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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新 米黄色的朱红

2013-07-06 33页 pdf 1MB 96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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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新 米黄色的朱红
1s—f·墨 17I篱 ·长.£ 布苓色 肇 矿,嚣秆 ’ 工2钾· 米黄色的朱红 ● 吕 新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这一带的村木以榆树居多 。辅仁每次从 附近路过的时候,总要习惯地停下来打量一 阵 ,还 因为每次仿佛 都有一个声 音在挽 留 他 .低低地把他叫住。 “过来 ,列这边来。” 于是 ,循着那声音的方 向,他不 由自主 地走过去 声音是 中性 的,他听得还算是清 晰 的,甚至已经很熟 了,只是 一直 很难分清 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还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走 过 去以后,他装着 闲暇无事的样 子站在那 里 。作为~名抚 摸了几十年木头 的木匠 .他 总是用很职业的眼光观察它们 ,欣赏它们 , 有时长久地站在那里注视着眼前的情形 。树 术有的稀稀落落 ,有的很稠密地挤在一起 , 杂乱无章地分布在河边和低缓的山岗上,还 有一些长在人们的房子四周 他听到的那种 压低 的夹 带着温和气 息的 叫声 就是从那些 地方传过来的 。在他的眼里,它们老的太老 , 小 的又太小 ,可 说都不成材 ,更难 以成材 。 狭长的 山区里到处都能看到这样的一些树 , 有的从一开始就长成了灌木 的样子或阵势 , 以后就再也变不过来了,仿佛是命中注定的 安排,使它们永远不可能也没有机会成为栋 粱 组成灌术丛的小揄树是棕 揭色的 ,有时 甚至是绿色和浅红色的 ,皮非 常细腻 ,完 全没有长大 以后的那种乌黑与粗砺。 在那些苍老的大榆树的上面,安置着一 个 黑黢羰 的鸟巢 ,仿佛存 在了几百 年了。辅 仁 在那里站 一会儿 ,又 向树 上仰望 了一 阵。正要转身离去的时候 ,他的视线忽然抽 搐了一下 ,完全是无意中发 现的:他看到一 些簇新的树桩 。他的眼前飞快地跳了几下 , 又很快地浮现 出一幅很生动的砍树的 图景 他离开路边,向里面走了几步,看到里面也 有 。 天气并不很热,但他出汗了。 · 米黄色的朱红 · 簇新 而发 自的树 桩让木 匠辅 仁在 这个 夏 天的早晨想起 了一些受伤的人 ,它们像一 些 白森森的骨头 一样使他 的心情顿 时变得 沉重 起来 。他停住脚步,没有继续 向树木的 深处走去。 几片浮云在天上很快地走着 ,附近一带 的树木被罩在 忽明忽暗的光线里 ,看上去显 得虚实不定,迷离斑驳,时而以一种茂密无 边的景象呈现在术匠辅仁的眼前 ,但转眼又 变得既疏远又空 旷。 木匠辅仁脸色 阴郁地站在路边。他意识 到 自己的 心情 在这个初 看上去与往 日没有 任何不同的早晨 出了问 。 不久,他看到有一个 人远远地朝这边走 了过来 终于等来一个人!木 匠辅仁的 眼里 放 出了光泽,立即变得激 动起来 。后来 ,当 他渐渐地看清来人披着一件衣服 ,明白等来 的竟是村里最重要的一个人时,他变得比先 前更加 激动起来 。他感 到 自己 的肢 体在颤 抖 ,急切 的声音几 乎是在尖叫 : “有人把树砍 了!” 党支部记贺林炸像一个负有某种秘 密使命的巡视员一样正在慢慢地向木匠辅 仁这边走来,虽然他并投有看见术匠本人, 更不清楚木匠此刻心绪起伏,激动万分.有 许多像早晨 的空气一 样新鲜而又 重要的话 要对他说。天刚亮的时候 ,他就从家 里出来 了,一边呼吸着早晨 的空气 ,一边四处乱转 仿佛是出于庄重或某种难 以言状 的考虑 ,贺 林炸总是习惯在身上披一 件衣 服,不管是什 么季节。当木匠辅仁远远地看到他 ,还没有 辨认出他的时候 .贺林炸已经把 大半 个村子 都巡视完了 ,甚至还去住在南边 洼地里的几 户人家那里转了一趟。那几户 人家 都是 近年 来陆陆续续地从附近的~些 山上迁来的 ,原 来都快穷疯了,日子很难再过下去 了。自从 迁来以后,慢慢地有 了改变 ,眼里的动物般 的凶光渐渐开始缓解,看人时 ,眼神开始变 77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 中篇小说 · 得正常,也柔和了不少。平日里,他们总像 一 台机器上的 一个附件一 样时常让贺 林炸 忽 略,又时常让他 不放心 。就在今天早上不 久前,他 出去的时候 ,他们还投有起来。他 只听到一个老人在咳嗽。还有一个女人正起 来 小便 t他站在外面听到一阵急促的沙沙沙 的声音 。他听出是一个女人 ,因为他能够分 辨出来 ,只有女人才会发出那种很整齐很统 一 的沙沙 沙的声音 ,男人 发不出那样 的声 音 , 后来 ,当他 出现在村边的这条大路上的 时候.远远地看见树林子里水 蒙蒙 的 有一 层稀薄的雾笼罩在里面。 又走 了一会儿 ,他看见 l『站在路边的木 匠 。 早晨 的光线照在树上。木匠辅仁的表情 并没有 引起 贺林炸 的注意 贺林炸 披着衣 服.极其简单而又马虎地向站在路边的本匠 打 r一 个招呼 ,又继续往前走 那样的招呼 . 