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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列文_一个后苏联时期的文学标本_王树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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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列文_一个后苏联时期的文学标本_王树福 36 ·评 论· 佩列文:一个后苏联时期的文学标本 * 王树福 摘要 后苏联时期的二十多年来,著名作家佩列文通过体裁各异、手法不同和主题有别的文学创作, 在相当程度上不仅促进了后现代主义在俄罗斯合法化,使严肃文学与通俗文学的边界彼此消弭,也使当 代俄罗斯小说文类综合化,形成兼具传统与先锋、超越与眷顾特质的“合成小说”。与此同时,佩列文促使 中国文学因素超出学界研究范围而成为审美因素,使当代俄罗斯文学呈现出别样的中国文化图景,进而 成功地部分改写着当代俄罗斯文学史,实现了文学态势从单声部一元化到多声部复调化...
佩列文_一个后苏联时期的文学标本_王树福
36 ·评 论· 佩列文:一个后苏联时期的文学标本 * 王树福 摘要 后苏联时期的二十多年来,著名作家佩列文通过体裁各异、手法不同和主有别的文学创作, 在相当程度上不仅促进了后现代主义在俄罗斯合法化,使严肃文学与通俗文学的边界彼此消弭,也使当 代俄罗斯小说文类综合化,形成兼具传统与先锋、超越与眷顾特质的“合成小说”。与此同时,佩列文促使 中国文学因素超出学界研究范围而成为审美因素,使当代俄罗斯文学呈现出别样的中国文化图景,进而 成功地部分改写着当代俄罗斯文学史,实现了文学态势从单声部一元化到多声部复调化的转换,影响着 当代时代话语的嬗变和转化。由此,佩列文的文学创作成为后苏联时期俄罗斯文学嬗变和发展的典型标 本。 关键词 维克多·佩列文 文学标本 后苏联文学 后现代主义文学 合成小说 Victor Pelevin : A Typical Samples of Post - Soviet Literature Wang Shufu Abstract In the recent 20 post-Soviet years, through his literary works of different genres, methods and themes, famous Russian writer Victor Pelevin not only promotes the legalization of postmodernism in Russia, the boundary fusion of serious literature and popular literature, but also makes different fiction genres integrated, and forms the synthetic novel, which contains both traditional culture and avant-garde art, both transcendental and favoring characteristics. Meanwhile, Pelevin brings Chinese literature out of the academic research range and into the cultural aesthetic area, by which contemporary Russian literature shows a different picture with Chinese culture. As a result, he succeeds in partly rewriting the history of contemporary Russian literature, realizes the transformation of Russian literature from monophony to polyphony, and influences the