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女真人的宗族文化(上)

2001年第1期 (总第65期) 必方文物 NORTHERN CULTURAL REL1CS NO.1.2001 TOTAL 65 (民族史论〕 乍戈勺仑生，七真11的}}.32;.丫七(J‘) 杨茂盛 〔关键 词〕株辐 谋克 莫弗 莫贺 宗族 部族 猛安 立宗命氏 宗族文化 (内容提要〕隋唐时的株辐人在氏族部落解体之后，开始逐步形成宗族部族组织;之所以被称 为株辐，是源自其社会林立的宗族组织谋克。女真人作为株辐人的后裔，以几十个富强的宗族谋 克为核心组成几十个部族。这些宗族部族社会组织在形成古代民族并建立起国家之后，便转化为 猛安谋克国家组织。长期以宗族谋克为本位的女真社会，形成了浓厚的宗族文化，并渗透到女真 社会的各个方面。 (中图分类号」K246.4 K281(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一0483(2001)01一《056一10 人是文化的存在。辽代女真社会是以宗族谋克为本位的部族社会。宗族文化是女真社会 文化的核心，或者说女真文化的层层面面都贯串着传统的宗族文化。因此，从历史学、民族学 和社会学的角度，研究女真人的宗族文化，对于探讨女真人由原始社会进人阶级社会及其续生 型的国家起源和迅速汉化的深层次文化基因，都是十分必要的。笔者学识浅陋，错误与不当在 所难免，深望读者、学友和方家指正。 一、女真人在建国前后的宗族部族组织 由于生女真的社会经济是亦农、亦牧、亦猎、亦渔的混合型经济，社会分工尚不明显，商品 交换基本上还停留在以物易物的发展阶段，因此，其社会的存在和稳定，在很大程度上要依赖 于以血缘关系和伦理准则相结合的家族，宗族组织谋克的巩固与完善。女真的家族一宗族组 织谋克是个“军政合一”、“兵农合一”、“兵猎合一”与“兵刑合一”的组织，即是一个政治、经济、 文化、军事和生活五位一体的自治组织，其长官也称为谋克，所以由此而产生的政治关系、经济 关系、人际关系、军事关系和文化联系，也大体上围绕着家族一宗族的血缘关系展开。 在这个以谋克为本位和谋克如林的社会中，有两条原则是必须遵守的:一条是个人和家庭 必须服从谋克的整体利益，个人的权利和义务是按照伦理原则和血缘关系的远近亲疏的位置 来确定的，其核心是突出父权的绝对性。如乌古出“无亲亲之恩”，“屡悖其母”，其母与长子乌 古乃将其“杀之”，即是明证①。另一条原则是在以谋克为本位的前题下，采用宗族民主制的机 制，鼓励谋克之内的所有成员发展个人才能，彼此协商，相互帮助，团结奋进，建功立业，因而培 养和锻炼出“兄弟子姓(子姓，即众子孙也。笔者注，以下凡不注明出处者均为笔者注)，才皆良 将，部落保伍，技皆精兵’，②。 然而，人是历史的存在。为了弄清女真人在建国前后的宗族部族组织，有必要先探讨一下 女真人先世的社会发展状况。 [作者简介1杨茂盛，男，1938年生，黑龙江省北方文物杂志社研究馆员，主要研究北方民族史及宗族、部族、 国家的形成。邮编150001 万方数据 (一)女真人的宗族部族组织探源 从古至今，大多数史家认为，女真人的先世依次为肃慎、绝娄、勿吉和株朝。 1.肃慎为该族人自称，后来音转为女真，这是大多数史家的共识。肃慎人早在西周时就 曾向中原进贡桔矢石磐，说明他们已有了进行狩猎和战争的常用远射武器。有的学者认为，肃 慎人当时尚处在母系氏族社会。我看这个估计是过低了。 一是中国和前苏联在肃慎居地考古发现的石器、陶器、骨器、角器等新石器时代文化说明， 肃慎人住在半地穴式房子里，以小氏族为单位，过着定居的聚落生活③。他们不但有丰富的 动、植物资源供其狩猎、捕鱼和采集，而且有了粗放的农业和养畜业④。这些都说明，肃慎人的 生产力水平已经进人了父系氏族社会。 二是肃慎人的父系氏族已组成部落，并且可能有了松散的部落联盟组织，其联盟长负责与 其他民族联系，甚至到中原朝贡，同中原的民族进行交往，服从周朝领导。 三是清代初期以狩猎为单一经济的鄂伦春族早已是父系氏族社会，也可佐证已有粗放农 业和养畜业的肃慎人是会过上父系氏族社会生活的。 2.大约从汉代起，肃慎被称为抱娄。抱娄为他称，据杨保隆先生考释，即为满语“穴居”之 义，是临近各族依据其穴居的特征，用其语言呼为抱娄⑤。笔者赞同这个说法。或许要问，既 然肃慎系各族大多长期穴居或半穴居，那么为何肃慎独在此时称为抱娄呢?这可从古籍中找 到答案。《三国志》本传曰:“处山林之间，常穴居，大家深九梯，以多为好。”《后汉书》本传也说: “土气极寒，常为穴居，以深为贵，大家至接九梯。”原来，这个时期的抱娄人，不是一般的穴居， 更不是半穴居，而是“以(梯橙)多为好”、“以(穴)深为贵”已成为风气，并以此为荣，在彼此夸耀 的同时，也向外族夸耀，所以邻族称他们为抱姿。 