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嘴驴驹的眼睛

黑嘴驴驹的眼睛 Il盈LITERATU RE‘20黑12嘴O驴 B驹的眠晴’ 黑嘴驴驹的眼睛 ◎穆泰力甫?赛普拉艾则孜(维吾尔族) ◎苏永成(回族)译 了一两番，也还是不够买自己 看中的毛驴。 努拉洪老人默默地观察个 努拉洪老人的毛驴产下了驴驹儿。母驴怀胎十月，一直腆着个 大肚子，当然是要下崽儿的。可是，毛驴没有按照主人的期盼产下 中缘由，越观察越觉得自己眼界 大开，原因也就变得明朗起来: 健壮、短耳、粗腿的驴驹，却与此相反，产下一条耳朵像破旧歪斜 市场上缺少母驴。那么多叫驴 的鸽子架一般耷拉下来、腿像秸秆一样细长、眼角满是眼屎的邋里 被买来卖去，可寻找母驴卖家邋遢丑八怪+努拉洪老人顿时大失所望。 庄户人家干什么事情能够离得开毛驴呢?努拉洪老人这一辈 的买主却时常空手回家。假如 没有母驴产下驴驹儿，那些个 子都在圈里养着毛驴。他所养的，都是顶呱呱的叫驴。因而他摸透 叫驴从何而来呢?莫非出现了 了叫驴的脾气习性。牲畜这个东两，能够感知人对它的养育和爱 在铁箱里孵小鸡一样繁殖驴驹 护，是有心灵感应的。他对什么时间应该给驴子饮水，什么时间补 的奇迹? 饲加料，什么时间喂食青草等一应事务。了如指掌、十分熟悉，总 是把芦苇、苜蓿铡得 短短的，把麦草抖得干干净净倒进食槽。每 努拉洪老人在家里呆不 次出门回来，总是要牵着毛驴遛一遛，让毛驴打几个滚儿解解乏。 住(依然在市场上转悠、留心观 察，倾听人们的言行举止，不久 还会不时用锉刀修整驴蹄子，梳理鬃毛。所以，他养的毛驴虽然不 便得知:用电箱繁殖毛驴的奇 断更新换代，可都没有生过疾病，更没有与邻里比试驴子的气力、 迹尚未出现，那些在市场上叫 速度等方面让老人丢脸。他的毛驴驮运、乘骑得心应手，驭使起来 声响彻四方的驴群，依然由母 省时省力。因此，努拉洪老人把自己的叫驴看得比乡长那辆偶尔从 驴孕育生产。老人还从牙行经 地头驶过，扬起漫天尘土的越野汽车，和难得见上一次的县长小 纪们的口中得知，专门养育母 卧车还要金贵。 自从他把最后的一头叫驴卖给贩运老驴的驴贩子之后，凡个 驴，繁育驴驹出售，赚卜沓沓 礼拜都没有买到称心如意的毛驴。一段时间以来，毛驴的市场价 大钱的庄户人家，而今也不在 少数! 不断攀升，不要说是岁口小、身强力壮的叫驴了，即使是老掉牙、 失去能力的草驴，也能 得知这些，努拉洪老人顿够找到买家迅速成交。老人把卖驴的钱翻 万方数据 h什p:价w。(m ONAL赫尘‰NATl团 泛着蓝光的眼睛不停地眨动。 时怅然若失，感到矮人?等。他觉得自己落伍了，赶不上时代的发展 但是，如今已经排空的肚子是 了。可是，他不愿意认输，要奋起直追，便萌生出买母驴的冲动。他 何时何地播下的劣根、眼前的小 的内心十分清楚:凭借自己熟知毛驴的习性，从驴蹄声和叫声就辨 怪物是哪儿来的野种，却依然 别出在夜行毛驴优劣的经验，只要买一条好母驴精心喂养、繁育， 没有得到答案。老人打累了，气 要不了多久，他就能够和那些被牙行经纪们交13称赞的“养驴专业 喘吁吁、有气无力地蹲坐在食槽 户”们一比高—Fo老人想到这些，心头便涌起一股超越那些专业户 边，懊悔地揪住了自己泛自的胡 的欲望来。 子。正在此时，那个小怪物如同 今天下驹的母驴，正是老人走村串乡，从?个“养驴专业户”手 里买回来的草驴(是他称心如意的四肢发达、体态健康、口齿匀称、 向母亲表示同情一般，发出了颤 抖的尖叫。不，说是叫声并不准 像马一般粗壮、胸宽臀圆的一条母驴。这样的毛驴，只要能够和优良 的 确，因为，即使是饿得气息奄奄 公马交配，就能够产下非同凡响的骡子来。 的猫仔哀鸣，抑或是失去母亲 努拉洪老人在刚刚买回母驴的那几个星期，几乎天天都能梦见 满 的鸡崽悲泣，也不会这样虚弱乏圈撒欢撂蹦的骡子，假如不是毛驴所下，没人会怀疑它们不是正 力，毫无生气。 宗的马驹儿。 多么可惜啊!看了毛驴之后所做的梦，可能都是反的。毛驴是 努拉洪老人恼羞成怒、气急 败坏，一把拽住驴驹那耷拉下来 下了驹儿了，可努拉洪老人这一段时间以来沉浸在美好遐想中的心 的耳朵，把驴驹从驴圈拽到外边 情，却由此变得苦不堪言。他看到眼前替代梦中骡子的这个不起眼 的太阳底下。驴驹用弱小的四蹄 儿的丑八怪，对毛驴的美好遐想荡然无存。他不禁静下心来，默默 奋力相抵，试图回到母亲身边。 地进行反思，仔细回忆为什么会出现事与愿违的如此结果。说实 努拉洪老人解下布腰带从驴驹 在的，老人也确实有过自己的担心和忧虑，虽然没有对任何人诉说 尾巴下边一绕，又拉又拽地拖到 过，可总是隐约地感到难以踏实。这是因为，老人尚未让毛驴交配 院儿里。这时，他的老伴儿托合 过。一开始，他耐心地等待着母驴发情期的到来。努拉洪老人心想， 母驴发情，总会和猫啊狗呀之类的动物一样，到时候肯定会有所征 蒂瓦尼罕疾步上前，一把拽住他 兆，最起码会发出不安分的叫声，在圈里躁动不止，难以平静。然 的衣襟阻止了他。而，想象总归 “哟，这可是一条生命哩， 是想象，毛驴总归是毛驴。这母驴既没有显示发情，又 多可怜!你呀，就消消气吧!” 没让努拉洪老人发现它在哪里受孕，便把肚子搞大了。老人的担心， 正是在发现毛驴肚子开始渐渐地大起来的时候产生的。 “这也算是一条生命吗!” 真是莫名其妙啊!这个鬼东西究竟是什么时间被种在它妈妈的 老人吼道，“即使是母狗下的崽 肚子里的呢?他买回母驴的时候，不仅仅是努拉洪老人一个人，就 子，也会比这个强。可惜啊，我 是那些成年累月在牲畜交易市场的几个牙行经纪们，也是信誓旦旦 一年来付出了多少心血，用掉了 多少草料 ” 地做过保证的。驴圈的墙壁和栅栏是非常结实的，草料都是自己一 手添加，既然如 此，这个野种又是从何而来的呢? “那你想怎么样呀?” “还能怎么样?我要让这 努拉洪老人把自己能够记忆的所有细节和可能的原因，一个不 个小东西从我的眼前消失，喂野 落地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又一遍，把邻居家有可能调皮捣蛋恶作剧的 狗。我努拉洪的圈里再也不会有 孩子们也一一排查、过滤，想象什么人把邋遢叫驴牵进驴圈满足 兽欲的可能性。老人越想越迷茫奇怪，心头疑团丛生。渐渐地，老 麦草喂养这样的怪物了o” 人由 郁闷转而愤懑，不禁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顿然变得狂躁 老太太哽咽着紧紧地拽住 起来，一气之下抄起木棍，把一段时间以来引以为豪的母驴一顿暴 老f半JL的衣襟不放，恳求道: 打，又用厚底皮靴踹了几脚，直踢打得母驴那松弛的肚皮颤抖不止' “它会吃着自己母亲的奶 万方数据 团LITERATURE 2傈012嘴08 驴驹的眼m1) 水长大的。你就放开它算了吧! 同被遗弃的小猫一般，发出一 胡须滚下，掉落在母驴已经闭 过个一年半载，我们随便卖个 声又一声的哀鸣。老人放开驴 合的眼睛上边 价钱就可以出手 了'往后下的驹 驹，把抱着腿伤心流泪的老伴 整个夜晚，也就是母驴告 儿搀扶起来。驴驹踉踉跄跄地 儿可能就会好了o” 别人世的那一夜，努拉洪老人和 “邻里乡亲如果知道了我 向驴圈奔去(用黑嘴拱顶圈门。 他的老伴儿，以及惨遭不幸的驴 们家的圈里出生了这么个驴崽， 这时老人走了过来，老太太也 驹，整夜都不曾合眼，全都在驴 那还不把我臊得无地自容?