既不用语 言,也不用眼神 或手势,既不算问 候,叉不是招手致意,仅仅表示看见了。 沿途 的露珠在 早晨的 油彩 一样 的霞光 里 闪烁着 木 匠辅仁 冲动 不已地来到 贺林炸 的面 前.几乎是在哆嗦地说道 : “有人把树砍了!” “什么?”贺林炸停下来 。 “有人把树 砍了 ” 于是 .他们来到那些 簇新 的树 桩前 一 个一个白色 的茬 1:3让术 琏辅仁感到 十分刺 眼,如 同在重温 一个不 久前 刚刚逝去 的噩 梦。贺林炸看 _r一会儿,然后又向树木的深 处 作出一 副眺望的样子 。他对木匠说 : “看样子.恐怕里面也有 。” “不是恐怕 ,是一定有。”辅仁说。贺林 炸这样的 问法让他感到非常难过。事实就摆 在眼前,而他却说 “看样子 .恐怕⋯⋯”。他 想,什么 Ⅱq看样子 ,什 ,厶叫恐怕? “ 你又有活几千丁。”贺林炸看着木匠 78 说。 “什么恶心的活儿 J我宁可不 干。”辅仁 说,“更何况 ,他们要是 把砍下来 的树卖刊别 处去,我还能干什么?” “卖到别处去 ”贺林炸笑着说 “能卖到 哪里去?这些弯弯 曲曲的东西 ,还 没有我的 ×粗,没有人会要。” “可是 ” “等着 看吧 ,木匠 ,他们台 烂在手里 的。” 辅仁还想告诉贺林炸,树像似不久前才 砍倒的 ,也许就在昨天晚上 ;另 外,经验还 告诉他⋯⋯ 但贺林炸 已在早晨 的霞光里 渐渐地走 远 了。 木匠辅仁的脸上带着一种吃惊的神情 看着远处。这时,一个身材短小的人如同从 地里冒出来的一样,突然出现在他的眼前。 辅仁看见是住在他后面的赵小个子 。赵小个 子望着贺林炸远去的背影 ,对辅仁说 : “我 看八成是狗 日的他干的 “他 干的?” 要不 然他为什么那 么不 积极 ?一 听说 有事 ,马上就溜走了。要不是他 干的,他就 不会这样了。” 不 一定是他 干的,他嫌 它们 长得 弯弯 曲 曲的,还说那些树还没有他 的×粗 。” “你没昕出他是在胡说 吗?他能有那么 粗吗?我敢肯定 ,他要是有 树鄢 ,厶大 ,就什 么也不干了.他会整天抬着它到处炫耀,到 处展示 ,到处让人看;不但 女人要看,男人 也要看 ;不但战士要看 ,干部也要看 ” 尽管 这样 ,也不 一定 就能证 明是他干 的 ,辅 仁想 但赵小个子的话也不能说没有 一 点儿道理。他们站在那些白色的树 桩附近 说 了一会儿话 。在 这个夏天的早晨 ,赵小个 子给术匠 辅仁 留下一 种新奇而不 乏智慧 的 印象 ;这个多年来 一直被 乡人认 定是 不成器 的邻居 ,于无意中轻而易举地打动了一直对 他抱有成见和恶感的木匠,井使对方由衷地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相信每个人在某~方面都或多或少地有一 种过人之处 ;这样的长处 ,椰·怕仅仅是微小 的一点点 也 足以成为一个人 活下去 的理 由,足 以让人难忘 。 从早上 开始 ,术匠辅 仁一直都在和他的 女人议论那些消失 了的树 也许正是因为它 们那弯弯曲曲的样子,因而才一直在他的心 里技繁叶茂,久驻不去 它们仿佛在他的心 里扎了根 ,水 草丰盈 ,四处攀援,连天接地 , 越 长越大 。树的形象长久地存留在他的脑子 里,树 枝一会儿变成坚硬深重 的铜枝铁 杆, 一 会儿又柔软碧绿 ,不断地能拧出水来 。绿 色的汁液 溅到他 的脸上 ,让他感到既清醒又 迷乱 贺林炸把他 对于树木 的耿耿于怀归结 于他的木匠职业 ,任何 一种职业,只要干得 熟 了,千得久了,都会产生 出许多让人过敏 的东 西。他还举倒说,如果今天早晨从这一 带路 过的不是他这个木匠 ,而是一位睡眼朦 肫的兽医 ,情况就不一样 了。他相信兽医 即 使 有二 十只眼睛 .也决不会注意到路边的树 林里比往 Et少了几棵树 。兽医的视线里和脑 子里都不 会有树生长 出来 ,更不 可能出现 白 色的树桩 ,他会像 一只匆匆而过的鸟,直奔 自己的 目的地,捏捏牛的乳房,或者拍拍马 的屁股 那些白色的树桩对渐渐走来的兽医 或供销社的f部都构不成丝毫的影响 ,因为 他们都 没有看见它们 ,它们 甚至是 不存 在 的;它们 只能让木 匠本人感到刺激,晃 眼.像 一 些白色的茈朵 一样 出现 在他的路上 木匠的女 人也不相信那 些树是 贺林炸 砍掉的 .她 的理 由是贺林炸什么都不缺 ,那 些弯弯曲曲的树 防丁给他带来麻烦 ,对他再 没有任何意义。 辅 仁想起 了赵小个 子曾经对他 说过的 一 些话 ,于是 ,他像掏 一件熟悉 的东西一样 把它们从身上掏出来 ,对女人说 : · 米黄色的朱红 · “那些树 ,做家具也许不行,做 柴禾还是 可以的。” “你这个死术匠 ,脑 子让腔糊 住了。”女 人对他说。“贺林炸一家人再也不用烟薰火 燎 了,他们早已告别了烧火 做饭的 时代 。” “不用火 了?那他用什么做饭?电?” 用气 ,用装在铁罐子里的气 ”女人说。 “我们的火焰是什么样子的?红黄的,又红叉 黄 ,又烟又呛 ,要多难看有多难 看。人家的 火焰是什/厶样子的?是蓝色的,青蓝色的,看 上去又年轻又顶事 ” 木匠看着 自己的女人.忽然感到心里 变 得很乱。 到 中午的时蜈 ,他们还在说那件事情 有人从外面走进来,想请木匠去看一些 他们存放了多年的本料,然后打算要做一副 棺材。 木匠答应了,但又说 自己头痛 ,不能立 即过去 来人走进院里后,先是趴 在窗户外面 向 里 面窥视 ,当发现屋里有 人时,才走进屋里。 制作棺材 .对木匠来说是一件比较敏感 的事 情,它与做一个板凳或抽屉完全不同。要是 在以往 .木匠一定 首先会阔是谁死 了.但 今 天木匠显得平静而又少吉寡语 ,仿佛死人早 在他 的预料之中 ,他甚至连一些有关的必要 的 问题也没有问 做棺材 ,应该也有必要 问 清是谁要用?做板凳就不需要知道那些 了. 