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有才的诗歌特征与豫南民歌

陈有才的诗歌特征与豫南民歌 陈有才的诗歌特征与豫南民歌 信阳师范学院(哲学社会科学版) 第27卷第2期2007年4月 JournalofXinyangNormalUniversity (Philos.&Soe.Sei.Edit.)Vo1.27No.2Apr.2007 ? 淮河文化研究? 陈有才的诗歌特征与豫南民歌 胡晓靖 (信阳职业技术学院,河南信阳464000) 摘要:受豫南民歌启蒙并逐渐热爱现代新诗的诗人陈有才,其诗歌作品与豫南民歌之间有着血肉相连的关 系.陈有才诗歌在主的浓缩,诗眼的锤炼,语言的特征,诗意的韵味四个方面与豫南民歌之间存在着借鉴,继承 与融合关系. 关键词:陈有才;诗歌特征;豫南民歌 中图分类号:1277.2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3-0964(2007)02-0066-03 我们若将陈有才诗歌做一个整体观照,不难发现,带有 浓郁地域性特征的信阳民间文学——豫南民歌,对陈有才诗 歌的影响显而易见;而且,这种影响是多方面的,甚至是全方 位的,渗透到创作思维,诗歌格局,语言运用,风格的选择等 诸多方面.因此,考察陈有才诗与豫南民歌的承继及融合关 系,梳理民间文学与诗歌创作的互动作用,必将对当前处于 低迷状态的民间诗歌创作产生积极影响. 1940年4月,陈有才出生于固始县陈淋乡大别山下一个 农民家庭,正值农村"人人一把秧在手,口唱山歌手插秧"的 大忙季节.陈有才八岁时就上山放牛,同放牛的大伙伴们学 唱山歌.后来,诗人一直把这个时期称之为"不识字的学前 班".诗人的古诗和民歌就在这时打下了坚实的基础…H0. 从1955年起,陈有才开始发表诗歌,至今出版了《乡土?乡 音?乡情》,《感觉再生》,《江淮屋脊》等诗文集20多部,成 为中国乡土诗人的重要代表人物之一.纵观陈有才所有的 诗歌创作,我们在窥见民间文学,即豫南民歌对其创作产生 深刻和持久的影响而深深惊叹的同时,寻找豫南民歌这种民 间文学样式在陈有才诗歌创作中流变的轨迹,就显得意义 非凡. 一 ,主题的浓缩与豫南民歌 陈有才诗歌的素材大多取之于豫南人民生活,歌唱家 乡,赞美信阳,留恋乡土,再现民俗构成诗人作品的主要内 容,这就注定了陈有才诗歌主题的与豫南地域特征以及 民间文学血肉相连. 千百年来,流传于大别山的每一首豫南民歌的主题都是 十分鲜明的,也是高度浓缩和凝炼的.以短小精焊的形式表 现高度浓缩的主题正是豫南民歌的特征之一.而这样的特 征又更加彰显在"五旬山歌"之中.如: 一 把扇子两边黄/一面情姐一面郎/扇子一伸郎看妇/扇 子一合姐看郎/姻缘只隔纸一张嵋. 那美好的,令人心动的"姻缘"看似近在咫尺,却又遥不 可及,那相隔的一张"纸"应该很薄吧,却又为什么厚如铜墙 铁壁呢?诗歌主题在令人思索中迅速弥漫.而陈有才似乎 也深谙此中"三昧",请看他的现代新诗《人格是什么样子》: 人格是一盏香油台灯/人格是一根灯心草/从灯心草燃 起的/照亮黑暗的灯苗/就是人格的样子//人生是一池污泥/ 人格是一颗古莲子/从污泥钻出水面的/一朵亮丽洁白的荷 花/就是人格的样子 本来,"人格"是一个抽象,空洞的词汇,经诗人这么一 "比喻"和"象征",高贵的人格的"样子"就立刻浮现在我们 的脑海之中.那黑暗中闪烁的"灯苗",那污泥上洁白的"荷 花",顽强,勇敢,清澈,亮丽……这些美好的词汇连同"人 格"一齐向我们涌来的时候,诗歌主题就已经完成了定格. 豫南民歌中也有类似的情景.