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oc】中国古代短篇小说：人物、时间、空间修辞设计的异质性——以情爱叙事为分析案例

【doc】中国古代短篇小说：人物、时间、空间修辞设计的异质性——以情爱叙事为案例 中国古代短篇小说:人物、时间、空间修辞设计的异质性——以情爱叙事为分析案例 2010年第6期 (总第165期) 福建师范大学(哲学社会科学版)No.6,2010 JournalofFujianNormalUniversity(PhilosophyandSocialSciencesEdition)Gener~,No.1 65 ? 修辞学大视野? 本期话题:文学修辞研究 特约主持人:谭学纯,林大津教授 主持人的话:文学修辞研究的完整面貌,是语言层面的修辞技巧和文本层面的修辞诗学共同在场的.回顾本土学 脉中修辞与文学的共生因子,关注域外修辞研究向文学叙事延伸的生长态势,可以观察到:原本修辞技巧和修辞诗学 互相缠绕的文学修辞研究,在中国当代学术走向中呈现为两条趋势线:语言学界偏重修辞技巧研究,文学界偏重修辞 诗学研究,二者的优长蕴涵着学科渗融的可能性.学科渗融的文学修辞研究,不是简单地回归本土传统,也不是生硬 链接域外理论,而需要立足当代学术语境诠释传统资源,以民族思维审视域外理论及其可操作性.在一个更开阔的学 术平台上进行前沿交流.逐步完成同类研究的技术升级. 本期刊发的一组文章出自不同的学科背景,但都不同程度地具有学科渗融的学术取向: 《中国古代短篇小说:人物,时间,空间修辞设计的异质性>以情爱叙事为观察对象,分析以平民叙事为主体的 古代短篇小说,如何通过恋爱主人公及时间,空间的修辞设计,使叙事因子和叙述 突破传统文体模式,传统认知 模式和一般预设而获得"异质性",以激发大众的接受兴趣. 《中国古代文体功能研究论纲》侧重从中国古代礼仪文化制度层面延伸文体功能的解释空间,触及文体向文化敞 开,文化制约文体生成的修辞动因和机制.亦触及文体功能研究观念调整和文体学研究的纵深向度. 《论叙事修辞中的"审美辩护")提出文学叙事的"可同情性"修辞,用以解释:读者对文学作品主人公"罪过" 证据链应有的重视如何被作者的审美辩护所转移. 《修辞学与文学批评》从包含关系,并列关系和交叉关系审视修辞学与文学批评,阐发文学批评理论建设,实践 调整的修辞学理论资源和研究范式的借鉴意义. 中国古代短篇小说:人物,时间, 空间修辞设计的异质性 以情爱叙事为分析案例 朱玲,李洛枫2 (福建师范大学文学院,福建福州350108) 摘要:中国唐代以后的短篇小说呈现出与传统叙述相异的面貌.具体表现为:以年轻女性从边缘到 中心地位转换为特征的人物修辞设置,以偶然?j遇的特殊机缘为特征的时间修辞设置,以闺房对外秘密通 道为特征的空间修辞设置,使叙事因子及叙事流程突破以往叙述模式,认知模式和一般预设.获得"异质 性",激起大众的接受兴趣. 关键词:人物;时间;空间;情爱叙事;修辞设计 中图分类号:1207.4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0—5285(2010)06—0024—06 收稿日期:2010—05—13 基金项目:本文是作者主持的福建省社科规划项目《中国古代小说修辞诗学问题)(2009B139)阶段性成果之一. 作者简介:朱玲(1951一),女,安徽芜湖人,福建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李洛枫(1956一),女,福建平潭人,福建师范大学文学院副教授. 第6期朱玲,李洛枫:中国古代短篇小说:人物,时间,空问修辞设计的异质性25 与历史叙事相比,中国古代短篇小说的叙事 因子似乎先天缺乏吸引力:这些小说的主人公大 多地位寻常,他们不能像历史叙事中的主角那 样.