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的摸样　

星星的摸样　 星星的模样 ——谨以此文献给人世间一切具有爱心的人们 元济高级中学 高二(13)班 赵 璟 当你看见星星对你笑，就像我在对你笑，你要记得快乐，也要记得对它笑，我会站在星星上面，一直看着你幸福地过下去。 妈妈告诉我:世界是彩色的——天空是蓝色的，麦田是金色的，湖泊是绿色的，野菊花是白色的。 我问妈妈:那我的眼睛是什么颜色的, 好久好久，妈妈都没有出声，我拉拉她的衣角，然后努力地笑。妈妈说，我笑的时候有两个很深很深的酒窝，特别好看。 妈妈，是不是我笑了，你就可以快乐一点, 妈妈用额头蹭了蹭我的额头，“你的眼睛好亮好亮，漂亮得就跟星星一样。” 我用小手去摸妈妈的脸颊，是湿湿的。那眼泪呢,眼泪又会是什么颜色的, 我站在这个城市最大的城的一个书架前面，捧着一本很厚的书，用鼻子用力地吸着它的味道，鼻腔里就充满了油墨的香味。 “丫头，书可不是用来闻的。”我可以判断是一个男生从右边传来的声音。他从我怀里抽走了书，随意地翻着，哗啦哗啦的翻书声传进耳朵，还有那不经意的风。 “你说，”我把头转向右边，虽然不知道他眼睛的高度，我还是稍微抬了抬头。“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可以用心看的书吗,” 我想像得到他疑惑的表情，从小到大，我一直沉溺在猜测别人表情的游戏之中，因为看不见，所以我只能生活在自己的幻想当中。 翻书声停止了，一切静悄悄的。我已经习惯了这种沉默的场面，我发现我和每一个人的对话到最后都会变成一场无声的电影。我伸手扶着书架，向左转，按着原先来时的路离开。 “丫头，喜欢看星星吗,”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相信他，我只记得那天他从后面赶上来，走在我旁边对我说，让我帮你带路吧。我浅浅地一笑，他没有扶我，只是和我一起，很慢很慢地走。我们好像走了很多很多路，后来他突然停下来告诉我，不好意思哦，我好像迷路了，这里书架好多呀。然后我们就一起大笑，周围传来许多不满的抱怨声。他憋着笑问我，我们该怎么办啊,我眨眨眼睛，只笑不语。 最后，还是我带着他走出书城的。他把他的联络方式输进了我的手机，丫头，以后要来书城就拨从上往下第13个号码，我保证，下一次，我一定不会再迷路。我呵呵地笑着，一个劲地点头。 “算了，这个问题太傻了，反正你都看不见的～” “呵呵，我知道你的理想是当一个伟大的文学家，来吧来吧，给你个机会锻炼锻炼，少一点开场白。”他从来没有隐藏我是一个盲人的事实，在他眼里，仿佛做个 盲人还是件挺光荣的事儿。 “好，就让我用这个世界上最美妙的语言来告诉你吧～我们所能看见的星星是银白色的哦，夜空很黑，它就显得特别明亮，还一闪一闪的哩。有时候，我就常觉得它们在对我笑，告诉我，星星就是灯，为我在黑夜里引路呢～” “为什么我觉得这话像是我小学校长讲的啊,” “你懂什么啊～”他用手掐了一下我的脸，“这是至理名言，没有灯你怎么走未来的路啊,” “可是对我来说，有没有灯根本没有什么区别啊～” “说你笨你还真笨～此灯非彼灯，这是一种信念，信——念啦～”他用力敲了一下我的头，可是一点也不痛。 “丫头，怕吗,” “嗯,怕什么,” “有一天，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没有了星星当你的灯，你会害怕吗,” 我使劲摇摇头， “不怕的，因为有哥哥啊，哥哥，你会当我的星星灯的，对不对,” 他摸了摸我的头发， “嗯，会的，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会把我所有的光明全都给你。” 