changes of contemporary Russian discourse. In one word, Pelevin’s literary creation is a typical sample of the evolution and development of Russian literature in the post-Soviet years. Keywords Victor Pelevin ; literature sample ; post-Soviet literature ; postmodern literature ; synthetic novel — * 本文系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重大项目“20 世纪外国文学思想史系列(俄苏卷)”(项目编号:05JJD750.11- 44208)的阶段性成果,并得到国家留学基金资助。 37 板寸短发,黑色墨镜,严肃情,这是当 代俄罗斯著名作家佩列文(Виктор Пелевин, 1962— )的典型扮相;创作丰硕,嬉笑揶揄, 备受欢迎,这是公众对佩列文的集体定位; 语言幽默,手法杂糅,思想深刻,这是批评家 对佩列文的理性认知;[1](166-180)①深居简出, 远离媒体,关心现实,这是佩列文的自我姿 态。—佩列文的形象似乎是难以琢磨,不可 定位的。既引起大众读者的争相阅读和持续 喜爱,又进入当今主流文学和大中学教科书 之列;既在当代俄罗斯文学界广为人知,风生 水起,掀起一股经久不衰的佩列文热,又为东 西方主流文化所欢迎,其作品拥有英、法、德、 西、中、日等诸多不同译本;既有俄罗斯知识 分子典型的使命感和责任感,又有当代俄罗斯 人的玩世不恭和嬉笑雅皮;既有俄罗斯的文学 传统和现实图景,又有东方佛学精髓和道家思 想。—佩列文的作品仿佛是难以界定,不合 常规的。 享有盛誉的《独立报》以专栏整版篇幅刊 载长文“佛的小指:‘百事’一代巡检 50 岁的 维克多·佩列文”,对其人其作进行回顾,对作 为文化事件的佩列文现象进行剖析。[2] 文章 标题“佛的小指”实质乃是一种隐喻和象征, 来自其小说《恰巴耶夫与普斯托塔》(Чапаев и Пустота,又译《夏伯阳与虚空》)的英译名 “Buddha's Little Finger”,而所谓“‘百事’一 代”则喻指在 20 世纪六七十年代成长起来的 一代俄罗斯人,他们喝着百事可乐,吃着油炸 薯条,读着欧美书籍,行为思考截然不同于其 前辈;泛指受欧美西方文化影响成长起来的 新一代俄罗斯年轻人,也隐喻着当代俄罗斯 在民族道路和文化归属上的西方倾向与艰难 选择。该小说具有典型的梦幻色彩和蒙太奇 叙事:1919 年动荡之际,面对昔日同窗今日革 命者埃尔年,彼得·普斯托塔坦陈因诗作获罪 逃亡至此,而立场鲜明的埃尔年却掏出手枪。 无奈之下,彼得杀死同学,更名换姓扮成埃尔 年,参与一系列活动,醒来后却发现自己置身 异度时空,身处精神病院……主人公彼得具有 两个截然不同的身份,其一是颓废派诗人彼 得,被送进精神病医院,治疗所谓的“伪人格 分裂症”,其二是夏伯阳师的政委埃尔年,与夏 伯阳搭档指挥部队,而夏伯阳则成为幽默的点 缀;故事情节也具有两个不同的时空:其一是 1919 年夏伯阳所率的红军师部,其二是当今 俄罗斯精神病医院的虚空环境。主人公身份 在两个交叉进行的梦境里不断转换:此梦醒来 是彼梦,彼梦醒来是此梦,此时此刻与彼时彼 刻,在梦境中不断模糊化为虚空。作为禅宗佛 祖的转世之身,主人公“左手吊在一条黑色的 亚麻布带上”,“手上缠着绷带,看得出来,本 该包着小指的地方是空的。”[3](404)②在“上帝 已死”的 20-21 世纪之交,面对苏联解体带来 的社会动荡、经济倒退、生活窘迫、文化混乱 的“世纪末”景象,作者意在经由此世界 存在虚空道理,其小指的缺失隐喻着佛学的虚 空真谛。不难看出,佩列文作品涉及宗教与哲 学、语言与历史,关注社会与个体、心理与灵 魂,融合本土与外来、先锋与传统,兼有戏仿 与反思、解构与建构。因此,作为一种典型的 文学现象和文化行为,佩列文其人其作无疑值 得密切关注和冷静分析。 