以骄人的政治地位去震撼接受者;古代短篇 小说所述事件多发生于平民日常生活之中,虽然 这些事件的时间语境交代十分明确——所述事件的发生往往和历史变迁等因素有着密切联系,但 通常历史是作为大背景出现,不像历史叙述中骇 人政治事件总是发生于改朝换代的重要关头;古 代短篇小说情节多发生于平民所居空间之内,而 不是历史人物纵横捭阖的朝廷或叱咤风云的战 场.因此,讲述这类故事,就必须通过修辞设计 使叙事因子及流程突破传统认知模式和一般预设 而获得"异质性",激起大众的接受兴趣. 中国古代短篇小说的主题类型众多,针对不 同的主题,故事讲述者往往采用不同的修辞设 计,如"转运汉"类型,主角或设置为"心思慧 巧,做着便能,学着便会.琴棋书画,吹弹歌 舞,件件粗通"(《转运汉遇巧洞庭红,波斯胡指 破遣龙壳》),或设置为"自幼习学文章,《诗》 《书》《礼》《乐》,一览下笔成文,乃是个饱学的 "自幼精通 秀才"(《赵伯升茶肆遇仁宗》),或是 经史,广有学问,志气谋略,件件过人".(《穷 马周遭际卖髓媪》)0.这些人"倒运"时的困 境,往往被渲染到极致,而"转运"经历又十分 突然而神奇.再比如《世说新语》中的"女才男 貌"意识也是一种修辞设计的异质性表现?.此 外还有"破镜重圆""浪子回头""生死至交" "知恩图报"等主题,都采用了相应的修辞设计, 意在渲染其"异乎寻常"的性质. 本文以情爱叙事为分析案例,解析故事讲述 者是如何以独特修辞设计,使这类小说获得"异 质性".本文所论及的情爱叙事,是指故事讲述 那些互相爱恋的青年男女——他们大多未婚,如 崔莺莺和张生,有的虽然已婚,心中却另有所 恋,如步非烟——通过自身行为实现与恋人厮守 的目的.他们的厮守,或短暂,或长久,但不管 结果如何,这些青年男女,都是情爱叙事中的积 极行动主体,按照自己的意愿去选择爱人;而情 爱叙事修辞设计的异质性,是相对于传统认知, 其他文体如传统情爱诗歌和唐以前的故事叙述而 言的.本来,情爱事件的一般预设,多来自传统 文化.人们长期以来对于男女情爱的认知和 逻辑推断,已经形成一种思维定势,如媒妁对于 婚姻的重要已经获得法律有效性,男女发生情爱 关系必须经过明媒正娶,父母对子女的婚姻有决 定权,如果"不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钻穴隙 相窥,逾墙相从,则国人父母皆贱之."(《孟子 ? 滕文公下》)面对强大的情爱固有认知,小说叙 说者必然要通过特有的修辞设计,改变人们的相 关思维定势和逻辑推断,以获得最佳传播效果; 在中国文学史上,情爱是发达的诗歌文体屡见不 鲜的吟咏对象,众多的爱情诗歌,其喻义所指甚 至已经扩大到情人相思以外的范畴,但是诗歌短 小,抒情的特点决定了它多以男或女为抒情主人 公抒发单边相思之情,极少有二人之间行动呼应 的叙述.而唐以后小说的成熟,包含了叙事对人 物群的行动及心理观察,描写的细腻,而这又正 是情爱故事叙述的前提:主人公的恋爱行为和心 理成为主要叙述因子.这些小说在描述恋爱主角 行动的同时为其设置了特殊的时间和空间前提, 呈现别样面貌的人物,时间和空间成为故事"异 质性"的必要构成. 一 ,情爱叙事人物修辞设置:年轻女性从边 缘到中心地位的转换 唐传奇以后情爱叙事的人物设置变化在于: 年轻女性表现出行动自主的风貌,成为主要叙述 对象. 由于传统的重男轻女观念,在日常生活中, 男婚和女嫁,前者往往更受重视,姑娘的"德言 工貌"及家庭富贵和教养程度是婆家关注的对 象,《魏书?高允传》曾日:"古之婚者,皆拣择 德义之门,妙选贞闲之女,先之以媒妁,继之以 礼物,集僚友以重其别,亲御轮以崇其敬",由 此可见对于择媳的慎重.而"嫁出门的女,泼出 门的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成为社会对于 ?