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生入职一个月工作总结

　北大秦簡《祓除》初識①田　天一、《祓除》簡介北大藏秦簡《祓除》由２６枚簡組成，皆爲整簡，通欄書寫。《祓除》篇屬北大秦簡卷四，卷四由多種古書雜抄而成。①《祓除》篇前接《禹九策》，後接《風雨占》。《祓除》書寫於算術書背後，正面分别爲《算術》甲篇篇首“少廣”、《九九》及《魯九次問數於陳起》的一簡。本篇無自題，簡文主要講述“犮（祓）徐（除）”之法，其中兩次提到“爲某祓除百鬼”，因此命名爲《祓除》。本篇的，主要包括祓除儀式以及求禱時使用的祝文，即卷六竹牘所云“祠祝之道”。②《漢書·藝文志》數術家雜占類有《執不祥劾鬼》八卷、《請官除訞祥》十九卷，《祓除》可能就屬於這一類文獻。爲敘述方便，可將本篇内容大致分爲三個部分。③第一部分爲主持祓除者請神下臨，與其祓除百鬼；第二部分主要由一位名爲“上啻（帝）喬子”的神教授祓除之法；第①①②③　　　本文爲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重大項目“北京大學藏秦簡牘整理與研究”（１０＆ＺＤ０９０）的階段性成果。北京大學藏秦簡牘的入藏和整理得到馮燊均國學基金會的資助。小文於“中國簡帛學國際論壇２０１２：秦簡牘研究”會議上宣讀後，先後承芝加哥大學夏德安（ＤｏｎａｌｄＨａｒｐｅｒ）教授、武漢大學黄傑博士及匿名審稿人提示相關文獻，在此謹致謝忱。對《祓除》篇最初的介紹，可參陳侃理：《北大秦簡中的方術書》，《文物》２０１２年第６期。對北大秦簡第四卷的介紹，可參北京大學出土文獻研究所：《北京大學藏秦簡牘概述》，《文物》２０１２年第６期；韓巍：《北大秦簡中的數學文獻》，《文物》２０１２年第６期。陳侃理：《北大秦簡中的方術書》。這一劃分是爲介紹方便而對内容所作的簡單分段，並非確切的層次劃分，更非簡文自身所有的段落。隨著認識的深入，這一劃分可能還有調整。三部分則是一段祝文，下面分别略作介紹。篇首主持祓除儀式者先投穀物於地，下司命、司祓之神。首簡簡文云：睪（皋）！敢＝播＝美＝■＝（敢播美黍。敢播美黍，）葵行與＝（與與）。敢播美稷，葵行翼＝（翼翼）。上請司命、司犮（祓）。（０４—１２４）睪，當作睾，古書中二字常因形近譌混。睾同皋，是祝禱時的發語詞。①下文云“敢播美黍、敢播美稷”，是祠祝前播撒穀物、招請神靈的儀式。《詩經·小雅·楚茨》曰：“我黍與與，我稷翼翼。我倉既盈，我庾維億。”鄭箋云：“黍與與，稷翼翼，蕃廡貌。”與與、翼翼都是稱美祝禱者所奉獻的穀物豐盛的樣子。“葵行”所指，尚難遽斷，或與儀式中的具體操作相關。出土文獻中與這套召請神靈的儀式最爲相類的，是周家臺秦簡中的幾支“病方”簡，如：操杯米之池，東鄉（向），禹［步三］步，投米，祝曰：“皋！敢告曲池，某癰某波（破），……”（三三九）……前置杯水女子前，即操杯米，禹［步三］步，三四二祝曰：“皋！敢告鬻。”□步，投米地，祝投米曰：“某有子三旬三四三，疾生。”即以左手撟杯水■（飲）女子，而投杯地，杯■□（三四四）②周家臺秦簡中也以“皋”爲發語詞，並投米於地，作爲下神的固定儀式。其投米後常有“敢告某某”，即召請神靈之語，這些都與本篇十分相似。本篇祝禱者首先召請的神靈是司命、司祓。司命神常見於傳世與出土文獻，在先秦兩漢的文獻記載中，其職司十分廣泛。不過，不同地區與不同文獻中，司命神的内涵與身份也各有不同。③“司犮（祓）”神之名則爲首見，從名稱看，應即執掌“祓除”儀式的專門神靈。典籍中所載施行祓除之禮的角色常常是“巫”，《周禮》就明言祓除禮由女巫主持。清華簡《程寤》篇中，提及“祝忻祓王，巫率祓太姒，宗丁祓太子發”。