一 苏联解体二十多年来,以佩列文为代表 的作家经由体裁各异、手法不同和主题有别的 文学创作,促进了文学形态从苏联时期浓厚的 意识形态性向当代俄罗斯的非意识形态性的 转化,促使叙事方式从线性叙事到空间叙事的 — ①根据 О. Богданова,С. Кибальник 和 Л. Сафронова 的不完全统计,截止 2006 年,以佩列文创作为论题的俄语 专题论文近二百篇,主要刊发在《新世界》、《十月》、《各民族 友谊》、《星》、《旗》、《乌拉尔》等重点文学创作刊物,《文学评 论》、《文学问题》、《新文学评论》、《文学学习》等核心文学评 论刊物,以及《独立报》、《文学报》、《书评周刊》、《星火报》等 重要文化报刊,涉及 П. 巴辛斯基、Б. 贝科夫、A. 格尼斯、В. 库里岑、М. 利波韦茨基、A. 涅姆泽尔、C. 丘普里宁、М. 爱普 施坦等当代批评名家。 ② 1951 年,长春电影制片厂将苏联根据小说《恰巴耶 夫》(Чапаев)拍摄的电影译成《夏伯阳》;1981 年,郑泽生 翻译的福尔曼诺夫的长篇小说《恰巴耶夫》(Чапаев),由外 国文学出版社出版。此处郑体武教授将“Чапаев и Пустота” 译为“夏伯阳与虚空”,在很大程度上考虑的应是佩列文小说 与电影的互文指涉关系。 38 转换,叙事视角从以全知全能的视角为主导向 多种叙事视角相互渗透彼此共存的转变,从而 实现了文学态势从单声部一元化到多声部复 调化的转换。由此,佩列文及其同仁不仅使后 现代主义在俄罗斯合法化,使严肃文学与通俗 文学的边界彼此消弭,也使当代小说文类综合 化,形成兼具传统与先锋、超越与眷顾特质的 “合成小说”,进而部分成功改写着当代俄罗斯 文学史,影响着当代俄罗斯时代话语的转化。 一,佩列文促进了后现代主义在俄罗斯 的合法化,丰富了俄罗斯当代文学的表现手法 和叙述策略。 “后 现 代 主 义 文 学”这 一 称 呼,直 到 1987 年才在俄罗斯文学研究界首次正式出 现,[4](3-42)而为学界普遍接受并广泛使用则 是在 90 年代初期以后。后现代主义文学在俄 罗斯经历了一个由潜在到显在、由地下到地 上、由非法到合法的过程:60-70 年代是形成 期,代表作家为阿·西尼亚夫斯基、安·比托 夫、维涅·耶罗费耶夫等;70-80 年代是确定 期,代表作家为萨沙·索科洛夫、维·耶罗费 耶夫、德·普里戈夫等;80-90 年代是合法期, 代表作家为维·佩列文、弗·索罗金、弗·索 科洛夫等。[5](253-297)[6](71-72)20-21 世纪之交 的俄罗斯小说在叙述样式、价值追求、流派分 野、作家群体划分等方面,变得远比以前更加 纷繁复杂:由地下文学演变为重要流派的后 现代主义,如佩列文、普列戈夫、科洛列夫等; 试图重建新民族文学的新古典主义,即西方 所谓的“后苏联文学”;力求恢复俄罗斯斯拉 夫传统的“新根基派”,如索尔仁尼琴、拉斯普 京;追求文学艺术价值自足性的“异样文学”, 如库拉耶夫的幻想性叙述、巴耶夫的自然主 义叙述、伊斯坎德尔的讽刺性先锋主义;逐 渐流行开来的女性文学,如塔·托尔斯泰娅、 柳·彼特鲁舍夫斯卡娅、柳·乌利茨卡娅的作 品。[7](7-20) 佩 列 文 作 品 在 文 本 结 构 上 充 满 时 空 跨 越、文本拼贴的颠覆性,人物塑造上呈现出戏 仿经典、颠覆英雄人物的去神化,普遍带有后 现代主义文学的时空随意、戏仿经典、嘲讽揶 揄等特点。而后现代主义元素与民族文化传 统的有机结合,恰恰构成佩列文创作的最大特 色,其戏谑嬉笑的文风中隐含着对自由精神 王国的追求。[8](3-11)《昆虫的生活》充满戏谑 嘲讽和荒诞无序,通过拟人手法使故事妙趣 横生:蚊子、苍蝇、金龟子、飞蛾、蚂蚁、蝉等昆 虫,如人类一般看电视,做买卖,谈哲学,论人 生;荒诞的情节让昔日权贵与今日庶民原形毕 露,展示出人性的阴郁与幽微、狰狞与丑陋, 让读者在谐谑过后深切体味到世界的荒诞与 诡谲。《恰巴耶夫与普斯托塔》从头到尾是名 叫普斯托塔(俄文意即虚空)的人对荒诞梦境 的随意记录,首尾两端对莫斯科相同的描写实 际是其思想无意识在断裂之后的随意拼接。 伴随《黄色箭头》中列车没有目的和终点的疾 驰,主人公安德烈为寻找“原初的真实”而殚 精竭虑,其心理意识也随之蔓延,时空在意识 之流中不断变化。在《百事一代》中,伴随苏 联解体后的市场化浪潮,塔塔尔斯基恰如其 前辈乞乞科夫(即《死魂灵》中的主人公),在 当局权贵、新型富人、各色媒体、利益集团之 间不断冒险,由此展示出后苏联时期俄罗斯社 会的芸芸众生和市井百态,这一切实质经由其 思想的衍生和意识的折射而呈现。与此同时, 其作品文风体现出冷静反思与随意深刻同在 的悖论现象,语言风格弥散着机智随意又揶揄 调侃的味道。