如商城民歌《哥比梧桐树一 棵》: 哥比梧桐树一棵/妹比红嘴绿鹦哥/飞到树上停了脚/衔 来柴禾垒个窝/多谢情哥照应我心]黝 情爱在比喻中描绘,姻缘在象征中成就,那"梧桐树"与 "绿鹦哥"爱情中的劳动岁月多么令天下有情人神往! 二,诗眼的锤炼与豫南民歌 豫南民歌特别是其中的"五旬山歌"十分重视对诗眼的 锤炼.五旬山歌也叫"赶五旬",就是一句赶一句,赶到第五 旬,赶出一个"浪峰"来.所以,第五句往往就是山歌的"诗 眼";或者如画龙点睛,突出主题;或者像响鼓重锤,更上层 楼;或者是精譬比喻,亮人耳目;或者是语言警策,发人深省. 如光山民歌《小郎不离姐面前》: 太阳落土又黑天/麻雀不离瓦屋檐/燕子不离屋梁上/蜜 蜂不离桂花园/小郎不离姐面前』J跖 陈有才善于从豫南民歌中吸取营养,在锤炼诗眼的时候 往往是十分到位的.正是这种注重对诗眼的锤炼,也使得陈 有才的许多诗歌令人浮想神思,耐人寻味.越是时间久远越 是让人回味无穷,无法忘怀.这也正是陈有才诗歌的魅力之 一 .如他的《假如接生婆不迅速剪断脐带》: …… 这一刻我降生了/突然感到人问是那么寒'冷/我正 收稿日期:2006.12-20 作者简介:胡晓靖(1963-),男,河南商城人,副教授,研究方向:诗歌美学及古文化. ? 66? 胡晓靖:陈有才的诗歌特征与豫南民歌 想缩回母亲子宫/咔嚓接生婆剪断了我的脐带/我哭了那才 叫哭的/痛不欲生//那一条被剪断的脐带/今天成了/通往母 亲坟墓的田埂 中国是一个尊祖祭祖的国度.我们每一个人最初始的 生命历程就是在母亲的子宫里孕育的,母亲用一根"脐带"输 送给我们最初的生命的营养.然而,若干年后,当母亲已离 我们远去,在每年的清明时节我们去给母亲上坟,当我们踏 上去母亲坟墓的那条弯弯曲曲的"田埂"的时候,有谁会联想 到母亲最初输送给我们生命之水的那条"脐带"呢?"那一 条被剪断的脐带/今天成了/通往母亲坟墓的田埂".这是多 么沉重而又绝妙的比喻!这又是多么奇特的想象!"田埂" 与"脐带"本来是两个毫不相干的意象,经诗人这么一剪接, 妙趣横生,诗味盎然.这不仅昭示了我们和母亲的生死相依 之谊,更揭示了我们以及死去的母亲和"土地"的血肉相连之 情.这首诗本来十分平淡,然而,由于诗人在诗歌结尾处锤炼了 这一细节,这一细节就成为了全诗的亮点,也成就了"诗眼". "诗眼,有全集之眼,有一篇之眼,有数句之眼,有一句之 眼;有以数句为眼者,有以一句为眼者,有以一二字为眼 者"【4.纵观陈有才诗歌,诗眼以数句为眼者居多,这也可 能是现代新诗没有古典诗词字数凝炼的缘故.和豫南民歌 一 样,陈有才诗歌往往在前半部分铺垫或蓄势,结尾处似乎 水到渠成地矗立一个"浪峰"来,而成为全诗的闪光之处.如 《妈妈去了一个没有下巴的地方》: 八岁那年妈妈死了/……每天早上给我炒鸡蛋饭的妈 妈/去了什么地方呢/(道士说)你妈妈去了一个没有下巴的 地方……//今天夜晚心情舒畅/一位朋友带我去卡拉OK/我 发现那么多女孩/两只光臂一左一右向前甩动/不知是要把 脸挡住/还是要把脸抹去/那染得红红绿绿的披肩发/也几乎 遮住了脸的全部//我没有看到妈妈去的/一个没有下巴的地 方/终于看到了那么多人有下巴/却没有脸的时代 这首诗歌对现实社会丑恶现象的批判可谓入木三分,诗 眼的锤炼在这里起到了十分重要的作用. 三,语言的鲜活与豫南民歌 豫南民歌中的语言是信阳人民千百年来流传下来的土 生土长的"原生态"话语,豫南人民生活,工作,学习,劳动的 情景以及情态世界使得豫南民歌语言鲜亮,多姿而且内涵丰 实,表现力极强.光山民歌《好久没有唱山歌》这样写道: 好久没有唱山歌/喉咙起了蜘蛛窝/今年打开歌喉唱/唱 到明年插早禾/亮亮嗓门好干活?. 