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树的男人

种树的男人 周其星 他，在学生一年级的时候，就和孩子共读了五百多本图画书; 他，带着家长和学生一起排演科学绘本剧，在全国屡获大奖; 他，把国内很多著名儿童文学作家请进了自己的班级; 他，和家长一起发起成立的“三叶草”故事家族，惠及全国五千多个家庭; 他，在学生和家长口里是“星星老师”; 他，称自己是一个“种树的男人”…… “语文老师”“儿童阅读推广人”“一位7岁女孩的爸爸”……这是我现在的多重身份。我很庆幸，这么多身份可以因为儿童阅读构成我的一体三面:现今的我，一边读着经典的童书，一边将这些我喜欢的书带到我女儿以及更多的家庭和孩子面前。 邂逅周益民 在这之前，我是一个很普通的师范毕业生，早早地踏上了教育教学岗位，在一个农村中心小学一待就是12年。那时，浅薄的我只知道遵从教材和教参的指导，力求吃透一篇课文，做好各种练习，将孩子的成长等同于分数的提高，在和同学科老师的激烈竞争中扭曲了心灵也迷失了自己(生活的内容只剩下一摞摞的试卷和习题集。那时，我不无天真地以为，这就是一位语文老师的正常生活，既然无力改变，那就随波逐流。 这种情形一直持续到2005年的夏天。有时，帮你打开另一个世界大门的未必是上帝之手，而是一个人，或一本书。那年暑假，我参加了省级小学语文骨干教师培训班，邂逅了国内最先推进儿童阅读的周益民老师。从他的讲座里，我第一次接触到图画书。轻灵优美的故事、简洁明快但信息丰富的画面让我耳目一新，当时心里就暗暗想着，回去一定要把这些书买过来，读给我那年龄尚幼的女儿和班上的学生听。 回家之后，开始通过网络邮购了第一批图画书和文字书:《可爱的鼠小弟》《猜猜我有多爱你》《你看起来好像很好吃》《逃家小兔》《活了一百万次的猫》《小猪唏哩呼噜》……一本本装帧优美的童书如一束束光，明亮了一个乡村小学老师的语文课堂。 那时，我没有想到后来的日子里我几乎将所有的童书买了个遍;那时，我没有料到这些书会风靡全国很多的家庭和学校;那时，我没有想到，我今后会将儿童阅读推广作为此生矢志以求的目标，并自命为“种树的男人”…… 用整本书点亮每个孩子 作家梅子涵老师在几次阅读推广人大会上都这样介绍过我:“周其星流浪到深圳，遇上了童书，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梅老师用童话的方式形象地描述了儿童阅读推广对于我的意义所在。 是的(2006年是我生命中的一次重大转折，甚至可以说，是我第二次生命的开始。那年初，我远离家乡来到深圳，应聘到中央教科所南山附属学校，跟随有着“教育狂人”之称的知名教育专家李庆明校长，得以在一个更高更大的舞台上学习、阅读、实践，一个原本拘谨的生命舒展开来，从此打开了新的格局。 从邀请冰波老师来学校，带着孩子阅读他的《阿笨猫》开始，我将梅子涵、曹文轩、秦文君、程玮、黄蓓佳、吴然、彭懿、汤素兰、彭学军、方素珍、官西达也、珍妮儿?肯侬、塞吉?布罗什等海内外优秀的儿童文学作家请进课堂，和孩子面对面:罗尔德?达尔、林格伦、米切尔?恩德、托芙?杨松、安房直子的名字已经成为孩子们阅读的天空中亮闪闪的星星;我们在海量阅读中迅速丰厚人文素养的积淀，又在经典共读中及时实现人格精神的提升。 立足一个班，推广儿童阅读，做起来其实很简单，那就是要把好书放在孩子面前，让 他们捧起书读起来。当然，开始或许并不容易，美好的事物需要一段被认识被接受的时间。 记得有一年，我新接了一个五年级班，当我将自己珍藏的几百本童书搬到孩子面前时，只有三个孩子愿意把书借回家。想到这么好的童书不被大家欢迎，内心的失望、焦虑与痛心可想而知。可是，我相信好书一定会有好报，只要老师自己热爱阅读，他的学生也一定能成为小书虫。 