④本篇中祓除儀式的主持者，也有“靈巫”與“工祝”兩類角色。簡文曰：·４４·　簡帛（第八輯）①②③④《禮記·禮運》：“及其死也，升屋而號，告曰：‘皋，某復。’”《正義》曰：“皋者，引聲之言也。”湖北省荆州市周梁玉橋遺址博物館：《關沮秦漢墓簡牘》第１３１頁，中華書局２００１年。可參晏昌貴：《巫鬼與淫祀———楚簡所見方術宗教考》第１０２—１０５頁，武漢大學出版社２０１０年。李學勤主編：《清華大學藏戰國竹簡（壹）》第１３６頁，中西書局２０１１年。此處不擬討論簡文文字，故採用寬式釋文。……霝巫以卜尺。霝巫所視，霝筴（策）所指，胃（謂）某■（躬）身，解舍犮（祓）徐（除）。今霝（０４—１１７）巫齍（齋）戒絜（潔）衣，爲某犮（祓）徐（除）百鬼，莫不許……（０４—１１８）從“今靈巫齋戒潔衣，爲某祓除百鬼”之語，可知實施此術的人也是“巫”。所謂“卜尺”、“靈策”都是巫祝使用的工具，策即策籌。“靈巫”應即施行本篇所載祓除術的操作者，與“上啻（帝）喬子”（詳下段）交流的角色，則由“工祝”承擔。本篇第二部分以“上啻（帝）喬子”爲主要人物，由他講授祓除之道。簡０４—１１８及０４—１１９曰：“上帝喬子，名爲阿蛇。”簡文還稱其“帝喬子”或“喬子阿蛇”，又描述上帝喬子“不喜田作，不喜宦御，斿（遊）於天下。”文獻中常見“上帝”一神，東周以來，上帝一般指天神中的級别最高的神祇。“上帝喬子”這一神靈名稱則未見於文獻，其身份還有待於進一步考察。①第二部分的核心内容，爲“上帝喬子”謂工祝“未智（知）所以祓除”，遂教授其祓除的方法，曰：……帝喬子曰：所以犮（祓）者，取熊＝（熊熊）之火，蕃（燔）之丘黄，權大江之涌，和以白日，（０４—１６１）流以甘雨。（０４—１６０）這種祓除的方式，顯然不是像睡虎地秦簡《詰》篇、②周家臺秦簡病方那樣有專門指向的解除法，而是一種較爲抽象的方式。下文又説這種祓除方式“可犮人王、可犮人主、可犮子姓”云云，這當然是指祓除儀式服務的對象。可見“上帝喬子”所言是更高“等級”、適用範圍更爲廣泛的祓除方法。這一部分，也許是行祓除儀式者假託“上帝喬子”，講述自己所行術法的來源。第三部分自０４—１５９簡開始，直至篇末。簡文由“某■（躬）身乾言”領起一段四言韻文。這部分的内容比較特别，應是一段讚美雞的類於詩歌的文字，最後一簡以“雞之福”三字結尾。第三部分中不再出現“上帝喬子”或“司命”、“司祓”等神名，但其中有“襄（禳）去不羊（祥），純逐群祟，投之遠鄉”（０４—１６４）等語。從内容上看，仍與《祓除》全篇一致的。《風俗通義》曰：魯郊祀常以丹雞，祝曰：“以斯■音赤羽，去魯侯之咎。”今人卒得鬼刺·５４·北大秦簡《祓除》初識　①②《史記·封禪書》談及上郡之巫師下“太一神”時曰：“壽宫神君最貴者太一，其佐曰大禁、司命之屬，皆從之。”二者可能情況相似，司命、司犮（祓）或許是從屬於“上帝喬子”的小神。又，睡虎地秦簡《詰》篇中有：“鬼恒從人女，與居，曰：‘上帝子下游。’”提及“上帝子”，但與本篇是否有關，還有待於進一步研究。睡虎地秦墓竹簡整理小組編：《睡虎地秦墓竹簡》第２１２—２１９頁，文物出版社１９９０年。痱，悟，殺雄雞以傅其心上，病賊風者，作雞散，東門雞頭可以治蠱。由此言之：雞主以禦死辟惡也。①可見，先秦兩漢皆有雞能辟除凶咎的認識。本篇第三部分的内容或與此相關。值得一提的是，此部分文句甚美，也有相當的文學價值。②二、《祓除》與祓除術東漢以後的“祓除”常與上巳“修禊”聯繫在一起。如《風俗通義》引《周禮》“女巫掌歲時，以祓除釁浴”以解釋上巳修禊的内涵：“禊者，潔也。春者，蠢也，蠢蠢摇動也。……療生疾之時，故於水上釁潔之也。巳者，祉也，邪疾已去，祈介祉也。”③自西漢以來，每年春季在水上舉行祓除儀式，已成風俗，文獻多見其例。