凌晨一点，手机铃声响了。 “喂,” “丫头，带你去爬山吧～” “啊,现在吗,” “是啊～怎么,害怕吗,怕我干什么,” “不是不是，只是„„好吧，你在哪里,我来找你啊。” “不用了，你只要乖乖呆在家里，穿好衣服等我就行了～” 凌晨一点四十五分，我坐在他自行车的后座，摸着盲人特制的手表，安静得像星星一样笑着。 凌晨两点半，我们站在山脚下。 “哥哥，山高吗,” “嗯，好像很高。” “我们要怎么上去啊,走上去吗,” “我们走一半，然后坐电缆到山顶，把手给我。” 凌晨三点，我们在山路上慢慢地走着。他的手是冰凉冰凉的，仿佛都没有温度。 “哥哥，带着我一定很麻烦吧,走得这么慢～” “是啊，是挺麻烦的。不过，这样比较不会累啦～” “丫头，你左手边有一排很矮的白色的野花，很漂亮哦～如果有天你能看见就好了～” “哥哥，我想我是没有那一天的。” “丫头，说什么傻话呢～这个世界是没有什么不可能的，知道哇,” 路是石子铺成的，我要费很大的劲才能探清前面的路。我不想拖累他，就加快 了脚步。突然好像踢到了一块石头，整个人一下子往前冲。他一只手使劲抓着我背上的衣服，另一只手挡在我前面，我最终还是没有摔倒。 “丫头，你着什么急呀,路又湿又滑，你要小心呀～我带你来可不是看你来摔跤的～” 哥哥，那个时候，我真的好想让你知道，你的手臂好有力量，安全得让人想呆一辈子。 四点三十分，我们坐在电缆里。我听见机器滚动的声音，有一点陈旧，有一点沧桑。它的生活就是这样的吗,每天在这头的山与那头的山之间来来回回, “丫头，现在周围漆黑一片，我们悬在半空中，慢慢慢慢向上升。外面风很大，打击着玻璃窗。天上有很多星星，我还是觉得它们在对我笑。” 他平静地陈述着，从容而淡定，好像世界只有他一个声音。 “为什么要带我来爬山,” “丫头，你伤心吗,对这样的生活伤心过吗,” “哥哥啊，小时侯外婆告诉我，不要去伤心，你就可以活得很洒脱。我只需要等待，生活会给我最好的安排。” 我听见他轻轻吐了口气。 “丫头，我们去看日出，我昨天看过新闻了，今天看日出会特别漂亮。” 我看得见吗,这辈子，我还有机会看见吗, 五点三十分，我们站在城市的最高点。 “丫头，上帝是公平的。你说得对，生活最后会给我们最好的安排。” “有很多人告诉我，他们很羡慕我什么都看不见，有时候把这个世界看得太清楚了反而会更容易失望。” “那你呢,你还希望自己可以看见吗,” 我点点头，“我知道虽然不可能，但始终还是没有放弃这个希望。可能是我太贪心吧，我还是想看一看哥哥眼中的星星。” 他握着我的手指向前方，风很大，吹乱了我的头发。妈妈说，要拥抱期待，你才比别人美多了。 “现在，我报时:五点四十分，太阳探出了头，它挺调皮的，透出很鲜很亮的红。丫头，你能感觉到阳光的温度吗,” “五点四十五分，太阳露出了一半，照亮了许多飘动的云朵，它们像飞在天空里的天使，虔诚得如同纯洁的孩子。” “五点五十分，太阳使劲往上窜，它好像被卡住了，涨红着脸很可爱哦～” “五点五十五分，太阳终于跳出了地平线，天空亮了。” 他慢慢放开手， “丫头，早上好～” “早上好，哥哥～” 五点五十六分，我生平第一次看日出，他站在我身旁，让朝阳一点一点映红了脸。 妈妈带我去医院，走廊里我听见小孩因为打针发出的哭喊声，撕扯着嗓子让人 心疼。 我坐在医院的椅子上，觉得自己冷静得有点可怕。医生告诉我，有一位患有绝症的病人愿意捐献他的角膜给我。妈妈抓得我的手有些生疼，听见了吗,听见了吗,你可以看见了～你可以看见了～ “医生，那位愿意捐献眼睛的病人是谁,可以告诉我吗,” “对不起，病人的资料是必须保密的，没有他的同意，我无法回答你。” 我拨下了手机从上往下第13个号码，而那边却一直是关机。 哥哥，你在那里,知道吗,医生说我可以看见了，当我能够看见的时候，你还愿意当我的星星灯吗, 那天起，我怎么努力地找，却再也找不到他了。 