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戏剧艺术回归广场的n个理由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戏剧艺术回归广场 的N个理由 戏剧家哈伊尔〃罗申说“没有形式上的创新试验～没有引人入胜、无往不利的游戏～就没有戏剧。”[1]确实如此:只有好玩的游戏才有人愿意参与～只有大家都能够参与的游戏才会被人继续玩下去。反而言之～如果游戏的规则过于怪诞～或是参与游戏的代价过于昂贵～那么这一场游戏肯定就乏人问津～并且终将消亡。戏剧的本质就是一场众人参与的游戏～必须让每一位参与其间的人都感到无比的兴味与激情～才能长此以往的延续下去。近年来～国内的戏剧舞台逐渐呈现两种趋势:一种是盲目追求后现代的表达形式～凌空截取西方“结构经典、颠覆传统”的创作精神～不断在冲击传统戏剧艺术的规律,另一种则是走上浮夸奢侈的“大富豪戏剧”路线～只顾着外在感观的刺激与享受～却忽略了戏剧艺术的内在精神。于是乎～走进剧场参与戏剧的人们越来越少～舞台演出变成一些特定族群,心存浪漫的青年学生、追求品味的白领阶层、附庸风雅的新贵暴发户、自娱自乐的戏剧工作者,的禁脔。尽管文化部门和专家学者都在不断尝试各种～以求呼唤观众回归剧场～然而“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意欲在短期之内改变现状～又岂非谈何容易之事,其实～若以“游戏本质论”的立场来衡量这些提升戏剧 艺术的做法～将发现人们已经根深蒂固的受到某种观点的影响～始终停滞在约定俗成的模式下尝试改变“游戏规则”～并没有进一步思考“这一种游戏方式是否好玩”、“大家是否都可以参与游戏”的本质问题。 一般人们谈论到“剧场”的时候～总有一种先入为主的观点——所谓“剧场”就是“室内形式的演剧场所”～深究其实～这应该是一种比较狭隘的认定。剧场一词～英文为Theatre～德文为Theater～法文为Théâtre～它们都是源于希腊文字的Theatron～本意为“观看的场所”～其间并无室内或者室外的分别。然而～后世之人乃曲解字意为“室内剧场”以别于室外的“广场戏剧”Square Drama～两者的意义泾渭分明～前者源于古希腊的宗教仪式～后者源于中世纪的民俗活动。至此尔后～剧场戏剧就逐渐走向庄严、理性、封闭的模式～而广场艺术则趋近于狂欢、喜庆、开放的道路。换句话说～“剧场”与“广场”都是戏剧表演的基本舞台～剧场戏剧由于它的封闭性～进入其间的形态、剧本、观众都已承受人为的规范与择选～具有商业化、贵族化、规律化的“小众演剧”特质～而广场戏剧由于它的开放性～所呈现出来的形式都是自由的与热情的～具有展示性、公益性、民俗性的“大众演剧”个性。自古以来～中国传统戏曲就是依循这种双线发展的道路前进～尽管两者诉求的对象不一～ 但却能够在封建的历史环境下相互辉映～终而造就出戏曲艺术的千姿百态。反观今日戏剧的发展～单一偏向于“小众演剧”的思维模式～几乎所有的艺术创作都被拘泥在狭隘的剧场之内。与此同时～商业运作的戏剧活动日益庸俗～凡事皆以眼前的利益为价值依归～欣赏舞台演出已经成为生活中的一种奢侈行为～更促使大多数的平民百姓远离剧场。 有鉴于斯～为今之计安在,我们必须釐清一个确切的概念:戏剧是一种人类的本能～属于民间的自发行为～其表现形式、艺术情感、审美都是源于广大群众的生活经验。布鲁克说“圣神的戏剧有一种能量～粗俗的戏剧则有其他各种能量～轻松、愉快与欢乐固然哺育着它～但产生反叛和对抗的同一能量也在哺育着它。”