以 紧随其后，跟着驴驹进了驴圈。 圈——在死去的母驴身边熬过 后的驴驹还能卖得出去吗?” 他们进了圈，却被眼前的景象 了一夜。驴驹嘤嘤低泣，抖动着 老人的想法，似乎也有他 惊得目瞪口呆。 虚弱的身躯，左冲右撞地哀鸣不 的 道理。这个小东西的妈妈刚 只见那四肢发达、高大健 止。此时此刻，它的声音再也不 刚 买回来的时候，努拉洪老人 壮的母驴，此时此刻直挺挺地 是小猫的叫声一般有气无力的低 难 以掩饰自己激动的心情，邻里 躺在地上，口吐白沫，双眼发 乡鸣，而是如同真正的驴驹叫声一 亲也都亲眼目睹，交口称赞。 直，耳朵下垂，呼吸沉重，鼻孔 样高亢有力的嘶呜。在临近天亮 母驴的名声不翼而飞，传遍了 的时候。那叫声陡然变得粗犷而 一张一翕。奄奄一息。 远近。“下的驴驹给我们”，有 驴驹首先扑入母亲的怀 有力，好比生长了，几个月的驴驹 几个人还早早就找他约定，并 抱，翕动流着涎水的嘴唇去拱 一样悠扬、清亮。且还留下了定 母亲的奶子。母驴似乎闻到了『心 金。可如今努拉 第二天，当太阳开始把清 洪的草驴产了驴驹，人们看161_ ，爱的驹儿气味儿，试图抬起头 新的光芒均匀洒向大地的时 还能出价买走吗?不，绝不可 来(踢腾着四肢要把奶子凑近 候，努拉洪老人的这个圈舍又 能!他们会惊奇地咬住衣领说: 孩子。托合蒂瓦尼罕老太太看 发生了一件除了(黑嘴驴驹之外 “驴还会下猫仔呀?”然后就 到眼前的一切，情不自禁地跪了 的任何生物都不能知晓的怪 会说:“这个猫仔还是你自己留 下来，抓住母驴慕纳格葡萄一 事，天亮的时候，小驴驹突然具 着吧。”便会索要定金，一走了 般大的奶头就往驴驹嘴里塞。 有了能够完全理解和懂得努拉 之。而他努拉洪，就会成为人们 努拉洪老人想起自己刚才狠劲 洪老人与托合蒂瓦尼罕老太太 儿踢打驴肚子，不免懊悔不迭 街谈巷议的焦点。那样一来，， 言谈话语的神奇能力!从天亮 可怜的老人不仅在牲畜交易市 地蹲坐下来，用手掌托起了驴 开始，它就迈入了一个崭新奇 场抬不起头，而且在任何一个 头。那毛驴似乎就是等待着他 特的世界!从此，它踏上了亘古 所到之处，都会成为笑柄。因 的这个动作，沉重地出了一口 以来在毛驴的世界里从没有发 此，这个杂种必须今天就让它 气，舒缓地伸长腿脚，尾巴停止 生过的，能够懂得人类语言的 了无力的甩动，头一沉，使老人 神奇历程! 消失，趁夜色昏黑，带到野外去 顿然觉得自己的胳膊难以承受 给野狗分食解馋! 些许时间之后，更加让黑 老 人往外拖拽，驴驹越向 此重。 嘴驴驹惊叹不已的奇迹再一次 后 倒退，老太太不停地恳求: 驴驹在使劲儿吸吮母亲的 发生:它发现自己不但能够听 “会遭报应的哩!你就放 奶头，托合蒂瓦尼罕老太太在 得懂人们说的话，而且还增加 它个 全神贯注地帮助它。看到眼前 生路，让它吃它妈妈的奶 了能够明白老人和老太太心思 去吧!” 这个动人的场面，加上自己充 的神奇能力。努拉洪老人沉吟 片刻，无 满期待的母驴竟然就这么咽了 “我们要悄悄地埋掉，不 言以对。托合蒂瓦尼罕老太太 气，老人不觉心急如焚、眼眶湿 能让任何人发现。”努拉洪老 唠唠叨叨，喋喋不休，小驴驹如 润起来，豆大的泪珠顺着灰白 人悄然低语，“这个星期就再 万方数据 http:,,w,(m赫尘‰NATlONAL囝 买一头跟这个母驴一模一样的毛驴，让这个母驴死掉的事情无人 悉得清清楚楚!对它来说，已经 知晓。” 没有语言的差异，也不需要亲 然而，此时此刻老人心里想的却是:“真可惜呀!白自遭受了这 眼见到说话人。么大的损失， 个钱。”正如俗话所说，“即使是毛驴死亡，也会我最起码应该把驴皮剥下来再埋掉，驴皮也还能卖几 有人剥皮”，只有那 些专业户才去剥驴皮的。每天不失时机地坚持按时做五次礼拜的虔 黑嘴驴驹终于活过来了。是诚的穆斯林，是不会用“只能用其力而不能食其肉”的不洁动物血 托合蒂瓦尼罕老太太的悉心照 水污染自己的手和刀子的。但是，今天的情况却非同寻常。只要努拉 料和努拉洪老人的关爱有加， 洪老人找一个内行给母驴剥皮，毫无疑问。那就等同于他自己把被 使它一天天长大起来的。刚开 人们赞不绝口的母驴的遭遇昭告天下，自找没趣儿。努拉洪老人沉 始，它对老人心有余悸、疑虑重 吟着打定主意，决定一边忏悔罪过，一边自己动手剥下驴皮。他打算 重，一见到老人高大的身材出 把这个想法藏在心里，保守秘密。可他怎能保守秘密呢?只是没有让 现在圈里，就蜷缩在墙角里，抖 老实巴交、逆来顺受的老伴儿和邻里乡亲发现就是了。他永远也不会 抖索索、忐忑不安，仿佛他马上 知道，被自己拽着耳朵连拖带拉、此时此刻蜷缩在圈里的墙角，正在 就会揪住自己的耳朵往外拽拉注视着老人一举一动的黑嘴驴驹，已经洞悉r他的全部心思。 一般提心吊胆。在他棒打它母“驴驹我们该怎么办呢?”托合蒂瓦尼罕老太太不无怜悯，充满 亲，踢踹它肚子的时候，它虽然 疑虑地自言自语，‘L生下来就没了妈妈，能够养活嘞” 看到老人的嘴在不停地翕动，老太太当时虽然-15生疑虑，但是已经打定了“无论如何，我都 却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想些 要把黑嘴驴驹养大成驴”的主意。圈里有刚刚产下牛犊子的母牛， 什么，以什么理由对母亲发难， 还有产羔的母羊，可以喂牛奶和羊奶。她自己是早就没有奶水了'不 但当时凶残的一幕却深深地刻 然，为了养活这么一个生灵，即使是让它吮吸自己干瘪的奶头，她也 印在它的记忆之中。所以，它的 会心甘情愿的。可是，自古至今j有谁听说过用洁净的人奶喂驴驹的 忧虑是理所当然的。呢?自己的心思，可不能一股脑儿地告诉老伴儿哩! 渐渐地，黑嘴驴驹感受到， 黑嘴驴驹能够听懂人们的言谈，可以看透人们的心思、打算。可 努拉洪老人是个慈祥、善良、 遗憾的是。它不具备开口说话这种无与伦比的神奇才能。黑嘴驴驹 富有爱心的人。他不仅仅对自 那扁长的脑袋，与努拉洪老人和托合蒂瓦尼罕老太太的圆实头脑一 己好，对圈舍里所有的生灵都 样，有着感觉和思考的能力，可就是不能把感觉和思考的东西吐露 是关爱有加、悉心照料的。_旦 出来，用语言这个智慧的结晶加以表达。 发现食槽里的饲草有土坷垃、羊 母驴的非正常死亡，使黑嘴驴驹得以继续留在努拉洪老人的圈 粪等杂物，他都会捡拾得千干 里。失去了母亲的驴驹既没有被抛弃在野外，也没有被野狗分食。 净净。唯一的美中不足，是他一 下午，它听到从清真寺方向传来召唤人们做礼拜的唤礼声。那声音 心一意地追求牛羊快快肥壮起 抑扬顿挫、浑厚而动听。唤礼词中的召唤和训导，黑嘴驴驹完全听 来。而对于牛羊来说，肥壮就意 懂了'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它还感知到:一个人匆匆忙忙地从圈外经 味着自寻死路、等待屠夫宰杀。 过，嘴里在念诵“以真主的名义”，但是心里却在想着:“这么快就 老人虽然说话粗声粗气，但肠 天亮了，如果唤礼员晚一点儿召唤，我还可以再睡一会儿。”直到这 肠肚肚里却也没有什么坏水。老 个时候，黑嘴驴驹又发现了自己的另一种特异功能，那就是:自己不 太太在丈夫面前逆来顺受、唯 但能够听得懂努拉洪老人和托合蒂瓦尼罕老太太的话语，洞悉他 唯诺诺，但在丈夫去赶集的时候 们的心思，但凡自己能够听到的语言，它都能够听得懂。