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钟我听到挂电话的声音再打过去

一分钟我听到挂电话的声音再打过去 5/23/2007 太平 引—— 北京的风很大，觉得整个人都要被风干，我开始有些想念家乡的雨季。整个夏天，都是 湿哒哒的。满院子都是肥蜻蜓，在雨里飞来飞去的。有些还会飞到屋里来，雨一停就死了。 满地蜻蜓尸体，倒是便宜了大黑。呵呵。我好累，想要回家。。。 一分钟。我听到挂电话的声音。再打过去，已经关机了。我知道，她不再会和我联系。 只是我想告诉她，那种在雨天出没的昆虫，不是蜻蜓，是蜉蝣。这么多年，她还是没弄清楚。。 认识你是在五年级的时候，那时，你刚从乡下转到镇上的学校来读书。因为村里的学校 太破旧，再办不下去。你说过，学校的破旧，有好多地方，是你干的，你一放学就去砸学校 的屋顶。因为听妈妈说只要学校一拆就把你转到镇上来，你想快些离开那个鬼地方，你说的 时候，一副坏人阴谋得逞的神情，我看的出你的兴奋。那年，你十一岁。你总是个这样大胆 的小姑娘，黑黑瘦瘦，单眼皮，嘴总是微微向上撅着，一副不服输的情。看人的时候，从 来不回避别人的目光。你那么的骄傲，好象整个世界都在为你转动。我喜欢你的自信，尽管 有些招摇。但那时的我是不能轻易靠近你的，你身边总是围绕着无数的朋友，本班的，外班 的。对你的这种能力，我一直觉得不可思议，怎么会有这样厉害的女孩子，可以吸引几乎所 有人的目光。而且，那时的你，并不是最漂亮的，比你漂亮的女孩子，在学校里多的是。连 老师都会对你刮目相看，你从一转来，就是班长而且还兼任文娱委员，这无论在哪个班，文 娱委员都应该是班上最漂亮的女孩子的事情。可是我清晰地记得，你当选的时候，没有一个 人不服。你那时的样子，简直像一个公主。没有人可以分享你的骄傲。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初一。 那天下着雨，你出乎意料的迟到了。尽管你的家在班上是离学校最远的，可是你从来没 迟到过。一上午每个老师都在问你的消息，可是没人在你家附近，没人知道。下午的时候， 你出现在教室门口。身后跟着一个怒气冲冲，老远都能闻到酒气的黑乎乎的乡下男人。那是 你的父亲，全班的人都在看着你。我第一次在你的眼睛里看到恐惧和眼泪，你们身上都湿漉 漉的。手里一把伞也没有，所有人都看出了你的窘境，一向能言善道的老师好象也变得口拙。 楞楞的看着你的父亲半天没说出话来。 我是来给杨太平办退学的，他妈不要我们了，太平得跟我回家喂猪去。 一听这句话，全班的人都哄堂大笑。甚至连老师都差点笑出声来，大家都把目光集中在 你的父亲身上。这个粗鲁的乡下男人，丢尽了自己和女儿的颜面却丝毫不自知。还在那里楞 楞的傻笑着，不知道是喝得太多还是受到了太大的打击。老师总算恢复了些常态，把你的父 亲叫到办公室去了。下课后好多的同学都围到办公室窗外，好象学校里来了个怪物。你坐在 自己的座位上，一劲儿地拧着自己的衣角。有几个女孩围在你身边，问你事情的经过。那时 的小孩子，总是天真不解世事的。他们会直接表达自己的爱憎关怀，可是却不明白这样也是 一种伤害。终于上课了，一切又安静下来。我们都以为事情已经平息，可课还没上到一半， 老师来把你叫出去。同学又开始骚动，几分钟后，你进教室收拾自己的书。头也不回地走出 了教室。那是我第一次看见那么决绝的眼神，那年。你十三岁。 你走后，班上开始遍布你的传言。说你的母亲出去打工跟人跑了，父亲觉得你一个女孩 子读太多书也没用，就把你撵回去了。估计你是再回不来了。在农村，每年都会有以各种各 样理由退学的孩子。你的理由，在老师看来，大概是众多理由里最普通的。老师们也就这样 不了了之。