[2]因此～提升戏剧艺术的目的绝不是由文化部门建设几个剧场、举办几个戏剧节、颁发几个奖项就可以达成的～而必须采取“由下往上”的路线～主动将戏剧艺术归还给百姓社会～积极推动戏剧艺术进入市民广场。让戏剧艺术的范畴冲出剧场的束缚～让戏剧艺术摆脱文化商品的恶劣印象～让全民大众感觉到戏剧艺术是一种“任何人都能够参与的游戏”。当此全国各地都在大兴土木～营建宏伟剧院的时候～高呼“戏剧冲出剧场”的口号～可能非常不合时宜,当此“大富豪戏剧”风生水起～票价节节升高的时候～提出“艺术回归广场”的概念～似乎十分令人生 厌。但是这绝非摇头晃脑的学者在高谈阔论～更不是夸夸其谈的专家在指点江山～而只是一位戏剧工作者的良心建议～针对目前日薄西山的戏剧艺术提出一种救危存亡之道～兹归纳数个理由如下:   一、  返璞归真～戏剧不需要太多的矫饰。   戏剧并不是现代文明的产物～戏剧更不是现代人独享的艺术。早在茹毛饮血的年代～戏剧就已经在原始社会中担任十分重要的角色～通过观赏者与表演者的双边关系～运用最简单的道具与装扮～在山沟崖壑内完成宗教性与教育性的任务。正如同格洛托夫斯基所说的“没有服装和布景～戏剧能存在吗,是的～能存在。没有音乐配合与戏剧情节～戏剧能存在吗,能。没有灯光效果～戏剧能存在吗,当然能。”[3]由此可见～尽管后世繁衍出来的戏剧形式千变万化～但是戏剧本身的艺术规则与审美标准始终是一致的～任何外在形式的锦上添花或画蛇添足～恐怕只会造成“画虎不成反类犬”的结果。当此物欲横流～消费文化令人眼花缭乱的时代～戏 剧艺术居然被改弦易辙为华丽昂贵的牟利商品～因此无怪乎大批 1观众会远离剧场。所谓“物极必反”～我们相信人们迟早会觉醒过来～取而代之的戏剧精神将是最简单、最质朴、最纯真的艺术形式。 二、  顺应潮流～更新戏剧艺术的时空概念。   我们的老祖宗曾经说“人生若戏～戏如人生”～西方的莎士比亚也说“全世界是一个舞台～所有的男 男女女不过是一些演员…”[4]～古今中外的戏剧家似乎都将人生与戏剧作为相互对应的独立个体。然而～后现代戏剧的艺术思维早已经从舞台扩展到剧场～而且突破剧场延伸到整个生活的空间～两者之间存在着互相渗透的关系～戏剧包容着生活～生活也包容着戏剧。所谓“一切演出都用于表演,一切空间也为观众所用”～谢克纳不断强调戏剧与环境的相互关系～如此才能将戏剧还原到艺术的本质～他认为戏剧“可以在经过改造的空间～也可以在现成的空间内演出”[5]。是的:当舞台形式与创作意念都不再拘泥于剧场之内 时～戏剧艺术的表演空间豁然开朗～不但可以融入各种他类艺术的元素～同时也可以改变长久以来人们对于戏剧的偏颇认识。与此同时～表演理论逐渐扩大进入人们生活的领域～戏剧艺术的社会价值更为恢宏。    三、  艺术无价～观赏不是特定族群的特权。   自改革开放以来～大环境下的一切都受到重商主义的思维影响～任何事物的值判断都以利益为出发 点。戏剧艺术自然难以免俗～许多文化商人善加运用影视媒体的八卦宣传～捉捏住大部分群众附庸风雅与攀比登高的心态～藉着艺术之名来牟取利益。而戏剧工作者的心态也不再平静～早就有人高喊“艺术是我所爱～但艺术不能当饭吃”～眼见其他人经过改头换面之后～早已名利双收～此刻如果再不跟上脚步～惟恐就来不及了。于是乎～原本质朴的戏剧艺术经过人为的包装、夸大、渲染之后～摇身一变成为价格不菲的文化商品～惟有少数的消费族群才能享受。根据史料记 载～公元前五世纪的古希腊戏剧乃是向全民开放的～任何阶层都能够自由参与～所有的演剧都是经由政府所提供的基金来运行～观赏戏剧乃是全体民众的一项福利。时至今时今日的中国～戏剧艺术却转变成为社会特定族群的禁脔～岂不十分荒谬哉,   四、  商业运作～既然进不了商场就摆地摊。   