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危机，也许是因为你活得太长了

中年危机，也许是因为你活得太长了 文/八八儿 本文转载自“爸爸真棒”(ID:babazhenbang):清华爸+复旦妈打造的聚焦国际化教育的原创平台。 今天我在写稿子，儿子问我，爸爸，你在写什么呢,我告诉他，我在写“中年危机”。 他问，什么是中年危机啊, 我说: 工作不顺心，小孩不省心，老婆不贴心，父母不放心，身体不舒心，梦想还不死心～ 所谓中年危机，也就是这个状态了吧。 儿子显然不太明白。 我又说:英国有个作家叫乔治?奥威尔，也就是小说《1984》的作者。他说:任何生活，从内部看，都只是一系列的失败。 中年危机，就是让你觉得生活，是从一个失败，走向另一个失败。 儿子说，这怎么可能呢, 我笑着说:这是可能的。因为说这句话的那一年，奥威尔四十岁。 ?乔治?奥威尔 四十二岁的中兴员工跳楼身亡。这次，不是端着保温杯的安详，不是盯着女生看的油腻，而是严酷的生存压力。 如果这事发生在三十年前，人们会说“一时想不开”，会说“生之不易”，绝不会想到“中年危机”。其实，不仅中国古人无法理解，连过去的欧洲人，也没有听说过。这是因为，中年危机，是一个在现代欧美发明出来的概念，在七十年代的美国才开始流行。 这是一种伴随现代文明出现的“病态”。 这个概念，最早通过1974年美国心理学家Elliott Jaques的《通道:成人生活中可预见的危机Passages: Predictable Crises of Adult Life》一书，开始在美国流行。 ?《Passages: Predictable Crises of Adult Life》封面 我的一位朋友特别怕听到“中年危机”这四个字。一听到，他就会说:“啥中年危机,全是闲得蛋痛。” 可是，关于心理学和经济学的研究却表明，中年危机，还真的不是闲得蛋痛。 中年危机，是实实在在的普遍心理问题。 欧美的多项经济学和心理学研究发现，在欧美富裕国家中，40-50岁的中年人的心理幸福感是最低下的。 由于数据的限制，我们不太清楚为战乱和贫穷所困扰的人口 中，有多少人有”中年危机”。但是现有的研究和数据表明，中年危机，多发于经济富裕，社会稳定的发达国家。这里35岁到55岁的中年人，为一种莫名的情绪低落所困扰，无法像年轻时候一样感到满足和快乐。有趣的是，多数人的家庭和事业，在外人看来相当不错，自己却感觉深深的失落和忧伤。 危机的典型特征，是不满现在的生活，想要逃离各种“枷锁”。 所谓枷锁，无非是家庭，工作，和熟悉的生活。 中年男子开始嫌老婆烦，生活上又离不开。只能找小三，或者幻想找小三，暂时离开这婚姻的枷锁。对于青春逝去的忧伤，对一成不变生活的失望，在小三的容颜和身体中，可以得到片刻的满足。 中年女子同样觉得被婚姻和孩子困住。她们想，如果没有这些牵绊，我就可以天高任鸟飞。她们深深懊悔，当年要是没有和谁谁在一起就好了，要是当年做出了不同的选择，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找小三的解决方式，虽然在短期内带来激情，边际效用会迅速下降。日多了之后，小女友(小男友)带来的兴奋会很快消散，但是，对于原配的伤害，却会持续很长时间。 所以Elliott Jaques说，每一个深陷危机的中年男性背后，都有一个愤怒的妻子(反之亦然)。 如果不找年轻情人，就会想换工作。 典型特征是，离开原来收入高、待遇好、也积累了很久的工作，想突然进入一个几乎完全陌生的领域，重新开始。比如基金经理想去 陌生城市做一个图书管理员;某律师想去阿拉斯加当一个渔夫等等。 小说《月亮与六便士》里的主角(原型是画家保罗高更)，证券交易商工作不想干，去了南太平洋的小岛上和土人一起生活，开始以绘画为生。 ?保罗高更的画 那些梦想去西藏徒步的，去非洲喂狮子的，总之一切想逃离现在生活的，广义上都可能是中年危机的典型特征。 为什么这些中年人，这样不快乐呢, 早在七十年代，宾夕法尼亚大学的经济学家Richard Easterlin 发现，快乐与富裕的程度，毫无关系。人们赚了更多的钱，却未必感到更快乐。 90年代，美国两位经济学家David Blanchflower和Andrew Oswald发现，人们的生活满意程度随着年龄下降，到了四十和五十岁达到低谷。