而且，还不 却悄然煮几个鸡蛋私下里吃了'仅仅是传到它耳朵里的话语，即便是他们心里的盘算，同样能够洞 万方数据 5蠹霉留驹的眠晴’目LITERATURE 由。前来索要罚款的“坑坑眼”， 等到丈夫回来却会把一两个鸡 下(每次都向校长要求:“家访， 蛋 也曾疑虑重重地反复思量:“努 就让我去吧!”住在黑嘴驴驹所 剥了皮，双手递过来，对他说: 拉洪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儿子在 在圈舍旁边屋子里的邻家姑娘 “我专门煮了几个鸡蛋，留着给 城里当大官儿。如果他不交罚你吃。” 爱卓拉，整晚整晚地给情人打 款(指着鼻子把我赶出来该怎 在很短的时间里，黑嘴驴 电话诉苦叫屈，说到自己的“婚 期临近，如果对象在婚后发现 么办?难道吃不成到了嘴边的肉 驹就知道了许多，明白了许多。 自己已经失身，对她发起‘不 啦?知道了努拉洪没有交罚款， 刚开始，它还对自己所知道的 别人还会交吗?” 贞不沽、下贱无耻’的责难。不 这些洋洋得意。可到后来，它不 禁感到一种 黑嘴驴驹晃了晃脑袋，不 知应该怎样对答应付”。“在一 恐惧袭上心来。因 年之内两次堕胎的丑事一旦败 停地摇头(把耷拉下来的耳朵 为它得知:被自己亲眼目睹、亲 露，自己生不如死，与其苟延残 甩得“啪嗒啪嗒”直响，为自己 耳所闻的所有乡亲交口称赞、当 喘，不如一死了之”等等，总会 对人类的理解是否过于片面而 作人生楷模的努拉洪老人和托 感到苦恼懊丧。它冥思苦想， 故作痛哭流涕状。在这种装模 合蒂瓦尼罕老太太，心里想的 提醒自己多多关注人类相互诚 是一回事儿，嘴里说的是另一 作样。令人同情之时，爱卓拉心 信、正直善良的良好品行。当 回事儿，心与口、言与行并不完 里想的，却是以此使情人就范， 索取更多的钱财，以把自己的 然，它的努力没有白费。前天， 全一致。他们虽然相互牵挂、互 那边的女邻居端着一碗汤面来 敬互爱，可自己的所思所想，相 婚礼办得豪华热闹，让别人妒 看望托合蒂瓦尼罕老太太。两 互之问多有隐瞒，并不完全告 火中烧、羡慕不已。黑嘴驴驹得 位老太太在圈舍外的太阳底下 知对方。甚至，对自己整天记挂 知爱卓拉“唏嘘”的原因和想 法，并没有大惊小怪、感到诧 聊家常，谈了好长时间。相互在 在心、虔诚信仰的真主。也心不 头上寻找头发里的虱子、虮子 在焉，不够专心致志:有时候虽 异。“可怜的姑娘”所思所想， 似乎并非毫无道理:不当所得， 什么的。尽管一无所获，还是用 然对自己在礼拜之前的沐浴净 理应付m代价(不顾自己年事已 指甲把布满褐斑的头皮挤了又 身是否彻底没有把握，可还是 挤。两个人还不时交头接耳，发 高，诱奸不谙世事天真少女的 不做补救就开始在拜毡上做礼 出“扑哧扑哧”的笑声，把过去 拜;在礼拜过程中弯腰、叩头和 花花公子，毫无疑问是应该付 出沉重代价的。 的遭遇和年轻时候度过的非同 念诵赞词的时候(心里想的是 黑嘴驴驹还得知:到努拉 寻常夜晚的经历，灌进了对方 市场上的价格，老伴JL可能会给 的耳朵里。洪老人家里大呼11,ntl，威风凛 自己买些什么回来等等的生活 黑嘴驴驹听到了这所有的 凛地催促出工，索要款项的人 琐事。 一切，并且为自己所听到的这一 黑嘴驴驹同时感悟到:人 们，也是外强中干、满腹一t2, 事、们 心惊胆战的。前一天带着清油、 切感到欣喜，还在心里默默地 嘴里所说，大多为虚假，而心 面粉来慰问的村领导，在让努拉 祈祷。祝愿这两位老太太健康 里所想，才多为真实。来找旁边 长寿，关系更加亲密。然而让黑 洪老人签名的时候，对自己仅仅 院落里没有去学校的男孩子的 嘴驴驹感到惊奇和不解的是， 在这一次的“样板户慰问活动” 那位老师，每次进村的时候。老 中就通过出售面粉的人获利万 两个老太太尽管相互推心置 是想着寻找机会调戏学生的姐 元，即使是单位那个“眯眯眼” 腹、无话不谈，可是在诉说衷肠 姐，图谋不轨。尽管他至今都 会计也没有能够看出破绽一事 的时候，依然不乏添枝加叶、夹 没有迈出实质性的一步，甚至 暗自窃喜。以“果园后边栽植杨 杂一些不着边际的假话，还在 连一句不得体的话也没有说出 心里醋意泛起、相互妒忌;谈论 树影响了果树的生长结果”为 过。但他却在那种心思的支配 万方数据 http:,, ww(m赫尘龋NATIONAL 口 起年轻时候的风流韵事，节外生枝、夸大其词;心里明明清楚自己不 老人因为打死了它母亲，为了 比对方显得老态，但依然说对方比自己“年轻貌美”、“不失风韵”。 取得它的谅解而表示的愧疚和 邻家老太太在夸奖努拉洪老人爱一fi,的时候，隐瞒了自己在年轻的时 歉意而已。候为嫁给他费尽心 机，婚后几个月难以人眠的苦痛，把自己的那一 不久之后，黑嘴驴驹发现， 段经历说成是“那时候努拉洪让人说媒娶我。可我知道你心里有 人们并不知道它能够听得懂人 他，所以就一口回绝，没有答应”，等等。 类的语言。不仅如此，而且他们 相互之间也不能感知对方D里“这个邋遢的女人。”邻家女人在心里暗自嘀咕，“想当初，如 的想法和打算。也就是说，别看 果不是时来运转嫁给了努拉洪，如今与他共处一室的岂不应该是 我嘛!” 人类自以为最聪明能干，但是在 某些方面却比自己这个驴驹儿 而托合蒂瓦尼罕虽然在嘴里说:“谢谢你不嫌麻烦送汤面过 来。几天来我一直想吃汤面来着。”但是，她想的却是:“前几天做 还要愚昧。 肉饼香味(ILtl"鼻 “等着瞧!”驴驹儿不免 的时候，你关门闭户无声无息。今天做多了汤面吃 不了了’才给我送来了'只要你一出门，我就把汤面拿去喂驴驹。” 在心里暗自嘀咕道，“等到我有 总之，不仅是老人和老伴儿如此，凡是黑嘴驴驹看见的和听到 朝一日长大成驴，能够开口说话 声 音的村里那些人，都是相互欺骗、不说实话，即使是不能得逞，也 的时候，一定要把你们丑陋的 会 屡试不爽。言谈举止，大多与心里想的不尽一致。 真面目揭露出来，把你们假装 思起初，黑嘴驴驹确实为自己能够听懂，并感知人类的语言和心 仁慈，不仅欺负我们畜类，对你 们人类自己也是每时每刻相互 感到欣喜。在它对人们的言谈举止不断有所发现的时时刻刻，它 意 算计、对我们施展一切手段，都 味深长地看着那些只顾埋头吃草、巴望自己比别的动物多长膘的 同 是为了享用皮肉、利用我们的 类，觉得它们不屑一顾，“啪嗒啪嗒”地甩动着耷拉下来的耳朵， 趾高气扬地摇动着短短的尾巴悠然自得、暗自窃喜，还对同处一室 力气于活儿 一句话，都是为 的同类对它的变化没有关注而感到愤愤不平。它那用前蹄踢踏挡 了一己私利才对我们无所不用 板、发出尖厉叫声的举止，正是它不满情绪的宣泄。然而，同处圈舍 其极的行为揭露出来，公之于 的那些粗心的同类，却对此不理不睬、毫不在意。确切地说，这是 世 ” 对它的藐视，是对发生在它身上的神奇变化的无知无觉。 黑嘴驴驹顿然对同类的境况感到悲哀愤懑起来。它在心里暗 暗盘算:等到时来运转、自己获得 能够开口说话才能的时候，最起 码再过几个月，等到自己腿脚有力、身体强壮的时候，它要一一细数 黑嘴驴驹长大成驴了。它是 与在母亲死后七天便买回来的 这些只知吃草料填饱肚子的家伙对自己不屑一顾的行为，把它们踢 另一头母驴同处一圈长大的。得体无完肤，发泄积郁的怒火。 新来的“后妈”虽然没有怎么排 刚开始，黑嘴驴驹左思右想。对这一神奇变化对自己是福是 斥自己。但也不冷不热。黑嘴驴 祸，到底意味着什么百思不解，怎么也想不明白。