我会一直站在书城的那个书架前面，不停地闻那本书。我以为他会出现，对我说，“丫头，书可不是用来闻的。” 我会每天晚上坐在窗口前面，不断想像着星星的样子。我以为他会打电话来，继续跟我讲许多许多有关星星的故事。 我会到我们一起看日出的那座山下面，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寻找他的味道。我以为他会站到我身边，告诉我，丫头，记住，抓住了我的手就不要再松开。 哥哥，你在哪里, 动手术前的一个礼拜，我住进医院，接受各种不同的检查和治疗。医生和护士都很满意我的状态，说这次手术成功的机率会很大。我笑着，感谢他们，也感谢那位捐出角膜的人。 动手术的前一天，我坐在医院的草坪上，光的温暖总能让人放下一切。 “丫头，最近好吗,”右边传来了那个男生的声音。 我把头转过去，对他笑了。 “哥哥，我一直相信你会来。” “丫头，跟我去一个地方好吗,” “这是哪里啊,好大的回声哦～”我扶着墙，很粗糙的，还有层厚厚的灰。 “是隧洞。” “哥哥，你去哪里了,我都找不到你。” “我在找这个隧洞啊。” “为什么,” “那天，我漫无目的地走着。突然好想知道这么多年以来你到底是怎么过的，真的就像你所说的那么坦然吗,于是，我想到了隧洞，找了好多地方，终于发现了这里。 “这个隧洞好长很黑，走了很久也到不了尽头。我跌跌撞撞地走着，什么也看不见。你知道吗,当一看到洞口的光线，我有多感动。黑暗真的让人害怕，我终于明白，原来你一直生活在这么绝望的恐惧之中，更何况，你从来就，没有看到过光。” “丫头，我庆幸我看到过的所有东西，特别是你～” “哥哥，你是我的星星灯哦～不管我以后是否可以看见，你永远是住在我心里面最亮的那盏灯。你说过的，这是一种信念～” “丫头，你会记得吗,就算我离开以后，你还会记得吗,” 哥哥，我们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懂得有些东西虽然我们一直渴望着，却不一定能够拥有呢,什么时候才能坚定地放下背负在身上别人无法理解的伤痛呢,又会是什么时候，上天才会眷顾我们，看我们一眼呢,我的心此时飞翔在那无边的遐想之中。 “丫头，洞口到了。” 有一种力量猛地冲击了我，我可以肯定，百分之百肯定，那是光。 哥哥，我答应你，我会做一个像光一样坚强的女孩。 妈妈在我耳边低声说:“孩子，不要怕，我们在这里。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我点点头， “妈妈我会勇敢，你放心吧。” 医生告诉我，他会给我打麻醉剂，然后我会睡着，做一个很甜很甜的美梦。当我醒来，我就可以看见这个世界。 是真的吗,哥哥，当我醒来，我就可以看见你了吗, 冰冷的液体注入静脉，哥哥，我不会忘记。你呢,你会记得我吗, 一个月后，我可以拆纱布了，我听见周围忙忙碌碌的声音，我感受得到他们的不安和期待。妈妈不停地问我，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而他，又像蒸发掉一样，在空气里，消失不见了。 医生问我，孩子，准备好了吗, 我点点头，哥哥，你会来吗, 倒计时开始: 十、纱布第一圈:“丫头，星星是不会掉眼泪的，你的眼睛像星星，所以你也要记得不许掉眼泪哦～” 九、纱布第二圈:“丫头，星星可以在我们头顶，也可以在我们心里，如果有一天星星住进了你的心里，你就会变得很快乐。” 八、纱布第三圈:“丫头，星星有时候会落下来，不是因为它们不亮了，是因为它们要把最亮的时刻留给我们。” 七、纱布第四圈:“丫头，别走那边，是石头，小心摔呀～” 六、纱布第五圈:“丫头，这条路好难走哦，到处都是黑呼呼的一片。