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癫的救赎_论李尔王的疯癫与神性

疯癫的救赎 � 论李尔王的疯癫与神性 朱 平 王 岚 � 内容提要: 本文从 �李尔王 �所展现的分裂世界人手 ,通过分析分裂背后的兽性 与人性对立的实质 ,讨论剧中李尔王疯魔的深层意义:疯癫使李尔摆脱了世俗 王权 �野心欲望的羁绊 ,可以见理智时所未见 ,感清醒时所未感 ,向神性飞跃 ,最 终以自己和女儿科迪利娅的死完成了对乱世的精神救赎 � 关链词: 李尔王; 莎士比亚 , 疯血; 救赎 A 加 tra ct: T h is e ssa y firstly a na ly ses th e d iv ide d w o rld in K ing l谈刀r , a nd the n th rou g h an an alysis o f th e ess en ee o f th e d iv isio n , th at 15 , th e eo n fliet be tw een a n im ality an d h u ma n ity , tries to re ve a l th e sign ifiean ce o f K ing L启a r, 5 m ad - n ess. Le ar, 5 m ad n ess rids h im o f w o rld ly en ta n glem e n ts suc h as a m bi tio n a nd d esire fo r po we r, an d e n a bles h im to see a n d fee l w h at h e ea n not see a n d fee l d u rin g h is sa n ity .an d to tra nsc e nd to w ard d ivin ity . H is a nd C o rd e lia, 5 de a th m ig h t be se en as sP iritu al re de m P tio n fo r a n a 1X 犯 a ly Ptie wo rld . K ey w 加 ds : K in g Le ar ; S h ak espe a re ; m a d ne ss ; re de m p tio n 作为莎士比亚 (W illiam Sh akesPeare , 1564一1616)四大悲剧之 一的�李尔王 � (K in g Lea ; , c. 160 5) 在莎翁戏剧宝库中的地位十分 重要和特殊 �英国诗人雪莱 (P . B . Shelley, 1792一1822 )称之为 �作者简介 �: 朱平 , 解放军外国语学院英语系讲师, 在读博士生 , 主要从事英美文学 研究;王岚 ,解放军外国语学院英语系教授 , 博士生导师 ,主要从事英国文学 �英美戏 剧研究 � 英 国 文 学 �世界上最完美的戏剧诗的样本,, (qtd . in shakes伴 are 1251) �� 莎 士比亚专家布拉德雷(A . C . B radley, 1851一1935 )也指出((李尔 王 �经常被称为莎翁 �最伟大的作品 �他戏剧中最好的一部 �,声称如 果人们被迫不得不失去莎士比亚所有的作品 ,只保留一部, 也许大部 分最了解和欣赏莎士比亚的人会选择保留 �李尔玉 ��(Br ad ley 20 8) 在 20 世纪 , �李尔王 �的地位 �远远没有降低 , 而是比以往更高 了 � (qtd. in Shakespe are 1249) � 本文从分析�李尔王 �一剧中的分裂对立切人 ,着重探讨剧中李 尔王疯癫的深层意义:疯癫使李尔摆脱了世俗王权 �野心欲望的羁 绊 ,可以见理智时所未见 ,感清醒时所未感 ,向神性飞跃 ,最终以自己 和女儿科迪利娅的死完成了对乱世的精神救赎 � 一 � 关于 �分裂 �的戏剧 �分裂 �是 �李尔王 �的一个重要主题 �剧中既有国土的分裂(李 尔把国家一分为二),也有亲情的分裂(李尔与三个女儿之间 �格罗斯 特与埃德加之间以及戈纳瑞与里甘之间)乃至夫妻的分裂(戈纳瑞与 奥本尼之间)�对 �分裂 �的探讨来自莎士比亚对自己所处的时代与 社会的敏锐感悟和深切优虑 �在 �李尔王 �上演的 17 世纪初 ,英国刚 刚击败西班牙无敌舰队 , 封建王朝的实力和荣耀达到了顶峰 , 但 �战 胜了一个长期对峙 �恨之入骨的敌手并没有带来伊丽莎白女王和她 大多数臣民所期待的爱国主义浪潮 , 结果却事与愿违 �(A bram s 10 49)�原来被国家统一利益压制的种种社会问题 �在国家安全得到 保障以后突然浮出水面 � (A bram s 10 49 ) �年老的女王以及她那来 自苏格兰的继承者和议会之间 �国教内部各教派之间, 以至消费者与 � 转引自刀犯Ri 理rs ide 习如胶印即re 阳心ston : H ou gh 咖 M吐flin C冶m 伴ny , 1974) , 第 12 51 页�K i铭 肠口;的英文原文均引自此版本 ,后文中英文引文仅标注 Ri ve rs ide 和 页码� 疚鑫的救赎 享有垄断的工商业者之间 ,种种 �社会的摩擦与矛盾正在日积月累� (A br am s 10 50) �原有的以君王为核心 �以宫廷贵族和国教为主体 的权力结构 �文化结构以及社会阶层正面临着解体与重构 �代表新 兴资产阶级政治 �经济权力的伦敦城 (Lo ndon Ci ty) 和国会正挑战着 温莎堡的垄断地位;宫廷正由政治经济结构的塔尖滑向 �数种相互竟 争的利益集团中的一个 � (A br am s 105 2) �类似的分裂和多元化倾 向也发生在宗教领域 � 这些分裂的背后是价值观的分裂演化 �伊丽莎白一世时期 (15 58一16 03 )封建王朝的主流价值观把 �荣誉 �作为生命的首要原 则 ,如王公贵族们醉心其间的英雄主义激情 (her of c pas si on) �骑士 式的典雅爱情 (co ur tl y lo ve )以及对王权的效忠 , 等等 �而资产阶级 的兴起则带来了与资本主义原始积累时期相适应的另一种价值观, 即 �个人与利益集团的联系不再是通过一成不变的 �荣誉原则 �, 而是 通过流动多变的利益原则 � (A bra m s 1052) � 分裂和多元化的政治权力结构 �社会经济结构和价值观体系 ,加 之资产阶级的兴起 ,导致社会摩擦频仍 �道德水平下滑,乃至 �马基雅 维利式 �的极端个人主义私欲之风盛行 �新兴的阶级 �宗教派别 �价 值观在�李尔王 �中已显出端倪 �卞之琳先生认为埃德蒙 �戈纳瑞和 里甘 �的思想倾向里有 �新 �的成分 ,甚至以当时新兴而尚未定型的资 产阶级倾向占优势 �(卞之琳 213 ) � �马基雅维利式 �极端个人主义 的代表埃德蒙不相信人的命运由天注定, 而是认定每个人的命运都 掌握在自己手里: �这真是现世愚蠢的时尚:当我们命运不佳 � 常 常是自己的行为产生恶果时 ,我们就把灾祸归罪于日月星辰��真 是令人吃惊的推楼 ��(莎士比亚 623 ) �在他伪造的埃德加的信件里 , 埃德蒙实际上说出了自己反对封建父权的主张:�这一种尊敬老年人 的政策 ,使我们在最好的年华只尝到世界的苦味 ��我开始觉得老 � �莎士比亚喜剧悲剧集))( 朱生豪译 ,裘克安 �沈林 �辜正坤校 ,南京:译林出版社 , 2001 年),第 623 页� �李尔王 �的中文译文均引自此版本 �后文中引文仅标注页码� 英 国 文 学 年人的专制压迫实在是一种愚蠢的束缚 �(62 1)� 戈纳瑞和里甘强调李尔 �年纪大了�� 天性已站到它领域的边缘 了 �,认为他交出王权后要求保留的排场完全没有必要 ,把他的侍从 描绘成只会吃喝逗乐的形象 �(654) 客观地说 , 他们的所思所为包 含了反封建的意味 ,与肯特 �格罗斯特等所信守的为王权献身尽忠 � 甘作马前卒的封建道德形成了鲜明对立�但是 ,埃德蒙们的反封建 是建立在几乎彻底的绝情 �陷害 �背叛和出卖等 �马基雅维利式 �行径 之上的 � 如果�李尔王 �就此变成一部描绘不同利益集团之间的斗争和尔 虞我诈的戏剧 ,很难想象它会有今天的崇高地位 �莎士比亚通过戏 剧化的形式和史诗般气势磅礴的文笔, 高明地把这种基于物质生产 关系的对立向精神世界的对立升华 � �李尔王 �中充满了兽的意象 , �这点除了�雅典人泰门�以外没有 其他作品可以比肩 � (B ra di ey 22 8) �根据张泅洋的统计 , 全剧先后 提到了 64 种不同的动物意象 �评论中也有类似现象 �这些意象很 大一部分用来描绘戈纳瑞 �里甘和埃德蒙:�戈纳瑞的恩将仇报有着 蛇的牙齿;她已经像蛇一样咬伤了她父亲的心;她的面容像匹 狼;�� � 对她的丈夫来说 ,她是一条披金戴银的蛇;对格罗斯特来说 她的残酷有着野猪的尖牙 �她和里甘都是狼心狗肺;她们是猛虎 , 而 不是女儿;彼此也是对方的毒蛇 ��� (B rad ley 228) 李尔曾经自比 �怒龙 � (shakespeare 1256) �被挖了眼睛推出门去像狗一样 �用鼻 子一路嗅到多佛 � (Shak es pe ar e 1281 )的格罗斯特与 �一个人不过等 于一条虫 �(681 )的埃德加相伴而行 �这些动物意象似乎表明人类已 经退化为野兽. �李尔王 �前两幕通过情节发展 �人物思想言行以及 其中野兽的意象提出了全剧要讨论的问题:为什么兽性猖狂 ,为什么 人性和神性不张? 莎翁巧妙地把当时的分裂对立处理为具有一定普 世性的�兽 �� 人 �� 神 �的精神世界的分裂对立, 给�李尔王 �注人了 永久的生命力 � 分裂既成事实 ,而重新聚合并重建秩序的过程却充满痛苦仿徨 � 疯痛的救赎 灵肉折磨 �它要求重任在肩者受难 �坚忍, 接受血与火的洗礼;要求 臣子侍从执著地爱和守护 ,还要求良知尚存的人反躬自省�这在一 个纷繁乱世中如何达到? 的关键是李尔的疯 � 二 �拯救的条件 要理解李尔的发疯 ,我们就要一步步分析李尔的转变�悲剧开 端处李尔分割国土时 ,是一个专横暴庚 �喜怒无常的暴君 ,只因为小 女儿科迪利娅不愿如同两个姐姐以花言巧语满足他那虚荣的 �对爱 的宣言的欲求 ,就剥夺了她应有的一份国土并断绝了父女情意 �至 高无上的王权赋予他为所欲为的威权 �忠臣肯特拼死进谏 ,他竟以 死亡威胁驱逐肯特 �李尔已经不分善恶 �不辨忠奸 ,只追求对权威的 无限满足 �即使在封建观念中帝王是神的化身或代言人 ,此时的李 尔 ,如他自己描述的 ,是一条 �怒龙 �,尽管是高贵的动物 ,依然属于兽 的世界 �在暂时沉浸于权力带来的虚荣的同时 ,李尔却昏耽地放弃 了自己的所有权力:�我把我的权力 �至高无上的地位和君主一切的 尊荣一起给了你们 �我 自己只保留一百名骑士 , ��我只保留国王 的名义和尊号 ,所有行政的大权 �国库的收人和大小事务的处理 , 完 全交在你们手里 ���(614 一615 ) 这段话中的两个关键词语 �名义 � 和 �尊号 �,原文分别为 �nam e,,和 �addition �� nam e,,指国王的头衔 和名号; �ad di tio n �在 �河边版莎士 比亚 �中被解释为 � hono rs an d Pr er oga tive s�� , 即荣誉与特权 �由是观之,李尔的本意是自己放弃或 卸下一切处理国家大事的权力与责任 ,但保留国王的荣誉 �特权 ,也 就是说 ,要做一个无忧无虑的 �太上王�� 实际上并没有完全放弃 国王的权利 �如果李尔遂了心愿 ,那么他仍然会利用自己 �太上王 � 的地位 ,在认为必要的时候干预 �甚至收回自己的全部王权 � 在莎士比亚的历史剧中, 以及在英国的法律理论体系中, 国王经 常被描绘为具有 �双重躯体 �:既有 �圣体 � (an ni nt ed fl es h ,指王权带 来的永恒尊严)的一面 , 也有 �凡胎 �(卿 r, bare, fork � d anim al)的 英 国 丈 学 一面, 即指常人必然生老病死的身体�李尔在剧中 �深陷于对自己两种躯体的困惑之中�,通过残酷的现实 �被迫妥协于自己的肉体凡胎 � (sh ak es pe ar e 12 51 ) �笔者认为,在悲剧的前半部分 ,李尔直到疯之 前一直没有真正放弃自己的 �圣体 �, 即王权的尊严 , 只不过发号施令 的对象发生了改变 �第一幕第四场戈纳瑞要把李尔保留的骑士人数 削减到50 人,并驱赶李尔去里甘那里�李尔大怒, 当面诅咒戈纳瑞: �听着, 亲爱的大自然女神, 听我的呼吁! 要是你想使这畜生生男育 女,请你改变你的旨意吧! 取消她的生育能力 ,干涸她繁殖的器官 , 让她堕落的身体里永远生不出一个孩子!�(6 34 一635) 这种对自然 女神强烈的祈使语气 �对应于国王的命令 � (Bo nhe im 134) �李尔在 祈求里甘收留自己时又一次诅咒了戈纳瑞 , 只是这次命令的对象由 自然女神变为上天 � (Shakespe are 1271一1272 ) 李尔被两个女儿剥 夺了 �太上王�特权和荣耀的象征 � 他的骑士队伍 , 直至凡人基本 的居住权 �年老悲愤的李尔此时只剩下唯一具有王权气质的东西就 是他 �高贵的愤怒 �(Sha kes 声没 re 1273 ) �当李尔在暴风雨中狂奔 时 ,他求助于山河 �雷电 �神灵等人世权力以外的力量 ,并希望以自己 �高贵的愤怒 �统领这些力量 �可以想象 ,李尔先前在国内的权威是 全方位的 �在他的潜意识中,不仅人间权力 ,而且天上地下的神灵都 是他管辖的范围 �大地 �火焰 �雷电等自然力也被李尔召唤, 成为他 所失去的王权的替代 �李尔要向两个女儿报复 ,让 �大地都为之惊 恐 � (sh ak es pe are 12 73 ) �李尔在第三幕第二场呼号: �吹吧, 风啊! 吹破你的脸颊 , 猛烈地吹吧! 你爆布一样的倾盆大雨 , 尽管倒泻下 来 , 直到淹没我们教堂的尖顶和房上的风信标吧! 你思想一样迅捷 的硫黄电火 ,劈开橡树的巨雷的先驱 ,烧焦我的头发吧! 你 ,震撼一 切的霹雳啊 ,把这粗壮的圆地球击平了吧 �(661 一662) �这 �必须理 解为对风 �浪 �巨雷和霹雳的直接命令 � (BO nhei m 134) �李尔依然 认为自己是王 , 并对下属发号施令 , �自然要素成了李尔的仆人 � (B on h eim 13 4 )� 我们可以利用结构语言学的基本原理来阐释李尔的行为 �索绪 疚舟的放赎 尔的基本公式是符号 = 能指/所指 (sign == signifier/signified) �如 果把 �王 �作为一个符号 , 王的尊严和名号即为能指 , 王的内政外交 实权即为所指 �李尔被两女儿剥夺了一切实权 , 自己这个 �王 �的符 号的能指和所指的统一被破坏 � 因为作为所指的王权被剥夺,而 王的尊严在李尔内心无法剥夺 �为了维护自己意识中 �王 �的符号的 稳定 ,李尔通过隐喻式思维模式转变所指 � 从人间实权转变为对 自然的虚拟王权 � 以重新建立 �王 �的稳定符号 ,并占据对不肖女 儿们的道德高位 � 暴风雨场景在剧中就与李尔 �王 �的符号所指转变有关 , 而且起 到了仪式性作用 �李尔通过在暴风雨中 �光秃着头在外面跑 �, 吁请 山河 �号令天地 �指引雷电 �差遣鬼神 ,祈求上苍惩罚恶人 , 经历狂风 骤雨对肉体的折磨和洗礼 ,确认自己获得一种自然王权的合法地位 , 有权惩罚戈纳瑞和里甘这两个 �违反自然的巫婆 �(Shakes pea re 1273 ) �通观全剧 ,李尔 �格罗斯特 �肯特等人反复使用 unnat ur al 一 词有着深刻的含义 � 第三幕第六场暴风雨后 ,季尔在已经神志不清的情况下对两个 女儿进行虚拟审判 �刚刚睡下的李尔就受到两个女儿的追杀 �李尔 模拟审判两女儿之后 , 自然王权完成了使命 ,李尔以虚幻的王权完成 了虚幻的惩罚 �然而自然王权是李尔虚构的 ,并没有物质基础 ,更无 法持久 � �王 �的符号的所指仍然回到空缺状态 �人们再一次见到李 尔时 , 他已经疯了 �他内心痛苦 ,又遭受暴风雨袭击 , 两女儿的恶行 割裂了他王权的荣光与实权 ,对权威的欲望与王权的丧失难以调和 � 李尔的疯带来了什么? 有学者指出李尔的疯 �与其说是一种精 神崩溃 ,不如说是一个重大进展 ��(张泅洋 45 0) 回到公式符号 = 能 指/所指 ,疯李尔的人间王权和 自然王权都归于无物 , 也就是所指消 失 �公式中的 �/ �符号 ,结构精神分析学家拉康认为表示断裂 �(赵 一凡 333) 笔者理解为相互影响 �彼此决定对方的纽带关系 �根据 语言学理论 ,所指消失 , 能指可能会就此消亡 ,也可能会发生扩散 �撤 播 ,直至新的所指与它结合并固定下来 , 这就是词语的 �转义 �现象 � 英 国 丈 学 疯李尔的王权的薄严(能指)很可能会在李尔的意识中发生任意扩 散 �撒播 ,从而被无限放大 �经过暴风雨仪式 �统领天地神灵 �践行自 然王权的李尔, 已经抛弃了自己的一切实权 ,王的尊荣反而被扩散到 极致,甚至到达神性的高度 �需要指出的是 ,疯癫在中世纪就有神灵 附体的说法 �据福柯考察 , 中世纪的欧洲人 , �都曾一度把疯狂当作 天赐神力�(赵一凡 64 ) �布拉德雷也认为莎士比亚 �十分熟悉天才 与疯狂的同盟关系� (B ra dley 250)� 有评论认为 �李尔王 �是 �一出关于异教世界的基督教戏剧 �(卞 之琳 231) ,并且 �有((圣经 �式的辉煌 � (Shakespe are 1253 )�我们注 意到第四幕第六场李尔再次出场时 �头戴杂草和鲜花 �(12 86 ), 这不 得不让人联想到耶稣的 �荆棘冠冕 � (c ro w n of th or ns )�莫非李尔真 的成了个 �疯耶稣 ,�? 李尔的疯是否真的给他带来了神性? 神性意味着洞悉一切的认知能力 �李尔的疯癫 �激发了李尔的 道德洞察力和反思力 � (B rad ley 250 )�李尔在神志清醒时会看错 人 �听错话 ,把国家分给两个不肖女儿 �而在疯了以后 ,却 �得以看见 他在 �正常 �的时候 �以 �正常 �的方式看不见的事实真相 �(张冲 31 3) :� ��放债的家伙绞杀骗子;槛楼的衣衫遮不住小小的过失;披 上锦袍裘衣 ,便可隐匿一切 �给罪恶贴了金 ,法律的枪就无效而断; 把它用破布包裹起来 ,一根侏儒的稻草就可以戳破它 �(695 一696) � 疯话还是真理已经难分彼此, 疯到极点的李尔却表达出最高的 社会正义感和最深刻的社会批判�而且他的疯话中往往包含着惊世 骇俗的真理 �他声称奸淫不是罪孽 ,反而能 �替我多制造几个士兵出 来 �;女人 �腰带以上是属于天神的,腰带以下全是属于魔鬼的�;法官 和小偷换了衣装便在罪行上难解难分等等 �向来威严的李尔 ,在疯 话中却认清了自己的局限: �她们恭维我说我什么都做得到 ,那全然 是个谎 ,一发起烧来我就没有办法 �(694 ) �莎翁在格罗斯特的复线 情节中重现了这个问题:格罗斯特在被挖眼之前 , 自认为眼见为实 , 相信了埃德蒙为 �保护父亲 �揭发逆子埃德加�的种种行为,却不知这 些都是埃德蒙为了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对埃德加的蓄意污蔑� 疯痛的救赎 得知真相的格罗斯特感慨地说: �当我能看见的时候 , 我曾失足颠倒 � (681 )�如果说对于格罗斯特 ,人的明见总要以失明为代价 , 那么对 于李尔 ,要认清纷乱世界的真相 ,则必须借助 �疯癫 �的神力 � 神性的关键在爱人 � �正常 �的李尔 ,不仅粗暴专横 ,也根本无视 底层民众的疾苦;而疯了的李尔却明白了平民经受的苦难 ,悔悟自己 过去对他们关心甚少 �经历了暴风雨仪式 �已经半疯半癫的李尔在 钻进茅屋时 ,突然前所未有地想到了和自己一样可能在暴风雨中无 家可归的人们 ,后悔自己 �一向太没有关心这种事情了�(666)�一见 到装疯逃难 �衣衫槛褛的埃德加, 李尔就把自己认同于这个 �可怜的 汤姆 �� 寒掺的 �赤裸的 �两条腿的动物 �, 以至于问埃德加: �你是把 你的一切都给了两个女儿 , 才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吗? �(668) 埃德加 此时成了李尔的镜像 , 以至于李尔要 �带着他 ,我要跟这位哲学家在 一起 ��这在 �正常 �的李尔王是无法想象的 �疯疯癫癫 ��头戴杂草和鲜花 �的李尔从新的意义上说仍然 �每一寸都是国王�(694),但无 疑是平民的王, 是受难人的王 ,如同戴着荆棘冠冕的耶稣是以色列人 的王 � 神性具有传导性 , 可以惠及他人 �柏拉图在 �伊安篇 �中称诗人 从缪斯女神那里得到灵感 ,并通过诗歌把这灵感传给听众和读者 ,听 众和读者又能传导给其他人 , 如同磁石把磁性传导给几个相连的铁 环 �李尔通过自己的疯癫和受难 , 拯救并点醒了在荒野茅屋中顾影 自怜 �逃命如丧家之犬的埃德加: 看到主子们受同样的痛苦 , 使我们忘却了自己的凄楚 � 他与我两个人一般遭际 , 使我的痛苦大为宽释 � 去吧 ,汤姆 , 要观察形势变化,莫攀稼自已身份, 你现在蒙着无辜的污名, 英 国 文 学 总有日恢复你父子关系的清白之身 �(675) 此后的埃德加不但愈发具有行动力 ,而且对命运的理解达到了 新的高度 ,既看到光明的前途( � T he w orst returns to laughter��), 又预见曲折的道路( � � the w orst 15 not / 50 long as w e ean say , T h is 15 the w orst. �) (shakes伴 are 1281) �如果说李尔让人想到耶 稣 ,那么埃德加就是他的门徒 ,传播李尔 �受难的福音��格罗斯特则 是下一个被福音拯救的人 �被挖眼之后的格罗斯特如同被女儿赶出 家门的李尔 ,但更可悲的是 ,性格原本有点软弱的格罗斯特不仅怨天 尤人,更是对神和上天产生绝望:�天神对于我们 ,正像顽童对于苍蝇 一样 ,他们为了戏弄而把我们杀害 �(681 ) �埃德加在为他设计了一 个�跳崖 � 脱离魔鬼控制� 受到神的拯救 �的�仪式 �之后,把格 罗斯特从绝望的困境中解脱出来 , 使之决定 �耐心忍受痛苦 �(69 3) � 埃德加自身也进一步升华为 �顺从于命运打击 ,通过理解和感受苦难 的艺术 ,饱含同情心的可怜人,, (ShakesPe are 1288) �埃德加字里行 间把 �受难 �作为通向普世性 �同情心 �的方式 , 因而默默承受 ,这便具 有耶稣式的神性�假设当初在荒野上埃德加没有遇到李尔 , 这一切 神性的传播 �彼此的拯救是难以想象的 � 三 �完满的救赎 剧中李尔所受苦难最多 �肯特说他 �居然忍受了这么久 ,真是一 件奇事;他这阵只是勉强地活着�(716) �虽然从李尔个人层面看来 , 他的疯癫具有存在主义意味 ,但是从肯特 �格罗斯特 �埃德加的角度 看来 ,在国家政权层面上 ,疯癫是救赎 �疯李尔在洞悉世间浑浊 �痛 惜人民疾苦 �以己之痛稀释他人之苦后 ,还剩下最后的终极拯救方 式 � 自我献祭 �原始社会中 ,君王作为掌管人类生长繁衍的神的 