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等了五十年 钢塑复合管 衬塑复合管 足足等了五十年 一 还没到村口,翠兰看到有人拉着满满一车旧砖头下坡。 坡很陡,货太重,手推车步步进逼,孤独的汉子艰难地顶住。 翠兰知道,车子可能会把那人推倒,从他身上压过去。 她对身边的儿子大叫:“快去帮忙!” 瘦高的儿子迟疑了一下。翠兰把行李袋一扔,跑去拉住车尾竖起的木棍。穿着一身白色卡帕运动服的儿子也丢下拉杆箱,赶了过来。 有人在后头拉住,车夫好受多了,但他还是不能转过身道谢。不过看到那单薄的后背,翠兰早就知道,他是文刚。 二 他们是同学,还是远亲。 ...
钢塑复合管 衬塑复合管 足足等了五十年 一 还没到村口,翠兰看到有人拉着满满一车旧砖头下坡。 坡很陡,货太重,手推车步步进逼,孤独的汉子艰难地顶住。 翠兰知道,车子可能会把那人推倒,从他身上压过去。 她对身边的儿子大叫:“快去帮忙!” 瘦高的儿子迟疑了一下。翠兰把行李袋一扔,跑去拉住车尾竖起的木棍。穿着一身白色卡帕运动服的儿子也丢下拉杆箱,赶了过来。 有人在后头拉住,车夫好受多了,但他还是不能转过身道谢。不过看到那单薄的后背,翠兰早就知道,他是文刚。 二 他们是同学,还是远亲。 在小学,文刚是全校功课最好的学生。但没有一个女孩羡慕他,因为他家的成分太高。 他爹叫绍贤,本来是个的郎中,不穷也不富。翠兰祖上却是乡里数一数二的大户,从她爷爷那辈起中落。她爹绍财又染上抽大烟的毛病。有一天,绍财跑到绍贤家,央求再借点钱。绍贤一向精打细算,何况绍财借过两次钱都没还。他自己心疼,还挨老婆骂。 绍财说:“要不你们把河边的地买了吧。” 绍贤吓了一跳,连忙回答:“你还是把烟戒了好。” 绍财一下跪到地上,不肯起来:“你救救三弟吧!” 乡里人相信土地是本,其余都是末,全靠不住,绍财开的价也低。绍贤拿出所有积蓄,又厚着脸皮到处借钱,买断了绍财的田。他识字,脑子活泛,给好些过去种粮食的地栽上花生、甘蔗和西瓜,还跟人合伙搞长途汽车,挣了不少钱。 一个人富了,就有人找上门。但绍贤改不了小家子气,斤斤计较,尽管不害人,也不帮人,惹来不少背后话。 绍财已经成了穷光蛋,最看不得绍贤运花生、甘蔗进城的车,一见就啐着唾沫骂:“这抠门的铁公鸡,要不是拿了我的地,这会还在给人涂脓疮呢!” 谁知突然搞土改,鼓动赚不到钱的人整有钱人。除了两三个死心眼的老头、老太太,原来垂头丧气的穷人都兴奋起来。绍财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运气,心里的悔恨也一扫而光。 斗地主的时候,他打得特别狠,骂得非常凶,用扁担把绍贤打昏了,还大叫“你狗地主想装死!” 绍贤活了下来,但一起挨斗的岳从礼却熬不过去。从礼没有绍贤那么富,也不像绍贤那么抠,不时会接济一些穷乡亲。土改不但把他的地分了,还把他的小姨子和养女也分了。从礼吞下两包耗子药。 绍贤的田产和房子都给拿走,祖传的小药店也被收掉。 穷人白白得到土地和房子,欢天喜地。其实俄罗斯的农民也是这样分到过田地,那时已经全被收走,空欢喜一场。中国的农民不知道外国的事,一个个笑得嘴都合不拢。村里好多小伙子给解放军搞运输。不少人让国民党的军队打死,还有的缺了胳膊,瘸了腿。 