在东汉和三国时期，抱娄人已处在父系氏族部落的兴盛时期。他们已“有五谷、牛马、麻 布”，“好养猪”，其地“出赤玉、好貂”。他们虽然平时“无大君长”，只是“邑落各有大人”，但从 “自汉以来，臣属夫余，夫余责其租赋重，以黄初中叛之。夫余数伐之，其人众虽少，所在山险， 邻国人畏其弓矢，卒不能服也”看，绝娄人在战时也会有临时的部落联盟，共同进行反叛和防御 夫余人。史载抱姿人“便乘船，好寇抄”⑥，说明他们已有了私有财产、私有及其观念，然后 才用这种手段攫取财富，满足贪欲。这明东汉至三国时期的抱娄社会早已产生了私有制，并 有了一定的发展。 抱娄社会发展到晋代，父系氏族制度已由兴盛走向衰落，这主要表现在以下四个方面: 一是私有财产不可侵犯。史书所说的“相盗窃，无多少皆杀之”，就是保护私有制的习惯 法。 二是直接为交换的产品已出现。“有马不乘，但以为财产而已。”他们并非不乘马，而是养 马太多，除了自乘之外，还有大量的马用作贸易。“出赤玉、好貂，今(晋代)所谓抱娄貂是也。” 这说明他们的貂皮很多，自用和向中原进贡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大部分的貂皮和马一样，用作 同邻族及中原进行贸易，故而其貂皮才能在中原很有名气。 三是有了世选的统一首领。所谓“父子世为君长”，是说晋代的抱娄人为了对抗南邻高句 丽，把原先松散的部落联盟发展成为巩固的部落联盟，其领导人可以在其家族内世选。 四是出现了一夫一妻制婚姻。“将嫁娶，男以毛羽插女头，女和则持归，然后致礼婚(聘) 之。”这种男方“致礼婚之”的习俗是一种“赎买婚”，从此女方便为男方所支配，这是一夫一妻制 的根本特征。与此相关，这时的一夫一妻制只限制已婚女子的性自由，尚未限制未婚女子的性 自由，这就是所谓的“妇贞而女淫”⑦。只有“妇贞’，才能保证确凿无疑的出自一定父亲的子女， 父亲才能将财产和权利传给他们。而这样的一夫一妻制便“促进了财产积累于家庭中，并且使 家庭变成一种与氏族对立的力量’，⑧。 .57 ， 万方数据 以上四点说明，晋代抱娄的氏族部落社会处在瓦解的前夜⑨。 3.到了南北朝时期，抱娄又被称为勿吉。勿吉也是他称，与清代的窝集(握集、乌稽)为同 一语义，即女真一满语“林中人”之义，同元代“林木中百姓”的称呼差不多。以勿吉作为民族名 称，概括了其居地多山林的特征，这几乎成为史家的共识。 同在抱娄时期相比，勿吉在各方面都有所发展。勿吉有“七部”，尽管每部之内的“邑落各 自有长，不相总一”，但若遇到共同的敌对势力，各“邑落”也能被招集在一起，“七部”或者说7 个小的部落联盟可能就是这样组成的。其中，靠南的几个临近的部，也曾暂时联合“破高句丽 十落”，并曾想“密共百济谋，从水道并力取高句丽’..。但是，勿吉“七部’，不仅存在着很强的 “邑落”势力，而且其自身只不过是旧的正在面临着解体的氏族部落的松散联盟;也就是说，勿 吉“七部”不是在氏族部落解体之后，而从“邑落”中新成长起来的众多家族一宗族谋克，经过各 争雄长的混战而重新组成的部族，仅仅是旧的父系氏族部落的传统组织在维持着区域的秩序 而 已。 然而，到了隋代勿吉称为株辐之后，尽管最初仍称之为“七部”，但其社会内部情况却发生 了重大的质变。 4，为什么勿吉被称为袜辐呢?有的学者说，，株辐最初称为“株揭”，与勿吉音近，或系勿 吉之转;有的学者说:“鞋鞠系木克转音，满语译汉，水也。’，0这些推测，均未成为定论，诚如杨 保隆先生所说，“尚需进一步探讨”0。 我认为，株辐是从其“邑落”发展而来并成为女真社会基本结构谋克的同音之译。既然，肃 慎被改称抱娄，是依据其“穴居”的特征，抱娄被改称勿吉，是以其地多山林为根据，那么，当时 的邻族人就完全可能根据他们到处都存在的谋克组织名称，而称其为谋克，后来的史书记为鞋 辐。 首先，从株辐的社会发展看，当时“七部”中每一部的“渠帅曰大莫弗瞒咄”，这是在形式上 维持旧联盟(部)的头人，但却有了新质的内容。 “莫弗”一称，几乎存在于阿尔泰语系各民族的历史之中:女真人称为谋克(《三朝北盟会 编》记为“毛可”或“毛毛可”)，鄂温克人称为“毛哄”，契丹人最早称为“莫弗贺”或“莫弗绝”(“弗 贺”或“弗绝”均可译为“克”)，吐谷浑和突厥称为“莫贺”或“莫何”，满族称为“穆昆”，达斡尔、蒙 古、锡伯称为“莫昆”。可以说，这些称呼是这些民族对同一实体的相同称呼，其中的小小差别 或是译字不同，或是不同民族有着发音的差别，或是同一民族前后发音有所变化。因此可以肯 定，这些民族所称呼的是一个相同的社会组织。 那么，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社会组织呢?有的学者说是氏族，这显然不对，因为这些民族的 氏族一向称为“哈拉”，这已成为多数史家的共识;有的学者说是“英雄(batur)”的音转，然而转 来转去却让人更加糊涂;有的学者说是地域组织，为乡里或故乡之义，从而颠倒了源与流的关 系。