我第一次看到老师的无能，这次的事改变了我的第一个志向，我再也不想做老师， 因为太无能。什么也做不了的感觉，很糟糕。 大家都慢慢地淡忘了，年少的孩子们，总是特别容易学会遗忘。所以他们从不悲伤。而 我则在淡淡的失落后开始坦然，毕竟有更多东西更多事值得自己去考虑。 可在半个月后，我又重新见到你。你剪了短头发，像个男孩子。更黑了，还是那个老师 带你来的。她带走的你，又终于把你带回来。可是一切都变了，班长换成了第二名。文娱委 员还是被班上最漂亮的女孩夺去。仿佛一切又重新回到正途。可是看你并没有丝毫不满的样 子。满脸的疲惫，写着与年龄不相符的哀怨和凄凉。 又过了一段时间，班上又传出你到处到同学家住的事情。你用各种理由，到班上同学的 家里去住。时间一长，终于传到老师的耳朵里，你收到老师的最后通牒，不准再经常到同学 家里。我不知道你当时的反应是什么，不过那晚，你很晚都没有离开学校。我在学校练完书 法回家时都还看到你一个人坐在教室门口。呆呆地望着什么，看了你很久，还是独自离开。 我连话都没跟你说过，恐怕是很难沟通吧。 叶林翰。这是你第一次叫我名字。大概就从这一声起，我们便开始纠缠，这一开始，就 是大半生。 恩。有。有事吗？ 我可以到你家住一晚吗？我。。不能回家。最后几个字你说得很轻，生怕人听到一样。 可是我还是听到。点点头，这是你第一次到我家。也是你第一次和我说话。那晚。是我十四 岁生日。母亲给我准备了一个很大的蛋糕，父亲去县里开会，不能回来。那晚没有请其他人， 十四岁。并不是个特别的生日。那晚的蛋糕几乎我们两个人就都吃完了，母亲不吃甜食，看 着我们对她的菜不闻不问，倒是把蛋糕吃得精光。不住地摇头，不过我看得出来母亲很开心。 她喜欢你这样的女孩子，她说。因为跟她小时侯很像。会隐藏自己的欲望，但也会释放在安 全的地方。记得那晚母亲对我说，这个女孩很可怜，以后要尽量保护她。我在想母亲这样想 对不对。如果当时母亲没有这样想的话，可能我们之后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那晚你是跟母亲睡在一起的，很早就起床，帮母亲扫地，喂院子里的几只鸡。父亲喜欢 院子，单位上分的房子都不住，自己在镇上买下了一套四合院似的房子。自己在院子里种上 桃树，养了几只鸡。按别人的说法，父亲不象是个当官的，镇长当得像个村长没有气派。 慢慢的，你开始到我家住的时间越来越多。后来母亲告诉我，因为你父亲不准你再读书， 你已经不能回家。现在的生活，都是靠你卖一种叫过路黄的草药维持。除了那些，废瓶子破 报纸也是你收集的对象。很难想象以前这样优秀的你会变得这般困顿。母亲显然很喜欢你， 你终于名正言顺地搬到了我家。母亲认了你做干女儿，你成了我的干妹妹。但你仍然叫我的 名字，只是在母亲的面前，我们互认兄妹。背了父母，我们仍各自叫对方的名字。这让我感 觉很奇怪，有种莫名奇妙的刺激和隐藏秘密带来的快感。 叶，你说要是我考上大学离开这里，是不是就可以忘掉这些。 我没有说话，那时侯的我，大抵是不会明白。有什么东西，是需要离开才能忘记的。一 切在我看来，都是很简单的事情。我像所有孩子一样，拥有最简单的快乐。也和所有孩子一 样，不能进入你的世界。自从发生那件事以后，你变得异常低调，不再热衷于任何集体活动。 常常都是一个人，坐在教室最角落的位置，拿着最好的成绩。可是没有人再在意你，因为你 的冷漠，除了老师在每次拿奖金之后会表扬你一下之外。你成了隐形人。我不再在角落偷偷 的看你，在班上，我似乎是你唯一的朋友。至少大家都这样认为，我也是。 下课后你总会消失些时间，后来我才发现你的秘密。在学校后山的天桥下，有一个白色 的蛇皮袋。里面是你的宝贝，废旧的汽水瓶，废纸，我在这之前竟然都不知道。