也没有必要问这个板 凳是给谁做 的?将来谁 要坐?板凳大家都可以坐.谁都可以坐。棺 材却只能固定给一个/k用,不能大家都用, 谁想躺进去就躺进去。 来 人在屋里站 r一会儿.眼前的情形多 少有些沉闽而寂静.多少让来人感到有些 压 抑而束缚。屋里的气氛很像术匠两口子在吵 架 来人眨着眼睛,努力地判断着,着; 他很想听听他们在吵些什么,另外也很 想出 面制止,劝阻他们 ,希望 他们不要再 吵 _r.希 79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 中篇小说 · 望 事情 能因他 的出面而很快 有个 了结 ;另 外 ,也借此做个人情 ,顺便缔结一下友谊 但等了一会儿后,却 始终 看不 见他们在 争吵 。夫妻两个人谁都不说话 。术匠用一 只 手托着低垂的头,像是在痛苦地回忆一件往 事 ,又像是固疲 倦而 睡着 了。木匠的女人不 知 在忙碌什么 ,一台儿 出去一趟 ,一会 儿又 出去一趟 她来来回回地 走,她的很丰满的 身体牢牢地粘住了来人的目光,让那个人感 到 怎,厶也揭不下来 。 来人又等 了一会儿 ,还是不见他 们争 吵 “也许是要等我走了以后才接着吵 ”来 人想 “既然 这样 ,我 也不 用指望缔结 什么感 情 了,我还是走吧 ”家里还有一大堆 术头等 着他 回去料理 。来人这样想着 ,悄悄的退了 出去 。 当脚步在外面消失以后,辅仁忽然抬起 头 ,看着女人 ,说道 : “从早上到现在,你一直都在替他说话. 一 直都在为他辩护。我说他一句,你就替他 辩护十句 。 女人的脸突然红了。停了一下,她说: “我是在为事宴说话 。” 午后 ,她对他说: “还不赶快给人家做棺材去,还等什 么 ?” 这以后,女人开始精心地梳洗。梳完头 以后,打开一瓶 能使皮肤看上去显得 白嫩的 油,认真地涂抹到脸上和脖颈处,然后又均 匀地揉开。接着 ,叉像蛇蜕皮一样地脱下上 午穿的一条裤 子和袜子 ,聚集在她 的胯骨和 大腿上的丰富的脂肪让他吃 了一惊 这一短 暂的停顿让他把想要对她说的一句话突然 忘记了 他茫然地坐在那里,有些走神。拱 好衣服以后,妲又来到镜子前,扭动着身体 照 了照 ,然后打开门出去了。 8O 屋 里还流泻着她的气息,很浓烈地弥漫 着。辅仁来到窗前,慢慢地推开窗户.将两 只胳膊 支在脸前 事实是什/厶?他想 。 他看见苍蝇和蝴蝶在院子里飞舞 ;又听 见蜜蜂在嗡嗡地叫 黎踢时分 ,贺林炸的后墙被炸开一个窟 窿 。住在远处的人们还 沉浸在梦 中,没有听 见。那种坍塌的声音把附近的一些人惊醒 了 最先出来的是几个髓脚不太灵便的老 头,他们的年龄大都在七十岁到八十岁之 间,他们比贺林炸本人出来得还要早。他们 拄着各种各样的拐棍 ,柔 软的胡须在晨风中 不住地飘扬 ,拂动。 就在他们 互相争论究 竟是谁最 先听到 响声的时候,贺林炸披着衣服出来了 他抽 着烟,表情阴郁地看着后墙上出现的那个窟 窿 。 一 个嘴里还残存着几颗旧牙的老头 .对 另一个完全褴牙的老头说:“你不算,因为你 压根就没 睡。” 没牙的老头说:“你说我没睡就没睡?你 怎么知道我毁睡?” “ 一 整夜你都在来回翻腾 ,那也能叫睡 觉吗?” 天上还有几颗稀稀 落落 的星 星。 透过后墙上的那个窟窿,能看到屋里的 一 个漆成白色的柜子 第二天又是一个黎明时分,在距离看墙 不 远的东面的山墙上又炸开一个口子。最先 发现那面山墙在摇晃、颤抖的是一个早起的 正在街上挑水的人,突如其来的爆炸声将他 惊 饲在地 ,水桶倾翻,桶 里的水四处流泻 ,设 延。他坐在地上的泥水里,恍惚地感到火车 来了,开进了村里 。闻讯起来 的人们远远地 望着那些水,都不敢过去。谁也投有以为那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是水,大家都估计可能是倾翻后的硫酸。一 只不住哼哼的猪正要走到那片潮湿的地方 去寻找 吃的 ,被焦急的主人从后面揪着尾巴 拽 了回来。 猪的主人又气又急地对猪说 : “不要命了么?连硫 酸也敢吃?” 又对自己的家人说 : “赶快把它弄回去 ,要不然它一会儿又 过去了。” 山墙上 的 口子与昨天 后墙上 出现 的那 个窟窿有着 惊人的相 似之处 ,如出一辙,这 样明显 的结 果仿佛就是 为了要公开 地证 明 什么。众多的麻雀在晨曦中变得金光闪闪. 身价不凡 ,一群~群地不断地在人们的脸前 和头顶上面飞来 飞去 听不到它们的叫声, 只能清晰地昕到它们 飞翔 的声音 ,像一匹舒 卷的布在风中抖来抖去。鄢两捅倾翻 在地 上 的水把好动而喜欢刺激 的人们 害苦 了,致使 谁也不敢到处乱走 ,都规规矩矩地站着.只 能运用各 自的眼睛和嘴巴表达着~切。一位 老太太为了防止 自己的小孙 子到处乱跑 ,不 得不 让人帮着用 一根绳子把 她的小孙子 牵 着 ,绳子的一 头拴在孩子的手臂上 ,另一头 则紧紧地握在她的手里。小孙子像一只不听 话 的难 以驯 服的小动物 一样,不住地往 前 窜,想挣脱绳子的束缚,他每动一下,绳子 那头的老太太就要重心不稳地随着摇晃 ,踉 跄 一下 。 以后 的连续几天里 ,很多人一到黎明时 分,就条件反射地醒来了。有的醒来后躺着 不动,心明眼亮地等待着爆炸声的响应;有 的默不声 响地披着衣服坐趁来 ,貌似平静地 看着渐渐泛 白的窗户;还有 的人比较性急 , 干脆从家里出来,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不时 地将头探到街门外,向寂静的街上张望。村 子里好像是 空的.谁也 听不 到别人的声 音。 卖杂货的小贩先是坐在水渠边守株待兔,后 又因无人问津 而走 进村子 的中央进行 吆喝。 不管他叫得多卖力.多动听,不管他在那里 · 米黄色的朱红 · 等多久.