如《史記·吕太后本紀》：“（吕后七年）三月中，吕后祓，還過軹道。”又如《漢書·元后傳》：“（元后）春幸繭館，率皇后列夫人桑，遵霸水而祓除。”不過，先秦秦漢的祓除之禮，並不全泥於春季或水上，《吕氏春秋·本味》中就有“湯得伊尹，祓之於廟。爝以爟火，釁以犧猳”之語。④清代學者對相關文獻已有所總結，⑤此處不贅。在先秦秦漢，祓除可指祭祀前的清潔、驅鬼儀式。如《左傳》襄公二十五年：“祝祓社，司徒致民，司馬致節，司空致地。”杜注曰：“祓，除也。”此處的祓除，是陳國降鄭後，鄭國所行受降儀式中的一項。又如《史記·封禪書》言武帝每見“壽宫神君”，“天子祓，然後入”。《孝武本紀》裴駰《集解》引《漢書音義》曰：“崇絜，自祓除然後入。”這一祓除禮，是覲見“壽宫神君”前的清潔儀式，與後世祭祀前“齋戒沐浴”的作用差相仿佛。至於“祓除”的對象，多爲凶邪不祥之物。如《左傳》襄公二十九年楚人使魯襄公親爲楚康王襚，襄公以爲不祥，又不敢拒絶。穆叔教襄公曰：“祓殯而襚，則布幣也。”杜注曰：“先使巫祓除殯之凶邪，而行襚禮。”又如《左傳》昭公十八年云鄭子産“爲火·６４·　簡帛（第八輯）①②③④⑤《風俗通義》卷八《祀典》，〔漢〕應劭撰，王利器校注：《風俗通義校注》第３７５—３７６頁，中華書局１９８１年。陳斯鵬對簡帛中祝禱詞的一般格式與其文學性有較爲全面的梳理，可參陳斯鵬：《簡帛文獻與文學考論》第１２４—１２７頁，中山大學出版社２００７年。《風俗通義》卷八《祀典》“禊”，〔漢〕應劭撰，王利器校注：《風俗通義校注》第３８２頁。《吕氏春秋》卷一四《本味》，許維遹撰，梁運華整理：《吕氏春秋集釋》第３１２頁，中華書局２００９年。《周禮正義》卷五〇，〔清〕孫詒讓撰，王文錦、陳玉霞點校：《周禮正義》第２０７６—２０７７頁，中華書局１９８７年。故，大爲社。祓禳於四方，振除火災。”祓、禳連用，也同爲祛除凶患之義。至於本篇，簡文中多次出現“爲某祓除百鬼”之語，則本篇祓除的對象是“百鬼”。所謂“百鬼”，讓我們聯想到睡虎地秦簡的《詰》篇。《詰》篇逐一講述祛鬼的辦法，事實上也是一種祓除或解除術。不過，本篇並非分類陳述驅逐不同鬼怪的方式，而是談論統一祓除百鬼之法。這種類型的文獻，目前還是首見。此外，如前所引，本篇簡０４—１１７還有“胃（謂）某■（躬）身，解舍犮（祓）徐（除）”之語。所謂“解舍祓除”之“解舍”，也與“祓除”意義相近，即祛除妖鬼。《漢書·外戚傳下》：“［中山孝王］有一男，嗣爲王，時未滿歲，有眚病，太后自養視，數禱祠解。”“有眚病”下孟康注曰：“災眚之眚，謂妖病也。”顔注曰：“下云禱祠解舍，孟説是也。”按《外戚傳》原文爲“禱祠解”，無“舍”字，顔師古所見本或與今本不同。不過，從顔注似可推出，所謂“解舍”，與“解”同義，亦“解除”之謂，都指孟康云“祛除妖病”。此外，還有一條材料值得一提，《史記·封禪書》言武帝時有人上書云：“古者天子常以春解祠：祠黄帝用一梟破鏡，冥羊用羊祠，馬行用一青牡馬，太一、澤山君地長用牛，武夷君用乾魚，陰陽使者以一牛。”《索隱》曰：“謂祠祭以解殃咎、求福祥也。”《索隱》的解讀大致無誤。不過，更準確地説，所謂“解祠”，也就是“解”，事實上也是一種祓除儀式。①進言人所謂“以春解祠”，當與祓除禮多於春季舉行有關。如此，通過北大秦簡《祓除》篇，可以將傳世文獻中先秦西漢的“祓除”、“解”、“解舍”、“解祠”等儀式串聯起來，使我們有更全面的認識。以上所述的諸種祓除儀式，如果細分的話，還可以劃作兩類。一類是舉行其他祭祀之前的清潔儀式。如武帝祓而後見壽宫神君，又如《史記·龜策列傳》談治龜之法，有“常以月旦祓龜，先以清水澡之，以卵祓之”云云。第二類則是專門的、獨立的祓除儀式，如前文所引的馮太后爲中山孝王嗣子所行的祓除術。