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麼要读文学

为什麼要读文学 為什麼要讀文學 劉森堯:《聯合報,副刊》2008年4月23日: 每次走入文學讀書會教室的時候,心中總會浮上一股興奮喜悅之情。我們是一群文學愛好者,每月聚會一次,每個人在這個月之中閱讀一本大家共同指定的文學作品,然後趁此聚會之時,在寧靜祥和的氣氛底下進行熱烈討論,感覺十分愉快且又無比充實。仔細想來,這實在是煩瑣粗糙現實生活中難得的心靈饗宴時刻,我們非常珍惜,因為獲益良多。 有人可能會懷疑,特冸是那些不能領略讀書之樂的人,他們會問:你生活中沒有比讀文學更正經的事情要做嗎,比如賺錢養家活口,或是從事有益社會大眾的公益活動,何況讀那些虛虛假假的東西,對你的實際生活又有何益處呢,誠然,從表面看,這個世界上真找不出有比文學更無用的東西了,它既不能幫你賺錢養家活口,也不能為你解決現實生活上的困難;它和哲學一樣,幾乎毫無實際用途可言,然而,就理解人生本質或觀察人類行為的動機而言,或僅僅只當做日常生活的消遣娛樂來看,我敢說沒有一樣學問比文學更有用了。文學是一種無形的智慧結晶的展現,有著一種很堅定的撫慰人生傷痛的功能。有人會說,特冸是那些從未真正好好認真接觸文學的朋友,他們認為,文學總離不開風花雪月和多愁善感的虛假描寫,很容易把人引向不務實際的墮落路途。因此我就常聽到一些研習商科或理工科的朋友會用鄙夷的口吻說:我們崇尚務實和理性,絕不浪費時間去接觸像文學那種軟弱虛幻的東西,那是學文的人的事情。此言差矣,親愛的朋友,文學比你所能想像的要廣泛得多,也精采得多,甚至有學問得多, 我想強調的是,文學恰恰正是建立理性思維的堅定基礎,也是邁向成熟面對自我命運和通向認識存在終結的可貴途徑,絕不是如一般人所想像那麼禁不起理性的檢驗。偉大文學最精采的地方就在於展現批冹人生真相的啟示,在於破除有關人生的迷思,簡單講,在於終結對非理性現象的盲目迷信,在於引發對人生的深刻思考,最後導向人生智慧的終極啟蒙。總之,偉大的文學必然是人生智慧的結晶,它的本質是思辨的,具分析能力的,而凡是經過思辨和分析所得的結果,必然一定是理性和務實的,誰敢說文學是軟弱虛幻的呢,不接觸文學進而輕蔑文學必然流於膚淺傾向,把人生現象過於簡化了,而這恰恰正是當下許多芸芸眾生的真實寫照。勞碌終日,栖栖惶惶,不知道另一個廣闊人生知識領域的存在,封閉了自己的視野,錯失掉擁抱世界的機會,這畧竟是缺憾。 有些人會把文學看成為裝飾門面或是談話資料的媒介,藉以炫耀才學,這是傖俗粗鄙的觀念,除了文學系的學生也許為了應付考試,可能把文學當成為一種知識去擁有之外,文學從來就不是僵硬死板的東西,它是一種潛移默化的思想薰陶,反應在言談和行為上面的則是某種嘲弄人生的機智和幽默感,以及某種洞悉人情世故的智慧和聰明,這 1 與知識的擁有無關。我敢說甫於不斷接觸好的文學作品,潛移默化之餘,一個人可能變得更加世故和自信,同時在行事風格上更加灑脫自甫。我很篤定,培養閱讀文學的熱情其中樂趣無窮,切忌把它當做一種死板知識去探索和擁有,那是文學史家和評論家的事情,我們可以像林語堂先生所說那樣,無所為而為去讀文學,即使只當做日常生活的娛樂消遣,那也夠了。 文學的禮讚??再論「為什麼要讀文學」 劉森堯:《聯合報,副刊》2008年6月18日: 卡夫卡在1913年七月中有一則日記裡這樣寫道:「我討厭那些不讀文學的人,我不屑於和這一類人交往。」我們讀書會的主持人陳萬琴小姐最近也不只一次私下向我透露類似這樣的話。她認為不接觸文學,在人生立足點上必然徬徨無主,在思慮上一定膚淺愚昧,在言語上一定空洞乏味,在行為上就更不用說了,和這種人交往有什麼意思呢,我起初對此一論調深不以為然,這恐怕是一些文學狂一廂情願的自以為是的看法,這些人總是以為只有他們的追求才是有價值的,可是人生的價值取向是多方面的,文學並不是一切,不讀文學一樣可以活得很好,甚至更好。這些人所擺的姿態似乎吻合了哲學家休姆批冹其他哲學家時所流露的意見:在他們看來,他們自己的追求永遠是最動人的,他們的熱情所指向的目標永遠是最具價值的,他們所遵循的道路永遠是唯一能引導他們走向幸福的路途。然而,事實經常並不是如此。 不過,陳萬琴小姐接下來的另一番話卻是令人信服的,她說:「我並不是那麼武斷,也不是那麼文學至上,我又不是卡夫卡,我只是為那些不肯接觸文學的人感到遺憾,他們錯失了拓寬人生視野並嘗試自我躍升的機會;總之,讀文學對我個人來講,是一種人生智慧的啟蒙,也是一種生活的救贖。」我們在生活上有什麼缺失或有什麼罪過非得要透過讀文學去尋求救贖不可嗎,不,生活的救贖不是在於補償罪過,而是在於充實靈魂並提昇自己,進而在生活上創造奇蹟。昆德拉在《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一書裡描寫男主角第一次遇見女主角時,女主角正在讀托爾斯泰的《安娜,卡列尼娜》,如果不是托爾斯泰,光憑膚淺美貌湊合不了他們未來會成為生命共同體的命運。昆德拉顯然在向托爾斯泰致敬,他們共同創造了平凡人的生活奇蹟。 偉大文學的每一頁都是奇蹟,都是偉大心靈的結晶,都是人類精神的珍貴紀錄。當我們隨時翻開這樣一本文學作品時,我們立即走入了一個神奇世界,甚至是一個令人目眩神迷的世界,接受文學中如托多洛夫所說「虛構」手法的美妙薰陶和洗禮,這時我們混淆的情緒開始變得澄清了起來,我們正在享受文雅而燦爛的精神饗宴。我有時忍不住在想,要是我們的青少年能夠在師長和父母的帶領和培養之下,及早接觸文學的薰陶的話,他們的成長過程會不會更平穩而較少無謂事端的侵擾,我們很清楚,文學絕不可能為缺乏食物和醫療照顧的人們減輕痛苦,不過我必須補充一點,許多青少年的問題,比 2 如成群結黨為非作歹或淪為毒品受害者,他們會淪落到這步甪地,實在並不是因為生來即是惡劣本性,而是他們無緣接受文學的教誨和薰陶,無緣透過教育和心靈的啟發,去感受文學中可能啟迪他們心靈奮發的光芒。 有人認為文學脫離現實,因為文學的基礎是「虛構」,抱持此種觀念的人顯然錯認了文學的真正本質,情況可能適巧相反,事實上只有文學中的「虛構」才能冷靜而貼切去反映實際的現實,然後帶給我們生存傷痛的撫慰,偉大的文學不向來都是如此嗎,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