同时，它对努拉 驹把“后妈”视作自己的近亲， 洪老人、托合蒂瓦尼罕老太太和自己能够昕到声音，感知心思的人 们也不无忧虑和担一 fi,。“他们知不知道我能听懂他们的话，看穿他 这是因为，它曾经听到努拉洪 老人对老伴JL说过，这母驴是们的心事儿呢?如果知道，又会怎样对待我?是会把我视如珍宝， 从 ‘上一次买驴的地方买来的”。 倍加呵护(还是会像棒打我母亲那样踢打我的肚子呢 ”如此 “价格又涨了，”当时老人 等等的一大堆问题，一直充斥着黑嘴驴驹那扁长的驴脑子。它对努 对老伴儿如是说，“比上一次买 拉洪老人进圈后对自己的注视，把细麦草倒给它之后，轻轻抚摸 的贵了二百元哩!”它的头这些举动的理解是:这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慈爱、关心，而是 万方数据 困LlTERATURE嬲驹的眼晴 ) 不知道老人为什么这样 以经常来看我了嘛!” 心。估计也会马上呕吐，一口口 说。而实际上，他买的价钱整整 “那，我爸爸有好多好多 吐出白沫，然后就会像它妈妈 便宜了二百元。他把向老伴儿隐 钱，他为啥不经常来看你呀?” 一样，躺倒在地、浑身抽搐，放 瞒下来的四百元钱叠了几折塞 “你爸爸是靠月月发的工 一个响屁之后气绝身亡 进衣兜 的最里层。当时，因为在 资，怎么会有好多钱呢?他要 当这螳想法涌现在心头的 是钱多呀。就会每个月都来看 时候，黑嘴驴驹着实激动了一阵 老人脑子里还没有确定用这个 我哕!” 子。为母亲报仇雪恨的时机仿佛 钱来干什么，黑嘴驴驹也就不 明就里。但是，它却从老人私藏 “爷爷，你不知道，我爸爸 越来越近的预感，在它的心头悄 这个四百元钱的兴奋心情中感 的钱真的好多好多，差不多每天 然掠过。然而。这种预感却没有 知:人类竟然还有着为自己从自 都有人给我们家送钱来呢!” 带给它丝毫的快乐，驴驹儿感 己身上获得的好处沾沾自喜，欺 “为什么呀?” 悟到:无论如何，复仇心理也是 骗与自己亲近的人也能自得其 “因为我爸爸是局长呀!” 痛苦的，而痛苦则是不可能给任 孙子说的话不明不白。可老 何生灵带来欢乐感觉的。 乐的秘密。 直到被人们当作盛大节日 人还是隐隐约约地意识到儿子 黑嘴驴驹没有能够继续感 的古尔邦节临近，努拉洪老人在 已经富有_『o黑嘴驴驹也从这些 知努拉洪老人是否口吐白沫、 对话中感觉到，老人心情不佳、 排泄内气。究其原因，是因为接 大城市的儿子来探望父母的时 候，黑嘴驴驹才明白了老人私自 闷闷不乐。驴驹儿意识到:这个 下来，老人充满稚气的孙子发 藏钱的缘由。 老人得知自己的宝贝儿子富有了 出了疑问: “这是给你的压岁钱。”老 之后(并没有像有些父母那么洋 “那么，如果爸爸死了， 人躬下身子对孙子说，“不要让 洋自得，恰恰相反，孙子的话使 我们家里的那些钱都会是我的 你奶奶知道。” 他心绪不宁。还没有等到他理出 吗，爷爷?” “为什么呀?”备受宠爱 个头绪，老人孙子的一句提问又 “不!”老人气急败坏地吼 的孙子眨巴着天真的眼睛不解 传到了黑嘴驴驹的耳朵里。 道，“一分钱也不会是你的!” “爸爸说，‘等到爷爷死 地问，“城里的人给我这么些 “那，还会有人送钱来的 了。这院子、果园，还有圈里的 吧?” 钱的时候，说是一定要让爸爸 知道呢!” 牲口，全部都是我的了’，爷爷， “会有带着枪的警察来你 努拉洪老人不明白孙子在 这是真的吗?” 们家!” 说些什么。但是，甩耷着耳朵的 努拉洪老人瞠目结舌，一 老人怒气冲冲的声音掷地 黑嘴驴驹却对这一切明明白白、 句话也说不出来。黑嘴驴驹在 有声，使老人的稚嫩孙儿和心 沉寂中感觉到，老人此时此刻 理尚未成熟的黑嘴驴驹同时打 一清二楚。老人的心思是想让 头晕目眩，感到阵阵恶心。黑嘴 了一个寒战。虽然寒战是同时 孙子说自己好，在老f割L面前对 自己更加亲热。驴驹儿得知:人 驴驹不禁觉得一阵喜悦。产生了 打的，但其意义却完全不同。 这个怪物，竟然还为这样的区 一种淡淡的笑意。它知道，只要 在孙儿的心里，警察是“来抓坏 区小事相互妒忌、斤斤计较、弄 是恶心了，就会口吐白沫，而只 人’的。他想都没有想过自己的 要口吐白沫，努拉洪老人也会 爸爸是“坏人’。爷爷的话，预示 虚作假、争强好胜，凸显出爱慕 虚荣的心态。 遭遇同它母亲一样的下场。它 着他爸爸将被错抓。他仿佛觉 “你奶奶不知道我给了你 依稀记得，母亲也是首先口吐白 得。如果爸爸真的被抓，那一定 压岁钱，她也会给的哩!”老人 沫，然后就气绝身亡、丢下自己 就是因为爷爷的缘故，便狠狠 向他解释，“你的钱多了，就可 而去的。此时此刻，老人也在恶 瞪r他一眼。所以，他的颤抖 是 万方数据 h”p:伽M(w。mzw茄尘‰NATIONAL口 气愤的寒战;而黑嘴驴驹，虽然现在还对“警察”、“枪”什么的象 用提问难倒了父亲，还可以洋 征意义搞不清、弄不明，但是。从努拉洪老人那比自己听到过的所 洋得意。 有的声音都更加声色俱 厉的气势中，隐隐约约地预感到，一件比自己 父与子之间的争执。因为父 的母亲死亡还要严重的大事情，将要在这座院落发生。它由此想到， 亲的一度张口结舌，曾经停止片 老人的儿子犯下了比自己的母亲更加严重的罪过。按照黑嘴驴驹的 刻。但随后又死灰复燃。且愈演愈 想法，老人即刻就会棍棒相加、拳打脚踢，痛打自己的儿子一顿，揍 烈。这—次，是父亲在责怪儿子: 得他浑身抽搐、口吐白沫、满地打滚来发泄怨气。接下来。他还会解 “你是我的种，就应该像 下腰带。绑住孙儿，嘴里嘀咕着“我要把你喂野狗”，连拖带拽地拉 我。即使是变种异化的毛驴，也 向荒郊野外。 不会有好下场!” 黑嘴驴驹侧耳静听，伸长了脖子向院儿里张望。但是没有出现 黑嘴驴驹昕到这句话，不 它想象的情景，一切都是静悄悄的，既听不到老人气急败坏的吼 禁心头一紧，顿然紧张起来。话 声(也感觉不到孙儿的战粟。须臾，黑嘴驴驹隐隐约约地听到老人 题怎么会突如其来就转到自己 那当了大官儿的儿子悄然声辩:“不是，不是的。小孩子嘛，他能知 身上了呢?老人的儿子和孙子 道啥呀 ”它竖起耳朵，屏声静气去听，但依然没有听到屋里传 尚未进过圈舍，根本就没有见 出片言只语和其他声音。仿佛，他们在防备自己的声音传到圈舍里， 过自己，怎么就会知道自己和母 警惕黑嘴驴驹知道他们的隐秘哩! 亲的下场了呢?莫非是努拉洪 驴驹这才明白，如果听不到声音，它就不能感知发声者的所思 老人告诉了他们不成?不，不可 所想。它不禁对此感到遗憾起来，想要知道院儿里的人们心里想的 能!那个时候，老人不是亲口说 是什么、嘴里说的是什么。在黑嘴驴驹看来，知道这些如同一场很 过“母驴的死不能让任何人知 性有意思的趣味游戏。尤其是老人的儿子回来之后，这种游戏的趣味 道”吗?如此看来，老人的儿子 变得更加浓郁、热闹。 也像我一样，能够不经谋面就 片刻之后，从院儿外边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这个声音虽然陌 能够感知别人将会遭遇什么样 生，但黑嘴驴驹即刻就明白了其中的含义: 的结果哩! “那些话为什么要告 诉我爸?你这个蠢货!” 这些想法如同闪电一般在 刚刚打算卧地休息一会儿的黑嘴驴驹迅即起身立起。说话的 黑嘴驴驹的脑海里掠过，它觉 人，是努拉洪老人的儿子。接着，传来他孙子的质问: 得自己必须对老人的儿子倍加 “你是不是我爸爸?” 