绍财福大命大,没伤一根毫毛,带着“支前英雄”的大红花回到村子,以后就当干部,最后成了生产大队长,要不是识字太少,还能当上去。 绍贤一直被监督劳动,三个孩子都没能升上中学。文刚最小,特别能念书,跑去跟校长理论:“我爹又不是我挑的,他是什么成分干我什么事!” 校长一拍桌子:“地主的狗崽子还敢猖狂!”当场把他的毕业证给扯了。好在那玩意在村里也没啥用。 这些事,翠兰有些是听说的,有些亲眼看到了。 三 下了坡,文刚回过头去谢帮忙的人。见到那是两个白净的城里人,着实吓了一跳。 翠兰看到他的脸像晒干的大枣,有点心酸:这把年纪,怎么还干那么重的活! 在小学,翠兰念书比不上文刚。但女孩子乖,翠兰又特别懂事,成绩不赖,加上家庭成分好,顺顺当当到了县城念中学,接着又让歌舞团挑去拉胡琴。她聪明,用功,时常得到老艺人的夸奖。 1964年,歌舞团晋京演出,节目里有二胡独奏。领导商量以后,让翠兰上。翠兰在北京得到好评,不久又拿了个奖,一次长了几级工资。她自信起来,表演的自由发挥也多了,接着跟一个诗人搞对象,言谈和演奏不停长进,乡下姑娘的痕迹一点也没留下。 这时百姓翻了身,但对自己的命运还作不了主。“文化革命”来了。翠兰被说成是“资产阶级小姐”、“修正主义苗子”,“执行资产阶级文艺黑线”,一次又一次拉到台上批斗,头发被剪得光光。 批她最狠的是师姐秀娥。平心而论,秀娥拉琴的功夫跟翠兰不相上下,也是晋京独奏的候选人。但领导选了翠兰,秀娥始终是普通的合奏演员。难怪她在批斗会上骂翠兰是“走资派的宠儿”。 不过翠兰是贫农家庭出身,自己既没有办工厂,又没有开商店,怎么就成了“资产阶级”?所谓“阶级分析”本身就没法分析。翠兰一直沉浸在成功的快乐之中,没想到有人煽动不那么幸运的多数打倒幸运的少数,她和原来成功的当权派一起成了全民公敌。在愤怒的多数面前,她跟绍贤一样毫无招架之力。 对群众的吹捧往往是别有用心的。几乎人人心里都藏着一只邪恶的魔鬼,那就是妒嫉。一旦失去控制,它就会做出最狠毒的事情。几十年来搞运动,这只恶魔一再被挑动,被放纵。每个单独的人都有毛病,拢在一起,成了“群众”,怎么可能绝对正确?不靠法制,而靠鼓动群众的土改已经预示着后来的危险。 有一次开批斗会,翠兰被推倒,秀娥乘机用脚使劲跺她的手指。 四 “文化革命”完了,翠兰得到“解放”。 “解放”是把人从压迫中解救出来。那么,原来是谁压迫她呢? 因为手指受过伤,她不能再演出,当过一阵副书记,然后就退休了。 上头宣布地主已经改造好,可以摘掉帽子。绍贤觉得吃尽了苦头,但不觉得羞辱和折磨给他带来了什么好思想。他的家全给毁了。一年又一年的欺负,夺走了全家人的所有自尊。跟父亲和哥哥一样,文刚已经不习惯平视别人的眼睛,说话总是低着头。 对着两个城里人,他甚至不知道该讲什么,嘴里喃喃地对自己说:“这怎么使得!怎么使得!” 接着是一阵沉默,三个人都很尴尬。 翠兰的儿子挺纳闷:老妈开会讲上头的文件,敷衍找她提意见的职工,嘴皮子溜得很;刚才还不要命地冲去帮别人,这下子怎么就哑巴了? 过了好一会,翠兰犹犹豫豫地叫了一声:“文刚......” 五十多年来,这是她头一次开口跟文刚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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