笔者认为，谋克(因为本文论述的是女真人，就以谋克为这些不同译字或译音的代表了)是 一个在阿尔泰语系民族史上非常重要而又被忽视的社会组织名称。如果说氏族哈拉，由于它 的系谱已经十分湮远，谁也证明不了同它有什么血缘关系了，那么这个谋克则是人们至今还比 较熟悉、可以认同的社会组织。因为它的谱系还不十分湮远，并且曾是伴随着阶级社会的诞生 而出现的一个崭新的有过重要影响的社会组织。 至于说到它的含义，不得不简要地追述它的过去。这个词经常出现在中国历代王朝记载 北方民族的史书中，但首次做出比较明确诊释的是《宋书》卷 %《鲜卑吐谷浑传》。该传说: ，’(吐谷浑可汗)碎奚忧哀不复摄事，遂立子视连为世子，委之事，号曰‘莫贺郎’。‘莫贺’，宋言 父也。”显而易见，“莫贺”为鲜卑语，汉语诊释为“父”;这个释义虽欠确切，但却诊释出了这个词 的词根之义，即为同一父之后代，也就是宗族;“郎”为汉语，兼有年少男子为郎和仆人称主人为 郎的双重含义.;“莫贺郎”为鲜卑语和汉语的混合词。由于可汗兼任宗族长，所以只有可汗和 ·58 · 万方数据 宗族长的世子才有资格称为“莫贺郎”，即宗族的宗子和汗国的少主。这是宗族林立和宗族统 治的体现。 女真人的谋克和鲜卑语的莫贺，无论在发音上，还是在释义上，都是相同的。《金史》中的 谋克，《满洲源流考》卷 18《国俗三·官制》作穆昆，注曰:“满洲语族长也”;《金史国语解》卷6《职 官》释为“族”;《钦定金国语解》注曰:“谋克即墨由克，索伦语谓乡里为墨由克。”由此可知，谋克 最初为族和族长之义，因为最初的宗族大多聚族而居，居住久了又演变成兼有乡里之义。近人 所著的满语、赫哲语词典，均认为穆昆(znukun)为宗族，穆昆达(mukunda)为宗族长，而达(do)音 又往往省略。据此可知，女真人的谋克既是社会组织宗族之称，又是宗族长之称，也是军事单 位、行政单位的名称，还是这些单位的首长之称。 最初的谋克乃是父系氏族的分支— 父权制大家庭(即父系家庭公社或家族);由于生产 力的发展、私有制的形成和人口的繁衍，父权制大家庭发展到析解了氏族哈拉而成为包括若干 小家庭的独立社会组织宗族，其名称还叫谋克。谋克与哈拉有着本质的区别:哈拉是没有私有 财产、没有个体家庭和没有阶级的时代产物，而谋克却是在有了私有财产、个体家庭(包括家内 奴隶)和阶级之后形成的(有关宗族与氏族、部族与部落是既有联系又有本质区别的不同社会 组织，已另文详细论述过0，在此就不赘述了)。如果要与汉族的社会现象相比较，作为氏族的 哈拉就演变成“姓”，作为宗族的谋克就演变成“氏”，即姓渊源于氏族，氏渊源于宗族。 作为父系家庭公社的谋克，析解了氏族哈拉而成长为宗族谋克，是一个巨大的社会变革， 它既标志着原始的氏族部落组织的解体和新的宗族部族组织的产生，又标志着无阶级的旧社 会的灭亡和有阶级的新社会的诞生。因此，勿吉至“隋称株辐”便涵盖着巨大的社会变革，即原 始的氏族部落组织已经全面解体，整个社会由大大小小的谋克取而代之，形成了以谋克为本位 的社会组织，就像解放前的凉山彝族奴隶社会以家支(近年来许多学者认为它是宗族)为本位 一样。所以勿吉之名被株幅(谋克)代替，揭示了谋克如林的社会本质意义。 正因为株朔时期出现了谋克如林的社会结构，而谋克既具有很强的独立性和排他性，又具 有很久的历史和很高的社会声望，所以当时的人们才彼此经常说，我们的谋克如何，你们的谋 克如何。邻族人就根据株辐人彼此都称谋克这个特点，称其民族为谋克，以后的史书则记为鞋 辐o 或许读者要问，既然如此，那么其他民族也有过这个阶段，为什么不称为株辐呢?这有多 方面原因，主要有两点:一是邻族依据该族的某个突出特征，称呼其族已成为习惯，如前面所说 的抱娄、勿吉称呼的来源那样;二是株辐人的谋克组织特别突出，不仅是社会组织宗族和宗族 长之名，而且是狩猎、生产、打仗和地方行政的组织及其长官之名，其名气之大和其名称应用之 广，是其他民族从来没有过的。 其次，以往有些学者认为，一个民族在建国之后才会出现奴隶制，这是不妥当的。众所周 知，国家是阶级矛盾不可调和的产物，只有在建国前存在相当程度的奴隶制和贫富差别，才有 形成国家的阶级、阶层基础。而奴隶和奴隶主、贫者和富者、阶级和阶层等是同氏族制度不相 容的，因为氏族在本质上是家庭公社的公有制组织，其组织机制与制度是同这些东西格格不人 的。而宗族则不同，因为它在本质上是个体家庭的组织，不但能包容它们，而且允许其发展。 因此，国家不可能建立在氏族部落制度的废墟上，而必须建立在宗族部族制度的新基础之上。 根据笔者和一些学者的研究，许多民族在国家形成之前，有一个不同程度的家族一宗族奴 隶制度的形成过程，其时间并非很短，而是一个相当长的历史阶段。如果说从“隋称株辐”就开 始了家族一宗族谋克奴隶制的形成过程，那么到女真人建国已经有500多年的历史了。 