却始终不见有人出来买东西。他在 村里遇到的惟 一的一个 人.与他的身份几乎 一 样,那是一个骑着一辆 旧 自行车走村 串户 收购皮毛的人。就在他 忍不住要向对方 打听 一 些情况时,那个丽手空空的 。同样也 是一 无所获的收购皮毛的人却抢先向他问道: 兄弟 ,这个 村子 里的人都到哪里去了? 我走遍 了每一条巷 子,一个人也没有看 见。” 过 了不久以后,很快就有人将 这种 令人 窒息的假相般的宁静给打破了。 有一天 ,爆破者 突然放 出话来说 ,前 两 次使用的都是极普通的硝镀 ,目的不过是为 了起一种警示和敲打的作用。硝铵是一种比 较 落后 的炸药 ,正因为杀伤力 的局 限,它早 已过 时了,几乎所有的工程也都早已不再使 用它了 爆破者说 ,到 目前为止 ,真正的烈 性的 TNT炸药还没有派上用场 。至于 TNT 炸 药是不是能够用得上,完全要看贺林炸本 人的表 现了,因为两次爆炸都是针 对他的 , 他 要是不投 降或继续作 恶,爆炸将再度 开 始,并永不停止 ,将一直继续下去。到那个 时候 ,TNT炸药炸开的就不再仅仅是一个 寻常的口子和~个普通的窟窿 了。 很多人都 没有见过那种炸药 。人们奔走 相告 ,互相打听 ,询 问什么叫 TNT?有个别 的人 甚至以 为 TNT是 电视机 或电视 台 的 英文缩写 人们想像它的威力可能比普通的 手榴弹或地雷要大 得多 ,也厉害得多。至于 它的模样和成色,人们除了感到茫然外,没 有人能说得 清 那些天 ,人们见 面后都在讨 论 TNT,不断地猜测 着它的性能 ,想像它 的 力量 回到家里后 ,一家人也要不停地议论 , 有时争得面红耳赤,甚至伤及感情。有的人 想像它的成色可能类似尿素或炒面,有的人 则认为有可能像肥皂,貌似平静而瓷实。只 有少 数观念顽 固的人坚持认 为它还是一 种 黑色的火药,像燃过的火柴或锯灰,只不过 是换 了个名罢 了。就像原来管妓女叫辕 子或 坏 女人,现在叫小姐或鸡一样,称谓变 了,听 81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 中篇小说 · 上去显得既温文尔雅又充满了强烈的生活 气息和时代色彩,不像原来那么既粗鄙又敌 视,既抽象又呛人了}就像原来管成菜厂叫 成菜厂,现在 叫佐餐集团一样 ,名 字变 了,内 容和 意思 还是一样的 四 他们提出要做一副七寸厚 的棺材 ,这个 尺寸把身为木匠的辅仁吓了一跳。经过一阵 认真的核算后,他对他们说; “那么厚的棺材,本身的木头已经很重 了,里边再放一个人进去,恐怕六个人也抬 不动 。是的 ,抬不动。 “那就八个 人,十二个 人抬 。”他们说 他看着他们 ,又看看身边韵那些木头。 “放心地徽吧 ”他们对他说。“在我们的 亲戚朋友中,升官发财的人没有,能够抬棺 材的人还是不缺的 ,有的是。” 事实确实如他们所说的一样,他们的人 手不少.连坟也早就挖好了+就在西边的山 上 ,一片向阳的山坡上 。坟的里面还砌 了砖 , 挂 了白灰,甚至还打算 再做 两扇能够对开的 小 墓门。小墓 n之所 以到现在还 迟迟没有 做 ,是 因为他们家里的人在这件事情上有争 议,存在着分歧。好几个人都不主张更不赞 成给坟墓做门,主要是因为坟墓不需要像家 门一样经常打开。那幺,在那么一个地方平 白无 故地安上两扇 门,浪费姑且 不说 ,纯粹 是一种摆设或样子,没有任何实际意义。但 主张要给坟墓做门的人却说,就是要有一种 样子,丧事中的许多环节和行为全都是为 丁 一 种样子,真的把两扇门敬好了安上去 ,也 并不是就有人经常要打开它 ,从那里进 去或 从那里面出来,要 的就是鄢种样 子。 在这个很 大的弥 漫着丧葬气 氛的 院子 里,辅仁一边埋头干活儿,一边听他们在旁 边争论。麻烦而琐碎的家务事让每个人都感 到头疼 ,不耐烦 。过 一会儿.他们终于把 82 丧葬的事撇到了一边。 他听到他们在议论 TNT炸药。 一 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离开众人 ,向辅 仁这边走来。年轻人过来后 ,用脚蹰 了踢地 上堆积的雪白而凌乱的刨花,对辅仁说: “喂,你 见过 TNT炸药吗?” “没见过。”辅仁说。 辅仁正在专心地制作一个榫 子,没有 抬 头 。 这 个二十多 岁的年轻人是这 家人的 一 个亲戚 。两天来,这个游手好阑的年轻人一 直在这里,尽管说是来帮忙的,但既不帮助 干活儿,也不见他做什么,只是在院子里胡 乱地瞎混。一会儿抽一支烟,一会儿又走到 厨房里去摸一块 肉放 进嘴里 ,打开一瓶酒咕 咚咕咚地灌一气,然后抹嘴,站在屋檐下,望 着太用,打哈欠,伸懒腰 说起种地,说起 农事,他一窍不通 说起国家大事,更是一 知半解 ,驴头不对 马嘴 ,不断地有人来哭哭 啼啼,丧事的气氛很浓重,但从他的脸上和 言谈举止之间也看不出丝毫的悲伤之色 从 某些方面来说 ,这里既有饭吃 ,又能找到话 说 ,一切都毋须 自己操 劳,倒安实在在地成 了他的一个消遣时光的好去处。 现在 ,听到 木匠说 没有见 过 TNT 炸 药,他不禁感到有些 失望而无聊 他坐在一 块棺材板上 ,自言自语道 : “都没有见过,问谁谁都没有见过。” 辅仁埋头在一块术板上哧哧地推着刨 子,他不想招惹眼前的这个无事可干,闲得 发慌的年轻人 按照这个年轻^的游手好闲 的 习性和 充满好奇 的什么都想打 昕一下 的 作风,他是最应该见过什么 TNT炸药的, 但是他竟然 也没有见过。他早就听人说过 . 现在的十七八岁 ,二十多岁 的年轻人 ,可能 是 世界最讨厌 、最无聊的一代人 这一点 ,他 自己也有所感觉。基于此,他才一次又一次 地将涌到 嘴边的话叉都 原封不动地 稠 了回 去。