本文所引作品版本为:刘义庆着,柳士镇,刘开骅译注《世说新语全译:),贵阳:贵州 人民出版社,2008年;干宝着,黄 涤明译注:(搜神记全译>,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2008年;鲁迅辑录,程小铭,袁政 谦,邱瑞祥译注:《唐宋传奇集全译》,贵阳: 贵州人民出版社,2008年;冯梦龙:(喻世明言>,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4年;冯 梦龙:(警世通言》,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 1994年;冯梦龙:<醒世恒言),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7年;凌f蒙初:<初刻拍 案惊奇><二刻拍案惊奇),成都:岳麓书社, 2003年.文中不再交代. ?汤力伟,毛百花:(论<世说新语>"女才男貌"意识>,《湖南科技大学)(社会 科学版)2008年第6期. 26福建师范大学(哲学社会科学版)2010丘 "女嫁"的习惯认知,往往让人们忽略了选婿的 存在.这种社会性认知影响了叙事作品,在文学 叙述中,"选婿"往往被另类化:中国传统民间 故事或关注姑娘的父母如何设置难题考验男子, 如"难题求婚"故事;或关注那些怪异甚至身有 残疾的候选人在被挑选过程中如何歪打正着蒙混 过关,制造笑料,如"傻女婿"的故事.而直接 承担选婿后果的姑娘们则被剥夺话语权,在选婿 过程中处于遮蔽地位. 虽然魏晋时已有一些大胆的歌咏情爱的诗 歌,且魏晋名士放荡不羁,但《世说新语》中关 涉男女关系的多为婚姻故事,绝少提及他们的情 爱经历,如"雅量第六"中王羲之"坦腹东床" 反被相中为女婿;"假谲第二十七"中温峤为自 己做媒迎娶"甚有姿慧"的堂表妹,温峤的媒人 公开身份和情人的隐在身份最终合一,增添了故 事的情趣,但是总体来说,故事流程依然遵循传 统媒妁惯例,作为婚姻当事人的男女之间并没有 直接交往,因而女性在叙述中,不是被遮蔽就是 被边缘化.也许是因为神鬼属于另类的身份使得 她们具有一定程度上不受人间婚姻惯例约束的条 件,《搜神记》中情爱故事要多得多,但一个主 要类别"神女下嫁凡人"中,男女结合的过程简 单而直接,神女都是听从天意或者父母的安排, 依靠自身的神力优势很顺当地找到男人,而非自 己选择恋人,如《董永与织女》故事开始于"路 遇",织女遵照天帝之令和董永做了十天夫妻, 织缣百匹的任务完成后就凌空而去.杜兰香来到 张传门前时,也只是让"婢女通言:'阿母所生, 遣授配君,可不敬从?"'(《杜兰香与张传》).神 女知琼下嫁时,"馔具醴酒,与超共饮食",但在 这种适宜谈情说爱的时机,神女也只是说到: "见遣下嫁,故来从君.不谓君德,宿时感运, 宜为夫妇.不能有益,亦不能为损"(《弦超与神 女》).因而,在这些故事中,男女双方都没有选 择自身行动的自主权,没有成为真正的行为主 体.《搜神记》幽婚故事中女性的自主风貌开始 有所显露,如吴王小女与韩重"私交信问",因 婚姻不能遂愿而"气结死",死后灵魂邀韩重至 坟墓,"留三天三夜,尽夫妇之礼"(《紫玉韩 重》).《王道平妻》,《河间郡男女》则叙述了姑 娘为意中人坚守抗婚的故事.但总的来说,应该 在选婿中占据主要地位的年轻女子在叙事中仍然 被边缘化,作者对她们自身的婚恋行为描述也流 于粗疏. 唐代以后,伴随着小说的成熟,"选婿"不 仅成为情爱小说的一重要主题,且其中心人物设 置较以前有了大的改观:姑娘们作为行为主体, 和男子共同占据叙述中心地位.而这些美丽的妙 龄女郎以大胆热情,生气勃勃的姿态出现在小说 之中时,小说面貌也为之一新. 