在这500多年中，株辐的谋克奴隶制有个发生发展的过程:最初是从邑落中发展起来的谋 克析解氏族哈拉而逐步独立出来，与此同时，谋克内的富强家族或家庭开始蓄奴，但其社会仍 然维持着“七部”的老样子，这就是隋代的“七部并同”;然后是谋克奴隶制的发展。到了唐代， .59 . 万方数据 发展快的粟末株辐以大氏家族一宗族为核心，因为有种种内外条件的相辅相成而建立了渤海 国;而发展较慢的黑水株辐，因为谋克组织发展的不够充分而暂时维持着松散的部落联盟黑水 部;其余五部处在正常的发展过程中，从邑落成长起来的众多谋克便析解或者说炸毁了区域内 的联盟组织，这就是其余“五部无闻”的原因(1). 再次，由于谋克的发展壮大，作为旧的氏族部落联盟的“七部”正在瓦解，由众多谋克之间 经过“各争雄长”的残酷斗争而重新组成的众多小部族正在兴起。所以《旧唐书》本传说“其国 凡为数十部，各有酋帅”。而《新唐书》本传说得更确切:“离为数十部，酋各自治。”作为原先七 部之一的粟末株辐，其中的一部分被酋帅突地稽率领附隋，却还包括‘`A部”之多。如《太平寰 宇记》卷71《河北道·燕州》引《北蕃风俗记》云:“初，开皇中，栗(粟)末株辐与高丽战，不胜，有 厥稽部渠长突地稽者，率勿使来部、窟突始部、悦稽蒙部、越羽部、步护赖部、破奚部、步步括利 部，凡八部，胜兵数千人，自扶余城西北举部向关内附，处之柳城。” 这些小部不再是由旧的氏族组成的部落，而是以新的富强谋克为核心组成的新的小部族。 既然粟末鞋辐的一部分便“离”为8个小部族，那么原“七部”也会各自出现析为若干个小部族 的状况，就连后起的黑水株辐也“分为十六部，部又以南北为称”(a. 不过，在隋唐时期的株::，这些由富强谋克为核心的小部族，还没有用核心宗族之氏命名 其所统治的部，上述由突地稽率领的“八部”的部名，显然不是宗族之氏名;即使有个别用谋克 之氏命名的部，因为史载胭如也无从知道。然而到了辽代，女真人用谋克之氏命名自己的小部 族，则成为方兴未艾的社会现象。 最后，辽代的黑水株辐也像其他株辐那样发生了重大变化。发展快的那一部分开始了向 南向西辗转迁徙，寻找肥田沃土定居耕种，并与原地留下的鞋辐人混融。“其在南者籍契丹，号 熟女直;在北者不在契丹籍，号生女直。”0 株辐改称女真，始见于后唐。《资治通鉴)卷274《后唐纪三》载，天成元年(926年)，“契丹 主击女真及渤海”，胡三省注曰:“女真始见于此。”女真，又名朱里真，即先秦肃慎之音转，为本 民族之自称，这是多数史家的共识。民族自称的恢复，乃是民族自觉性和自主性的追求，说明 以谋克为本位的宗族部族奴隶制社会有了走向统一的要求与愿望。这是因为，一方面由于辽 朝对他们进行不断地镇压、掠夺和分化，促使他们有了统一内部共同对外的需要;另一方面，众 多的谋克组织在争夺部的领导权的过程中也出现了很大变化:一些宗族一家族衰落了，甚或仅 剩下残缺不全的家族或零散的家庭;一些宗族一家族兴旺起来，甚至团结起更多的家庭、家族、 宗族乃至部族。与此同时，许多非本民族的居民也主动或被迫地加人进来，从而形成许多小部 族，即辽金史所说的部。 《松漠纪闻》卷上对渤海国的主体民族— 粟末株辐— 作了如下的记述:“其王旧以大为 姓，右姓曰高、张、杨、窦、乌、李，不过数种。部曲、奴婶、无姓者皆从其主(之姓)。”这就是说，已 重新立宗命氏的右姓豪族，让那些部曲、奴脾、无姓者从属于自己，用自己的姓氏，以有姓者统 治无性者的形式组成部族。作为株辐后代的女真人，最初以统治宗族为核心组成的部族，大体 上就是这个样子。 这样的部，以某个谋克为统治核心，包括许多本民族和非本民族的宗族、家族、家庭以及奴 隶的家庭和个人，与原始社会基本上由本族人组成的氏族部落有着本质的区别。女真人的统 一与建国，就是由当时最富强的完颜部用抚和剿两手经过数代人坚持不懈地奋斗完成的。 (二)女真人的宗族部族组织的形成 如前所述，在旧的氏族部落解体之后，便会出现与其性质完全不同的新的宗族部族组织， 与此同时，也会出现一个以“立宗命氏”为标志的宗族部族繁荣时期。 姓与氏在今天是通用的，并合称为姓氏，但在古代却有不同的含义:姓(哈拉)源自母系氏 ·60 · 万方数据 族之名，又被父系氏族留用下来;氏为宗族(谋克)之名，也是个体家庭具有共同祖先的标记。 立宗命氏就是原来氏族之下的家庭公社谋克一且成熟到析解了氏族而成为独立的社会组织宗 族谋克之时进行的。《三朝北盟会编》政宣上峡3的小字所注:“唐时初称姓拿(伞徽，纳兰)，至 唐末部落繁盛，共有三十姓，每首领有一姓，通有三十姓。”这就是说，旧的氏族解体了，新的宗 族形成了，便纷纷自行立宗命氏;有的是立新宗命新氏，有的虽是沿用旧姓，但也赋予了氏的新 意。这些小部族的名称是该部统治宗族用自己的氏命名的。于是，女真社会的大大小小的部 大多冠以统治宗族的姓氏，出现了完颜部、绝石烈部、徒单部、蒲察部等几十个以宗族之名命名 的部族。