面对社会历史和现实生活,作品 人物在道德伦理上则变得模糊不清,珍惜与鄙 弃,热爱与仇恨,正直与卑微之间的界限,已 然消失得无影无踪。经由无处不在的后现代 主义创作,佩列文模糊着小说与戏剧、文学与 科学、真实与假定、历史与现实的关联,也消 解着严肃文学和通俗文学的界限。 二,佩列文消弭了严肃文学与通俗文学 的分野,使当代俄罗斯文学体现出强劲的生命 力,呈现出别样的世纪风景。 20 世纪八九十年代以降,当代俄罗斯小 说呈现出多流派、多风格、多手法的动态发展 图景,作家群体在国内外诸种艺术资源中不断 求新求变,文艺流派在国际文化环境中不断吐 故纳新,互相渗透,一切都处在思潮涌动、思 想更迭之中,由此导致小说文本风格杂糅、手 法互用、流派融合。1990 年代,佩列文以黑马 39 的姿态出现在当代俄罗斯文坛,先后创作出 《蓝色灯笼》(1991)、《奥蒙·拉》(1992)、《昆 虫的生活》(1993)、《恰巴耶夫与普斯托塔》 (1996)、《黄色箭头》(1998)、《“百事”一代》 (1999)、《转折时期的辩证法》(2003)、《美女 菠萝水》(2010)等一系列兼具可读性和思想 性的畅销严肃小说。他不仅迅速成为当今俄 罗斯“几乎唯一畅销的纯文学作家”,而且是 2009 年度最有现实影响力的作家,更被法国 杂志选入“当代世界文化最杰出的 1000 名活 动家名单”。[2] 在莫斯科地铁中,时常可见用 智能手机或 ipad 阅读佩列文小说的乘客;在 各种类型书店里,亦不难看到热情购买其小说 的无名粉丝;在互联网上进行电子阅读的读者 中,估计也有相当一批铁杆粉丝;更有甚者, 即使在近些年里除了电话号码簿外什么书也 不读的人,对其小说也颇感兴趣。 佩列文的创作既有严肃文学对现实的反 思,对人性的批判,对哲理的思考,又有通俗 文学对玄幻的青睐,对快餐文化的借鉴,对语 言修辞的实验。在佩列文小说中,文字表述 宛如迷宫拼盘,变幻多端,光怪陆离:既有规 范的传统民族语言,又有大量黑话、行话和俚 语,既有各种低俗语汇和暴力词语的“爆炸”, 又有俄语和英语等外来语的“拼盘”,从俄罗 斯黑手党到日本武士道,从俄罗斯经典名作到 中国禅宗思想,从西方神秘主义到东方佛学思 想,从中国古代民间传说到今日西方社会百 态……可以说,“佩列文的作品语言是‘我行 我素的’,他的艺术客体并非外部世界,而是人 物的内心世界”,[1](304)由此在给读者带来愉 悦和轻松的同时,消解着严肃文学与通俗文学 的界限,表达着对形而上的自由世界的向往和 追求。其小说融辛辣的嘲讽、奇异的幻想、新 颖的结构、调侃的语言、睿智的思想等特点为 一体,其印数普遍在数万册或十万册以上,这 在当今俄罗斯绝对是一个庞大的数字。佩列 文堪称“俄罗斯和西方最受欢迎的新一代小 说家”,也是“后苏联文学中最具个性的代表” (A. 格尼斯)。[1](3)在佩列文笔下,严肃文学 与通俗文学的分野已经取消,语言游戏与思想 探讨的界限已被悬置,现代主义与后现代主 义的区别已然融合。用诸如现实主义与后现 实主义、现代主义与后现代主义、先锋派与后 先锋派、超现实主义与后社会主义现实主义、 解构主义与后结构主义之类的标签,来标记佩 列文的文学创作类别是比较困难的。由此,佩 列文的跨界式写作和杂糅式风格,使文学创作 面对社会现实和人生百态,体现出强劲的生 命力,呈现出别样的世纪风景:既充满嬉笑嘲 讽,又不乏忧伤黯然;既有冷峻的奇情异想, 又有坚实的现实指向;既随处可见先锋手法, 又不乏民族文学传统;既充盈着哲理反思,又 弥散着轻松愉悦。 二 当今俄罗斯文学经历着从意识形态话语 到个人话语,从公共空间到私人空间,从宏大 叙事到个人叙事的转向,依然延续着“关注小 人物”的文学传统,坚守着“文学即人学”的 理念,弘扬人道主义传统,珍视人的价值、情 感与尊严。当代学者 С. И. 季明娜曾言:“俄 罗斯文学给自己恢复了早已失去的面貌,并且 已不再是党和国家按照意识形态培养公民功 能的载体,不再是全民幸福和安康乐观的传 声筒,不再是伪现实和伪历史的编造者,而是 成为一种自由的艺术。成为一种如此独立、如 此自治的和权威的艺术,就像音乐、绘画和建 筑等艺术一样。”[9](7)伴随苏联解体和文学转 型,佩列文以杂糅化的书写方式、多样化的叙 述策略和后现代的艺术风格,促使当代小说文 类综合化,形成别样的“合成小说”,也使中国 文学因素超出学界研究范围而成为审美因素, 让当代俄罗斯文学呈现出浓郁的异域文化氛 围。 