西方符号学把民间故事中的主体分为价值占 有者的状态主体和希望得到这一状态主体的行为 主体,其中状态主体多为公主,她们不仅年轻貌 美,而且是财富和地位的象征;行为主体则为年 轻的英雄,他们智勇双全,机缘也特别帮忙,经 过多轮行动之后,得到公主.在这些故事中,叙 述焦点落于行为主体英雄,状态主体公主往往处 于静态的被动地位.而中国唐以后的短篇小说, 很多姑娘,她们即使是出身于普通人家,也不再 处于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决定终身大事的 被动地位,不再是男子婚姻行为的被动接受者, 而是有着选择自己婚恋对象的勇气,以及与"选 择"相应的一系列行动. 传奇中相当一部分女主角开始表现出行动自 主的风貌:她们自己选中恋人,坚持自己的决 定,为自己设计行动,通过自身努力去争取实现 爱情理想.如倩娘爱上表兄王宙,"常私感想于 寤寐,家人莫知其状",知道父亲许嫁别家后, "女闻而抑郁",其魂魄竟然半夜"徒行跣足"追 赶恋人(《离魂记》);莺莺则瞒着母亲,待客西 厢(莺莺传);红拂慧眼识英雄,连夜私奔李靖 (《虬髯客传》);飞烟私通赵象,事情败露后"但 云:'生得相亲,死亦何恨?"'(《飞烟传》). 话本则用更多篇幅描述这些女子的外貌,心 理,眼光,胆识和行动,以突出她们作为行为主 体的能力和经历. 姑娘的美貌往往用相当篇幅渲染,虽然这种 渲染仍带有浓重的男性玩味女性外貌的痕迹,但 在很大程度上."美貌"已经和恋爱经历联系到 一 起,成为她们成就自身婚恋的"能力".如 《喻世明言?张舜美灯宵得丽女》中,素香"生得 凤髻铺云,蛾眉扫月,生成媚态,出色娇姿", 以至于舜美一见到她,就"沉醉顿醒,悚然整 冠,汤瓶样摇摆过来".《宿香亭张浩遇莺莺》描 写莺莺:"新月笼眉,春桃拂脸,意态幽花未艳, 肌肤嫩玉生光.莲步一折,着弓弓扣绣鞋儿;螺 髻双垂,插短短紫金钗子.似向东君夸艳态,依 第6期朱玲,李洛枫:中国古代短篇小说:人物,时间,空间修辞设计的异质性27 栏笑对牡丹丛",以至于"浩一见之,神魂飘荡, 不能自持".后来这些年轻男女经过周折成就了 婚姻.此外,女子的恋爱心理同样得到重视,相 当一部分女子被设置为通诗书,能文笔的才女, 可以和情郎酬答应唱,她们所写的那些含蓄蕴藉 的诗词成为展现其细腻缠绵的恋爱心理的最佳载 体. 这些姑娘往往都有不受他人左右的判断和自 己的智慧眼光,有的甚至还有和情人私奔的勇 气.同为"难题求婚"故事,《苏小妹三难新郎》 突出的是苏小妹自己罕见的聪慧和决断;《陶家 翁大雨留宾,蒋震卿片言得妇》中入话叙述曹姓 女子不顾母亲嫌表兄家里无官无钱,半夜与 表兄私奔,是因为他"生得聪俊",且和她"从 小往来",彼此了解;正话叙述陶幼芳不愿嫁给 自幼许下的双目失明的褚姓子,计划同"少年美 貌"的表兄私奔.即使有的女子因为阴错阳差而 经受挫折,也不后悔,而是依靠一已之力坚持到 底. 唐以后短篇小说中,本来具有青年男女婚姻 决定权的父母被置于幕后,如果有父母的参与, 他们也是被设置为叙事的逆向动力——糊涂势利 的父母往往成为女儿婚恋的障碍,成为青年男女 恋爱过程需要克服的因素,情爱叙事因此而变得 波澜起伏. 《荀子?非相》曾人与禽兽的根本区别: "夫禽兽有父子而无父子之亲,有牝牡而无男女 之别."古代"父子之亲"隐含着父亲拥有主宰 儿女亲事的绝对权威;而"男女之别"则意味着 男女不能越过父母媒人自己直接接触.但唐以后 的短篇小说,配合聪明大胆的青年女主角,亲属 设置多选择"势利""糊涂"的父母:家产富厚 的罗惜惜父亲认定:"而今时势,人家只论见前, 后来的事,那个包得?小官人看来是好的,但功 名须有命,知道怎么?"坚持把女儿许给巨富之 家.女儿和情人私下幽会被发觉后,父母竞然作 为奸情事报官处理(《通闺闼坚心灯火,闹囹固 捷报旗铃》).娇鸾因父爱女"慎于择配,所以及 笄未嫁,每每临风感叹,对月凄凉……他虽父母 亦不知也."