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研会诗人徐玉诺的诗艺分析

文研会诗人徐玉诺的诗艺分析 文研会诗人徐玉诺的诗艺分析 第8卷第1期 2005年3月 集美大学(哲学社会科学版) JournalofJimeiUniversity(PhilosophyandSocialSciences) Vo1.8.No.1 Mar.,2005 文研会诗人徐玉诺的诗艺分析 李建东 (华侨大学文学院,福建泉州362021) [摘要]徐玉诺是"五四"白话诗运动中的一位勇于探索的青年诗人,他以独特的音 韵,神奇的想象, 直质的语言建构了白话新诗的另一道风景.将诗艺分析与当时的文学环境相结合,以有机探索徐玉诺诗歌 艺术的主要特色. [关键词]徐玉诺;诗艺;分析 [中图分类号]I206.6[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8—889X(2005)01—80—04 "五四"文学革命是以新诗的创作实践为 突破口的,胡适,刘半农,周作人,沈尹默等开 创的白话诗运动,以《诗》月刊的创刊,标志 来自中原的年轻作家徐玉 着第一个回合的胜利. 诺1921年由郑振铎介绍加人文学研究会,此后, 他以极大的热情主要从事于新诗创作(也兼及 小说创作),诗作陆续在《晨报副刊》,《时事新 报?学灯》,《文学周报》,《诗》月刊等报刊上发 .1922年6月,文学研究会出版的诗合集《雪 朝》中收徐玉诺诗歌48首,同年8月他的诗集 《将来之花园》出版,内收新诗111首,到1924 年止,他已经发表而未结集出版的新诗还有200 余首,在当时曾产生过相当影响,王任叔称他是 一 位"绝大的天才"…诗人,叶圣陶也写了《玉 诺的诗》给予肯定的评价.另外,郑振铎,周作 人,闻一多等人都对他的诗表示过赞赏. 一 ,新诗的践履者 新文化运动初期,胡适的废律,废偶,废韵 等主张可谓是空谷足音,猛烈地冲击了文言一统 天下的地位.一时间,新诗及诗作者形成"集 团冲锋"的阵势,蔚为大观.但诗毕竟是诗. 诗失去了律,偶,韵等特色的东西,也就是说一 旦取消了诗的特点和规定性,无疑就取消了诗本 身.事实上当时的很多诗人就是遵照写诗如写话 的方法,把散文分行来写就当作诗的.这样就形 成一股流弊,影响了新诗的发展.初登文坛的徐 玉诺,并未将自己的诗拘泥于名人所划定的圈子 里,他在努力地寻找属于自己的形式.徐玉诺的 诗如果按当时大多数人所接受的方法来划分,显 然是属于自由派的.其实新诗问题的关键不在于 自由诗或格律诗的本身优劣,而在于一方面如何 使诗歌内容适应形式,另一方面又如何遵循诗歌 自身的规律去创造和发展.在早期的文学研究会 中,很少有像徐玉诺的诗那样,任感情的潮水带 着诗行放荡不羁奔涌而下的,更少有的是奔腾中 又注意用韵,使诗充满和谐的音乐之美.徐玉诺 是文学研究会中一个浪漫主义气息很浓的现实主 义作家,他的创作非自由体诗不足以抒发胸臆, 非自由体诗不足以抒发他胸中鼓涨着的激情,于 是他的个性为他选择了无拘无束,不拘一格的自 由体诗.相应和的是1921年他发表诗作的时候, 诗人们已经在纠正分行写即成诗的弊病了. 用韵与否?始终是白话诗运动争论的话题之 一 .《诗论》的作者朱光潜认为,新诗不能依赖 于自然的节奏,而应追求声音和意义的结合.因 此,"节奏即不易在四声中见出,顿是一种,韵 是一种"L2J.这个意见基本上符合新诗的创作和 欣赏的实际.现代汉语的一个特点,就以单音节 字为单位,没有音节轻重的区别,因而不能象有 [收稿日期]2004—03—30[修回日期]2004—10—15 [作者简介]李建东(1958一),男,山西晋城人,副教授,主要从事文艺学与中国现当代 文学研究. 第1期李建东:文研会诗人徐玉诺的诗艺分析81 些语种那样利用音节中重音的变化来造成节奏, 所以韵对于汉语诗歌来说具有重要的意义.中国 的诗向来都是有韵的,无韵的自由诗则完全是 "西风东渐"的产物.鲁迅说诗"要有韵", 瑞士的文艺理论家沃尔夫?凯塞尔虽然说过 "韵本质上不属于诗",但他同样认为"韵可不 仅是一声音装饰",它还能"强有力地支持了各 行之间的联系和沟通"L4J.