提防。所以，它强忍着把即将涌 “当然是你爸爸!” 出喉咙的吼叫声咽了回去，并 “那些话，是不是你告诉我的?” 为前一天自己不假思索就发出 ‘‘是的(可是我 ” 吼叫后悔不迭。它克制着不期 “努拉洪爷爷是不是你的爸爸?” 而至的内气，悄然跨过蹄下的 ‘‘是我爸爸。” 苞米秸秆，对同处一室的其他 “那么，我把我爸爸告诉我的事情，告诉你爸爸，这又怎么n” 牲畜，只顾埋头大嚼草料的无 老人的儿子结巴了。黑嘴驴驹这又发现了自己一个弱点，那就 动于衷表现感到不满，它悄无 是:当人们结结巴巴，含糊其词的时候，对含混不清的词语所表达 声息地甩动了几下尾巴表示自 的意 思，它是无法理解和感知的。所以，它希望老人的儿子说话的 时己的愤懑。真是可气可恨哪!这 候吐字清楚，不要含糊其词。黑嘴驴驹在想着这些的时候，感 些草包，怎么能够明白黑嘴驴 觉 到了老人的孙儿在问得他爸爸难以对答之后，喜不自禁的心理 活驹的心思呢?黑嘴驴驹望着这 动。它由此得知，人类是可以向自己的父辈发出质问的，而且， 些只顾填饱肚子的畜生，禁不 万方数据 固L几‘ERA丁 5URE娄翟锣驹的眼射 住怒火中烧，但它怨了又忍。当 城里人的思想可真够复杂呀! 不会再责怪我了o” 下，忍耐是 必须的。不能发作， 他们与自己的同类相像的_ 点，黑嘴驴驹不知道前来的人 不能发出可能暴露自己内心愤 就是城里的雄性可以随心所欲 们究竟带了蝗个什么东西，但从 地搂抱雌性，而且是在自己的儿 懑的任何信息，让老人那可能 老人儿子的心思中得知，那些东 带来凶险的儿子知道自己在圈 子面前 西的名称叫做“贿赂”。它怎么 舍里，现在还不是时候。黑嘴驴 它不禁又感到赏心悦目起 也想不明白的是:这种东西(儿 驹想:同家过节的儿子肯定要 来。如此看来，在城里，雄性要 子求之不得，老人却避之不及; 回去。等到他回去以后。它再尽 教训孩子(雌性就会挺身丽出 一个是喜不自禁，另一个却提心 情吼叫、无所顾忌地放响屁、 保护自己的血肉哩!可惜啊，为 吊腮，唯恐有一天回吐出来，遭 警告这凿牲畜，都为时不晚。 什么自己就没有孕育在城里的 受连累。 仿佛是偏偏与黑嘴驴驹作 母驴肚子里呢?假如自己有那么 黑嘴驴驹得知老人想到了 幸运，母亲也还活着的话。那该 对一般，努拉洪老人的儿子住了 “吐出来”，便多多少少猜测出 好些日子都没有回去，只是在同 是多么 那些东西绝不是什么好东西。 自己的儿子单独相处的时候，对 黑嘴驴驹片刻的欣喜烟消 因为它依然记得，母亲就是在 儿子说:“等着瞧，回了家再收 云散，它的眼角湿润起来，嘴唇 呕吐之后死去的。它虽然对那 颤动，尾巴也夹进了两腿之间， 个能够催人呕吐的东两究竟为 拾你。”他嘴里虽然这么说，但 在心里想的却是:“我的宝贝儿 再也没有I摁留意别人的言谈， 何物非常好奇，但却没有能够 子呀，你怎么就不理解我的心思 感知父与子的心理活动了。 一睹为快，甚至连想象、揣摩的 呢?我这么甘冒风险地攒钱，不 节日还没有结束，努拉洪 空间也没有。因为，时至今日， 都是为了你吗?那个 我在心 老人的儿子也没有回去。他不 可怜的黑嘴驴驹即使是绞尽脑 里盘算着你妈死后给你当后妈 但没有回去，反而还有许多人前 汁仔细搜寻，在自己的记忆中根 的那个小姐姐，现在也不经常 来看望。前来的人们似乎给老 本就翻阋不到同类中有谁曾经 向我要钱了嘛 ” 人和儿子都带了些什么礼物。 接受或品尝过“贿赂”这个东西 的经历。 黑嘴驴驹得知老人儿子的 黑嘴驴驹是从老人“哎哟哟，你 心思，回过头侧过脸望 了一眼在 们怎么带这么些东西，这是干 努拉洪老人与儿子、儿子 什么呀 ”的话语和心里所 与他的儿子之间的争执时断时 身边咀嚼草料的“后妈”。在它 看来，换一个新妈也没有什么不 想的“这些东西，总有一天会要 续、尚未终结。黑嘴驴驹如今 好的，只是一个‘后”字不中听罢 我跟这个混蛋一起，一股脑儿 所能听到的，不再是关于儿子 全部吐出来的”这些心思忧虑 了’这个淘气的小孙子，怎么连这 收受的不义之财、源源不断地 个都不明白呢 ? 中得知的。而他的儿子虽然嘴 送来的礼物，抑或是孙子所收 黑嘴驴驹静了下来，因为， 里说:“我就怕麻烦你们(所以 的“压岁钱”太多，等等。看来， 孙子也在忍气吞声地默默寻思: 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嘛11(心里却 对这螳事情的争论，老人似乎 “哼，还要收拾我哩!同到家里 乐滋滋地想着:“你们每次去找 已经心灰意冷。而今争论的焦 有我妈妈呢!妈妈会眼看着你 我，我哪一次让你们空手而归 点，只集中在孙子一个人身上。 收拾我吗?如果你连她都不怕 过?你们带这些东西也还说得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孙子至今 还要收拾我，我就把上一次你 过去。根本就不多嘛!叉不是你 还没有行割札。老人对此的埋 忘了我在场，在小车里搂抱那 们自己掏腰包出钱。让我爸这个 怨和指责，黑嘴驴驹是耳闻目 个女人的事情告诉我妈 ” 榆木脑袋也开开窍，尝一尝收 睹、亲眼所见的。 黑嘴驴驹感到费解起来。 受贿赂的甜头。这么一来。他就 几天来，在孙子的心里对 万方数据 h什p-,,’w，(m赫尘‰NATIONAL日 爷爷产生的好感，正在渐渐地转化成一种抱怨情绪。孙子虽然尚 “让他走，”老人压低了声 未吐露什么，但他的不满情绪依然瞒不过黑嘴驴驹。依照孙子的想 音说，“他不再是我们原来的儿 法，村里的孩子特别野蛮、淘气，像猴子一样攀墙、爬树，小小年纪 子了。变化太大，根本就不像我 就无所不为，什么事儿都敢干 们了。” 孙儿的想法第一次与黑嘴驴驹的心思如出一辙、不谋而合，但 黑嘴驴驹感觉到，努拉洪 同时想到的是“割什么包皮行什么割礼呀?本来完好无缺的东西， 老人和托合蒂瓦尼罕老太太都 割掉一些，那不是会痛、变小、变短了吗?”随后，思路便分道扬 在伤心落泪。镳，孙子转而抱怨 爷爷把自己同村里淘气、顽皮的孩子们相比较， 听老人和他老伴儿的话 而把爷爷不喜欢自己留一小撮额发，当作是“没有文化”、更不懂 语，老人的儿子和孙子都回去 足球为何物的表现。而黑嘴驴驹，此时此刻还在思忖着挥之不去的 了。如此看来，他们根本就不知 “行割礼’’、“留额发”的问题，越想越觉得孩子的想法没有错。它 道对他们曾经有过许许多多遐 想:自己的同类们不是也没有割过包皮行过割礼，照样传宗接代、 想，与他们只一墙之隔的这个黑 繁衍子孙的吗?虽然没有留过额发。但脖子上的鬃毛不是照样下垂 嘴驴驹的存在，就无所牵挂地回 在额头上的吗?这又有什么不好的呢?看来呀，努拉洪老人可能还 到了自己生活的家园。然而，老 真有一点儿像他孙子所说的那样“痴呆”哩!不然，自己作为毛驴都 人儿子那一句话却一直回响在 清楚“留着额发的足球明星射门大多都能命中”，为什么他就不知 黑嘴驴驹耳边，久久不肯消退: 道呢?刚才，孙子在想“爷爷根本就不懂足球是什么东西”的时候， “变种异化的毛驴不会有 黑嘴驴驹就已经感知到了他脑海里出现了谁的形象。它随后想到: 好下场，人也一样!” 既然留有额发就能够射门命中，那么，足球这个东西不应该专供人 类玩儿，而应该是 四自己的同类踢着玩儿的游戏才对 ! 想到这里，黑嘴驴驹不禁兴致乍起，心中萌生出踢球射门的冲 动。在这一冲动的支配下，它运足 黑嘴驴驹终于长大了。