化身 ,在仪式中被人们杀死祈天, 以保存神力 �他的再生意味着风调 雨顺 �人丁兴旺 ,后来逐渐发展为以动物或其他人代替君王作为祭 品 �这一仪式也用来消除人间的罪恶 � 罪恶被转嫁到祭品身上 , 疚浦的救赎 如同剧中李尔背负了最多的苦难 � 不过只有李尔一个人的献祭是不完美的 ,因为李尔的疯癫和神 性是男性化 �父性化的 , 以雷电 �火焰 �山河 �暴风为意象 , 充满破坏 力 ,缺乏具有联结和疗治能力的女性之爱 �因此 ,在剧中我们看到了 女性之爱的代表科迪利娅 �有人用 �完全一副圣母像 �(卞之琳 220) 形容科迪利娅给李尔治病以及父女相认的剧情 �布拉德雷也形容科 迪利娅是 �崇高的并如同一个圣徒 � (B radley 276) �然而同李尔王 一样 ,科迪利娅也有自己的缺陷 �戏剧开头时 , 她不愿给李尔爱的宣 言 ,甚至到了 �傲慢 �的程度;她的话 �所表现的比她真实的爱要少得 多 ��当她说把爱给自己的丈夫就会减少对父亲的爱时 , 她的话 �实 际上遮蔽了真实 � (B radi ey 280 ) �李尔和科迪利娅的悲剧性缺陷 (t ra gi c fl aw )是整部悲剧的导火索�两人同为兽性世界的受害者 , 又是拯救乱世的方式 ,还是用于救赎的献祭品 �父女两人构成了既 矛盾又统一的辩证整体 � 剧末时 ,李尔和科迪利娅以死亡完成了这场国家献祭 �李尔临 死前的言行 � �你看见吗? 瞧着她 , 瞧 , 她的嘴唇 , 瞧那边 , 瞧那 边! �(716 )� 表达了 �一种难以置信的欣喜 � (B radley 252) �布拉 德雷指出: �实际他(李尔)不是死于痛苦的爆发 ,而是死于狂喜的爆 发 � (B ra di ey 252 )�他终于可以与科迪利娅在天上笑看人生 ,达到 一种神的超脱了:�我们两人将要像笼中之鸟一般唱唱歌儿 � ����一 起谈话 , 谁失败 ,谁胜利 , 谁在野 ,用我们的意见解释各种事情的秘 密 , 就像我们是上帝的耳目一样;在囚牢的四壁之内 ,我们将要看那 些大人物的派系随着月亮的圆缺而升降, 活得比他们都要长 �� (70 6一7 07 ) 正如在现实世界中善不得善报是 �生活的悲剧性现实之一 �一 样 ,善 ,或如布拉德雷所说的 �英雄式的存在 � (her oi c be ing) ,或许会 暂时被恶毁灭 �埃德蒙取得了战役的胜利并派人绞死了科迪利娅 � 但善 �在另一个意义上 , 超越了它所存在的这个世界 �(B rad ley 28 2一283 ) "李尔和科迪利娅的再度相逢 !死亡和献祭如春风雨露相 英 国 文 学 逢 ,带来了爱与正义的升华!迸发出惊人的恐惧与怜悯的能量 "受难 与死亡已经显得琐碎或次要 ,重要的是灵魂的伟大 ,而/英雄的精神, 哪怕失败 ,都比那些更渺小的!更谨慎的, , 更加接近事情的核心0 (Br ad le y 284 ) "这也许就是李尔的疯和科迪利娅的爱给剧中的乱 世带来的精神救赎的实质 " 莎士比亚并没有在5李尔王 6中一味歌颂神性 , 而是辩证地看待 它 "神性的局限在于它是纯精神的 !非物质的 " 兽的世界却具有强 大的物质力量 ,所以李尔选择以死完结并永恒这种神性的升华,把兽 的世界留给戈纳瑞和里甘们去相互啃食 " 莎翁留给剧中人物以及观 众 !读者的问题是:在存在主义绝境中感悟的神性 , 能否承载起物欲 与权力世界之重? 全剧结尾处王权留给了见证李尔父女献祭 !保有 健全人性的奥本尼和埃德加"新的世界何去何从? 奥本尼 !埃德加 ! 观众和读者都在思考 " 引用作品=w odO Ci 回 8: A bram s, 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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