虽然徐玉诺的创作主 流是自由体诗,但通过对他的诗作的具体考察, 我们就不难发现他是很注意用韵的. 《徐玉诺诗文选》所收的120多首诗中,完 全不用韵的不多,他的诗中很大部分是注意用韵 的自由体诗.其中有些诗的韵用得自然而整齐, 富有规律性,如《旅客的苍山前?轻歌二首》: "细风吹,白云踏过林梢走,/林梢常依风摆动, 白云一去不回头.//细风吹,白云踏过林梢 走,/白云随风远远去,空留林梢思悠悠."这 两首诗很明显地继承了我国古代乐府诗的传统, 意境优美,句句押韵,读来和谐自然,没有丝毫 雕琢的痕迹.再如《呵,父亲》一首:"你是田 园的农夫,/老天却不让你耕种;/你不是守夜的 更夫,村长却命你夜夜打更."这首诗逢双押 韵,较为整齐.不过这在徐玉诺的诗中恐怕也是 仅此两首,但就是这两首,严格说来也不算是格 律诗.他的诗绝大多数是行数,字数,用韵自由 的自由体诗,例子随处可见,不一一列举.因 此,我们可以这样说:徐玉诺对新诗诗形方面的 创造性贡献主要表现在他将外来的,新兴的自由 诗同传统的押韵的旧体诗二者揉和起来,使自由 体中含有格律的因素——韵,这样既符合自由体 诗激情奔放,一泻千里的特点,又符合现代汉语 的实际.同时他的探索也毫无疑问地为新诗诗形 的发展与变化做出了不小的贡献,例如《将来 之花园》一首:"我坐在轻松的草原里,/慢慢 地把破布一般折叠着的梦开展;/这就是我的工 作呵!/我细细心心地把我心中/更美丽,更鲜 艳,更适合我们的花纹,/织在上边;预备着 …… 后来……/这就是小孩子们的花园!"这首 诗诗行及每行的字数都是无拘无束,直到说出作 者的意思为止,没有什么羁绊.再加上三个韵脚 (展,边,园)的运用,不但有了声音上的装 饰,更重要的是韵支持了各行的联系和沟通,使 整首诗显得不那么松散,气势恢宏,一气呵成. 徐玉诺的诗用韵,但不拘泥于行行押韵,或 隔行押韵的传统的方法,而是凭感情甚至是兴趣 所至,挥挥洒洒,自由自在地用韵.因而他的韵 也就较复杂和富于变化.他在韵法上既有继承前 辈的一面,但更多的是不循常规,别出心裁.继 承前人较为明显的地方,就是前文已论述过的句 句押韵的《旅客的苍山前?轻歌二首》和逢双 押韵的《呵,父亲》为代表的诗.但在徐玉诺 诗中出现最多的还是自由押韵.徐玉诺的押韵方 法中还有阴韵和句首韵.阴韵在我国古诗中就 有,就是虚字连同它前面的一个实字一起人韵. 徐玉诺诗中用阴韵的地方相当多,如《人生之 秘密》中的一节:"樱桃一样而荡漾着微笑的小 面颊,/变成蜡纸一般白;/可爱明珠一般的眼 睛,/也再不流动和睁开了."《泪膜》中:"当 我心酸——酸到沉默的神秘里的时候;/肉体也 不再颤抖了……"这诸多地方都用了阴韵.阴 韵除了起到韵的作用外,还能多一些亲切感和口 语感.徐玉诺的诗中还有一种句首韵应该引起我 们的注意.句首韵就是在诗行的前面押韵,或用 相同的词来代替押韵.在无韵的自由体诗中,句 首韵可以代替韵脚,起到统摄,贯穿,联络整首 诗的作用,同时造成一种循环往复,荡气回肠的 震荡效应.在《黑色的斑点》这首六节的长诗 中,每节的句首都有:"黑色的斑点啊!"很容 易让人和诗的节奏产生共振,体味到一种被黑色 斑点所缠绕住的无可奈何的情绪;再如《歌者》 中,以"我们的兄弟"和"我们的田问"交替 隔行出现,整首诗循环往复而气势非凡,正如作 者在这首诗的序中所说"一个赤着脊背而披着 短发的中青农夫,立在昆仑山中峰的一块怪石 上,挺着他那强壮胸膛,痛快淋漓地唱着,以他 那壮大的拳头作无聊的手势."这是一幅悲壮 而让人感到被旧势力层层重压,一层高过一层, 一 层重过一层终于透不出气来的图画. 二,在想象中腾升 "五四"时期的白话诗短小精悍,且注重意 境和想象力的开掘.不少诗人受到日本短歌俳句 的影响,追求刹那间的感觉之思.这些"幽 玄","静寂"的思绪,恰好迎合当时年轻诗人 82集美大学(哲学社会科学版)第8卷 们的独特的诗艺追求.闻一多先生在评介徐玉诺 诗时说:"《将来之花园》在其种类中要算佳品, 它或可以与《繁星》并肩.我并不看轻它.《记 忆》,《海鸥》,《杂诗》,《故土》是上等的作 品,《夜声》,《踏梦》是超等的作品."这种评 价是相当高的.