三,佩列文使幻想心理小说、神秘象征小 说、历史想象小说等合成性小说文类顺利登堂 入室,融入到当代俄罗斯异彩纷呈的文学长廊 中。 1990 年代俄罗斯小说创作实践证明,“合 成”(синтез)不仅仅是小说发展过程中的一 个必要环节,一个重要进程,一种多元对话, 也是当今俄罗斯小说中的一种高度开放的小 40 说体裁,一种敏锐灵动的小说体式,一种极具 个性的创作风格,体现了具有先锋意识的当代 小说家对小说艺术形式革命的新成果。这种 创作体式,恰好呼应着白银时代作家扎米亚 京的文学理念:“现实主义—乃是纲领,象征 主义—则是反纲领,而如今—还有新的, 第三种即合成,其中同时存在着现实主义的 显微镜,还有导向无终结的象征主义的望远 镜。”[10](263)这种在诗学上兼具小说流派与文 体特色、在叙事上融汇时空跨度与心理跨度的 “合成小说”,在佩列文小说中也有着具体而微 的体现。 《恰巴耶夫与普斯托塔》既有诗歌片段和 戏剧仿作,又有学术分析和心理记录,充满强 烈的实验色彩和典型的文本间性。就时空构 拟而言,该小说在 20 世纪初的梦境战争时期 与 1990 年代的现实疯人病院的双重时空中 不断穿梭,《大师和玛格丽特》在 1930 年代的 莫斯科、精神病院与罗马帝国时期的耶路撒 冷构拟的异度时空中来回转换,二者在历史、 现代和永恒三个层次上彼此呼应互为文本, 有着异曲同工之妙。[1](138-140)就人物形象而 言,两部小说都构拟出对立式情节人物关系, 设计出思想层面的“师生”对(пара «Учитель -Ученик»),其中“沃兰德—恰巴耶夫”相互 比照遥相呼应,有着彼此彰显之趣。[1](140-141) 正因如此,《恰巴耶夫与普斯托塔》被视为现 代版的《大师和玛格丽特》。就情节设计而言, 富尔曼诺夫的《恰巴耶夫》成为该小说的基本 背景,恰巴耶夫和女机枪手安娜也从《恰巴耶 夫》越界进入《恰巴耶夫与普斯托塔》,即使作 家富尔曼诺夫也成为小说人物之一。就小说 文体而言,现代主义诗人彼得的所谓诗歌,大 多源于帕斯捷尔纳克的《日瓦戈医生》第十七 章“尤里·日瓦戈的诗作”;而在“音乐鼻烟盒 咖啡馆”一章中,诗人置身 1920 年代彼得堡 上流社会的沙龙咖啡馆,与阿·托尔斯泰和勃 留索夫谈论着著名诗人勃洛克的长诗《十二 个》,咖啡馆里则上演着根据《罪与罚》改编的 戏剧《拉斯科尔尼科夫和马美拉多夫》。不独 该小说具有合成特点,其他小说在相当程度上 亦然:《黄色箭头》既有传统的社会写实和人 生描摹,又有先锋的意识记录和梦呓文本,充 盈着明显的象征意味;《“百事”一代》既有各 种诗歌和不同广告,又有传统语言和外来词 汇,散发着耀眼的陆离色彩。在评论家鲁宾 斯坦看来,《“百事”一代》中“最让人记忆深 刻的—……是各种广告短片的描写。…… 而且叙事本身,其实也只是一种自由的、不太 拘泥于某种匀称原则的短片剪接。”[11](38)不 难看出,佩列文小说中的拼贴式或拼盘式“合 成”现象,既有时空跨越,与后现代主义明显 一脉相承,又有心理跨度,与人物心理和小说 意涵息息相关。 评论家 C. 科尔涅夫曾在《新文学评论》 上撰文指出:“如果从形式上判断,佩列文是个 后现代主义者,是个典型的后现代主义者:不 仅从形式角度,而且根据内容,—第一眼似 乎如此……看得仔细些……,佩列文……事实 上—在思想上、内容上—根本不是后现 代主义者,而是地地道道的俄罗斯典型的思 想型作家,类似托尔斯泰或车尔尼雪夫斯基那 样。”[12](248)此言切中肯綮,耐人深思。在佩 列文的合成文类和杂糅风格背后,一如其托 尔斯泰等前辈作家,时时喷涌着深沉的反思 意识和强劲的探索冲动。在《恰巴耶夫与普 斯托塔》中,作者通过笑话嘲讽策略,解构恰 巴耶夫领导的红军神话,通过时空结构和人 物关系的互文策略,探寻佛学理念和人生哲 学,由此,该书不仅巧妙解构苏联神话,而且 表达“唯心的佛教后现代主义”哲学。[1](125) 在《“百事”一代》中,作者经由广告神话设计 策略,人为制造出一片意识的幻象和思想的场 域,其背后隐藏着知识分子精神的痛苦与异 化,巴比伦塔神话背后则闪烁着思想重构和精 神重建的冲动,一如佩列文所言:“在俄罗斯, 作家所写的不是小说,而是脚本。”[13](3)凡此 种种,不胜枚举。如果打个形象比喻,佩列文 小说犹如斑驳炫目的万花筒,可以随意摇出不 同的侧面,射出不同的耀眼光彩;又如变幻不 定的玩具魔方,可以不断构成不同的物体,形 成不同的绚丽印象。