后来王娇鸾的意中人周廷章遣来媒 人.王父"亦重周生才貌.但娇鸾是爱女,况且 精通文墨.自已年老,一应卫中文书笔札,都靠 着女儿相帮,少她不得,不忍弃之于他乡,以此 迟疑未许",以致娇鸾和廷章私相往来(《王娇鸾 百年长恨》).父母的态度和行为成为男女情爱发 展的逆向动力. 此外,古代短篇情爱小说的人物设置,在父 母之外,还增加了一个传信,促成的女性人物, 她们多为小姐身边的丫鬟,姨娘,或是可以方便 进出小姐家门的老尼,道姑,卖婆,如《莺莺 传》中的红娘,《警世通言?王娇鸾百年长恨》中 的曹姨,《宿香亭张浩与莺莺》,《闲云庵阮三偿 冤债》中的尼姑,《陆五汉硬留合色鞋》中的陆 婆等等,这样的人物设置,使得青年男女的私相 传递成为可能. 在女性行动受到极大限制的时代,姑娘不得 不外出时,往往乔装成男性.外表的男性身份. 不仅为她们赢得了行动的方便,还可以使她们绕 开"男女授受不亲"的障碍,更近距离地观察自 己相中的对象,有了同异性接触的便利.话本小 说中除了《乔太守乱点鸳鸯谱》中男扮女装,代 姐出嫁的玉郎和前来陪宿的小姑慧娘成就夫妻 外,另有女扮男装的修辞设置.此类小说,竭力 渲染男装女子的奇异经历,打破人们对于男女性 别的传统角色区分,成为短篇小说情爱叙事的一 大亮点:祝英台男装外出读书,和梁山伯结为兄 弟,后二人死作夫妻,化为彩蝶;黄善聪被父亲 假扮男孩出外经商,父亲死后,善聪以男子身份 和李秀卿结为异性兄弟,合伙生理,同屋居住, 历经九年,终合二姓之好(《李秀卿义结黄贞 女》);翠浮庵尼姑静观归庵途中,自称和尚搭便 船,再遇逸致翩翩的闻人生,后成就婚姻(《闻 人生野战翠浮庵,静观尼昼锦黄沙弄》);假扮男 孩的刘方和父亲外出经商,父亲死后她同刘奇以 弟兄相处,最终在诗中透露自己女子身份,与刘 奇花烛成亲(《刘小官雌雄兄弟》). 这些短篇小说中"聪明多情的女儿+糊涂势 利的父(母)+奔走于恋人之间的女性小人物" 的配置,以及姑娘们女扮男装的角色设置,使得 情爱叙事枝节横生,妙趣十足. 二,情爱叙事时间修辞设置:偶然巧遇的特 殊机缘 恰好在同一时间相遇.是难得外出的姑娘们 和男子互生情愫的时间前提.巴赫金曾经谈到希 腊传奇中奇特的时间设置:"无限的传奇时间里 的一切时间点,全是受着一种力量的支配,这就 是机遇.因为正如我们看到的那样,整个这种时 间都是由偶然的同时性和偶然的异时性组成的. 28福建师范大学(哲学社会科学版) 传奇里的'机遇时间',是非理性力量干预人类 生活的一种特殊的时间."?而西方中世纪传奇 中,骑士和姑娘也常常在同一时间到达同一道路 的同一地点,从而展开一段恋爱故事.因而,巴 赫金认为道路时空体在西方文学中的意义是巨大 的,很少有作品能够回避任何形式的道路情节, 大量作品直接就建筑在道路以及途中相逢奇遇的 时空体之上?.在中国游仙小说中,男女相遇总 是出自女性神仙的有意安排,伴随顺利婚姻而来 的往往是这些神秘女子带给男人的财富和长生. 唐以后的小说则为普通男女情爱的发生和发展提 供了极具修辞效果的时间设置:节日游玩,赶考 或迁徙,在这些人生的动态历程中,青年男女总 是因巧遇而互相吸引;而男方恰巧拾得女子遗落 的东西,也会为青年男女牵出爱情红线. 上元时节,灯市富盛,张生在元宵节的阑珊 灯火中拾得上有题诗的红绡帕子,来年元宵又在 原处巧遇遗帕女子,两人远涉江湖,偕老百年; 张舜美与素香也在临安繁盛的灯市上两度巧遇, 约会后双双私奔(《张舜美灯宵得丽女》);玉兰 小姐赏玩华灯后听到阮三的吹唱,于是"一夜不 曾合眼,心心念念,只想着阮三",双方结下情 缘(《闲云庵阮三偿冤债》). 清明是仕女外出踏青游玩的传统节日.古代 短篇小说中许多青年男女的爱情正像春天的草木 一 样,在这一浪漫时节萌发并迅速开花结果.