我们知道闻一多先生是一位很注 意表现技巧和诗形的诗人,他的评价也更多地是 立足于表现技巧这一方面的.徐玉诺的诗以 "真"和"情"为主,不是以表现技巧取胜的, 但我们也不能忽视徐玉诺诗中的表现技巧,可以 说《将来之花园》一部诗集,就是对理想的描 绘,而对理想的描绘就离不开幻觉,梦境和联 想,同时徐诗中象征的运用,构思的奇特等,也 都不同寻常. 诗比其他文学形式更注重想象,这是因为它 更集中,更典型,更概括地表达作者的思想,反 映社会现实,诗人只有借助于想象这只翅膀才能 飞升,徐玉诺也是深谙此道的.徐玉诺诗歌的想 象丰富而新奇.他喜欢借助某一个具体的事物作 为想象的一个支撑点.《枯叶》一诗中,诗人 "偶然拾起一片枯叶",然后咀嚼枯叶"朽酸而 燥浊的味道",这种味道立刻"送我到故乡的秋 里",然后又更深一层联想到自己形同枯叶的人 生之路,孤独无助,无目的地漂泊,最后又联想 到了人生的滋味也同枯叶一样.凭着枯叶,作者 表达了对现世的憎恶与茫然无措的人生态度. 《一点墨》中,作者因见一点墨而被它迷住,因 而展开联想,直指"这是我爱人的一只眼睛", 给人一种"突发奇兵"的感觉.同时,诗人的 联想还不只是用白描去叙写,而更多采用比喻, 拟人的手法.《小草花》中"米一般黄或红的小 花,/摺美了田边,山林;/在百花丛中/偷偷地 放出香芳./小草花,纤弱的处女呵,/你是失意 者之爱人!"诗人的想象更加新奇丰富,更富于 意境美.野草小花本来无甚特别惹人之处,但在 诗人的笔下,它成了一个"偷偷地放着香芳", 怀着幽情的纤弱处女,成了能够给人以慰籍的 "失意者之爱人",既丰富新奇,又具体可感. 徐玉诺的想象,联想都极自由而且善于运用 戏剧性的想象.在长诗《蝶》中,作者写道: "当我无聊至于最无聊的时候",就变成了一只 "白裙而有美丽黑花的蝴蝶",飞到阳光灿烂的 草原上,然后开展流动性的具有情节因素的联 想,到了山谷,体验了静悄与神秘;又见了两三 个心像"淌过林梢的白云般美丽"的女孩子等, 直到最后一节"唱到兴奋的时候",没有了任何 声响,"只有细风摆动山叶的声音,沙——,沙 —— ,点缀在沉默在心弦上",想象中蕴含了发 展,跌宕,变化等戏剧性因素.茅盾说徐玉诺是 个"Diana型的梦想者",是很恰当的. 讲究含蓄和富于暗示是徐诗表现技巧的又一 个特点.诗追求的是言近而旨远,讲究含蓄美, 徐玉诺也很注意这一点.《人生之秘密》全篇没 有一个字提到什么秘密,只写死神的美丽;小孩 子不再提着两只小腿在草地上跑了;荡漾着微笑 的小面颊变成蜡纸般苍白;明珠般的眼睛不再流 动和睁开,让读者自己通过对这两组意象的对 比,领悟什么是人生之秘密. 三,语言晓畅直质 其实白话诗的发展,在"五四",特别是 "五四"后期,并不是一帆风顺.随着新诗自身 的发展,胡适"作诗如作文"的理论也受到了 愈来愈多的质疑.象征派诗人李金发为代表的 "纯诗"运动,就明显地呈现出诗艺发展的另一 条途径.然而,文研会的大多数诗人尽管受到了 "纯诗"理论的影响,却仍然坚持着诗歌语言的 探索与改进,从另一方面来提高白话新诗的艺术 品质.关于徐玉诺诗歌的语言,有两点较为突 出:一日通俗直白,晓畅易懂;二日多用方言俚 语,尤其是河南鲁山的方言,带着一股浓厚的乡 土气息,淳朴自然. 在新诗的初创期,诗人们所追求的就是用直 白的白话作武器,对文言诗进行冲击,所以徐玉 诺诗歌的语言也明显地带着时代的烙印.以《问 鞋匠》一诗作例,可略窥一斑:"鞋匠,鞋匠, 你忙甚?/——现代地上满满都是刺,我将造下铁 底鞋./鞋匠,鞋匠,你愁甚?/——现代地上满 是泥,我将造出水上鞋./鞋匠,鞋匠,你哭 甚?/——世界满满尽是疽,怎能造上云上鞋?/ 鞋匠,鞋匠,你喜甚?/——我已造下梦中鞋./ 张哥,来!李哥,来!/一齐穿上梦中鞋,"这首 诗,纯用平白易懂的口语写成,可以说是两人对 话的实录,都是真真白白的大白话,准确生动地 第1期李建东:文研会诗人徐玉诺的诗艺分析83 表达了作者对当时黑暗社会的憎恶与对造出"梦 中鞋"的渴望.在其它诗作,这种浅且直的特点 也表现得很突出,如《假若我不是一个弱者》, 《呵,父亲》,《歌者》,《小诗?将来之花园》等. 与以上所提不同的是,徐玉诺能用平白浅近的白 话刻画出清新多彩的意境,这些意境恬静而和谐, 充满了对大自然和故乡田园的爱,具有与自然融 化的特点.