然后逐步回升。到了老年时候，生活满意程度甚至超过青少年。他们的这个发现，被称作“快乐的U形曲线”。 中年人，就是在那个U形曲线的低谷。 这个发现被其他很多研究所支持。对于心理幸福指数的长期追踪研究表明，U形曲线在欧洲和美国社会普遍存在，有四分之一被调查的美国中年报告自己有“中年危机”。 有趣的是，U形曲线甚至在除了人类以外的灵长类动物中间，都被观察到。动物学家对于数百只动物园中的猩猩和猴子的观察表明，相当于人类中年的猩猩和猴子，看起来最不开心。 也许，无法感受到快乐的中年，是一个和人性有关的问题。 为何会有中年危机呢, 1974年最早提出“中年危机”概念的美国心理学家Elliott Jaques 在他的《通道:承认生活中可遇见的危机Passages: Predictable Crises of Adult Life》中认为，危机的原因主要是因为随着年龄的增长，生活可能性在减少。 说到底，是因为世界已经被自己的能力所测量。年少的梦想消散。 我们通过多年打拼奋斗，为自己造了一个狭小而舒适的窝。在这样的年纪，我们无力改变自己，只能梦想改变一切身边看起来可以改变的东西，比如配偶，比如工作，比如开的汽车，比如生活的环境。 人到中年，你的地平线，已经消失了。 我们不再望着远方充满期待，而是专注或者被迫专注于生活的一切琐碎。一地鸡毛。 这种心理失落，在进化心理学上有一种解释。大部分动物，在不能繁殖之后，都会迅速衰老死亡。只有人类，在过了繁殖期之后，亦然可以活很长时间。长达数十年的衰老，其实是人类进化出的一种奇迹。 但是，原来与繁殖有关的各种心理状况，包括兴奋、对刺激敏感、多巴胺旺盛等等，随着繁殖期的褪去，会渐渐消失。然后，生命却依然在延续。睾酮素余额不足，荷尔蒙存量太少。与繁殖密切相关的生命快感与激情，中年人不再能感受到，失落在所难免。所以幸福感从青春期的U形曲线的一端，滑落到了U的最下方。 换句话说，中年危机的原因，是因为人类活得太长了。 然而，研究者为我们带来的好消息是: U形曲线说明，如果你活得再长一点，到了老年时候，平均幸福指数又会增高。在其他条件——比如身体健康，家庭收入，教育水平等——都一样的情况下，老年人的满足感平均比中年人要高。这是U形曲线的另一端。 研究者认为，这可能是因为老年人的大脑与年轻人相比，对于刺激和奖励的反应不够活跃。 这让老年人可以相对更成熟冷静睿智的思考问题，做出正确的决定。 老年人幸福指数高的另一个原因可能是，心理预期降低。 关于快乐的经济学告诉我们，主观幸福感等于“现实除以预期”。就是说，现实与预期相比越好，幸福感越强烈。现实与预期相比越差，即使现实的绝对值很高，那么幸福感也会降低。 而老年人满足的原因，在于预期比较小，所以更容易满足。 美国精神病学协会(American Psychiatric Association)会长dilip v. jeste告诉我们， 当人们像老年人一样对于刺激和奖励不那么敏感之后，他们可以更从容睿智的对待生活，可以更感激生活所给予他们的一切。这就是为什么全世界各地的文化中，都有“睿智的老人”这一相似形象。满足而睿智的老人，也许有着生物学上的依据。 反过来说，中年是人生的巅峰。你工作干得再好，总有人比你好。你赚的钱再多，总有人比你多。伴随已有的成就，不断提高的，是他人和自己更大的预期。 所以中年人很难感到满足。 如此说来，难以感到满足的中年人，也许并不是“闲得蛋痛”。中年危机确实有着心理学、社会学和生物学方面的原因。 我身边的朋友，一旦知道了这些研究成果，都会长吁一口气。 一旦理解这是种普遍现象，一旦更理解自己之后，心理危机会变得更容易应对。 原来，想辞职去阿拉斯加喂鱼的，并非只有我一个。原来，想不告而别去西藏远足的，并非是因为已经不爱妻子了。 今天吃晚饭的时候，我会把这些关于这些中年危机的知识和研究，告诉我十岁的儿子。 我想让他知道，今天我们给他的教育，是为了让他更了解自己， 更理性地处理他在四十岁时会出现的所有心理危机。 我想让他知道，生活并非如同奥威尔所说的，是从一个失败，走向另一个失败。 感激你已经拥有的一切，你的家庭、朋友和工作。这些，其实是一个胜利，环绕着另一个胜利。 像一个睿智的老人一样为生活感到满足，也许并不是件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