实 气力猛一使劲(踢飞了一个干粪 际意义上，还不能说它长成了大 蛋。只见那个粪蛋掠过它“后妈”和旁边圈里正在反刍麦草的花母 驴。只能说，已经时过境迁了罢。 牛头顶，越过栅栏(飞到外边的什么地方去了。黑嘴驴驹禁不住一阵 这是因为(正如努拉洪老人所预兴奋，高兴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见，黑嘴驴驹从降生开始，就是 片刻的兴奋渐渐平息，黑嘴驴驹的思绪又开始活跃起来。它虽 先天不足的，虽然已经长成，但 然可以踢飞驴粪蛋，但踢真正的足球还是做不到的。由此，它联想 它依然体态瘦小娇弱，蹄腿也不 到努拉洪老人的儿子所说的“变种异化的毛驴不会有好下场”那句 粗不壮，胸肌也不发达，不停地 话来。黑嘴驴驹不禁想到:自己踢粪蛋算不算变种异化呢?如果不 摇摆着驱赶苍蝇的尾巴也没有长 是，自己的哪一个先辈变种异化倒了霉?老人的儿子所指，是自己母 长，耳朵依然下垂，眼角也还是 亲死于非命的下场，还是指自己听得懂人类话语、感知到人类心思 龌龊的眼屎，让人失望。 这件事儿呢?抑或是指自己不自量力，忘记了自己终归是头毛驴，还 竟然妄 黑嘴长大成驴了。在这个想着学会像人类一样说话呢? 过程中，在它不曾离开过的这 黑嘴驴驹冥思苦想，始终也没有理出个头绪，解开心中的谜团。 它甚 个圈舍里，发生了许多变化。它 至留心观察、静听努拉洪老人的儿子的动静，以便得到答案、解 开疙 的“后妈”生下了一胎，而正如 瘩。可遗憾的是，此时此刻，院儿里再也听不到老人的儿子和孙 努拉洪老人所期盼的，是一头 子的任何动静，只能听到托合蒂瓦尼罕老太太对丈夫的抱怨。 骡子。当然，这也没有什么奇怪 ‘_L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却惹他不高兴。那可怜的孩子， 憋着 一肚子的委屈走了o” 的。因为努拉洪老人已经有过 万方数据 RE 目L|TERATU5慧笋鞫的跟靖’ 和托合蒂瓦尼罕老太太的精力， 退化”的一种表现。假如果真 一次教训，所以，他这一次对母 驴就特别关注。他虽然没有发 都主要放在圈舍里，对牲畜关爱 如此，不知道爱卓拉们以后还 现母驴发情的征候，却按自己 有加、精心饲养。丽提供丰富的 会遭遇什么样的厄运哩!一想 听说的时间推算加估计，把母 草料、偶尔对不听话的施以棍 到努拉洪老人儿子的那句话， 驴牵到事先送去饲料给公马补 棒教谢等等，贝lj都是为了增加钱 不知为什么黑嘴驴就情不自禁 财、更加富有。 地为爱卓拉们心生怜悯起来， 饲加料的人家里，一连三天圈 在了_一起。黑嘴得知。老人为母 对于黑嘴驴而言，一年当 无奈地摇摇头、把耳朵甩动的 驴陪伴公马的“过夜费”，每天 中的新鲜事儿，并不仅仅局限 “啪嗒啪嗒”直晌。是按一百 元支付的。“后妈”在 在鸡舍里。不知什么缘故，它, 黑嘴驴还得知，努拉洪老 刚刚从喂养公马的那一家回来 直在关注的那名老师失去了踪 人对自己已经开始厌恶。从老 的最初几个星期，一连多日郁 影。黑嘴驴从旁边院儿里的学 人每次走进圈舍的目光和心思， 郁不欢、如有所失，神色迷离、 生告诉他爸爸的信息中得知， 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出他这种情 那可怜的老师已经调动，去了, 绪越来越强烈。黑嘴驴咀嚼饲 默默无语，合不拢双腿，尾巴也 是微微上翘;花母牛产下了牛 个遥远的乡村学校。噢。还有， 料时发出的“咯嘣咯嘣”的声 犊儿，母子一起被卖出，再买回 邻家的姑娘爱卓拉的婚礼已经 音。像针刺,样让老人心痛。黑 来两头长相凶、犄角大的褐色 举行。婚礼是举行了，可遗憾的 嘴驴对此,清二楚。黑嘴驴同 奶牛;原来的几只羊被养肥之 是，那震耳欲聋的鼓乐声响彻 时得知，托合蒂瓦尼罕老太太 后，大多挨了屠夫的屠刀，被新 了一天的奢华婚礼仅仅过去三 过去的那种关爱也已发生了变 近买来的公羊和母羊所取代。 化。过去那种抚摸(把吃剩下的 天，不知为什么爱卓拉就回到 现如今，黑嘴驴的老相识已经 了与黑嘴驴一墙之隔的娘家。 干粮泡在面汤里喂给它吃，甚 是所剩无几。 她母亲伤心落泪，父亲大发雷 至有时候还亲自把馕饼嚼碎了 黑嘴驴渐渐得知:对于努 霆，而爱卓拉却仿佛对这样的 喂它的亲昵举动，也是越来越 拉洪老人来说，这个躅舍是他 结局早有预见，沉默不语、无动 贝， 对于自己的这种境遇，黑 发财挣钱的作坊。母驴、黑白花 于衷。如今，她学会了深更半夜 母牛、褐色奶牛、大大小小的公 把什么人引到家里，天不亮就 嘴驴一开始是心烦意乱、愤愤 羊和母羊，甚至是那螳偶尔光 悄然送走的习气。而这一切，只 不平。为自己没有生成人见人 顾圈舍来看望黑嘴驴的芦花母 有黑嘴驴才能发觉和感知。黑 爱的良种驴而痛心疾首，懊恼 鸡、红脖子公鸡等等，都能为老 嘴驴从她不时与男人发生的口 沮丧。曾几何时，它还对自己充 人挣来钱财、增加财富。牲畜的 角中发现，爱卓拉整夜都在做着 满希望，幻想“或许能够长成 大驴、改变模样”。可是，已经 皮、毛、粪便。也可以在老人手 “重要的交易”。它发现是发现 了，可它不明自的是:像后来的 过去了一年时间，也算是长大 上变成金钱。托合蒂瓦尼罕老 太太只管鸡舍里的蛋和院子里 母驴一样的畜生在外过夜寻欢 了，但它的个头儿依然故我、变 蔬菜的交易，而其他的买卖，都 作乐。雌性要为雄性缴费付酬。 化不大。往后，它也渐渐自惭形 是努拉洪老人一手掌管、独自做 而爱卓拉的“客人’似乎要比畜 秽，感到不好意思起来，对自己 主。黑嘴驴虽然对数字的计算 生还要愚蠢得多，是男人付费 白吃白喝、无所事事觉得无地 交钱。这种混账客人有的还抵 自容。而到了眼下，它则完全打 不太精通，却也能够从老人和老 太太不时从里屋传出来的盘点 赖耍横，早晨对晚上说好的价 消了自我愧疚的念头，恢复了自 中得知，仅仅圈舍的年收入就能 钱翻脸赖账。按照黑嘴驴的理 信心。而这种自信心的恢复，也 达到五位数。所以，努拉洪老人 解，这种行为或许也是“品种 是它向自己听到卢音、感知心思 万方数据 http:,,www(m 赫尘‰NATlONALI圜 的人类学来的。有些人不也是碌碌无为、无所事事，却照样喝五吆 那一夜，黑嘴驴嘤嘤低泣。 六、趾高气扬、吃香喝辣、大言不惭地活在世上的吗? 发出声声哀鸣，哽咽着表达自 黑嘴驴这样想，且越想越觉得自己理直气壮、问心无愧。于是 己的诉求和心愿。眼泪从它那 乎，它胆子也壮了’脸皮也厚了’完全学会了即便是一事无成，也满不 巴旦杏形状的眼睛里汩汩而 在乎、心安理得。在努拉洪老人每次跨进圈舍的时候，它一改躲进墙 出。临近天亮，黑嘴驴明白过 角、屁不敢放、声音不敢出的秉性，不再是憋着、噎着。现如今，黑嘴 驴来，意识到像自己这样的癞皮 想叫就放开嗓fIJL吼叫，要放屁就“噗嗤噗嗤”放出来，吃草嚼料 驴的诉求是感动不了_上苍的。同 也 不再为顾忌老人听到而心虚胆怯、忐忑不安。 时，它对自己的心思和诉求感到 黑嘴驴依然不忘思索自己的处境，考虑自己的长处和优势。它 后悔不迭。意识到这是大逆不 知 道自己具有其它四条腿的牲畜和两条腿的禽类都没有的特异功 道的行为，是黑嘴驴对造物主 能。但是，它的这种与众不同的特长只有自己心知肚明。由于它并 的冒犯和叛逆，它还不自量力， 没有具备“语言”这个无与伦比的神奇能力，就无法展示自己的“超 竟然给真主出谋划策，妄想改 级能力”。