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朝阳光

面朝阳光     春寒料峭，虽然有薄薄的阳光氤氲在窗帘上，但空气里冰凉的因子还是教我忍不住钻回被窝。不知多少天没有出门了，房间闭塞，我甚至感觉自己整个人弥漫着腐烂的气息。学生放假总是这般颓靡的光景，陷入温柔乡里，生命的混沌与虚空被无限地放大，每根毛发被懒洋洋的。     想是忍无可忍，经过几天的拉锯战，母亲不再妥协，冲到我房里把窗帘“刷”地拉开，扔下一句“懒得和烂泥一样！今天跟我出去！"就气势汹汹地走开。大片大片的光倏地涌进我阴暗的房间，光线大抵是初春特有的温和绵润，却仍刺了我的眼。满室的尘埃像解脱的囚犯疯狂舞蹈着，在阳光下亮莹莹的，真不敢相信，是它们陪我度过了这么多死气沉沉的日子。     光扰乱了在黑暗里栖息的特有的寂静气息，我坐起身子望向窗外，眼神飘乎，意识混乱。直到一位戴镜的盲人爷爷拄着拐杖走在我窗边的对街，眼神才有了焦点。     他躬着虾般的腰身，颤颤微微地走着，一手拄杖，一手贴墙，撑扶自己的身子，走得缓慢而小心。我好像能感觉到那一把老骨头吱吱作响的声音，可能下一秒就松散，崩溃。蹒跚于路口，他停下，倾泄而来的阳光教我看清了他瘦骨嶙峋的面颊。真是可怜，盲人，而且又老又寒酸，生命还有什么过头？面对川流不息的马路就止住脚步，束手无策，太悲哀了些！     心下正同情，却见他缓缓摘下墨镜，朝着阳光仰起了脸。我反应了很久才知道他是在感受阳光，那瘦弱的卑躬的身子倔强地支撑着他昂起的头颅，一瓣一瓣的阳光好象一瓣瓣的玫瑰，从他的世界倾泄，抚摩那被风霜雕刻的粗砺面容，被命运夺去的双眼，被无情的世界抛入黑暗的颤抖的心。他就那样，安静地站在街角，全身心地落于阳光里。那一刻，我突然想到梭罗说:“我向曙光顶礼，忠诚如同希腊人"。     目送他的背影离去，我怔怔地发觉自己已沐浴于阳光中好久，平常泛着凉意的被面此时已染上阳光的温度，触来更软，指腹惊颤。多少人在自己黑暗的世界苦觅阳光，用一个仰面的姿态执着地追寻，感悟？我却任由自己陷入创世纪前般的空虚混沌？     一个激灵，我顾不得套上棉衣，赤脚跑到窗前，拉开窗户，半个身子探出去，深吸一口这早春温煦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