许 仙和白娘子在清明时节的纷纷落雨中巧遇于船 上,又因为付船钱和借雨伞而触动情丝,彼此有 意,成就姻缘(《白娘子永镇雷峰塔》).吴清和 两个爱爱先后巧遇于清明时的金明池上.经过一 番周折,最终如愿(《金明池吴清逢爱爱》).乐 和清明时节在西湖上巧遇幼时同学顺娘."两人 捉空以目送情,彼此会意",后在八月十八观潮 时两人落水,出水后家人允诺婚姻,成为恩爱夫 妻(《乐小舍拼生觅偶》);娇鸾清明打秋千时巧 遇美少年廷章(《王娇鸾百年长恨》),朱重清明 重逢难中的美娘(《卖油郎独占花魁》),崔生同 兴娘私下成就的情缘也始于清明(《大姊魂游完 宿愿,小妹病起续前缘》). 赶考是古代书生的人生大事,在他们求取功 名之时,往往巧遇一个多情的姑娘,经过曲折经 历后,成就美满婚姻.闻人生在科举途中,重逢 对已有意的尼姑静观,于是两人"得谐鱼水". 科举完毕后奉旨成婚(《闻人生野战翠浮庵,静 观尼昼锦黄沙弄》);舜美则因乡试来杭,淹留邸舍中,在灯市巧遇素香(《张舜美灯宵得丽女》); 崔护赶考时暂离旅舍外出游赏,口渴求饮而巧遇 "人面桃花"的女孩(《金明池吴清逢爱爱》).迁 徙途中,一些青年男女恰巧相遇,一见钟情,经 过一番努力,也终成眷属.吴衙内和贺秀娥举家 乘船迁居,遇到狂风.两船恰巧相遇,于是这一 对年轻人的爱情在这巧遇之中萌发结果(《吴衙 内邻舟赴约》),而黄秀才和玉娥(《黄秀才徼灵 玉马坠》),黄贞女和李秀卿(《李秀卿义结黄贞 女》)等都是在离家外出时巧遇而结成良缘. 姑娘失落之物由年轻男子拾取,更与时间巧 合分不开.为了使得青年男女的后续交往"顺理 成章",作者往往设置一个"拾得遗物一重逢生 情"的情节.唐代《流红记》已经把红叶题诗的 故事渲染得十分神奇.话本一些情爱叙事延续了 这种修辞设计:《张舜美灯宵得丽女》入话叙述 公子张生元宵灯会拾到系有香囊并题了诗的红绡 帕子,帕上有字约来年相见,第二年灯会张生果 然见到坐于车中的女子,于是颂诗一首,而女子 "闻生吟讽,默念昔日遗香囊之事谐矣,遂启帘 窥生,见生容貌皎洁,仪度闲雅,愈觉动情.遂 令侍女金花者,通达情款",第二天两人双双私 奔,谐老百年.崔生拾得兴娘遗下的金凤钗,兴 娘来寻,成其好事(《大姊魂游完宿愿,小妹病 起续前缘》);王娇鸾在花园中遗落一幅手帕,和 拾帕的周廷章诗词唱和,私相往来(《王娇鸾百 年长恨》). 讲述者对时间巧合的修辞设置,不仅增加了 短篇小说的情趣,同时也提高了小说中男女情爱 在那个年代产生的可信度. 三,情爱叙事空间修辞设置:闺房对外的秘 密通道 古代女性生存的典型空间为闺阁绣楼,"大 门不出,二门不迈"成为姑娘们的行为规则,幽 深而封闭的空间闭锁着她们的情感和心灵. 在唐以前的志人小说中,情爱主题匮乏,空 间设置阙如.只有一些游仙小说中,荒凉山野和 ??巴赫金:《小说的时间形式和时空体形式》,《巴赫金全集>第三卷,白春仁, 晓河译,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1998 年,第285,289页. 第6期朱玲,李洛枫:中国古代短篇小说:人物,时间,空间修辞设计的异质性29 幽深洞穴成为美丽又善解人意的女性神仙生活的 地方,也成为他们和凡人实施婚恋的超现实浪漫 场所,但这些小说的空间描述十分简略.唐传奇 尤其是宋元以后的话本,其空间设置移到了人们 生活的日常居处,且成为叙事动力:情爱叙事中 秘密通道的设置,不仅使闺阁绣楼通达外部世 界,而且促成了男女主角的相遇和相恋. 窗户成为闺房密室向外的窥探通道,这一特 殊的通透空间,为姑娘们展现了新鲜的外部世 界,带来了异样的生活气息.《吴衙内邻舟赴约》 中,吴衙内向对面船张望,"那知因缘有份,贺 知户船中后窗也开在那边.秀娥走到窗边;四目 相视,且惊且喜",于是两人互掷用绣帕和锦带 包裹着的诗笺传情,又相约幽会,成就了一番姻 缘.