所以，它在老人眼里，依然不过是头只知吃喝拉撒睡、除 变自己的造化了偶尔发出气短! 声虚的叫声。再也没有任何特长的废物而已。它很 多么可怕!多么不可恩议 想开口说话，很想与老人辩论是非曲直，想着训诫老人的儿子，把 的痴心妄想啊! 他见不得人的 黑嘴驴惊出了一身冷汗，每 事情揭露出来，向大家曝光;想着对老人的孙子进行 说教开导;连踢带踹地教训爱卓托收敛自己、检点行为;想着把以 一个毛孔都冒出一滴汗珠。黑 慰问老人为幌子中饱私囊的头儿、向庄户人家多收水费的管水员、 嘴驴顿然觉得口干舌燥、头痛 “坑坑眼”罚款员和其他的一些个什么人见不得人的丑事儿刨根究 欲裂，嗓子眼儿仿佛堵了什么 底地揭露出来，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让他们哭爹叫娘、无地自容; 东西一般上气不接下气。它静 想着不厌其烦地说服村里那砦只知游戏玩耍的孩子学习技艺、掌 了下来，确切地说，它想静下心 握本领。让辍学的孩子骑在自己身上送去上学的念头，这些想法越 来。可是，涌遍全身的战栗使它 来越强烈、越来越浓厚。凭自己能够听懂人类语言的优势(充当一 难以平静。它觉得四肢乏力、体 个周游世界的翻译大师，最差也要充当一名语言培训班老师的心 内空虚，试图摆脱刚才那种占 愿，在它的脑海里汹涌澎湃地不断翻腾。 据了整个身心的恐惧心理使它 “主啊!”黑嘴驴这一天仰望天空，心潮起伏、颇不frZ, 地诉说卧倒在地、斜躺下来。黑嘴驴 道，“您给了我这么神奇的特异功能，可又为什么不让我具备开口说 躺在自己潮湿的粪便上，整个一 话的能力砂静” 上午都没有能够站立起来。 黑嘴驴的诉求可谓多矣。在它看来，造物主造化为高级动物的 下午时分，兽医来了。兽医 人类，并不珍惜他们自己独有的语言，动不动就用语言互相辱骂、 是努拉洪老人请来的。老人是 相互欺骗、坑害他人、损人利己。其他的也就罢了，可他们即使是对 自愿去请兽医前来的，或者是 待自己情有独钟的心爱之人，也会心口不一、假话连篇。在他们看 在托合蒂瓦尼罕老太太的催促 来，在真主的造化物中，语言财富无穷无尽、非常丰富，以至于最受 下去请来的，这_点黑嘴驴不得 虐待的就属语言了! 而知。不论怎样，兽医来了，用 黑嘴驴无声的诉求依然继续:“主啊，您明明知道这些，但为什 粗大的针管给它注射了什么药 么没有把开口说话的天赋赐予我们动物，却给予了人类呢?假如让 物。打针倒是没有使它感觉到 人类禁止说话三天时间，仅仅三天而已，把说话的能力赋予我们一 疼痛，但兽医在走出圈门时对 天时间，仅仅是一天时间而已，那么，人类世界将会发生一些什么 努拉洪老人所说的一句话，却 事睛啊?这些您都想过吗 ” 触到了黑嘴驴和努拉洪老人的 万方数据 田LITERATURE!j,蹙箩驹的眼哺’ 心痛。 我的左邻右舍笑掉大牙?” 有了，也应该包括自己在内。所 “你这个驴驹儿有两个月 这螳冷言冷语如同万箭穿 以(它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可这 大了 一看。却不禁让它心灰意冷、大 吧?” 心，简直要了黑嘴驴驹的命。但 努拉洪老人一声未吭，回 是时至今日(它觉得自己没有必 失所望。因为，它看到大门已经 过 关闭，黑嘴驴所期盼的老太太 头狠狠看了一眼黑嘴驴。从那 要再为这些背上心理负担。现 原本 用头巾的一角揩拭眼泪。依依不 慈祥的眼睛里射出的一道 在，它的所思所想，是尽快离开 寒 努拉洪老人的这个驴圈。在笑 舍地目送自己渐行渐远的动人 光，使得黑嘴驴就要恢复的 心态 面人的牵引下感受外边世界的 画面，也只是出现在黑嘴驴的 再一次跌人深渊。兽医的 清新空气。 想象中而已。 心思是什么，黑嘴驴无从知晓。 自从夜里的非分 之想之后，它 降生在努拉洪老人的圈里 黑嘴驴情不自禁地鼻子一 这件事儿，并不是黑嘴驴的意 酸、喉头一阵哽噎，适才还有条 的智慧似乎也在消耗殆尽。但 即使是这样，它还是心有灵犀， 愿。体态的瘦小，也不是它自己 不紊的步伐顿然乱了阵脚，后 从努拉洪老人那狠狠的一瞥 的选择。尾巴短、眼屎多的状态 蹄碰前蹄、一步一磕绊，踉踉 跄跄地艰难迈进。卖盐的老人 中，看出老人已经下定了要让它 更不是它自己造成的。这些全 从眼前消失的念头。 都是命运的造化，黑嘴驴何罪 不知为什么却对此哈哈大笑， 之有?这么简单的道理，努拉洪 乐呵呵地说道: 黑嘴驴便平静了下来，对 努拉洪老人的 老人理应心知肚明、一清二楚。 “嘿，没想到用一只鸡的价 所思所想。从邻 钱买来的驴也会跳舞。它这是为 既然如此，可他依然把它看作 里人家传来的各种声响动静什 么的，也不再倾听和分心思考， 使自己蒙羞的不祥之物，日夜担 自己还值钱感到高兴哪!” 只是 听之任之而不假思索。它 心除了他自己、妻子和兽医之外 黑嘴驴浑身燥热、大汗淋 此时此刻的情形，如同是甘心 的人们看见它，A4"还嫌不够。 漓。这不是因为新主人的调侃 而汗颜。而是对自己出生、成长做驴，再无二心。 动辄寻找让它离开这里的机 的可爱罔舍的依恋而出汗，是它 三天之后，一个乐呵呵的 会。这一切，使黑嘴驴的自尊心 笑面人走进了驴圈。笑面人是 受到了极大伤害。谁说毛驴没有 每一个毛孑L而不是眼睛在为 别之苦流泪。 离 努拉洪老人带进来的。他面带 自尊心?不但有。而且还比一些 笑容，进了驴圈 个什么人更加强烈哩! 大自然确实是神奇的。那 就径直来到黑 想到这些，黑嘴驴对这个 没有粪便味儿的清新空气、没 嘴驴身边停了下来。 “就是A4"。”努拉洪老人 圈舍并无眷恋，甚至忘记了向 有牛羊叫声的田野和纯净的蓝 悄然而语，“价钱随便你给，但 同处一室的其它牲畜告别，更 天自云，让黑嘴驴感到非常惬 是我有一个条件。如果向任何 没有想起邻家的爱卓拉，而是 意。它深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 人说出是从我这里买的。就别 如同早已习惯被牵一般，紧跟 气，心里的郁闷和晦气仿佛顿 然消散，浑身轻松了许多。此时 想在市场上直立行走!” 其后地随着卖盐的老人跨出了 圈舍的门槛。 此刻，它又恢复了自信和有条不 人老人的声音不高，但笑面 和黑嘴驴都感觉到了其中不 “走好哕，”努拉洪老人送 紊的步伐。走上大路之后，黑嘴 可违 逆的分量。 别道，“愿真主保佑我们都平安 驴和乐呵呵的卖盐老人像一对 “我就说是向别人乞讨来的 无事!” 孪生兄弟一般并肩而行，开始了 黑嘴驴不知道老人的话 往后的生命历程。 声回应，‘‘这呗!”卖盐的老人笑容满面地低 是对自己说的，还是对卖盐的 么一头瘦4、丑陋的小 努拉洪老人最后的一句 毛驴，我要说是花钱买的，还不让 老人说的。既然是“我们都” 话，仿佛依然回响在黑嘴驴那 万方数据 http:,,,(m赫尝‰NATIONAL圜 伴随着每一个步伐一摇一晃的耳边。 ， “如今哪(你成了活脱脱 “愿真主保佑我们都平安无事!” 的阿凡提哕!” “不，应该说是圣人夏麦 五 西莱甫才对!” “如此看来，往后你是要 卖盐的老人轻轻一跃，便稳稳当当地骑在了黑嘴驴的身上。黑 用新驴给我们驮运本地食盐 嘴驴冷不丁被压弯了腰，但它咬紧牙关挺直了身板，使自己蹒跚的步 来啦?” 