因此《金史》所说的“以部为氏”是不确切的;确切的说法是，最初的部以统治宗族之氏 命名(或曰“以氏为部”)，然后才有某些依附的部众以部为氏。该书该峡又记:“有七十二部落， 无大君长，其聚落，各酋豪分治之。”聚落”有广义与狭义之分:狭义讲为村落，广义讲包括族帐 (村屯)、邑(乡)和城。这里所说的女真人聚落无疑是广义的。辽代女真人到处都有村(族帐)、 乡(邑)与城的记载:“凡部族，既曰某部，复曰某水之某，又曰某乡其村，以别识之。”。《金史》有 关建国前的记载，不但有许多村、乡的名称与位置，还有许多城的名称与位置，如留可城、坞塔 城、米里迷罕城、纯恩城、阿疏城、窝谋罕城、北琴海(兴凯湖)乱戒城等，这些城大多在今吉林省 境内。据考古调查，仅在今黑龙江省的辽金古城遗址，南部地区有78座，西部地区有47座，东 部地区有45座，北部地区有29座0，其中有很大部分中小古城则是这个时期建筑的。 女真人的村屯，“每三五里之间，有一二族帐，每族帐不过三五十家”.o“族帐”即是一般 家族聚居的村屯;在此，血缘组织家族或宗族与地缘组织村屯是大体上合二而一的。乡或邑是 大于族帐的较大聚落，而城是部的统治中心，是部长及其宗族或家族的住地。因此，女真人的 宗族部族统治的形式，也可以说是以一城统领、支配诸乡邑和诸村屯(或诸族帐)的形式。当时 的“七十二部”就是这样组成的，它们分别在当地起着政权作用。这种“无大君长”、无统一政权 而分散的宗族部族奴隶制社会，则是一个相当长的历史阶段，凉山彝族存在了上千年，而契丹、 女真、党项等民族存在了几百年。 这样的宗族部族组织早在辽初即已涌现，·因此“阿保机虑女真为患，乃诱其强宗大姓数千 户，移置辽阳之南，以分其势，使不得相通”。这里所说的“强宗大姓”即为富强的宗族，其宗族 长就是前引资料所说的“酋豪”，也就是各部的部长李茧。因为辽国就是在宗族部族的基础上 建立的。，所以阿保机深知这些强宗大姓对于统一女真民族的重大意义，因而强行把他们迁往 辽阳之南，将其与大多数本土女真人分开，借此削弱女真人的力量，阻止或延缓女真人的统一 与建国。这几乎成为辽国对付女真民族的国策，直至统和二年(984年)八月辛卯，“东京留守 兼侍中耶律末只奏，女直术不直、赛里等八族乞举众内附，诏纳之”.o 但是，女真人的统一和建国是一个过程，还需要很长的时间。这既有谋克之间对部的领导 权之争，又有部与部之间对统一女真领导权之争。早在函普时，“其部人尝杀它族之人，由是两 族交恶，哄斗不能解”。这在表面看是两个宗族在打冤家，实质是在争夺部的领导权。函普用 “以物纳偿”、再“不得私斗”的办法，“为部人解此怨，使两族不相杀”，因而“部众信服之”，推其 为部长0。而部与部之间争夺统一女真领导权的斗争更为激烈:星显水(今布尔哈图河)绝石 烈部阿疏李董“尝与徒单部诈都勃蓖争长，肃宗治之，乃长阿疏?.“耶悔水纳喝部撒八之弟阿 注阿，与人争部族官，不得直，来归穆宗’,.。因此史籍概括说，他们“种类虽一，居处绵远，不相 统属，自相残杀，各争雄长”。很明显，由各个富强谋克分别控制的72部，不仅彼此独立，互不 统属，而且相互吞并，各争雄长，还处在包括自相残杀在内的统一战争的过程之中。 女真诸部在各争雄长的过程中，一般是“好则结为亲以和取之，怒则加兵以强掠之’,.，即 通过“和亲”与“强掠”的两手策略，基本上形成了五大集团:“徒单部之党十四部为一，乌古论部 之党十四部为一，蒲察部之党七部为一，凡三十五部;完颜部(之党)十二(部)而已。”0再加上 包括“三十部之人”的绝石烈部之党，共有五大军事集团。 ·61 万方数据 有的学者认为这是5个大的部落联盟。我看是不妥当的:一是其形成的基础不再是氏族 部落，而是宗族部族;二是其形成的方式不是部落之间的民主平等联合，而是用“顺者抚之，不 从者讨伐之”的讨、抚两手统一来的;三是每个集团之内各部之间的关系不是平等的，而是领导 与被领导、征服与被征服、“抚慰”与被抚慰的主从关系;四是各大集团的领导成员不是加盟式 的合议制，而是由核心部的核心宗族的代表人物组成的宗族民主制。因此，这五大军事集团都 不是部落联盟，而是局部的统一。尽管这个局部统一还是临时的和松散的，有些部还要叛来叛 去，但是女真人的民族统一乃是大势所趋，所以史书概括说:“自景祖以来，两世四主，志业相 因，卒定离析。一切治以本部法令，东南至于乙离骨、易懒、耶懒、土骨论，东北至于五国、主畏、 秃答，金盖盛于此。?. 因为函普系完颜宗族当时控制着“十二部”，到修《金史》的元代已经弄不清具体情况，就 说:“金人初起，完颜十二部，其后皆以部为氏。史臣记录有称宗室者，有称完颜者。称完颜者 亦有二焉，有同姓完颜，盖疏族，若石土门、迪古乃是也;有异姓完颜，盖部人，若欢都是也。”这 个说法，有对的，也有错的，还有似是而非的。 首先，“完颜十二部”并非都是完颜部，正如徒单“十四部”并非都是徒单部、乌古论“十四 部”并非都是乌古论部、蒲察部“七部”并非都是蒲察部、绘石烈部“三十部”并非都是绝石烈部 一样。