《陆五汉硬留和色鞋》中,潘寿儿临街泼水, 正待下帘,"忽听得咳嗽声响,往下观看,一眼 瞧见个美貌少年,人物风流,打扮乔画,也凝眸 流盼.两面对觑,四目相视",后来"那女子开 帘远望,两下又复相见.彼此以目送情,转加亲 热".黄秀才附搭韩公之船去荆州,听得中舱玉 娥弹筝,于是通过窗户递词传情,玉娥也"遂启 半窗,舒头外望","四目相视,未免彼此送情", 他们又趁无人之时通过窗户细语交谈,约定再次 相见日期(《黄秀才徼灵玉马坠》).窗户成为青 年男女相见传情的特殊通道. 花园是大户人家闺房密窒通向外部的一个半 开放空间,它深深隐蔽在家居的后面,安静幽 雅,少有人来又花木繁茂,是难得出门的年轻姑 娘的游乐场所,又成为公子们吟诗读书或骑马经 过的地方,于是,年轻男女在这样一个美丽浪漫 的地方相遇并相恋.卓王孙家"园中有花亭一 所,名日瑞仙.四面芳菲烂熳",卓文君园中赏 月,遇司马相如抚琴挑逗,彼此有意(《俞仲举 题诗遇上皇》).王娇鸾和曹姨,侍儿后园打秋 千."正在闹热之际,忽见墙缺处有一美少年, (下转第56页) 紫衣唐巾,舒头观看,连声喝采",后来娇鸾和 少年私自写下合同婚书,来往既频,恩情愈笃 (《王娇鸾千年遗恨》).宣徽院使之女每年春天于 园中设秋千之戏,男子拜住经过,"在马上欠身 一 望,正见墙内秋千竞就,欢哄方浓.遥望诸 ",后拜住与宣徽女儿经过一番周 女,都是绝色 折成亲(《宣徽院仕女秋千会,清安寺夫妇笑啼 缘》). 入窗翻墙成为青年男女私下幽会的通道.唐 传奇中已有张生和赵象越墙幽会的情节,话本中 李莺莺和张浩不仅翻墙幽会,且最后成就了美满 姻缘(《宿香亭张浩遇莺莺》);罗惜惜接连一个 多月在后墙下安好竹梯,和情人张幼谦会合 (《通闺闼坚心灯火,闹囹圄捷报旗铃》).而秀娥 (《吴衙内邻舟赴约》)和潘寿儿(《陆五汉硬留 和色鞋》)都曾约会情郎翻窗入户,虽然后者被 假冒者所骗,以致酿成悲剧,但无疑窗户成为这 些热情女子对外行动的一个重要空间形式. 从表面上看来,小说只是记载了一些看似自 然的事件连续而又曲折的进展历程,但实际上, "叙述性陈述并不是由于它们在文本上有着比邻 性(contigucte)才可以拼拉连耦,而是从远处 就可以实现,这是因为某个陈述呼唤——甚至是 一 再呼唤——先于它而存在的其反面,因此,一 些新的叙述单位(它frith对于叙事文的脉络来讲 是断续的,但它们却是由把它们的谓语一功能结 合在一起的聚合关系组成的)在这方面就像是一 些典型的连耦"?.唐代以后的短篇小说中新叙 事因子的加入,并非出自小说事件本身看似"自 然的"组合关系,而是突破了以往的叙述模式, 在多种叙述因子中进行选择而产生的.而在多种 聚合关系中的最终选择,不仅成就了传播过程中 小说的异质性,激发了大众的接受兴趣,且在一 定程度上改变了人们对于"男女情爱"的习惯认 知,为情爱叙事设置了新的叙述方式?. (责任编辑:陈芳) ?格雷马斯:(成果与设想(代序)),库尔泰(叙述与话语符号学).?Ira,,宇译,天津:天津 社会科学出版社,2003年,第6—7 ?罗渊:(中国修辞学研究转型论纲>,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8年,第18 页. 福建师范大学(哲学社会科学版)2010丘 LIWei (SchoolofPhilosophyandPublicAdministration,HenanUniversity,K口475001,Chin) Abstract:ThisarticleconcentratesontheimageofJesusandthemeaningofitsbirth,whichwere broughtforwardbyscholar-bureaucratofLateMingDynasty. Theeomprehensionmechanismofex0ticcu1一 