按照以往的多年来的情 形和习惯 ,他喜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欢一边干活 ,一边 与人说话 ,这样会不觉得 累。但今天,这个年轻人坐在他的旁边,不 仅让他感到 自己什么也不想说 ,而且还让他 觉得难受,不自在,还让他觉得自己像一个 手艺 夹生 的徒工 。 一 个人端着一 杯承走过来 ,请辅仁 喝 水。辅 仁对他说 : “这几天村里刚丢了树 。” “谁想看让他们来看吧 。我用的是松木 , 这谁都可以看得 出来 。我不怕他们看。” 那个二十多岁 的年轻人忽然对辅仁说: “你要是能从 我们 这里找 到一块榆木 , 我 自己把我的头取下来送给你 ,你信不信?” 你在说什么?”辅仁对他说 。“平白无 故 ,我要你的头干什么?我不要。头嘛 ,我 自己也有一个。有一个就足够 了。” 辅仁低下头去 ,脸几乎贴住了棺材扳。 他宁肯让别人以为他是 在拥 抱一具棺材 ,也 不睡意再继续与眼前这个年轻人说什么 了。 不久 ,村中传来一阵摩托车 的声音 ,那个年 轻人听到声音后 ,立即跑出去了。 站 在卷 曲松软的刨花里.他只想早一点 把 跟前的 这具棺材做完 雪白而虚浮的 刨 花,如同记忆深 处的一场大 雪一样簇拥 着 他。 五 尽管派出所的老赵 和小孙都穿 着便 衣, 但他还是一眼就把他们认出来了 他们相当 熟 。他 把他 们迎进屋里 看到他 们都穿着普 通 的便衣 ,他的心里多少感到有些遗憾 。便 衣使这两个曾经很厉害的人的外表发生了 很大 的变化 ,使他们的威力看上去远不能与 从前 的时候相 比,甚至毫无什么 威力可言。 无论怎幺看 ,他都觉得他们很像两个 风尘 仆 仆 的贩子 ,且又 是那种常常 劳而无功的 贩 子。 老赵一进来就问他 : · 米黄色的朱红 · “怎么样,有点儿眉 目没有?知不知道是 谁 干的?” “还不知道。”他说。 “怎么能不知道?多少也有点影吧?”老 赵擦着汗说 “现 在确 实还 什么 都不 知 道,没 什么 影。”他说。“又没有人声明对这件事负责。我 就像一个瞎子。” “你 应该好好想想 ” “怎么没想 ?我想 了。”他说 。“这些天 , 我认真地想 了很久 ,但什么结果也没有。又 不能怀疑每一个人。” “你觉得谁最像?谁最有可能?” “不瞒你 说,出事后 ,我看谁都像 ,谁都 有可 能,又看谁都不像 ,谁都没可能,真 的 是这样 的。” 老贺 ,你这是和 我们摆 阵呢 ,打擂呢。” “确实是这样的。在我的印象里,人们基 本上还是比较听话的。你们也知道,以前从 没有发 生过这种事 ” “那就不好闹了 。 老赵对他说。“来这里 的路上 ,我还对小孙说 .要是 已经查出是谁 干的 ,咱们就狠狠地专他一政 ,现 在看来 ,恐 怕不行了 ,专不成 了。” “肯定专不成 了。”小孙也说 。 。要不要去看看那两个窟窿?”他对他们 说 。 “看看也 行 ”老赵说。。看看吧。” 于是 ,他领 着他们 出来 。绕过几棵高大 的榆树 以后 ,来到他的屋后 。因为不住地往 里面灌风,后墙上的那两个窟窿已被他堵上 了。看着那个已经重新抹平了的但仍像一块 补丁一群 的贴在后墙上的窟窿,老赵有些遗 憾 地摇了摇头。接着 ,又来到东边的山墙 下。 山墙上的逮个窟窿他没有补,还让它像当初 那样存在着。已经有几天了,时常有小狗和 小猪从这个窟窿里钻进他的院里 。 小孙 对老赵说 :“现场已经不成为现场 了。” 83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 中篇小说 · 老赵 没有说话 ,他正在向四周观望 。看 见有不 少的人家 ,有 的人 正在 自己的院子 里、树下或墙头后面 向他们这边眺望。很多 人都认识老赵,知道他是一个眼腈 比刀子还 尖的老公安 一看见老赵也正在往他们那里 看 ,马上就都不见了。 站在老赵的身边,他闻到老赵的身上散 发出一种混台着烟草 ,果树和药粉的气息。 他的鼻子抽动 了几下,又看看老赵 ,感 到有 些奇怪 。 他们来的时候 已经是上午了。中午 ,他 请他 们在 自己的家里吃饭。老赵喝了很多的 酒 ,话渐渐地有些乱 。 小孙指 了一下老赵 ,悄悄地对他说: “他不行 了,他 老了,现 在一喝就醉 。” “人都要老的。”他对小孙说。“谁也不能 例外,不管他是谁,不管他是老赵还是老李, 该黑朽的时候 都得 黑朽 。” 老赵眼睛红红地看着他们 。 第二次爆炸发生以后 ,他在 自己的家 门 外贴 了一张告示 ,上面 写着:请不要再炸了 , 有事 尽可以商量 我检讨,我不 是人。我 是 一 个王八蛋 。仅仅 过了半天 ,当他 下午从外 面回来的时候 ,看见那张告示上面多了两行 字 ,是用木炭写的 : 就算你是个 王八蛋 ,也仍然要炸你 。 他看 了一 遍,又看了一遍 ,连着看 了好 几遍.好像一个遇到了难题的生 他站 在 自己的家门外,愣 了好一会儿。街上投有 人,阳光仿佛把一切都晒倒了.烤化了 他 拿不准这样做是否正确,是不是一个馊主 意?等老赵和小孙他们来的时候 ,贴在 门外 的那张纸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人撕掉了,所 他们没有看见。现在,他把那件事叉对他 们说 了一遍 。说完后 ,感到外面透明而炎热 的蒸气一阵阵地 向屋里袭来 老赵听 了,有些吃惊地说 : “你怎么可以那 样说 ? “我只能那样说。”他说。“就这还不行 84 呢 .人家 的 TNT炸药还没有拿出来 呢。老 赵 ,是 TNT。” “不管是 什么,你不能那样说。”老赵说。 “那 我该怎么说?”他看着 老赵 。 。这到底是个什幺家伙?为什么这,厶猖 撅?” 几个 月前 ,他 曾向老赵提 出.想在村里 组建 一支巡逻队 ,老赵当时投有 同意 。