这五大集团计有77部，比女真“七十二部”还多 5部;如果都是此 5大姓的部，并且均 “以部为氏”，那么女真人以此五姓为氏的人不就超过了女真人的全部了吗?这显然是不可能 的。正确的说法是，上述5大集团只是说此5姓的核心部用“和亲”与征抚两手所能控制的部: 一部分为同宗同姓部，一部分为非同宗同姓部;而在非同宗同姓部里，有一些为姻亲部，另一些 为附庸部。 其次，如前所述，各部形成之初，并非以部为氏，恰恰相反，乃是以氏为部，即以形成部的核 心谋克之氏命名部名。在这个部内，除了核心宗族之外，还有本民族和非本民族的宗族、家族 和家庭(他们大多保留着自己原有的姓氏，无姓氏的以部为氏，)，甚至包括奴隶和个人(他们必 须以部为氏)。如昭祖石鲁有“次室高丽人”，景祖乌古乃有次室契丹人。，说明有高丽和契丹 的家庭或家族加人到女真人中。正如有的学者考证后所指出:“契丹族、奚族、渤海族、兀惹族、 铁骊族、室韦族、突厥族，均有加入女真民族籍的家族或部落(应为部众)"IT这些加人女真籍 的各族，除少数单独聚居之外，多数加人了各部，有些以部为氏。 再次，以函普系完颜部为例，因为它是由函普系完颜宗族为核心而组成的部，所以这个部 才称为完颜部。在这个部内，早在函普迁人时，就有结徒姑丹姓酋长，将其女儿嫁给了函普。。 结徒姑丹即徒单，说明早在辽初的完颜部内就有徒单家族或宗族。函普系完颜宗族的成员就 是以后“称宗室者”，亦即《宗室传·赞》所说的“金诸宗室，自始祖至康宗凡八世”。这些“宗室皆 谓之郎君，无大小必以郎君总之，虽卿相亦拜于马前，而郎君不为礼，役使之如奴隶’，。。 至于“称同姓完颜者”，不是有二，而是有三:一是函普兄阿古乃和弟保活里两支“子孙俱为 强宗’..，已各自形成谋克，确为“疏族;二是“异姓完颜，盖部人，若欢都是也，’;三是合笃系完颜 (以娄室为代表)等，也是同姓完颜，只是比起函普兄弟的两支更加疏远，“已经不能证明他们相 互之间有事实上的亲属关系了”匆，因此它们虽为已另外命氏立宗的谋克，但却与“以部为氏” 的异姓完颜不同，乃是属于同姓完颜的不同谋克。 最后，“完颜十二部”中的那些姻亲部和从属部及其部众，无论是部的统治宗族，还是其他 宗族、家族和家庭，都不会以完颜为氏，而是各有自己的姓氏。 (三)女真人的宗族部族社会组织转化为猛安谋克国家组织 女真人的部以统治宗族谋克为主体，在史书上留下了屡见不鲜的记载。如石土门之弟卒， “及终丧，大会其族”田;胡土门“率其族属部众”归太祖函;乌春“与其族属来归”，景祖“命为本 万方数据 部长’，。等，都表述了部是以统治宗族谋克为核心的。《金史》作者为了通俗易懂，或者所用原 始实录等资料按汉族习惯用“族”置换了谋克，因此这里的族与谋克的含义相同。在《金史》中， 族一般有两种含义:一是宗族，如乌春之“族属”为温敦氏宗族，胡土门“族属”和石土门“其族”， 虽“复通宗系”，却应看作为已另外立宗命氏的宗族;二是宗族之下的家族(满语为乌克逊)，如 说“泰州婆卢火之族”田，河间“按答海一族二十五家”。等，显然为家族。 谋克曾是一个狩猎与打仗的组织单位。女真人特好集体狩猎，谋克便是他们现成的组织 形式。宋人记下来的狩猎场面已是有国之后的状况，但在有国之前，经常以谋克为单位进行狩 猎，则是可以肯定的。在500年后的明代女真人那里，仍然“凡遇出师行猎，不论人数之多寡， 照依族寨而行”叨。这里的“族寨”，刘小萌先生曾用满文核对，“族”为“乌克逊”，即包括若干个 体家庭的家族;“寨”为“噶珊”，即乌克逊聚居的村幼。由明代女真以“族寨”为主体单位进行 “出师行猎”，也可佐证辽代女真也是以“族寨”为主体单位进行出师行猎的。只不过因为社会 的发展变化，族寨的人数多少、规模大小以及同一族寨人员的分散程度不同而已。辽代女真族 寨的人数较多，规模较大，居住较集中，可能主要以宗族谋克为单位，即便以家族乌克逊为单 位，其户数要比明代女真“以20户左右”组成的乌克逊要大一些，一般要有“三五十家”，所以金 朝直接以宗族谋克作为作战的单位，而后金则要以许多乌克逊组成相当于金代谋克(军事单 位)人数的牛录为作战单位。因为这两个民族都是以狩猎作为平时作战训练的，所以把狩猎组 织转化为作战组织便是顺理成章的事。 谋克作为生产组织，不只进行狩猎，还曾是组织农业生产的单位。景祖之妻多保真在“农 月，亲课耕耘刘获，远则乘马，近则策杖，勤于事者勉之，晏出早归者训励之”助，说的就是这种 以谋克为单位的务农形式，不过，这时除谋克成员之外，还有不少奴隶参加农业生产，甚至以奴 隶为主。《金史》中的“家人”，往往主要是指奴隶.o 从金代的土地分配原则分析，也可佐证女真人有过“旧时兄弟虽析犹相聚种”的务农形 式..“其制，每来牛三头为一具，限民口二十五，受田四顷四亩有奇，岁输粟大约不过一石，官 民占田无过四十具。.,.