山歌中那种对"歌唱"的热爱以及对"劳动"的企盼多么 热切."喉咙起了蜘蛛窝",这又是多么鲜活的语言,既夸张 又真实,既真实又荒诞.正是由于对豫南民歌营养的吸取和 消化,陈有才诗歌在语言的选择和运用方面令人耳目一新. 陈有才的诗歌语言首先具有浓厚的生活气息.如果说生活 是水,作为诗人,陈有才就是一条在豫南民间语言这片"水 域"中游来游去的"鱼",在呼吸生活真谛的同时,沉淀着生 活的本真和哲理.因此,在对生活体验的过程中,诸多感悟 成就了他诗歌中最令人心动的素材.而这些素材诗人又以 鲜亮的语言表达出来.如组诗《湿润的蛙》中的《实话实 说——给崔永元》: 小时候我的乡亲/就教我像崔永元那样说话/嗽叭是铜 锅是冬天冷来夏天热/不冷不热二八月/三个四两十二 两/两个五十整一百/谁的孩子喊谁爹//小时候我的乡亲/就 教我像崔永元似的幽焉E//你说扯白就扯白/五黄六月下大雪/ 屋前冻死一塘藕/屋后冻死一塘鳖/孙子穿奶奶大皮靴 生活的哲理不便多说,就看看这些"实话实说"的语言, 仿佛带着"泥土"的芬芳刚刚从信阳乡村的田野里收割来的. 这些鲜活得眨着眼睛的语言,以豫南"乡土"的面孔呈现在我 们眼前时,我们似乎看到了豫南民歌在陈有才诗歌中已生根 开花,已血肉相连了.这些来自生活的至今还在民间的田沟 地垄游来游去的语言就是一座座大山,没有对生活的长期积 淀和精心的捡拾谁能翻过呢?诗人也十分清醒这个道理,因 此,在诗的下半部分直言: 刨根问底/这些语言都是/泥土里长出来的/大树上结出 来的/江河里流出来的/大山沟里蹦出来的 诗人也和我们一样有所感悟,就像他在诗歌的结尾处像 对自己说又像是对我们说: 不在泥土里滚妙不在大树上爬妙不在江河里游不 在大山沟里钻妙你能掐到花朵一样惹眼的语言吗/你能逮 到小鸟一样歌唱的语言吗/你能网住小鱼一样鲜活的语言 吗/你能捉住小兔一样欢跳的语言吗j 语言的鲜活像豫南的空气,像大别山上带露的映山红, 像狮河水里活蹦乱跳的鱼,像贤山树林里啾啾呜叫的鸟儿 …… 这就是语言力量.陈有才透过信阳这块土地而捡拾的 豫南人民生活的"片段"让我们透过语言的面孔而看到生活 的真谛.陈有才也仿佛不经意地随便从衣兜里掏出一些生 活的"碎片",在"语言"的包装之后一下子就让我们折服了. 其次,陈有才诗歌语言的另一个特征就是口语化.陈有 才20世纪90年代的抒情诗因为诗材的民俗性和诗情的民 间性,其语言则完全回归口语化.在他的诗中常有这样的诗 句,如《我喜欢在玉米地里撒野撒欢》: 奔跑累了/我就躺在玉米她/给玉米清除杂草/给那浅紫 色的根须/培上一把把沃土/在那纯白的根须旁/撒上我一线 金黄色的尿/随嗓门吼它一曲曲山几百亩玉米随之欢呼 雀跃[]. 这里的语言是那么本真而准确,又是那么本色而朴素, 而同时也很有兴味,能引起读者广泛的联想.再看看《从小 放牛的伙伴们》中的诗行: 从小放牛的伙伴们/大都是光着脊梁光着屁脸皮上 有一层厚厚的灰/……上树逮老鸹下水摸鱼虾/玩累了在草 坪上一躺/比谁尿的高/……那脸皮真有一铜钱厚哩/谁要是 说他们这么大还不怕羞/他们红着脖颈争辨/我们多大啊/牦 牛恁么大了还不怕羞呢/他们和小母牛恋爱/那高高的悬崖 就是他们天然的洞房/阳光青草就是他们的灯红酒绿]弼 这样的信手拈来,这样的轻松人诗,口语化使陈有才的 诗歌呈现出另一种自然的美. 四,诗歌的韵昧与豫南民歌 豫南民歌浓重的地域特色滋生了陈有才诗歌的"民歌" ? 67? 第27卷第2期信阳师范学院(哲学社会科学版)2007年4月 风味,因此,陈有才诗歌的基本特征以及所呈现给我们的整 体韵味又大多体现在对豫南民歌的融合,消化和再生之中. 