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魂灵》

《死魂灵》 《死魂灵》(节选)(Мертвые души)长篇小说，1835——1842 [俄国]果戈理(Николай Васильевич Гоголь，1809——1852) [导读] 果戈理，俄国19世纪著名的现实主义作家，俄国“自然派”的核心人物，被别林斯基称为“诗人的魁首”、“文坛的盟主”。果戈理是较早介绍到中国的俄国作家之一。著名作家鲁迅对其多有称赏，仿果戈理《狂人日记》作了同名小说，还翻译了果戈理的名作《死魂灵》。果戈理的创作具有较积极的现实主义意义，对于19世纪俄国的农奴进行了尖锐的批判，刻画了一系列腐朽没落的地主官僚的形象。 果戈理的成名作是《狄康卡近乡夜话》。这部作品以果戈理的故乡乌克兰为背景，富于浓烈的民间传奇的魔幻色彩，格调清新，文笔幽默，体现出果戈理的喜剧天才。这部作品体现出果戈理青年时期浪漫幻想的色彩，只是其中并未体现社会现实中的重大社会问题及当时社会上存在的尖锐矛盾。在此之后，果戈理的笔开始深入社会肌体的内部，透视存在的各种社会毒瘤。1895年出版《密尔哥拉德》与《彼得堡故事》两部短篇小说集，前者可称为《狄康卡近乡夜话》的续篇，仍然以乌克兰民族的生活为素材，但现实性、讽刺性更强。其中主要描写的主人公是俄国农奴制社会中的地主形象。《旧式地主》、《两个伊凡吵架的故事》体现出作者高超的讽刺才能，对于地主生活的空虚无聊，堕落可笑进行了淋漓尽致的描写。《旧式地主》中地主夫妇只剩下在“吃”的生活是19世纪俄国地主生活的缩影，这种夸张似的讽刺蕴含着作家对俄国农奴制的批判与否定。《彼得堡故事》是果戈理在彼得堡作为小职员生活的结晶，这部集子以官僚制度中的小人物为主人公，发展了普希金以来俄国文学中的“小人物”传统。其中的名篇《外套》，生动地再现了俄国官僚制度中下层官吏扭曲的人性、异化的人格、可悲的生存。 1836年，果戈理的社会讽刺戏剧《钦差大臣》上演，这部作品是果戈理在创作中给自己指出明确社会任务的第一部作品。在他的《作者自白》中，曾指出“我看清了在我的作品中笑得没有意义，自己也不知为什么笑，要笑最好狠狠地笑那些真正值得加以嘲笑的东西，我决定在《钦差大臣》里将我知道的俄国的一切坏事，将最应该公正的地方和场合出现的所有不公正的事情统统集中起来，一起加以嘲笑”。作家计划在创作中得以圆满的完成，《钦差大臣》以“误会”为喜剧构成的情节基础，展现了一幅官僚全图，可称作俄国的“官场现形记”。剧中没有一个正面人物，作家把讽刺的刀锋对准了整个官僚集团，这种强烈现实性的作品对于以传奇剧笑剧为基础的俄国戏剧界无异于拂面春风。果戈理的讽刺作品引起了以沙皇为首的统治集团的强烈不满，引起很大的社会反响，也使果戈理的思想陷入苦闷之中，因此作家于1836年去欧洲旅行。果戈理的创作实践与他的思想一直存在着矛盾，从他的作品来看，他是一个进步的革命民主主义者，对落后的俄国社会制度的各个方面进行了批判;但从内心来说，他也是一个君主主义者，他从未想推翻沙皇，也不想通过自己的作品引发反社会思潮。相反，这些认识对他来说都是令人不安的。他对于社会的批判背后是对沙皇的忠诚。在欧洲旅行期间，他写信给沙皇，给他的好友，许多时候都在达一种希望，那就是沙皇的垂怜与恩赐。他把生活的希望寄托在沙皇身上，而不是革命身上。 《死魂灵》是果戈理的长篇代表作。在当时的俄国受到革命民主主义批评家的高度评价，赫尔岑说“《死魂灵》震惊了整个俄罗斯”。别林斯基说:“《死魂灵》甚至使自己在这之前所写的全部作品黯然失色，彻底解决了我们这个时代的文学问题，巩固了新流派的胜利。”作品通过乞乞科夫的游历，反映了俄国广阔的社会现实，展现了从官僚到地主整个统治阶级的丑恶嘴脸。这部作品在统治阶级内部更是引起轩然大波。统 治阶级的否定让果戈理惶恐，他的思想慢慢发生变化，有反对农奴制转而维护农奴制，并于1847年公开发表《与友人书简选》，公开表明自己转变后的立场。这种转向遭到别林斯基猛烈的批评，别林斯基的《给果戈理的一封信》成为革命民主主义思想的重要文献。 目前，我们看到的《死魂灵》是第一部。作者在怀疑自己的创作的同时，曾试图创作第二部，试图创作一些具有历史进步性的理想地主形象。如果戈理所说，要创作出现实中的“全部瑰丽”，显示俄国人本性中的高尚品质，创作出“性格深沉，内心丰富，蕴含着内在力量的俄国人”，但最终没有成功。 [作品] 乞乞科夫为了达到收买并抵押死农奴、获得土地财产的个人目的，开始四处奔波，到乡下去秘密收购死魂灵。