综合化、多元化和杂糅化 诗学特征,在佩列文创作中得到比较充分和鲜 活的体现,这在相当程度上与后苏联文学的 41 “实验性、多元化和过渡性”彼此契合,相互呼 应。 四,佩列文使中国文学超出学界研究范 围而成为审美文化因素,通过中俄文化因素相 互融合的文学创作,使当代俄罗斯文学呈现出 别样的中国文化图景。 阅读佩列文作品,不难体验到弥散在字 里行间的中国文化因素,触摸到无处不在又无 形无影的东方文化氛围。受早年阅读老庄的 深刻影响,佩列文雅好中国古代哲学,痴迷东 方文化,常常在其小说中借用中国和东方文 化元素,营造异域氛围表达深刻思想。《蓝灯 笼》里借用中国或东方习俗,门前悬挂“蓝色 灯笼”意味有人辞世正在治丧,以幽冷之光营 造毛骨悚然的气氛。通过死者对话,旁及人心 善恶和社会面貌,作者探讨东西方的生死观念 和哲理问题—“我们是否真的知道我们之 中谁活着、谁死了?如果知道,那么这个知识 来自何处,是否可靠?”[11](36)《奥蒙·拉》讲 述宇航员在苏联思想体制下,为了国家宇航 事业而自我牺牲,锯掉双腿,其中“可以看出 佛教哲学的萌芽”,“佛教学说不仅不违背他 的唯心观倾向,而且还是 20 世纪末的时尚追 求”。[11](36)《恰巴耶夫与普斯托塔》被批评 家 А. 格尼斯称为“俄罗斯第一部佛教禅宗小 说”,[11](37)其英译名“佛的小指”无疑道出该 作的宗教思维和佛学精髓:佩列文尝试以东方 佛学的“虚无”对照转型时期的俄国人心灵的 “虚空”,隐隐然以禅学作为慰藉茫茫人心的归 依,经由禅宗的虚空和无有主题探讨人的意 识和世界本源问题。短篇小说《苏联太守传》 (又译《一个中国人的俄罗斯黄粱梦》)包含着 蚂蚁缘槐、南柯一觉、黄粱美梦的典故。作者 给中国民间故事添加了苏联时代背景,构拟出 荒诞的俄罗斯奇遇:中国农民张七梦见自己在 莫斯科加官晋爵,娶妻生子,呼风唤雨,风光 无限,而梦醒时分,看到的却是自家仓库里的 一个蚂蚁巢穴。通过荒诞奇谲的典故改写,佩 列文在批判集权统治的荒谬和个体命运的卑 微之同时,着重在西化浪潮、物质主义和功利 主义泛滥中挖掘人的复杂性、自由意志、对上 帝信仰的自我体验能力等主题。这与普希金 的《青铜骑士》、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穷人》、梅 列日科夫斯基的《基督与反基督者》、索洛古 勃的《小矮人》等作品,有着一脉相承的隐蔽 关联,继承着俄罗斯 19 世纪以降的文学传统, 即把人置于化语境下体察,探求人作为社 会成员的存在形式问题。 《“百事”一代》并非意在全景式描写从 苏联帝国到新俄罗斯转换之际,俄罗斯社会的 动荡、经济的转型、现实的混乱以及意识的多 元,“而是智慧的转型,这智慧在忙于解决现 实生活急速变化条件下的生存问题”。[14](27) 佩列文对情节的构思和对主题的思考,氤氲 在挥之不去的中国文化氛围:“这本书就是一 个俄罗斯版的《西游记》故事。”[14](27)不同的 是,其一,在《西游记》中,经过诸多磨难猴子 越来越像人,而在俄罗斯,人民却在不断努力 使自己更像猴子;其二,《西游记》中师徒旅行 的“目的是精神上的”,而“俄罗斯版旅行的目 的则完全是物质上的。这次旅行的目的就是 获得大笔的金钱”;[14](28)其三,唐僧师徒四 人在不同时空中,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而塔 塔尔斯基只不过在电视、电脑、广告创意等媒 体构建的虚拟空间中,不断游历冒险,而游历 的“一个主要特征,就是它的虚拟性”。[14](28) 因此,“《‘百事’一代》的主题,就是人的智慧 以及作用于这一智慧的手段,就是商业的和政 治的广告。”[14](28)佩列文坦诚“中文产生过 许多伟大的作品,那些作品塑造了作为个性的 我。”[14](28)不难看出,佩列文对中国文化和 哲学的了解,在同时代人中算是比较深刻和深 入的。长篇小说《阿狐狸—狐狸精圣书》的 主人公是名为阿狐狸的莫斯科高级妓女,以其 第一人称现身说法的方式,讲述中国狐狸女妖 与俄国狼人上校的爱情故事。“我们狐狸不像 人,不是生出来的。我们来自天上的石头,同 《西游记》的主人公孙悟空是远亲。”[15](10)这 种充满奇幻色彩的自述,使得小说氛围既荒诞 又鬼魅,既异域又奇幻。