陈有才青少年时代就受豫南民歌的熏陶,对豫南民歌的 理解也非一般人所能及.因此,陈有才一开始步入诗歌的殿 堂就汲取了豫南民歌的精华,几十年的创作生涯中,他都积 极地一直在"新诗"和"民歌"中寻找嫁接的最佳途径,这种 现象在陈有才最初出版的几本诗集中尤为明显.陈有才在 他的诗集《历练肝胆》"题记"里说:"土到极至土也是美,俗 到极至俗也是歌."【7]这两句话本身就是极具经典意味的诗 句."陈有才的新乡土诗突破了乡村生活的表土,挖掘到乡 村生活的内在",甚至抵达了"那些最能体现乡村底蕴的千百 年来陈陈相因的民间风俗";"这些现在看来极其气咱勺东 西,是一个民族,一个地域,一个种族的'文化身份"B】". 而正是这种对豫南民歌的继承,消化和融合才催生了陈有才 "新民歌体"诗歌,并最终使陈有才诗歌的整体韵味得以定 型.可以说,迄今为止,在信阳诗人中,陈有才是把新诗与民 歌结合得最恰到好处的一位.这也使他的很多新民歌体诗 歌得到读者的赞誉.陈有才新民歌体诗歌以《小妹我在园中 摘黄瓜》以及《丢给你个眼色你发什么呆》最具代表性: 小妹我在园中摘黄瓜/小哥哥在园外撂碴垡/打落了黄 瓜花//小妹我在园中正纳闷/园外又扔进山歌声/声声都撩 拨人//小妹我有意不去左耳朵捂住右耳朵/tlb"顺耳朵眼 钻进心//小妹我正想离菜园/一双大手蒙住IlL/,1,哥你好大 ~//,1,妹扑哧个哑吧笑/身子一转脸对脸/抢着他脖颈打秋 专,,二人钝进弋裳瓜射藤号叉囊吨叉埒一奄鼬, 小哥哥说不完知心话/小妹我顺手摘黄瓜/堵住了哥嘴巴 …… [9]10s?111 不用我多言,读者从诗歌意蕴中到处弥漫的鲜活的生活 气息就已感受到了民歌与新诗结合的魅力.让人感觉到,这 菜园中的一对男女是从汉乐曲中那个漆黑的夜晚匆匆赶来 的,是坐着一叶小舟从南朝那一塘荷叶深处逶迤而来的.诗 人将这些诗的氛围一古脑扔在你心灵的天空,你能不被感染 吗?谁又能拒绝呢?如果说,上述作品还更多的是以传统的 方式再现豫南民歌风味的话,那么,陈有才的另一首小诗《蒲 公英哪里去了》则是地地道道的用现代题材揉合民歌精神的 代表作.从中我们不光看到陈有才的现代新诗对豫南民歌 的消化和再生,更看到具有强烈的地域特征的豫南民歌对陈 有才新诗创作的巨大影响.这是一首极具轻丽明快风格及 民歌意味的新诗: 蒲公英哪里去了/蒲公英让风掐去了/风张开一把把情 人伞/下田野了上山坡了//红玫瑰哪里去了/红玫瑰让小伙 子摘去T/,I,伙子钻树林里去了/红玫瑰戴上了姑娘的鬓 st//姑娘哪里去了/姑娘躲在情人伞下了/在情人伞旁边开 着/一朵玫瑰红的爱情…" 这构思精巧的小诗在传达给我们无限美感的同时,让人 得出这样一个结论:陈有才用民歌体写新诗手法已到了臻于 成熟且游刃有余的地步.巧合的是,陈有才自己在《定义》一 诗中也曾自豪地说: 只要一听到家乡的声音/生命立即返青,记忆立即泛寅豪/ 一 半自由诗一半民歌这就是陈有才我很喜老诗人给 我下了定义lJ 应该说,陈有才是信阳诗歌界的一面旗帜,他的诗歌创 作道路是值得我们总结,梳理和研究的.豫南民歌与陈 有才诗歌特征的影响和互动关系,从中可以看出诗人,诗歌 与地域文化特别是民间文学的承继与融合关系.我们在归 纳这种文学现象的同时,似乎能够看到当下中国新诗的另一 条出路. 参考文献: [1]陈晓军.陈有才年表[M]//历练人生.北京:中国文联 出版社,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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