他的 愿 望来 自于他 的一种隐隐约约的预感。现在 看来 .他 当初的那种砸感还是对 的,是有根 据的,并非一时的心血来潮。现在,他觉得 时候到了,于是 ,就又把 当初 的那个愿望端 了出来 。 老赵迷迷 糊糊 地闻他: “以什么名义?” “维护 治安 这难道还不够吗?”他说 。 “嗯,我 看还是可以的 。”老 赵说 。 “我也觉得 可以。”小孙说 。 那就这样定了。”他说。几天来 .他的 脸 上第 一次露 出了一种高兴的笑容。他起身 又给他们每人敬 了一捐=酒 “南园也有一支巡逻 队。”老赵说 “一开 始还是不错的。有人说他们不行,我看还是 可以的。后来,是他们自己把 自己弄垮了。巡 逻队的人动不动就 打人 ,踢人 ,搜查 ,像旧 社会的团丁和白狗子一样 。他们的趴长,戴 着墨镜和金戒指,穿着黑绸衫 ,梳着大背头 , 短 短几个月 内,就搞 了六十多 名中青年妇 女,比南霸天有过之而无不及。说起来,让 我们这些过来的人都感到 害怕 。你 们可不能 变成 团丁和 白狗子噢 怎么会呢?绝对不会 的 ”他说 。“只能 是往好的方向发展。要变,也只能往子弟兵 的方向发展 ,绝对不会成为团丁和 白狗子。” 门外不远处聚集着一些人。 他们 从里面出来 的时候 ,看到有 几个带 孝的人也站在里面。老赵冲着其中的一个带 孝的年轻人说 :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不回去操办死人 ,在这里瞎挤什么?有 什么好看的 !” 摩托车呜呜地叫着,连蹦带跳地向远处 跑 了。 他们走后不久,他就找来几个人。一个 当过兵的名叫老四的年轻人被他委任为巡 逻队的队长。之后 ,他又从腰间摘下 自己的 呼机,送给老四,并亲自将呼机佩戴在老四 的皮 带上 。巡逻 队初 步 由十二个 年轻人 组 成,以后要是发展壮大了,他们都将成为骨 干 。 “ 一 有事,我就呼你。”他对老四说 一 呼你就赶快来。” “我明白。” 退役几个月来,这个叫老四的年轻人第 一 次遇到并接受 了一件 自己喜欢干的事情。 从那个院子里出来以后,他的脸上还洋溢着 一 种很神圣 ,很庄重的东西,精神抖擞,迈 着操典时 的步伐 。有 人在 向他 打招呼 ,但他 谁也设有看见。 . . ,、 有两根本头是潮湿的 .锯子进去以后就 停住不动 了。他把它 们从 地上 扶起来 ,立在 一 堵墙上 。这以后,他不无忧虑地看了看阴 暗的天空 ,如果在今天傍 晚之前天还不 晴. 那 两根木 头就得用火 烘烤了 ,仅仅依靠 风 干,是很难一下子让它们 干透的,而他们又 把这件事 情看得很重 ,每个 人都显得很 焦 急,希望 他早 一点做好 ,甚至越快越好。不 断地有人走到他的身边来看一看 ,有时说几 句.有时尽管什么也不说 ,却 比说本身还要 让他难受 ,他们在有意无意 中流露出来的那 种急 切的期待让他感到既奇怪又不安。 已经 两天 了,他 还不知道死者是谁 。今 天早上,有一个人一直站在旁边看他干活 儿,也不说话 ,只是 站在一边 看。后来,当 他将 一块 木板刨光以后 ,他稍微体息 了一一会 · 米黄色的朱红 · 儿。那时 ,他问旁边 的那个人 : “到底是谁死 了?” 那个人没有说话 ,看着他笑 了一会儿, 然后就转身走了。从那时候到现在,那个人 再没有过来看他干活儿 。有好几次,他在拉 锯的时候看见那个人 在院子的那 半边站着, 一 看见他,很快就把脸转到别处,或者走进 某一闻房里。 借着将那两根湿木头靠在墙上的机会, 他看了看坐落在院子正面的几间上房。现 在,那里的门窗里面都垂挂着帘子。那些帘 子仿佛都是用很厚的白布做成的,当有人进 去或出来的时候,它们只是微微地拂动一 下,不久又很快平静 下来 。两 天了,他一直 在这个院子里于活儿 ,没有听到有人哭,没 有看 见赘烧的纸 钱,也没有闻到烧 纸的气 息。以前,在别的人家里做棺材时,常常会 有很多的纸灰从屋里飘 出来 ,在他 的周围旋 舞;当它们落 到木头上时 ,他 不得 不用嘴将 它们吹掉 ,或用手拂 去。 他看见早 上看他 干活儿 的那个 人拎着 一 个黑包出去了。 胶熬好以后,他开始将一 些事先做好 的 榫子粘合起来。那时候 ,上房 上面的几片瓦 突然嘎嘎地响了几声,碎裂的响声让他的 目 光在棺材上跳了几下后,又很 快像 一种幻影 一 样被折射到房上。他停住手 .看到它们正 在屋檐的附近盘旋,很慢地飞着 ,如同在小 心翼翼地画线。先是一丽只 .不久以后就成 群结队地都来了。自从它们欣 喜若 狂地来 了 以后 ,院子里的光线就开始比先前更加晦 暗 多 了。阴气十足 许多的缝隙一下子都看不 见 了。尽管他心里清楚,它们都还在 ,并投 有消失,但存在的证据看起来却已不那么确 凿 .不再 那么让人信服 了。在某些 实际的问 题上 ,他甚至感到连 自己也不再能够言词凿 凿地说服 自己了。他不断地用手中的斧子 到 处敲打着 ,叮叮 当当的响声在午后阴晦的院 子里回荡,但段有人理解那是他心烦意乱的 85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 中篇小说 · 一 种表 现。 已经做好一半的棺材停放在他的身边, 看上去倒像是一个凭据。 不久以后,他忽然听到一 阵凄 凉的二胡 声 ,声 音越过村 中众多的房屋和 茂密的榆 树 ,现 在就在他 的脸前萦绕 。他急忙停 止了 自己的那种乱七八糟的敲打,竖起耳朵 ,十 分注意地谛听着 他听到有的墙皮在唰唰地 往下掉 ,卷曲的树叶在微风 中时聚时散。他 想 ,是谁在拉二胡?声音这么好听又这/厶让 人 伤心 。这样想的时候 ,他看见有一个人很 模糊地浮现在他 的眼前 ,那个人 的脸上布满 了像灾难 样深重的凄凉和绝望 ,但身影却 是傍 晚时的身影 。 院子里有了人。