这个土地分配的规定不以户为单位，而以口计算，“限民口二十五’，，给 “田四顷四亩有奇”，说明这个包括若干个小家庭(也包括家人奴隶)的互助体，是当时女真社会 中“兄弟虽析犹相聚种”的人口最少的家族(乌克逊);而从“官民占田无过四十具”这个最高限 额看，的确存在不少上千口人(25人x 40)的包括许多家族和上百个小家庭以及奴隶的宗族谋 克。由此可知，金代的猛安谋克是在宗族部族的基础上组建的;谋克是以宗族为主体的，宗族 长谋克也是军事组织谋克的长官，也称谋克;土地不是按家庭而是按人口授予的，授地多少与 女真人的生产能力— 人口和牛具直接相关，而与小家庭的户数无关;小家庭只能在家族或宗 族的组织之下共同协作耕种，按人口平均分配农产品。 由上述情况还可以推测出，女真社会组织谋克与农业生产关系的三个阶段:首先，当谋克 还处在家长制大家庭(家庭公社)时期，是个体家庭尚未完全独立出来的父子兄弟等亲属聚居 聚种时期，家族长谋克对其成员和财产有很大的领导权与支配权，甚至有生杀予夺大权;其次， 当谋克成长到析解氏族而成为独立家庭的组织宗族谋克时，是家族(乌克逊)之内“兄弟虽析犹 相聚种”时期，同时有越来越多的奴隶直接参加生产，宗族长谋克和家族长乌克逊达对其成员 和财产有一定的领导权与支配权，如景祖买铁甲，“亦令昆弟族人皆售(行)之”，以及指定接班 人等肠;再次，当谋克由社会组织异化为国家组织并成为统治中原人民的工具之后，便出现“父 子兄弟往往析居’，助，“以所得之地为家，虽兄弟不同处’，，不再“协力蚕种”的状况0，宗族长兼 军事长官谋克对其成员只有行政和军事上的领导权，却没有对其成员财产的支配权了。 在金初，马扩所看到的“每三五里之间，有一二族帐，每族帐不过三五十家”，则是一般家族 乌克逊的规模。到金世宗时，为了解决贫富分化所提出的办法，也是“猛安谋克人户，兄弟亲属 若各随所分土，与汉人错居，每四五十户结为保聚，农作时令相助济”0。由此看来，这个新办 ·63 · 万方数据 法只不过是老办法在新情况下的复现而已，不可能解决问题。 在建国前，社会组织谋克不仅在实质上起过地方行政组织的作用，而且还是一个“壮者皆 兵”的军事组织。这是统治宗族既要保护自己的部族、又要吞并其他部族的武装力量。 谋克作为军事组织，见于记载的早在世祖时就有了:“世祖至，责让肃宗失利之状，使欢都、 冶诃以本部七谋克助之。’，0此“七”字当为“之”宇之误。理由很简单，当时两人的本部没有这 么多谋克兵力;又同一事件在《冶诃传》却记为:“世祖命欢都、冶诃以本部谋克之兵助之。...此 条史料才是符合史实的。这就是说，欢都与冶诃作为两个不同的宗族代表，各以部长李茧的身 份，分别从自己的部众中组成了一个作战谋克。“本部谋克”即“亲管谋克”，也称“合扎谋克”。 类似的情况，不只在完颜氏的各部中有，也可以在其他姓氏的各部中见到:唐括石古“从太 祖平腊醋、麻产，领谋克”母;温迪罕迪姑迭“祖扎古乃，父阿胡迭，世为胡论水部长。迪姑迭年 二十余代领父谋克，攻宁江州。.>.此外，蒲察石家奴所“袭谋克’..、乌古论粘没易之祖唤端所 “授世袭谋克’1$等，也均是建国前由其宗族长兼部长在战时组成的。 这就说明，作为军事组织的猛安谋克，早在金朝建立前就是女真宗族部族社会组织在战时 的一种组织形式，其宗族长谋克兼部长李茧根据其部众的多少而自称为谋克或猛安。建国之 后，阿骨打因势利导，在原来的基础上组建了猛安谋克这个最有女真特色的军事组织:“其部长 曰李荃，行兵则称猛安谋克，以其多寡以为号，猛安者千夫长也，谋克者百夫长也。...正因如 此，所以《金史》又称之为“猛安谋克部”0或“猛安部族”e，用以表述猛安谋克与宗族部族的关 系。 如此看来，阿骨打提出的猛安谋克军事组织是对原有宗族部族在战时组成的军事组 织猛安谋克的承认与发展。不过，在建国前组建的猛安是个别的，大多数猛安是建国后由国家 任命组成的。如“李荃老李论、拔合汝、辖拔速三人争千户(猛安)，上(阿骨打)曰:‘汝辈能如欢 都父子有劳于国者乎?’乃命谋演为千户，三人者皆隶焉。...0 谋演为欢都少子，可领欢都谋克， 三位李荃各以自己的谋克为资本，争当猛安，阿骨打任命比三人更有劳于国的谋演为猛安。这 再次表明，建国前后的军事长官谋克是从宗族长谋克兼部长李英转化而来，其中功大者才可升 为高一级长官猛安。 原先属于社会的宗族部族组织，大都冠以统治宗族的姓氏，用以表示所属关系，但在转化 为国家的猛安谋克组织之后，却不再冠以统治宗族的姓氏，而是冠以故乡的地名。如此，就用 更换冠词的方法变血缘组织为地缘组织，变社会组织为国家组织了。因此谋克被少数学者误 认为地缘名称。 金代的猛安谋克是在女真社会自然长成的宗族部族组织的基础上组建的;而女真社会的 宗族部族组织有很久的历史，又有生产、狩猎、打仗和行政的传统功能，因此，国家在此基础上 组建猛安谋克组织是很容易的，既不可能受到宗族、部族长官的反对，也不会有来自部众的阻 力。