小说还通过书信的方 式,叙述了阿狐狸的姐妹叶狐狸和易狐狸的故 事,由此展示了阿狐狸的中国狐妖谱系。有意 思的是,除了俄文书名外,该小说的封面上赫 然印着毛笔字体的汉字“阿狐狸”。这种装帧 42 行为和销售策略,一方面凸显了该书浓厚的中 国文化氛围,另一方面也提醒读者小说主要讲 述主人公阿狐狸的故事。作者意在通过时空 交错、人狐转换,揭示莫斯科社会现实和人生 百态,更着意探寻人生存在的哲理意义。 此外,在《数字》(2003)、《“第五”帝国》 (2006)等小说和其他随笔中,佩列文也或多 或少地涉及中国文化元素,将其视为进行文学 创作的重要元素,表达文学诉求的重要手段。 事实上,在文学创作中借用和挪用中国文学 / 文化元素,并非佩列文一人之专利,而是一定 范围内的当代俄罗斯文学和文化现象。汉学 家 В. 瓦 尔 扎 佩 强 的《秉 烛 夜 游 客》(1987) 和 С. 托洛普采夫的《回归太白》(2001)直 接 描 写 李 白 的 风 流 倜 傥 与 魂 归 太 白,霍 利 姆·王·扎伊奇克的三卷八部“欧亚交响曲” 涉及儒道释文化,散文家 А. 巴尔托夫的散 文诗集《西方与东方》(2007)涉及李白和庄 子,[16](22-35)畅销书作家 Б. 阿库宁的试验剧 《阴与阳》(2005)演绎中国道家人生观,观念 主义诗人 Д. 普里戈夫的《中国卡嘉》(2007) 叙述俄侨家庭及其女儿卡嘉的中国经历,小说 家 А. 奥尔洛夫的《哈尔滨快车》(2008)讲 述俄国青年医生多赫图洛夫在满洲里的冒险 之旅,凡此种种。 三 通过一系列遍及长中短篇小说、剧本、散 文、随笔等不同体裁的文学创作,佩列文以其 对文学审美性的关注、对大众审美趣味的引 导、对不同文学流派的发掘以及对哲理问题的 探寻,部分成功地改写着当代俄罗斯文学史 (尤其是小说史),并使“后现代主义文学”作 为独特的文学思潮和类别融入到文学史。由 此,马卡宁、佩列文、彼特鲁舍夫斯卡娅、托尔 斯泰娅、乌里茨卡娅等人成为当代俄罗斯文学 史上的重要坐标和里程碑。他们既承继着“黄 金时代”文学的民族传统,也呼应着“白银时 代”文学的现代特质;既见证着 20-21 世纪之 交俄罗斯文学的异代承传,也映照出时代话语 从知识精英主义到大众消费主义的世纪嬗变, 更实践着从僵硬被动的政治美学到主动参与 的大众美学的审美转换。 20-21 世纪之交的俄罗斯作家,生活在从 国家定制到市场选择的新型体制和变动环境 中。生活展示的困惑和提出的问题,一如古希 腊哲学家安那萨哥拉斯提出的“化圆为方”命 题,往往无从找到,也根本没有答案。在 历史与现实、真实与虚构、个体与家国、时代 与政治之间,各类文学叙述粉墨登场各显神 通,如何处理不同题材与主题、如何协调各种 话语关系、如何平衡不同力量形态,就显得妙 趣横生耐人寻味。在涉及到国家民族与意识 形态、大众群体与社会现实、个人体验与商业 消费等彼此纠缠的问题时,不同修辞术和叙述 法尤其别有滋味引人遐思。19 世纪俄罗斯著 名诗人丘特切夫曾写道:“俄罗斯无法用理性 揣想 / 俄罗斯不能用尺子丈量 / 俄罗斯有独 特的秉性 / 对于它只能信仰。”裹在面纱中的 俄罗斯造就了谜一般的佩列文,急剧变化的社 会现实成就了思想敏锐的佩列文,汹涌澎湃的 后现代主义思潮塑造了嬉笑戏谑的佩列文。 难以捉摸的佩列文仿佛是一个难以解读的悖 论:既是主流文学中的异类,又是异类文学中 的主流;既是大众化的精英作家,又是精英中 的大众作家;既是草根中的精英代表人,又是 精英中的草根言说者。 虽然佩列文的小说风格杂糅,年代不同, 主题有别,手法差异,但它们都以不同形式将 目光投向社会现实,关注普通人的人生际遇与 内心世界。在艺术手法上,它们普遍求新求变 不断创新,大胆借鉴各种先锋手法和修辞手 段;在思想内容和主题意蕴上,关注国家走向 与民族命运,反映社会变革与个体感受;在道 德情感和伦理价值上,日趋纷繁复杂难以捉 摸,变得荒诞可笑无以名状。较之 19 世纪俄 国文学的忧伤而深沉,批判与挣扎,佩列文的 小说则显得淡然而嬉皮,戏谑而荒诞,由此形 成一种别样的世纪之交的文学风景,一如佩列 文在《“百事”一代》中所描写:“不能说他们 背叛了自己先前的观点,不能这样说。先前的 观点所朝向(观点总是有所朝向的)的空间, 本身就倾塌了,消失了,在智慧的挡风玻璃上 43 没留下任何细小的斑点。四周闪烁的是完全 别样的风景。”