于是，每天早晨到校以后，我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看书，从7:40进教室可以看到8:20去做早操:下午放学以后，继续留在教室阅读20分钟。每天一个小时的持续阅读，我在讲台上看，孩子们在自己座位上读。从翻开一本书开始，到渎完一本书再去打开第二本，我们一直保持着“持续阅读与自由自主的阅读”。 海量阅读可以提升孩子的阅读品质。记得有个叫卓睿的小男孩，爱上读整本的文字书后，将自己所有的漫画书全部装在一个纸箱里，举行了一个告别仪式。从此，这箱曾经伴随他四五年时光的卡通书再也没有出现在他的书桌上。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他要高品质有品位地阅读。如今的他已经在读八年级，开始阅读大量的文史哲类书籍，在学校举行的校长小助理的竞选和儿童峰会的演讲中，他的思辨力和表达力之强，令人折服。 作为一名语文老师，我不敢或忘的是我还应该是一位文学启蒙与哲学启蒙教师。我会结合学校主题大单元活动推出不同主题的书目，童话、亲情、民俗、游戏、海洋、生态六大主题都会有相应的阅读书目供孩子自由自主地阅读。 除此之外，还有两大主题也值得关注，那就是爱情与死亡主题。 我们常说，爱情和死亡是文学的永恒主题，要推进文学阅读自然无法绕开。就后者来说吧，我发现很多孩子都会经历一个怕死的时期，这意味着他们建立了自我存在与世界联系之间初步的对应关系，这个时候，需要及时对他们进行生命教育，这种教育是不好用科学来训导的，科学只能提供冷冰冰的答案，而文学的温暖才是关注精神发育，滋润心灵成长的。 在探索中，我开发了一套关于死亡文学主题的阅读课程，阅读的内容有《獾的礼物》《一片叶子落下来》《风到哪里去了》《小鲁的池塘》《爷爷变成了幽灵》《爷爷的天使》《外公》《楼上的外婆楼下的外婆》《爷爷有没有穿西装》《再见了艾玛奶奶》等图画书，《天蓝色的彼岸》《妈妈走了》《马提与祖父》《想念梅姨》《小河男孩》《夏日的庭院》《不老泉》《相约星期二》等文字书，都是文字优美、故事感人、意境幽深的作品，直面生命的存在与消失，可以让我们从不同的角度进入，触发对死亡、对生命的深入思考。 将这个课程整合起来，获得的就是对生命圆融而完整的感知、感动、感喟、感恩。 如果你觉得这样的主题过于突兀，甚至认为有忌讳，那么我要告诉你，台湾早就开设了关于死亡主题的阅读课程，大陆关注还很少，尤其是小学阶段，我可能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正视死亡，对死亡进行认识、思考，是一种充满人性的生命教育，是一种开启儿童智慧的哲学教育。 让我们看看我的学生王思婷在阅读《再见了艾玛奶奶》之后，获得的瞬间颖悟: 一生的路就像一首歌，每个人都在唱着自己。不同的是旋律。有的唱过后就随风而去，而有的却久久地回荡在耳际，给人留下永久的回忆。正是因为有了旋律上的高低不平，人生的坎坷才显得美丽动听。一首没有音节高低旋律的生命之歌，一生中只会单调平凡。只有旋律高低不平的生命之歌，在生命结束的时候(才会在这个世界和另外一个世界中不断地回响。艾玛奶奶的表情，定格在我们的记忆中，留给我们的不仅仅是怎样面对死亡，更重要的是一种智慧。在死神来临时，是挣扎着想要延迟自己毫无意义的、短暂的生命，还是安详地享受这最后的幸福时光，从艾玛奶奶的身上，我们知道了答案。 你看，孩子分明就是天生的哲学家～ 我们的小精灵剧团 整本书的阅读可以充满趣味性，所以阅读时，可以讲述，可以诵读:阅读之后，可以讨论，还可以表演。 从2009年下半年任教一年级开始，我在班上组建了小精灵剧团，号召全体家长支持，鼓动班上所有孩子参与。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我们将《肚子里有个火车站》编排成科学绘本剧，从编剧本、分角色、做服装、配头饰、做音效，到舞美、灯光、道具、背景，全部由家长自己张罗。 