可是你的做 法激怒了学校的校工，那个六十几岁的老太婆，那天我们拼了命的跑，看到身后散落的瓶子 和报纸，我们都笑了。老太婆边撵边拣的样子，很好笑。不过这害你损失了二十几块钱，那 么一大袋东西，是你这一个星期拣来的。我没有看到你失望的样子，你在笑。而且很开心的 样子，很久都没看见你这样的笑容。那天，我们一下午都没去上课，在天桥上坐了整整一下 午。说了很多话，可是你没有讲拣这些是为了什么。我没有再问，第二天我们挨骂了，不过 因为成绩一直很好，老师也没有计较。你又重新开始拣那些东西，可是我给你的，你却断然 不要，没有办法，有时放学了只能陪着你。直到你把东西重新藏好或者卖掉。 是你到我家的第一个月。你从书包里拿出一百多块钱给我的母亲，什么都没有说，母亲 吃惊的看着你，然后收下这些钱什么都没有说。这是你们的秘密。母亲从来没用过这些钱， 一直给你存在一个铁罐子里。到你离开家的时候，已经有近两千块。 我们慢慢地开始话多了起来，尤其是在母亲收下你钱的那一刻，我感觉你突然释放出了 某种东西，我又看到了你曾有的骄傲。你的父亲没有再来找过你，后来我听母亲讲，是父亲 告诉了你们的村长，让他好好说说你的父亲，做做他的思想工作。我对这些套话没有兴趣， 可是看得出来父亲的话是有作用的，你的父亲没有来无理取闹过。你说过，在我家的几年， 是你最宁静的日子。每天上学放学，没事的时候就坐在院子里看书或者发呆。下雨的时候， 院子里总会有很多的蜉蝣，拖着湿沉的身体四处乱窜。这种喜欢在雨天飞翔的昆虫在那时侯 好象最能引起你的兴趣，每次你都能看上好久。家乡的绵长雨季倒是给了你充分的时间享受 这些快乐。家里的大黑也能因此吃上好些平时吃不到的好东西，雨天倒是成了我们最快乐的 时候。 日子过得安静祥和。 七月的一天，我们还在教室里上着课。我看到母亲来到教室外面，跟老师一阵交涉后， 我跟太平被叫了出去。母亲一脸严肃看着我跟太平，很久才说话。 太平，你父亲要你回去。 我和太平都呆呆的望着母亲，希望她可以收回刚才的话。可是没有，太平当天回到村里， 第二天没有再来。回到家才知道太平的酒鬼父亲上到县城里去告父亲，说父亲借用职权霸占 他的女儿。总之要多难听有多难听，经过父亲百般解释和学校里老师同学的证明，总算告一 段落。没有再继续找父亲的麻烦。可太平还是不能再继续呆在我家了，看着父母不停地叹气， 我只能闭嘴，说什么都没有用。那年。你刚过十五岁生日。要毕业了。 一周后，你又回到学校。没有人追问你发生了什么，大家都忙着准备即将到来的考试。 你还是没有屈从你无能的父亲，在镇上租了一间房，虽然不知道你哪里来的钱。但看到你重 新回到学校，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两个月后，我们考上了同一所重点高中。父亲母亲把你也叫回家吃饭庆祝，当父亲母亲 说要资助你上高中时，我看到你断然拒绝的神情。那么坚决，以至于父亲母亲都不敢再提第 二遍。那时的我怎么都没想通这个，可是后来你告诉我。这个世界，不能欠别人。包括你的 父母，他们会不择手段的要你还清他们的债务。这个世界，不会有无缘故的爱恨。 当别人都在家里享受两个月的漫长假期的时候，独独看不到你的身影。两个月，我没有 看到过你。两个月后，你回来，带着学费和无数漂亮的新衣服。你变得漂亮，或者说你变得 像个天鹅。在这个偏僻的小镇上，你突然像是重回人间的公主，让所有人惊羡。你说是你找 到了母亲，她找了个好男人。看着你幸福的样子，我深信不疑。开学的前两天，你带着一大 包东西来到家里。母亲的新衣服，父亲的好酒。甚至还有我的一只派克笔。那晚你睡在我家， 好久没有那么开心。在喝了些酒有些恍惚的时刻，感觉得我们像是一家人。 上高中了，你越来越漂亮。