tureisalsodiscussedbythestudyofthecase.ComparingwiththedoctrineintI.Oducedbymissionariesof JesusSociety,thisarticleanalyzestheuniqueopinionsandcriticismsfromscholar— bureaucratofLate- Ming Dynasty.Thedeflectionunderstandingfromscholar— bureaucratfortheimageofJesusinlate.Mingdynasty showsthatitisunavoidableforpeopletounderstandanexoticculturefromtheirowncultura1traditionand pre— understanding.Whenpeopletrytounderstandanexoticculturebypre.understandingandgivencon— ceptualframework,theyareapttosimplyincludetheexoticcultureinthegroupboxandexcludethediffer— entpart,whichlcadstothedifficultyofdeepunderstandingandeommunication. Keywords:ImageofJesus,Late— MingDynasty,preunderstanding,preconceivedidea,cultura1 commtHnication (上接第29页) HeterogeneityinRhetoricalDesignofCharacters, NarrativeTimeandSpaceinAncientChinese ShortStories:ACaseAnalysisofLoveNarratives ZHULing (CollegeofChineseLanguageandLiterature,FujianNormalUniversity,j,^0"350108,Chin口) Abstract:ChineseShortStoriesaftertheTangDynastydiffergreatlyinstylefromtraditionalnarra— tivesintermsofthefollowingaspects:rhetoricaldesignofcharacterswithyoungwomanmovingfromthe marginalposmontothecenterstage;0fnarrativetimecharacterizedwithc0incidences;andofnarraftve spacecharacterizedwithsecretwaysleadingfromthemaidens'chamberstotheoutsideworld. Thus. breakingawayfromthetraditionalnarrativemodes,cognitivemodesandreaderexpectation,ancientChi— neseshortstormshaveacquiredaheterogeneityinnarrativefactorsandsequencesthatwhipsuptheinterest ofthereadingpublic. KeyWords:character,narrativetime,narrativespace,lovenarrative,rhetorica1desig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