一不小心我们创造了一个小小的奇迹:参加东莞市科技馆举办的“全国科普剧邀请赛”，跟全国20多个省市级科技场馆驻馆专业演出团队比赛，我们夺得了第四名的好成绩;第二年，已经是二年级小学生的小精灵剧团，排出了新的科学绘本剧《多多老板和森林婆婆》再度参赛，居然获得了总分第一名的绝佳成绩。 现在的他们，开始脱离家长的扶持试着蹒跚而行了，他们五六个人一起分成小的剧组，自己选好一本书，自己张罗着表演，他们排练的《蚂蚁和大象》《便宜卖我妹妹》《七只小猫做苦工》在深圳市故事讲述大赛中可圈可点，尤其是《七只小猫做苦工》更是力拔头筹，获得了“评委会大奖”。 排练的过程充满艰辛，非亲身参与是体会不到的。最让家长看重的，是自家孩子在整个过程中获得的成长。用我的话来说，哪怕是演一棵小树，也要尽职尽责，做最棒的小树。一个剧排下来，孩子们从中获得的真切的快乐和自由的生长，远是单纯的阅读或应试所无法比拟的。 在未来的日子里，我们将在大量阅读的同时，继续选择合适的故事让孩子们自己去编排表演，我们想让《彼得潘》《小王子》《青鸟》《莎士比亚戏剧》等更多的经典通过他们的表演在舞台上演绎出来。而且我坚信，这样的形式不仅会让每个孩子在舞台上释放自己，在角色中演绎自己，更会让每一个故事深入到孩子的心里，让文学的种子落地生根。 “我是一棵会阅读的草” 如果阅读只是在课堂发生，孩子的所得终将有限。台湾的故事妈妈活动已经有几十年的积累，他们的经验告诉我们，阅读在民间，读书要从家庭开始，然后向全社会蔓延。从2008年开始，我和另外两位热衷于亲子阅读的妈妈——朵米妈、番茄一起，成立了三叶草故事家族。 开始我们只是建了一个QQ群，号召深圳市内同样热衷于亲子阅读的家长加入群里，聊聊亲子阅读，聊聊图画书，后来影响越来越大，更多的家长加入其间，当初的一个群十几个人，发展到现在已是十三个群近五千会员。 在中央教科所南山附属学校李庆明校长、人教社王林博士、红泥巴阿甲老师、台湾方素珍老师以及更多阅读推广人的支持下，我们建立了三叶草故事家族网站，让全国各地的家长都参与到亲子阅读的交流讨论中来。 目前，三叶草故事家族影响波及珠海、杭州、长春、重庆、上海、北京等地，除了线上交流，我们还组织了丰富的线下活动，通过与深圳市图书馆、深圳市少儿图书馆以及各个社区工作站联手，组织故事妈妈培训、作家面对面、阅读推广专家讲座、社区主题阅读，重点打造深圳地区卓越的亲子阅读生态。 不要小瞧了这些故事爸爸故事妈妈，他们个人的努力和热情虽是星星之火，可是汇在一起却是流光溢彩。 如果你知道有一位爸爸每周一早上利用学校晨会时间去女儿班上讲故事，逐渐改变了这个班孩子的阅读状态;如果你知道一位妈妈每周五中午利用饭后睡前短暂而宝贵的20分钟去给正在读小班的女儿和她的伙伴们讲故事，结果引来一群爸爸妈妈的仿效:如果你知道这些妈妈利用周末吆喝一帮大人孩子，在自己小区组织一次次社区主题阅读活动……你会在惊讶于他们痴迷的同时感动于他们的可爱。 三叶草故事家族有一大批这样的“草籽”，他们是一棵棵“会阅读的草”，他们对童书的购买力和鉴别力，对阅读推广的行动力，每每都让我欣慰和感动。因此，“三叶草”才会有如此蓬勃的长势，引起越来越多有识之士的关注。朱永新老师每次提及亲子阅读，总是说三叶草故事家族圆了他五年前一直想做却未做成的新父母学校的梦。 法国作家让?焦诺有本书，叫《种树的男人》，我非常喜欢。 故事中的牧羊人在高原上默默地种树，用三十多年的时间执行着自己单纯的想法，亲手将这片荒野变成一片郁郁苍苍的森林。 我也要做这样一位牧羊人，在我生命的高原上，在各处阅读的荒原上种下一棵又一棵树，日复一日，终我一生。 (广东省深圳市中央 教科所南山附属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