那是一种超越任何同龄人的美，你又开始受到瞩目。性格也 恢复到以前的样子。开朗，自信，甚至有些霸气。我也开始收到情信，那些稚嫩的文字让我 觉得无动于衷。我要的美，是她们给不了的。我们不是常常在一起，因为不同班。听到对方 消息的时候，大多都是谁又追了谁。谁收到多少情书或者又有谁做了诸如下跪送花之类的蠢 事。见面的时候，常常只是微笑。周末会一起回家吃饭，在任何人看来，我们都是最好的一 对。甚至连母亲都这样认为，私下也会开始取笑我。呵呵，如果真的可以该多好。 有时侯会想，你的父亲，上辈子一定跟你有数不清的仇怨，这一世，才会如此纠缠百结。 那是个六月的早晨，天气异常炎热。教室里翁翁地响着吊扇的声音。午休时间，我们都只能 在教室里睡。刚睡得有些沉的时候，突然听见一声惨叫。之后便是一连串的辱骂声和扭打的 声音。在这个时候，这个学校是没人敢这样的，一时间每间教室都骚动起来。窗外栏杆上都 挤满了人，我埋头继续睡觉。这种热闹，我向来是不愿多凑的。 是杨太平。杨太平。 我听见外面到处都是你的名字。等我出去的时候，只看见你的父亲一手拽着你的头发， 一手拿着一条拇指大的斑竹。已经快出校门了。学校里开始有你的新传说，说你在外面做妓 女，被你的父亲发现，这才把你抓回去。还有太多难听的话我不愿写出来，我脑子里好象突 然就空了，看着周围异样的眼光，我觉得世界好象疯了，要不就是我疯了。当天晚上母亲就 来到学校，告诉我不要再跟太平来往。我更觉得奇怪，本来我以为只是一个酒疯子的胡话， 可是现在这样的情形，好象并不那么简单。我应着母亲。什么也没说。 第二天，我就出了学校。一路问过去，来到太平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在屋外很远就 听到她父亲歇斯底里的叫骂声。把这么多难堪恶心的形容词用在自己的女儿身上，我觉得这 个男人就是一个疯子。在我进门的那一刻，我看到另我这一生都难以忘记的画面。你被绑在 猪圈旁的柱子上，浑身一丝不挂，身上已经被斑竹打得鲜血淋漓。地上的斑竹也已经破掉。 血迹斑斑，你的父亲还在一旁喘着粗气。对我的到来，你的父亲显然是怒火冲天，他大概是 把我当成了一个欺负他女儿的罪魁。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我一把抓起旁边的锄头，一把 把他敲昏在地上。这个癫狂的男人总算安静下来。 我解下柱子上的太平，进屋随便找了两件衣服给她套上。她看着我的时候，脸上是笑着 的，眼睛里没有一滴泪。或者，她根本就没哭过。我不能再回家，母亲现在是不会同意我这 样做的。我给母亲打了电话，趁机回家拿了自己的存折，那是我从小到大存的零用钱。一共 一万两千块。我不知道这次应该怎样做，但钱是我们必需的。我们离开了一直生活的县城， 到达Z县，在一个旅馆住了下来。在我带太平去医院的时候。医生告诉我太平的伤口感染， 发烧。需要住院，原本有些钱的我们，手里一下子变得拮据。整整一个月，太平几乎都不愿 说话。偶尔只是说几个简单的词表达自己的。医生一度以为太平伤了声带。 一个月后，太平出院。身上的伤竟然好得看不出痕迹，但这一个月下来，我的钱也快要 用尽了。 你不想知道我父亲为什么打我？ 这是你出院后说的第一句话。也是我一直不敢面对的问。你向我吐露了全部的实情。 在我一味沉默的时候。 从我家被带走后，你又从家里逃了出来，你要离开那个地方。你恨那个家，可是如果没 有钱，你不可能能继续走下去。于是你选择了到C市，这里是省会，也是你第一次赚钱的地方。第一次，你拿到了三千块钱。那是你要拣两年废报纸才能赚到的钱。当你拿到钱的时 候，你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强大，你觉得只要有了钱，什么都不再重要。