相信每个人都有在地摊上购买货物的经验～这些商品的质量未必就不如商场货架上的产品,甚至可能是一样的产品,～但是两者之间的价格差距悬殊～原因很简单～根据自由交易的商业规则——进不了商场的货品～就让它流入地摊吧:因此～既然国内的文化商人可以高举“市场运作”的商业大旗来否定质朴戏剧的价值～那么人们就更不能否定“物竞天择”的生存规律～让质朴戏剧进入广场～承受市民群众的市场验证。谢克纳认为镜框式舞台的剧场具有“强调社会阶层与财富差距的意义”～这一个观点正好吻合当前国内“大富豪戏剧”的基本定位～的确如此:目前能够进入剧场看戏的观众～ 除了特定阶层与高收入者之外～一般老百姓怎么可能花得起200元，500元去看一场戏剧演出呢,,这还只是最普通的席位,其实～居于纯粹艺术消费者的立场而言～如果两者所给予的戏剧精神与艺术情感是等同一致的～那又何必付出更多的代价进入剧场呢,   五、  正本清源～舞台表演才是训练演员的摇篮。   有人说“表演是人类与生俱来的天赋”～其实这种说法只有一半是正确的～因为戏剧中的表演与生活中的表演不尽相同～前者必须考虑到“有意识的观众”的存在～而后者却无此顾虑。因此～任何形态的戏剧表演,包括电影、电视等,都必须接受“直接面对观众”的专业训练～经过长时间的砥砺磨练之后～才得以善用与控制自身的动作、语言与情感。然而～这一种正统的表演概念逐渐越模糊。近年来～影视事业在传播与娱乐两方面迅速崛起～顷刻之间就占领了社会大部分的物资与精神空间～影像画面已经成为人们主要思考、 交流、沟通的手段。所谓“有奶就是娘”～尽管戏剧与影视的审美标准不可同日而语～但是就观众市场的竞争力而言～舞台艺术确实屈居下风～于是戏剧开始不断向影视输送劳动力～而造成自身人才断流的困境。与此同时～由于戏剧艺术的不景气～舞台演出的机会锐减～导致年轻演员们缺乏展示自己的空间～迫使他们弥漫一种心猿意马、志不在此的逆反心理。广场戏剧的出现正好填补这个缺憾～可以为他们提供直接面对观众的表演机会～更可以藉此导正影视演员对于表演艺术的偏颇认识。   六、  冲出剧场～主动趋近广大群众。   众多艺术类型中～戏剧无疑是最贴近观众、最容易与观众产生共鸣、最需要与现场观众进行心灵互 动的艺术。所以没有观众掌声与喝彩的戏剧～就如同失去战场的勇将一般～其自身的存在价值与行为模式都变得一无是处。孟子曰:“独乐乐与人乐乐孰乐”[6]～艺术之愉悦在 于心灵的分享～即以国内戏剧演出的现状而言～与其让那些“五个一工程”的获奖者坐剧场内长吁短叹、自哀自怜～倒还不如安排他们走出剧场～积极主动的去贴近广大群众。布鲁克说“我可以选取任何一个空间～称它为空荡的舞台～一个人在别人的注视之下走过这个空间～就足以构成一幕戏剧了。”[7]是的:戏剧艺术就是这么简单～通过广场戏剧的平易形式～不仅可以组织一批真正热爱戏剧的艺术工作者～更将重新唤起观众们对于戏剧的爱好。广场戏剧类似于中国传统戏曲的“草台戏”～属于比较俭约的演出方式～具有因地制宜、随遇而安的个性～只要善加利用各个城市的市民广场与公园空地～相信在短期之内～就可以贯彻政府“艺术下乡”的目标。   ………………………………………………………………。   [1] 哈伊尔〃罗申～《苏联戏剧》第一期～第41页～1986年版。 [2] 彼得〃布鲁克《空的空间》第36页～中国戏剧出版社～1988年版。 [3] 格洛托夫斯基《迈向质朴戏剧》第9页～中国戏剧出版社～1984年版。 [4] 莎士比亚《皆大欢喜》的台词。 [5] 理查〃谢克纳《环境戏剧》～第80页～中国戏剧出版社～2001年版。 [6] 《孟子》梁惠王下篇 [7] 彼得〃布鲁克《空的空间》第2页～中国戏剧出版社～ 1988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