[13](6)佩列文以大众作家的姿 态和知识精英的思想,表达着对消费主义盛行 时期俄罗斯现实社会的深刻反思,关注着民族 主义思潮裹挟下俄罗斯芸芸众生的奇幻机遇, 进而透过五彩斑斓的表象直指复杂的人性本 质,探寻着个人和家国往何处去的永恒民族诉 求。由此可以说,人生过半的佩列文纵横文 坛数十载,其机遇折射出 20-21 世纪之交俄 罗斯社会政治之动荡,分化之剧烈,商业之勃 兴,文学之边缘;其创作映照出当代俄罗斯文 学转型之艰难,嬗变之迅捷,实验之多样,思 想之多元,可谓是当代俄罗斯文学的一个典型 标本,当代俄罗斯社会的一枚鲜活切片。 参考文献 [1]Богданова О. Кибальник С. Сафронова Л. Литературные стратегия Виктора Пелевина [M], СПб., ИД «Петрополис», 2008. [2]Натали Филатова. Мизинец Будды : 50-летие к ключевому цензуру поколения “П”Виктору Пелевину // Независимая газета [N], 22 Ноября 2012 г., №245. [3][ 俄 ] 维·佩列文:夏伯阳与虚空 [M],郑体武译,上 海译文出版社,2004。 [4]Андреев Л. Г. Литература у порога грядущего века // Вопросы Литературы [J],1987, №.5. [5]Нефагина Г. Л. Русская проза конца XX века [M], М., Флинта и Наука, 2003. [6]Скоропанова И. С. Русская постмодернистская литература [M], М., Флинта и Наука, 2007. [7]Нефагина Г. Л. Русская проза второй половины 80-х - начала 90-х годов XX века [M], Минск, Издательский центр Экономпресс, 1998. [8] 赵杨:维克多·佩列文和他的自由王国 // 外国文 学 [J],2007 年第 6 期。 [9]Тимина С. И. Русская проза конца 20 века [M], М., Академия, 2002. [10]Мусатов В. В. сост. Некалендарный ХХ век : Материалы Всероссийского семинара 19-21 мая 2000 года [M], Великий Новгород, Новгородский государственный университет, 2001. [11][ 俄 ] 亚·博利舍夫,奥·瓦西里耶娃:20 世纪俄罗 斯后现代派文学概观,陆肇明摘译 // 俄罗斯文艺 [J],2003 年第 3 期。 [12]Корнев С. Столкновение пустот : может ли постмодернизм быть русским и классическим ? Об одной авантюре Виктора Пелевина // Новое литературное обозрение [J], 1997, № 28. [13][ 俄 ] 维·佩列文:“百事”一代 [M],刘文飞译,人 民文学出版社,2001。 [14][ 俄 ] 维·佩列文:致中国读者,刘文飞译 // 外国文 学动态 [J],2001 年第 2 期。 [15]Пелевин В. А Хули : Свяшенная книга оборотня [M], М., Эксмо, 2005. [16] 刘亚丁:近三十年来俄罗斯作家对中国传统文化的 利用与想像 // 俄罗斯研究 [J],2010 年第 5 期。 (作者单位: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黑龙江大学 俄罗斯语言文学与文化研究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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