疼痛过后，换来 的，是你的满足。这种感觉，要比任何幸福来得更直接，更酣畅淋漓。 那一晚，我喝了很多酒。我第一次感觉到酒是个好东西，可以让自己忘记一些事情，哪 怕醒来后自己会记得更清楚。 第二天，我没有再看到你。我结帐，回到家。父母没有怪我，只是叹气。不知道是为我， 还是为你。我回到学校，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甚至连处分都没有。父亲的关系再一次帮 我解决了麻烦。我苦笑，一个月后，我拿了全年级第一名，这个一直是属于太平的位置。高 二就这样结束。这一年，太平离开，十七岁。我十八岁。 高三的生活变得更加无聊，除了做堆积如山的卷子和习题好象就没有其他的节目。一年 后，我考上一个沿海城市的大学，终于可以离家远一点。 大学生活并不像他们传说的那样多姿多彩，但自己还是有了个女朋友。按朋友们的说法， 我也是难逃一劫。第一次是跟这个女孩，可是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完美。可是我的生活依然继 续，健康的，安全的，尽管有些乏味。 大三。开始搬到外面来住，有个人洗衣服，也很好。半夜睡不着起来上网。QQ上的系 统信息提示，有人加我。很久没在网上跟人聊天，觉得只会更加无聊。可当我看到验证信息 的时候，突然觉得一阵酸楚。 太平。感觉自己好象回到从前那样冲动的年代。 睡不着？ 恩。你在哪？ 北京。 你怎么知道我号码？ 想知道自然会知道。过两天是你生日，需要什么礼物吗？ 。。。。 我把自己送给你怎么样？ 。。。。。。 我竟然觉得心里异常兴奋。但是没有说话。 呵呵。我开玩笑的。听说你有女朋友了，这么晚。打扰了啊。 说完太平的头像黑了下去。 我赶紧发信息过去。 好。 可是没有回音。我知道，她一定是下了。她一直都这么果决，不带感情。 可是三天后，她来到我的学校。手里拎着一个很大的皮箱。留着长发，变得更加漂亮， 有种惊世骇俗的美丽。 你把她赶走，我要和你住。 这是你的第一句话。 好象你根本就没有看我身边的女孩子，眼睛直盯着我。我竟然没 有一点羞愧的意思，面对女朋友的质问，我什么话也没说。接着你笑着看我被扇了两个耳光。 然后挽起我的手，像我们最快乐的时候。 当天你就重新找了间房子，趴在窗户上就能看见海。那一晚，我们喝了很多酒，和几年 前一样，醉得一塌糊涂。不过这次你没有再跑。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你正在电脑前玩游戏， 开心得像个孩子。我什么也没问。这样的生活。大概才是我一直想要的，既然得到了，又何 必再追根究底。每天在电脑前玩游戏，累了就到海边吹吹风。想要玩就跑去那个漂亮的岛玩 上一整天，在那个没有车的地方，我感觉是那么安全。你至少不会再一声不吭就离开，要逃 也不是那么容易。 两个月后，你怀孕了。虽然感觉有些突然，但我不愿意打掉这个孩子。有了他，或许你 更能安心留下。我想要告诉家里。可是你坚决反对，说太早了，怕他们不能接受。 日子就这样平静幸福地过着，我以为可以一直这样下去。到了预产期，我不能再瞒着家 里，瞒着你给家里打了电话。父母的口气很僵硬，但终于还是因为这个宝宝的存在放弃了坚 持。三天后，家里寄来一万块，还有太平的两千块钱。母亲写了封信给太平，太平坚持不给 我看。我也不再勉强，但看她拿着那两千块钱开心地笑，我知道母亲终于还是原谅了她。 宝宝出世了，是个男孩。长得像太平，但多了些许英气。太平一直不让我取名字，说要 等长大一点孩子自己挑。我只得依她。 孩子两个月。我那天刚出去买奶粉，回来的时候太平又一次消失。