不过你放心啦，只要我抓着你就紧紧不放～” 五、纱布第六圈:“丫头，我们的手距地面有一千多米呢，你怕不怕,我手轻轻一推，你就可能摔下去哦～呵呵，开玩笑的啦～” 四、纱布第七圈:“丫头，为什么你的手会这么暖呢,不像我，一年四季都冷冰冰的。” 三、纱布第八圈:“丫头，从我找到这条隧洞以后，我就天天走这里。你都不知道其实我很胆小的，我怕我会走不出去。但我告诉自己，你一定要撑下去，撑到 丫头动手术的前一天。” 二、纱布第九圈:“丫头，你说我是你的星星灯，但是，灯也有可能熄灭的，所以你要坚强，也不要忘了，下一次看见我的时候，笑给我看。” 一、纱布第十圈:“丫头，当我在白天，你在黑夜，当我在黑夜，你依然在黑夜。 你过着一成不变的生活，走着无止无尽的路，你说过的洒脱能撑起你一世 的孤独吗, 一天、两天、三天，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一年、两年、三年、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总有一天会忘掉，总有一天会记得不再难过，总有一天可以真的好好地过。 丫头，看见星星了吗,人们说，星星最亮的时候就是它们粉碎的时候，无悔，无恨。 丫头，无论我在哪里，我会一直关注着你，就像时间和海„„” 哥哥，我在笑，你看见了吗,天亮了，你看见了吗, 第一束光线射入眼睛，哥哥，你说你最感动的是看到了隧洞口的第一道光，而我最感动的就是能和你感动同一件事情。 妈妈捧着我的脸，紧张到问:“孩子，告诉我，有没有看到什么,看到妈妈了吗,啊,” 我的手指在妈妈的发间穿梭，“妈妈的头发是黑色的，妈妈的皮肤是白色的，妈妈的嘴唇是红色的。” 妈妈一下子紧紧地抱住了我，她的眼泪湿透了我的肩膀。 周围发出欢呼的声音，我用新的眼睛搜寻他。 哥哥，你还是没有来吗, 病房里进来了一位护士，在医生耳边嘀咕了几句。医生的笑脸冻成了冰，走到我身边低低地说: “刚才，那位捐献眼睛的病人过世了。他临死前要我向你转述一句话:下辈子吧，下辈子我们一起看星星，我再告诉你关于星星的所有故事。” 我站在书城门口。 医生告诉我，他是医学院的一个学生，死后会把所有有功能的器官捐献出来。 我闭上眼睛，按照以前的习惯摸索到了那个书架前。抽出那本书，一页一页地翻着，忽然摸到了一张纸片，我睁开眼睛。 丫头: 当我第一眼看见你，我真的不知道你的眼睛是看不见的。我走在你身边的时候，好几次都想告诉你，你的眼睛很漂亮，像星星一样。但我就是不知道怎么说出口，这种话对我来说，实在是太矫情了。所以，我带着你逛了一圈又一圈。知道吗,其实我不是不认识路，只是一直在酝酿，可是没想到最后一开口居然是我迷路了，我当时就觉得自己特别窝囊。 在动手术之前，我一直看着你，我想用最后几眼看清你。因为我答应过你，不会忘记你。打麻醉剂的时候，我握着你的手，你的手还是暖暖的，我要给你力量， 也要给自己力量。我说过，如果有一天你没有了星星当你的灯，我会把我所有的光明都给你。我知道，当我闭上了眼睛，你就可以张开眼睛。 丫头，你相信我吗,我一直相信我自己的。我想，这就是命运给我们的最好的安排。 丫头，你还记得我对你说的星星的故事吗,你要记得哦～当你看见星星对你笑，就像我在对你笑，你要记得快乐，也要记得对它笑，我会站在星星上面，一直看着你幸福地过下去。 我合上书，看见书的封面，黑色的夜空缀满了无数颗星星，这本书的名字叫做《星星的模样》。 时间走了，他停留在我身上的，只剩下了这一双眼睛。 我终于知道，眼泪的颜色，原来是透明的;我也终于知道眼泪的味道，不只是苦，更有那沁心的甜。 当我张开了眼睛，他就闭上了眼睛。 哥哥，昨夜，我做了一个好美好美的梦:下辈子，在下辈子的时候，当我们遇见，我们就一起张开了眼睛，无数颗亮晶晶的星星缀满了我们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