《杂诗?1921?10》中,他形容天空中 的小鸟"直张着两翅,不飞不动,/仿佛印在蓝布 上的花纹似的","这正是它和宇宙的谐和",这 样刻画蓝天上展翅的自由自在的小鸟真像是一幅 剪影,生动明快.意境深邃:第七首:"一头小犊 立在江岸上/江水一刻不停/向东流去,/它那两个 小耳朵立起/又躺下",这里作者简直是在用透明 而略带梦幻色彩的水彩描绘作者心中的自由世界; 尤其是第十首:"当太阳未曾出爱神刚散布了 她湿润的时1花园里起了一阵无味的嘲:/牵牛 把一朵喇叭似的鲜放在向日葵的头上,/玉针 儿把腿伸到凤仙的乳房里."透过这平白的语言人 们可以感受到春天花园里的和谐与宁静;"玉针 儿","凤仙"这两个颇似农村女孩名字的词更把 诗点缀得神气活现,纯朴自然,温馨的乡土气息 扑面而来. 徐玉诺是"五四"时期觉醒的农村青年, 对于农村语言,尤其是河南鲁山方言很熟悉,故 而在诗中也用了不少方言.用一些方言在艺术上 有何优劣姑且不论,就敢于用方言入诗这一举 《杂诗 动,在"五四"新诗人中也是不多见的. ? 22?7》中,"洁白的纸上布满了不规则的麻 米不分的鼠足的黑迹"之"麻米不分"就是地 道的鲁山方言,意即密密麻麻,但比密密麻麻多 一 层纷乱,混杂的意思,更为生动直观;《路 上》最后一句"逞狂逞狂我们的兴!"这个"逞 狂我们的兴"意思大约是"任着我们的性子去 如何如何而不加约束",不是鲁山土着很难懂这 种生动形象而又过瘾的用法.这些方言自然有一 种生动传神的功效,但除了熟悉这些方言的人看 着亲切.外人则有丈二和尚了——这又不能不说 是徐诗语言上的局限.同时,我们也应该看到: 种种这些探索,在今天可能算不得什么.但在 "五四"文学革命时期,就不能不显得难能可贵 了.特别是庚续到五六十年代的口语化入诗,都 可以从中找到一定的承续关系. [参考文献] [1]王任叔.对一个散文诗作者表一些敬意[N].时 事新报?文学旬刊(上海),1925,(37):15. [2]朱光潜.论中国诗的韵[J].新诗.1936,(3): 46. [3]鲁迅全集?致蔡斐君[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 社.1981.220. [4]沃尔夫田?凯塞尔.语言的艺术作品[M].上海: 译文出版社.1984.156. [5]徐玉诺文选[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7. 71. [6]闻一多全集?致梁实秋等人的信[M].北京:三 联书店.1982.609. [7]茅盾.新文学大系?小说一集?导论[c].上海: 文艺出版社.1981.3. AnAnalysisonthePoeticsofthePoetXuYunuo, aMemberofLiteratureResearchUnion LIJian—dong (DepartmentofChineseLanguage&Literature,HuaqiaoUniversity,Quanzhou36202 1,China) Abstract:XuYunuowasayoungpoetwhohadgreatcouragetoexplorethepossibilityofpopul arpoems inthe"May4th"Movement.Hecreatedanewsceneryofpopularpoems.whichconsistedofhi sown melodiousrhythms,magicimagination,andflanks.Thispapercombinesthepoeticsan alysiswiththe literatureatmosphereatthattime,exploringobjectivelythemainartfeaturesshowninXuYun uo'Spoems. Keywords:XuYunuo;poetics;analysis(责任编辑陈蒙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