前文提及的睡虎地秦簡《詰》篇，以及《論衡·解除篇》中羅列的數種祛除鬼怪的儀式，也與此相關。②本篇就屬於這種專門的祓除術。傳世文獻中雖多見“祓除”字樣，但少有對祓除的具體儀式或祝禱詞的記載。東漢及以後的解除術，多與道教有關。自先秦至於東漢，祓除、解除等術法發展的脈絡，③還有不少缺環。北大藏秦簡《祓除》篇，爲我們提供了全新的資料，完整了出土文獻中祓除術記載的時間序列，十分珍貴。·７４·北大秦簡《祓除》初識　①②③清人沈欽韓已提出這種看法，參〔清〕王先謙：《漢書補注》第５４１頁上欄，中華書局１９８３年。《論衡》卷二五《解除篇》，黄暉：《論衡校釋》第１０４１—１０４６頁，中華書局１９９０年。目前所見的解除類出土文獻，以東漢以來的居多，如序寧木簡、松人解除木牘等。前引兩件木簡、木牘可參湖南省博物館編：《中國古代銘刻文物》第１３４、１４０頁，湖南省博物館２００１年。此外，前文曾提及，目前出土的數術類文獻中，與本篇最爲相類的是周家臺秦簡的病方。前舉兩例，都有投米於地、召請神靈的儀式，與本篇所載行事方式十分相像。周家臺病方中另有幾支簡文，雖然没有“投米於地”的儀式，但與前引數簡接連抄寫，性質也基本相同，如：·馬心：禹步三，鄉（向）馬祝曰：“高山高郭，某馬心天，某爲我已之，并□侍之。”即午畫（三四五）地，而最（撮）其土，以靡（摩）鼻中。（三四六）①·北鄉（向），禹步三步，曰：“嘑（呼）！我智（知）令＝某＝瘧＝（令某瘧，令某瘧）者某也。若笱（苟）令某瘧已□＝□＝□言若……”（三七六）②這些簡文，都是以驅除邪鬼爲手段療病。再聯想其儀式與本篇的相似之處，似可以考慮周家臺病方簡爲祓除之法的可能性。③總之，北大秦簡《祓除》篇首次較爲詳盡地展現了秦代祓除術的一種形態，讓我們對這一儀式有了更全面的了解。《祓除》篇幅不長，但其内容相當豐富，包含的成分也比較複雜。與本篇相同類型的文獻前所未見，可供對比研究的材料也非常有限。《祓除》篇中的很多内容，我們都不太熟悉，還有待於進一步研究。·８４·　簡帛（第八輯）①②③《關沮秦漢墓簡牘》第１３２頁。《關沮秦漢墓簡牘》第１３６頁。周家臺秦簡這幾支“病方”簡，與馬王堆帛書《五十二病方》中講祝由術的内容也有相似之處，這幾種文獻的關係，也值得進一步考慮。　圖版五　北京大學藏秦簡《祓除》０４—１１７、０４—１１８、０４—１１９號簡紅外影像作者信息　　大西克也：日本東京大學文學部副教授尹在碩：韓國慶北大學歷史系教授田　天：首都師範大學歷史學院講師邢　文：美國達慕思大學教授朱鳳瀚：北京大學歷史系教授伊　强：武漢大學歷史學院博士研究生、中國石油大學（華東）文學院講師李均明：清華大學出土文獻研究與保護中心研究員李　零：北京大學中文系教授肖芸曉：武漢大學國學院、簡帛研究中心碩士研究生何有祖：武漢大學簡帛研究中心副教授何　晉：北京大學歷史系副教授角谷常子：日本奈良大學文學部教授辛德勇：北京大學歷史系教授宋華强：武漢大學簡帛研究中心副教授林素清：中研院史語所研究員金慶浩：韓國成均館大學東亞學術院教授草野友子：日本學術振興會特别研究員、武漢大學簡帛研究中心訪問學者馬　怡：中國社會科學院歷史研究所研究員徐世虹：中國政法大學法律古籍研究所教授高一致：武漢大學歷史學院、簡帛研究中心博士研究生郭　珏：美國哥倫比亞大學巴納德學院助教授、德國海德堡大學歐亞研究中心訪問學者陳英傑：首都師範大學文學院副教授陳侃理：北京大學中國古代史研究中心研究員陳　偉：武漢大學簡帛研究中心教授孫占宇：武漢大學簡帛研究中心博士後、蘭州城市學院簡牘研究所副教授許道勝：湖南大學嶽麓書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