他先后拜访了五个地主:附庸风雅、极度平庸无聊的玛尼洛夫，贪图实利、又狡猾多疑的女地主科罗皤契加，流氓无赖似的地主罗士特莱夫，凶狠残暴的梭巴开维支，然后到了泼留希金的庄园。 此次乡村之后，他收获颇丰，凭借他机智油滑很快办理了死魂灵过户手续，不料在他春风得意之时，罗士特莱夫揭发了他，最终落荒而逃。 (满涛、许庆道译，选自《死魂灵》，人民文学出版社1995年第1版) [细读] 泼留希金的个性最首要的就是吝啬，是对财物极强的占有欲。泼留希金这一形象的塑造直接受到《圣像选集》中一幅象征图示的影响，这本书在果戈理的文学象征体系中起着很重要的作用。这幅图示象征着贪婪:一位瘦削的老妇，衣衫褴褛，腰上却缠着一条金链。这是果戈理创作泼留希金的原形。 泼留希金彻底揭示出人堕落的程度。贪婪、渺小在泼留希金的形象里得到了充分的表现，和其他地主一样，他把所有心思放在财富的积累上，贪得无厌，极端吝啬。 积累财富是他唯一的生活目的。除此之外，对他来说任何东西都是根本不存在的，他从头到脚整个人都扎在财富的积累中，无法满足的贪婪使他失去了物质的价值观，不能区别重要的不重要的，有用的和无用的东西，即使意义不大的、不重要的、微不足道的东西也不可避免地对他也具有了特殊的吸引力。他不知疲倦地收集各种废物，各种破烂和人们生活中本已不需要的一切。 他变成了物品的忠实奴隶和自己欲望的奴隶。积累财富的渴望把他推向了各种自我节制的道路，他不允许自己有丝毫过度行为，并且情愿忍饥挨饿，穿破烂衣服，所有这一切都是为了不破坏他的“富裕生活”的基础。 他身上人性的东西已完全磨灭、消失。过去他曾以善于理家闻名，具有经验丰富，深谙世情的特点，生活环境使他成了一个吝啬鬼。作家描写他的生活发展过程，积累财富的渴望一点点吞噬了他身上的人性，吞噬了他原本并不深厚的情感。 泼留希金的贪得无厌和吝啬破坏了他同人们的所有关系和所有交往，他毫不犹豫地割断过去曾经把他同熟人和朋友联系在一起的线索。受贪欲支配，他认为友情、亲情都没有必要，认为与周围人的交往都会给他带来损失，朋友来访意味着物质上的损失，女儿的出现也意味着贪恋他的财产，对此他怕的要死。极端的吝啬造成父子父女之间的鸿沟。 切断联系后他成了孤独的贪婪者。他是寄生生活本身的畸形产物。不断地积累他的农奴所创造的物质财富，即使东西白白糟蹋，也要对农奴征收各种赋税，结果使人创造的财富遭到了最野蛮，最无意义的毁灭。农奴的贫困与他的暴殄天物构成了鲜明的对比。泼留希金和其他四个地主一起，组成了果戈理笔下的 地主群像，在农奴制度之下的这一寄生阶级失去了任何创造的能力，他们目光狭隘，因循守旧，绝对不能为俄罗斯发展提供动力;相反，这些只关心自己利益的人最终只能成为历史发展的障碍。 乞乞科夫这个人物的设置起着结构全文的作用，循着他的足迹，作者描写了俄罗斯历史现状。从表面看来，乞乞科夫和地主们不同，他头脑机敏，有着活跃的经济意识，在不同性格的地主面前都能应付自如，似乎完全摆脱了地主们停滞不前因循守旧的特质。然而在本质上他和其他地主们没什么不同，他的聪明才智都是为谋私利，是为了达到利己主义的目的，他的经济活动——收买死农奴有着掠夺的本质，掠夺的是人民，是俄罗斯。因此，乞乞科夫和其他地主们一样有着衰朽的特征。 果戈理塑造地主群像的目的，是为了探讨俄罗斯民族的发展。因此，在所有的描写中贯穿着作家对民族的忧虑与深情。作者在塑造人物形象时，娴熟运用了细节描写的能力，栩栩如生的细节活画出人物的个性，其中有蕴含着讽刺与幽默。作者夸张地描写泼留希金的外貌，描写他家中的摆设，处处闪现着讽刺的锋芒与喜剧色彩。但这些可笑的现象背后，是作家一颗沉重的心。果戈理在把自己的《死魂灵》前几章读给普希金听时，“起先听着我读的普希金总是笑，后来逐渐变得越来越忧郁，最后脸色变的完全阴沉了，朗读一结束，他就以忧愁的声调说:„天哇～我们的俄罗斯多么悲惨呀～'”因此，普希金把果戈理的这种讽刺风格命名为“多泪的笑”，是对沙皇俄国的腐朽黑暗，对丑德恶性的讽刺，同时也是对空虚无聊的人生的一种精神惩罚。在这种笑声里，恶被善战败了。果戈理的笑犹如鞭子一样抽打着灵魂丑恶的人们，给予他们地狱般的惩罚。 果戈理写作本书的目的，是表达自己对现状的不满，从而探讨民族复活的道路。死魂灵可以理解为死去的农奴，也可以理解为这些死气沉沉的地主们，他们虽然存在着，但对于历史对于民族发展已起不到任何积极的作用，与死人无异。果戈理是一个信仰宗教的作家，他的宗教意识在本作品中也得到体现。他是以地狱——炼狱——天堂的结构来构思自己的作品的，可惜他只完成了第一部，只写出了地狱中的背负罪孽的灵魂。 (王春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