这次她什么也没带走， 除了孩子。桌上留了张纸条： 孩子不是你的，他的父亲欠我一大笔钱。我需要去拿回来，对不起，我不想跟一个奶粉 钱都没有的男人过一辈子。我不要再穷。曾经我以为自己只要上了大学逃出那块土地就可以 自由，但是不行，我需要钱。我不恨我的母亲，她只是学会了选择自由。 太平 我当天就搬走了东西，除了自己的衣服和电脑，什么也没带走。好象只是做了一场梦而 已，梦醒了，也就该忘了发生过些什么。我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爱太平，为什么现在我没 有歇斯底里，没有烂醉如泥，没有自暴自弃，没有爱，也没有恨。 一个月后，我有了新的女朋友。是个漂亮的江苏女孩，恬静温柔，两个月后我就把她带 回了家。父亲母亲好象一下子就老了，但是他们什么都没有说，很开心的样子。四年后，我 们结婚，很快有了自己的孩子。一切都很平静。不再有太平的消息，父亲母亲也从不在我妻 子面前提起。有时候不知道比知道幸福。 半年后，我收到太平的信。 叶 我现在在江西的一个农家小院。这里一到夏天也会有很多的肥蜻蜓在院子里飞来飞去， 象小时侯的样子。孩子我给了那个男人。但是他没有信守诺言，找人来杀我，我逃脱了。一 个人跑到厦门，在那里住了一年。偶尔会回去看看我们曾经住过的地方，房东还留下了我们 的全套厨具，作为她加房租的理由。这两年我去了很多地方，繁华的，一顿饭就要上万的。 偏僻的。甚至去了一个麻风病人的聚居地。他们与世隔绝，没有电。每年的粮食只够吃到五 月，到七月这段时间的粮食只能到临村去借。不能出远门，只要一出自己村子的范围就会被 打回来。他们是被遗弃的种族。但他们好象很安于现状，一代一代地在这个地方终老一生。 同行的有人说，他们是没有办法，出去哪怕没人嫌弃他们，他们自己也没有能力谋生。这个 世界，总会有些地方是上帝也照顾不到的。我开始慢慢理解父亲，他的无能和懦弱导致了自 己和母亲的悲剧。可是他不甘心，想要我跟他一起承担这种痛苦。可是有很多事情只能自我 拯救。像我和你。我从你陪我去拣垃圾的时候就爱上了你，可是我不能。我们之间是不平等 的，我的一切都是你的家庭给予的。只有公平才能让我们真正幸福。于是我去了C市，得 到了自己那时最需要的东西。我以为这样就可以让自己获得跟你平等的地位和机会。可是一 个意外却又被我的父亲打断了美梦。我只有让自己强大起来，才能得到自己想拥有的。我一 直以为有了钱我就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于是我出卖自己的身体。在迫不及待的交出孩 子后，我突然觉得一切都变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被偷走。这种缺失很难承受。如果可以再 选择一次，我会带着孩子离开，一个人养大他。但现在不行，我有了一个新的小生命。她的 父亲是一个普通的农家汉子，朴实，憨厚没有心计，对我很好。我想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 谢谢你这样出现在我的生命，我很感激，希望你幸福。 顺带寄上一些钱，帮我转交给我的父亲，我想他比我更需要。 太平 信里还有一张照片，是一条白色布裙，晾在两棵柚子树中间。后面是大片的稻田，一切 都很宁静和谐。太平终于找到属于自己的太平。 两个月后，妻子生下一个女孩。大家都等着我取名字，我轻声唤了一声：“太平。”女儿 睁开眼睛对我笑笑，父亲和母亲轻轻接过我的女儿，微笑着给她戴上长命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