木匠低着头,把一 只小 锅里的胶慢慢地涂到木板上。他能感觉到他 们在 院子里到处乱走 ,有的人从屋里 出来, 有的又进去,屋门不断地启合,不断地碰到 门边的墙上 ,发 出一些很难 听的重复 的声 音 。还 有的人在相互生气 ,吵闹。一个 面生 的女人似乎是从别的地方赶来的,她和她的 男人 站在距离棺材不远的一个地方,对她的 男人说 : ’ “我说不来 了,你非要来 !咱们要是装着 什么也不知道多好 !” 她的男人说 :“明明知道 死了,怎 ,厶能装 着不知道?” “你要是死 了就好了 ”女人对男人说 。 “不要 怨我 了。”男 人说 。“赶快进去 帮她 们摘豆芽去吧。” “我想进去烧几张纸,他们说,‘先不要 烧 了,等以后再说吧 。 “以后?” “这会儿不烧,还耍等 到什么时候?” “他们说别烧就别烧 ,那就等一等吧 ” 女人不情愿地 向正面的上房里走去 男 人在棺材边 站了一会 儿,然 后抬 起头看 天. 院子上空的那种遮天蔽FI的现象让他感到 吃惊。木匠偷眼瞥 了一下 ,看到他 的突 出的 86 喉结正在迅速地上下滑动。 又出来几个人,棺材附近的这个男人朝 他们走过去。几个人站在一起抽了一阵烟, 相互被烟雾呛得不住地咳嗽,其中有一个 人 的咳嗽声尤 为冗长而剧烈 。这 以后,他们 忽 然哗的一下全散开 了。 木匠听到一阵噗噗作响的声音,看到他 们开始往院子的上空扔东西,驱赶它们。扫 帚,筛子 ,树枝 ,甚至冬天里穿的棉袄,所 有能扔 的但又砸不 伤人的东西 都被拿来往 上扔。原来站在棺材附近的那个 人也脱下 自 己的一件蓝色的上衣扔 了上去。他们不断地 被落下来的筛子或衣服蒙住头脸,经过一阵 乱七八糟的撕扯后,露 出头验 ,之后又把 手 里 的东 西抛上去 。有人突然 嚎叫了一声 ,捂 着头蹲下去 ,原来是一只被抛到空中的板凳 落下来,砸到 了他的头上。不知是谁把板凳 扔上去的,问谁,谁都否认,都说自己没有 往空中扔过板凳,几乎异口同声地说: “这是他妈的谁干的?板凳怎么能随便 乱扔?要是再砸扁一个 可怎么办?” 木匠坐在一块棺 材板 上,手里提着一把 斧子 ,出神地 看着他们 ,完全 忘记 T自己的 事情 。 晚上吃饭的时候,他们刚举起酒杯,有 人忽然想起 了术匠 ,说木匠在院子里吭哧吭 哧地 辛苦 了一天 ,应 该叫进来喝一杯 。众人 听了,都说应该,璃里嚼着东西的,不住地 点 头。那个被板凳砸伤的人也在座 中,头上 缠 了两 圈雪 白的绷带 ,伤 口处洇得一 片血 红,看上去像一个有功之臣,好几个人同时 都给他斟酒。“倜满 ”他们说。 有人开了屋门走出来,站在屋檐下 ,正 要招手叫木匠进来 ,却 发现 院子里 已经没有 人 了,只有那 口尚未做完的棺材孤零零地 停 在院墙的下面。仔细叉看 了一下 看到木 匠 的那些工具还在 ,都放在棺材 的旁边 院子好像被人扫过了,这时看上去又干 净又寂静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那个 人回到屋 里.随手关好 两扇屋 门 后 ,对众人说 : “早就他妈的不在 了。” “那就不管他 了。来,咱们喝 。” 那个 人慢慢 地在 自己原来 的位置 上坐 下来 .满腹的心事像 虚汗一样 明白无误地显 现在 脸上,动作和表情也 陡然变得像一个老 人一样。别人 的酒都喝完了,只有他面前的 还没有动。过 了一会儿 ,他似 乎忽然有了勇 气,红着脸对众人说 : “有一件事 ,被我不小心 看到 了。说吧, 可能有点不合适 ,不说吧 ,又实在觉得难受。 到底该不该说呢?” “什么事 ?这 么咿嗦 .这么麻烦!” “不想说 就算 了。” 在众人的催促与故纵下 ,他终于说 了。 他说 ,就 在刚才.他投有看到木匠,却看见 有几个一 寸左右的小人正在棺材上跳舞。 “不可能 !怎/厶会有那么小的人?” “再 出去看看 ,看看是不是真 的。” “狗 日的又在胡说。”那个 头上缠着 白色 绷带的人对众人说 。“对这样的人 ,不拿大碗 灌他还等什么!” 一 路上他几乎没有遇到什么人 ,有一种 声音 一直在他 的心里源源 不绝地滋 生、呜 咽 。他在茂密的榆树下面匆匆忙忙地走着, 头顶上面的天好像阴得更厉害了。有 的鸡 被 他惊得乱 叫起来 ,惊慌失措地从他的身边 飞 起 。他用手驱赶着飘 在脸 前的鸡 毛,听到 自 己喘息得很厉害 。 又走 了一会儿 .那种 呜呜咽咽的声音忽 然消失了。 “为什么忽然停了呢?”如 同迷失 了方 向 一 样 ,他站在一 口并边。井 台的四周布满 了 滑湿的青苔,青苔里面汪着水 。“为什么不再 拉了呢?”他想。有人正在附近的一片房顶上 晾晒一些陈年的豆子 ,筛子是 用银色 的细铁 丝编织成的 ,看上去很亮 。房顶上的风似 乎 · 米黄色的朱红 · 很大,致使那 人无 法将 晾晒豆子的报纸全面 展开 ,刚一展开.很快又被风 卷在一起 ,吹 成一堆。那个人骂骂咧咧的声音从 上面传下 来,十分模糊。 街上 连一只猪也 看不见 。草 木是弯 曲 的 ,石头是滚烫的。 从一道涂着绿油漆的门外 经过时 ,昕 刊 里面有人在说 : “昨天来 的那 个,我看就不错 ,虽说比你 大几 岁,可那又算得了什 么呢?男人 比女人 大八九岁 是很正常的 ,可 以说一点儿也 不 大。” “ . . . . . _ ”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情况 ,我还没有告 诉体呢。你也许还不清楚呢.他的姐夫是镇 长,这你知道 吗?” “ ⋯ ⋯ " 。镇长是裉凶恶的 ,在这一片地方 上,再 也没有 比他更厉害的人了,他 让谁 砍掉榆树 种西瓜 ,谁就得种西瓜——只能种西瓜 .种 南瓜也不行 ;他要是说你有五 十头猪 ,你 就 得承认有五十头 ,你 不要说只有几头 .