但是，大金国的猛安谋克一旦组成，原来的宗族部族长官便成为猛安谋克长官，即成为国 家的官吏;与此同时，女真社会各自独立为政的宗族部族组织，便成为国家紧密控制下的基层 地方行政与军事组织，从此，便逐步取消了宗族部族组织的独立性和离心力，因而不会像突厥、 薛延陀等民族那样存在着宗族部族的独立性和离心力，也不会出现骤兴骤亡的现象。 尽管猛安谋克已用更换冠词的方法，变血缘组织为地缘组织，并且在不断地行军打仗和辗 转迁徙，但其作为聚族而居的传统依然存在。海陵时，猛安谋克大批南迁，“太师助、宗正宗敏 之族处之中都⋯⋯阿鲁之族处之北京，按达(海)族属处之河间’，0。金世宗时，徒单克宁提升 为平章政事，“授世袭不扎土猛安兼‘亲管’谋克”。徒单克宁既在京师为执政，而其世袭猛安在 山东东路，“亲管谋克”在莱州，只能遥控。所以金世宗说:“联欲尽徙卿宗族在山东者居之近 地，卿族(人)多，官田少，无以尽给之。”“乃选其最亲者徙之。’，0很明显，徒单克宁的亲管谋克 是以其宗族为主组成的。世宗欲将其宗族迁至近地，因其宗族人多，近地官田少，只好让其最 ·64 · 万方数据 亲的家族迁来。 由此可知，当初“比屋连村，屯结而起”的猛安谋克母，迁到中原之后，大多按原有的宗族或 家族聚居在新地区。以后，国家为了进一步控制猛安谋克，逐步限制同一宗族在同一猛安谋克 中的人数，但直至大定二十年(1180年)仍然规定:“三从以上族人愿从行者，猛安不得过十户， 谋克不得过六户。?0这里限制的仅是“三从以上族人”，而“三从”以下族人则不在限制之内，大 多数自然是“从行”的，所以从行的同宗之人大大超过规定户数。这依然可以看到以首领宗族 谋克为核心而组成猛安谋克的影子。 注 释: ①《金史》卷65《乌古出传》。 ②Oge0O 《金史》卷44《兵志》。 ③ 谭英杰、孙秀仁、赵虹光、干志耿:《黑龙江区城考古学》第 22页，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1年版。 ④E" I3·杰列维扬科著、林树山等译:《黑龙江沿岸的部落》 第41页和第51页，吉林文史出版社1981年版。 ⑤⑨0杨保隆:《肃慎抱姿合考》第11一13页;第2 一210 页;第235页，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9年版。 ⑥ 《三国志》卷30(乌丸、鲜卑、东夷传》;《后汉书》卷85《东 夷传》。 ⑦ (晋书》卷97《四夷传·肃M o ⑧@ 恩格斯:《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马恩选集》第 4卷第104页;第99页，人民出版社 1972年版。 。 《魏书》卷100(勿吉传》。 0 孟定恭:(布特哈志略·历代沿革》。 0 (辞海》第1339页，中华书局1948年再版本。 。杨茂盛:(试论中国古代的宗族部族及其国家的形成》， (北方文物》1997年第3期。 00函叨《金史》卷1(世纪》。 0(旧唐书》卷199下(株辐》。 0 《金史》卷66(助传》。 0 吕遵禄、干志耿等:(黑龙江省金代古城》，《辽金史论集》 第8辑。 0 《三朝北盟会编》政宜上轶4引马扩《茅斋自叙》。 0杨茂盛:《试论契丹的宗族— 家族斗争及其世选制》， 引匕方文物)1996年第1期。 0 《辽史》卷1吠圣宗纪一》。 Q 《金史》卷1《世纪》汉三朝北盟会编》政宜上轶18引《神龙 记》0 勿 《金史》卷67《阿疏传》。 .。 《金史》卷68《欢都传》。 . 《三朝北盟会编》政宜上铁3, 0《金史》卷67《留可传》。 。 (金史》卷65《始祖以下诸子传))o Q 傅朗云:《辽金时期的女真民族源流丛考》，《博物馆研究》 1994年第3期。 匆 《三朝北盟会编》政宜上恢18引《神趁记))a 。(北风扬沙录》。 0《金史》卷70(思敬传·赞》。 ⑧《金史》卷70(石土门传》。 ①《金史》卷66《胡土门传》。 。(金史》卷67《乌春传》。 田(金史》卷84(呆传》。 母 《金史》卷73(按答海传》。 0《清太祖武皇帝实录》卷2, 0刘小萌:《明代女真的血缘家族乌克逊》，《社会科学辑刊》 1992年第4期。 0(金史》卷63《后妃传上》。 心王可宾:《女真国俗》第49页，吉林大学出版社1988年版。 00 《金史》卷47《食货志二》。 0(金史》卷88(绝石烈良弼传》。 0《金史》卷46(食货志一》。 0《金史》卷67(M 传))o 0《金史》卷68《冶诃传》。 匀(金史》卷120(唐括德温传》。 0《金史》卷81(迪姑迭传))o 匆 (金史》卷120(蒲察石家奴传》。 必 《金史》卷120《乌古论粘没易传》。 母《金史》卷129《李通传》。 0《金史》卷92《徒单克宁传》。 0 《大金国志》卷8(太宗皇帝纪》。 〔责任编挥 陈春霞〕 ·65 · 万方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