“惟其笔画 遒丽，不类妇人所书。余所集录亦已博矣，而妇人之 笔，著于金石者，高氏一人而已”。后世研究碑帖者， 对其生平所知甚少，只能感慨:“乃妇人借书名以传 后世。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焉，宁无愧此巾帼哉!” (《庚子销夏记》卷七)该书第 261 页《唐高慈夫人卢 氏墓志》云:“贤女，前鹿城县令房嶙妻，华精墨妙， 卫夫人之俦也。”提供了这位女书家的难得记载。其 父高慈墓志也收入该书，题作《故宁远将军守右卫中 郎将高府君墓志铭》(第 209 页) ，载其“曾祖王臣， 北齐给事中，广德将军，散骑常侍，蓝田公。祖敬言， 皇吏部侍郎，许州刺史。父光复，皇吏部郎中，复州 刺史”。高慈本人则曾任仪、庐二州刺史，官至“右卫 中郎”。开元廿二年(734)卒，年六十。墓志为“太常 寺少卿郑少微文，嗣子审书”，没有提及高氏，很可 能尚未及成名。卢氏世为官宦，为范阳世族，天宝八 载卒，年六十四。墓志称其“恒诵七篇，贤女夙承于 阃训”，“母仪克著，阃训增修。令子爱女，超侪越 流”。高氏以书名，多得其母之家庭教育。《唐石壁寺 铁弥勒像颂》拓片今存，署“太原参军房嶙妻高氏 书”，立于开元二十九年六月。至天宝十载(751) ，称 “前鹿城县令房嶙妻”，其夫天宝间职位有变。《安公 美政颂》，清末王言《金石萃编补遗》曾录残石，是否 有拓本传世，待查。此志不署书者，是否亦高氏书， 比较书迹后应可推定。 披览所及，述所见如上，挂一漏万，评述偏颇， 恐在所难免。谨就正于齐运通先生及海内方家。 ［责任编辑 伍纯初］ A Review on Epitaphs of Seven Dynasties Newly Found in Luoyang CHEN Shang-jun (Chinese Department，Fudan University，Shanghai 200433，China) Abstract:Since contemporary times，a great many epitaphs have been unearthed in Luoyang． They have been published and attracted a great deal of attention． Qi Yuntong has been collecting scattered epitaphs，a selection from which has been compiled into the book Epitaphs of Seven Dyna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