你 就 是说有两个二十五头也不行 除了他 ,谁 说 话能 这样有风?休不 是喜 欢拉 二胡吗?只要 他一 句话 ,你就可 以到镇里去专 门拉二胡 , 别的什么也不千 ,二胡就会变成你 的职业 , 不再 是解 阎的一种东西 。” “ _ . - . - . ” “你要是再不说话,事情 就这 样定 了。” 二胡 的声音 像失声痛哭 一样 突拣又响 了起来 ,站在外面的他吓 丁一跳,感到 自己 仿佛被凌空吊了起来 。 七 天一黑的时候,她的脸上很快又罩上 了 那 种十分不 安的神色 ,变得 非常的魂不 守 舍。她很清楚那绝不是暮色的作 用,要仅仅 只是 暮色,那就好 了。以前的那些年 ,她是 87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 中篇小说 - 很喜欢晚上的,即使天上没有月亮 ,徐徐展 开的夜 晚也一样会令她感到轻松而安心 ,充 满了重重叠叠而 又疏 密有致的想 像与憧憬。 有些时候 ,她甚至明显地感到她本人就是那 舒卷如云的夜晚,要是再有月光的照耀,那 简直就是锦上添花,十全十美了。当周围漆 黑一片的时候,那也只是大地 上匍匐满 了宁 静。 但是 ,现在不行 了。 每天晚上.她 出去关大 门的时候,都能 听到一些清晰的脚步声,有时候好像是一两 个人在走,有时候从纷乱的脚步声中感觉有 好多人 ,正在朝这边 走来 。另外 ,她还经常 看见有人手里提着木棒或绳子,在附近一带 徘徊 .不声不响地走来走去 ,很警惕而又阴 险地注意着每一个过往的行人。站在院子 里,能听到有人在屋后或墙外嘀嘀咕咕地说 话,听不 清所说的事情 ,只能 听到那种嘁嘁 喳喳的声音,似乎有说 不完的悄悄话 。 夜很深了的时候 ,还有 人在 用那种压低 了的声音说话。 那是一种被 多少 遮起来的一些秘密 ,她 想 之所 以还能说一个秘密 ,也正是 因为多 少还遮蔽着一些。也许,那秘密只是针对她 们这一家人的,对别人来说 ,说 不定早就不 是秘密了,人们早就都清清楚楚了。 她听到一个 沙哑的声音 ,还有一个尖细 的声音 ,前者在努力抑制着咳嗽 。 她下定决心,推了推睡在身边 的男人 。 “都这时候了,还有人在我们的房后说 话。”她说 “谁也没有权利不让别人说话。”他说。 “我是那个 意思吗 ?”她又急又气地说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谁想说让他们说去吧 。”他的眼睛一直 闭着 。 “他们 叽里咕噜的 ,和我们有 关。”她有 些 冲动地说。 “睡吧 ,天 塌不下来 ,什么事也不会发 88 生 。”他说。 “我睡不着,他们躲在房后不回去 ,莪怎 么能睡得 着?”她说。“这个时候 ,我要是睡 了,睡得又甜又沉,只能证明我是个傻瓜 。” “怀不是个傻瓜 ”他说。“你数数儿吧, 数到=三百 的时候 ,差 不多就睡着 了,很灵 的 。” “不要骗 我了。”她说 。“我早已敷过四千 了,可越数越心亮。” “已经敷过四千了?我不信。”他说。“再 接着数下去吧,也许再有一二百你就睡着 了。你试一试,不要功亏一篑。 “数什么都睡不着了。”她说。“别说数数 儿 ,就是数钱也睡不着了 ” “数钱当然会睡不着。”他说。“我现在才 终于发现,钱真不是什么好东西,真正的不 祥之物 ,万恶之源。” 两人都坐了起来,互相看着对方。 “我也早就发现了。 她说。 他们看 了看表 ,正是夜 半时分 ,距 离天 亮还远得很 。 我现在出门一分钱都不想带,我宁愿 再 回到从前 。”她说。“喝稀的 ,穿带补丁的 衣裳 。” “你以为我想带吗?有时候不带又不行。 这个鸟世道,到处都需要钱,无论干什么都 需要 钱,人们的眼里也只有钱 钱钱 .再没有 别 的。”他说。“我是真不想带那 肮脏 的东 西, 我 从心 里厌 恶它 ,厌恶极 了 前天 ,我从镇 里回来的路上进了一个厕所,我在那里面用 了狗 日的几张,不知是三张还是四张。” 他说 的事情让她忽然愣住了。过了一会 儿 ,她 才说 : “做得对j休做得对!我认为你做得完全 对。” 他们坐了一会儿,不久以后又躺下了, 两个人的头枕在 同一个枕头上 他在躺下 的同时 ,脑 子里嗡地 叫了一 声。他 确信 自己听 列有 人在外 面轻 轻走动,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似乎还有叹气的声音 他 不能确定那人的手 里是否如她 所说 的那样提着绳子或木棒 ,但 至少可以肯定有 人正在外面走动 。“这就够 了,这就足够了。 他想。他装着若无其事 的 样子看了女人一眼,发现她也正在看着他 他皱着眉头,感 到有些恶心而烦躁 。 “你 听我一句 ”她说 。 “你 要说什么?” “你 的巡 逻队现 在在 哪里?把他们调 来 吧,我怕得不得 了。” “巡逻队是维护 全村 治安的,不 是我个 人的私家队伍 ,哪能说调就调?况且又没有 发生什么事 ,让他们过来 ,岂不是 白跑一趟? 再也不要跟我提这样的事。有朝一 日,把他 们彻 底弄麻痹 了,那就不好办了。那个时候 , 真的 ‘狼来 了’,我们倒有 了被吃掉的可能。” 她认真地看着他,又像是在谛听外面的 动静 第二 天上午,她刚走 出大 门,忽然看 见不远处 坐着一个 人,那个人正朝 这里观 望。她转身回来 ,关 上犬 门.两条腿变得又 酥又软,脸前充满了异常灼热的气息。喘息 了一阵后,透过 门上的缝隙 ,她看到那个^ 仍像刚才那 样坐在那里 ,两道 目光如 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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