履恢复了正常，对新主 人头脑里闪现的“努拉洪说这是还没有驯化 这些话，卖盐的老人明白了 的小驴(没想到还这么老练哩”的想法也不管不顾，仿佛已经顺从了 一半。只听懂了“阿凡提”、“本 命运的安排而伟厶做驴了。既然做了驴，就应该像自己的前辈一样驮 地食盐”等等。而“夏麦西莱 运货物、供人乘骑，而不能自持听得懂人类语言、可以感知人们的心 甫”的名号，他懵懵懂懂，仿佛 思而否认自己是驴、拒绝驮运货物和供人乘骑。努拉洪的儿子说得 也听到说起过，所以，他只用一 对，“变种异化的毛驴不会有好下场!”黑嘴驴不应该背弃自己的种 句话做了回应。 类，永远都要为 当一头好驴而努力，把先辈承载能力强、吃苦耐劳、 “我现在成了夏麦西莱 忍辱负重、不挑剔饲草的优良传统发扬光大，这才是最重要的。比 起其甫-阿凡提卖盐的人了o” 他同类，黑嘴驴还得付出更大的努力，让那嫌弃自己体态瘦弱、 人们笑声不止。黑嘴驴也 长相丑陋的努拉洪之流追悔莫及，在经过他们家门口的时候发出震 想笑，可没有笑出来。它怎能笑 天动地的吼叫声，让他们悔不当初。所以(完全没有必要因为第一次得出来呢?它想笑的缘故是: 载人乘骑丽扭捏作态。郎使今天撒娇卖乖蒙混过了关，明天照样会 从人们谈论的意悬来看，阿凡 被乘骑、载人驮物。撒娇卖乖不可能天天得逞，更不能像进食草料 提、夏麦西莱甫，似乎是名声远 一样日日重复、没完没了。 扬的知名人士;他们也曾有过与 这些想法，使黑嘴驴精神抖擞，浑身增添了气力。实际上，它的 黑嘴驴一般身材小巧的黑嘴毛 气力也足够承载个头瘦小、与自己相差不大的笑面人。努拉洪老人 驴;在人们的心耳中，驴和阿凡 却不知道它有这样的力气。如果他知道，哪怕只骑自己那么一次，不 提、驴和夏麦西莱甫已经浑然 是也会倍受鼓舞?人们不是说，‘‘人敬我一尺，我敬人_丈”吗?卖 成为一体，谁也不会想象没有 盐的老人花钱把我买下，我今后的命运就掌握在他的手里。我应该 毛驴的阿凡提和没有毛驴的夏 对他服服帖帖、惟命是从，恭恭敬敬、踏踏实实地为他服务，减轻 麦西莱甫。今天，人们把黑嘴驴 他的负担、分担他的忧虑才对! 与那些世界名人的毛驴同样看 分般“哟嘿，祝贺你呀!你这个小毛驴非常漂亮，跟你的个头儿十 待。而没有笑出来的原因，是人 配哩!” 们嘲讽、讥笑了它。虽然嘴里好 “你们是天造地设的—对啊!” 像是在夸耀称赞，但在心里却 突如其来的道贺声打破了黑嘴驴的思路。它定睛一看，进入它 视嘲讽、奚落了卖盐的老人和自 线的是繁华的社区、聚集的人群，大伙儿的目光齐刷刷集中在自 己。而可恼的是，这个卖盐的人 己身上。 竟然不知就里，还能笑出声来， ‘黑嘴驴顿时感到振奋起来，但马上又心头一紧，情绪低落、大 说什么“成了夏麦西莱甫?阿凡 失所望。这个使它兴致索然、顿然失落的，依然是那个驱之不散、 挥之不去的原因:这些提”了! 说三道四、喋喋不休的人和探头探脑、伸长 黑嘴驴已经对这条巷子 脖子观望的人(都在心里讥讽它、笑话它。 心灰意冷、毫无兴趣。确切地 ‘姓修行修来的吧?” 说，是对这里的人们没有了好 万方数据 圈LITERATURE 5舞2磐驹的眼哺’ 感。然而它非常清楚，虽然自 它的脑海里滋生出与过去的沾 歌的人对歌词的含义并不在 己 对这些聚集的人们不感兴 沾自喜相反的处事念头来:过 意。黑嘴驴心绪烦乱，又开始自趣， 去我自以为听得懂人的话语、 却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 责起来。它依然摇头晃脑，“啪 能感知心思所想，为此沾沾自 嗒啪嗒”地甩动耳朵。唉，不是 对他们的讥讽奚落和不以为然 毫无 喜、趾高气扬，真是可憎可恶 ! 下过决心不再留意人们的言谈 办法。 黑嘴驴又想:这些人为什么 从现在开始，我要忘记这一 举止，不再理会他们的是非曲 偏偏 与自己过不去呢?莫非是自 切，回归到愚蠢蒙昧生活的过 直的吗?甘心做驴的誓言哪儿 去n己出生之后，曾经在不知不觉之 去，像真正的毛驴那样，除了 中得罪过什么人不成?它自问自 嘶叫和吃喝拉撒，什么都不管 黑嘴驴感觉到，自己只是 不顾，让他妈的智慧和理智见 答:没有!一年来，它吃的是努 个无足轻重、没有能力的弱者 拉洪老人喂给的草料，既没有出 鬼去吧! 而已。同时，它也懂得了这样一 过圈门，也没有为外出放风晒太 黑嘴驴心意已决，以新的 个事实:如同在母亲去世的那 阳闹过情绪，更没有踩踏过庄 理念踏进了新的驴圈。它以同 一夜开始显现的特异功能并非 稼、啃食过树苗、碰坏过锅碗瓢 样的意念，毫不介意地咀嚼、吞 自己心愿一样，要丧失这一功 咽喂给它的未经细铡的麦草。 能，也不是靠自己的愿望就能 盆，只是生来身材矮小而已。身 从第二天开始，背负着爱笑的 够实现的。是拼命干活也还摆 材高大又有什么了不起的?不也 脱不了捆绑 卖盐人走向新的村落。脑子里 黑嘴驴再一次感到心灰意 挨打?甚而至于，人们在辱骂同 依然是这种决心和理念占据了 冷、悲观失望，那巴旦杏形状的 支配地位。然而，始料不及的 ItIlN又开始泪水盈盈起来，那 类中品行低劣的入时，好像就 是，它那耷拉下来的耳朵依然 秃尾巴也被收紧，躲进了两腿 找不到别的什么词，而说他们是 “蠢驴”。这就是说，身为毛驴， 能够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之间。此时此刻，它痛定思痛、 其本身就是罪过! 扁长的头脑依然不能摆脱杂乱 再一次拿定主意:“听人话也就 “不对(”黑嘴驴继续想 无章的思绪。它心烦意乱、摇 罢了，但冉不能分析研究、花费 道，“我其它的同胞们是不会这 头晃脑，“啪嗒啪嗒”地甩动耳 心思了。” 样想的。它们不知道人 朵，依然引来了卖盐老人的亲昵 们鄙视自 这爱笑的老人，虽然在自 己。因为它们听不懂人们恶毒 笑声: 己所在的村里是挖盐卖盐的，可 的语言，不明白人们肮脏的心 “我的宝驹弛，你不喜欢 一出村到别的地方'他就是个挨 思。所以，对于人们把谷类的颗 我的歌声啊?” 家挨户讨吃要饭的乞丐。他以如 还甭说，稳稳当当地骑在 粒果实脱粒出来留下食用，而 泣如诉的乞讨声走街串巷、挨 自己身上的卖盐人这一阵子是 家人户，虽然声音悲怆却面带 把秸秆喂给自己的做法也不吭 在唱歌哩!直到此时，黑嘴驴才 一声、无话可说。对于自己平自 笑容。因此，村里人称他为“矮 无故遭受的打骂忍气吞声、毫 开始回过神来，侧耳静听他的 个子卖盐人’，而外乡人则叫他 歌声。 不反抗。这就是说，说到底，对 是“笑面乞丐”。这也是黑嘴驴 “只要依靠自己勤劳的双 人类的话语和心思知晓就是罪 不久之后才知道的。它还得 知( 过的根源!” 手，就不会遭受别人的指责。 新主人外出返回住家，没有一 黑嘴驴深深地叹了一日气， “—旦自己不珍惜自己的名 个确定的时间概念。一到夜晚， 如同找到了一个艰难问题答案 声，处处都会被人视如草芥。” 他就会找一个僻静之地安顿下 黑嘴驴当即就明白了歌词 的学生一般，顿然觉得轻松了许 来。把乞讨所获收集到一起，往 多。在感到轻松愉快的同时，在 所表达的深刻含义，也看出唱 头底下一枕，在水烟壶里填满 万方数据 h忖p(,,www(m赫尘‰NATIONAL口 捻碎的青大麻烟点燃，深深地吸上几口，直到目光呆痴、神情恍惚， 在它见到那个把受苦受穷的老 便鼾声如雷地进入梦乡。 母亲抛在一边不管不顾，自己 却在外边寻欢作乐、包养二奶 黑嘴驴被笑面乞丐拴绑在腿上，每每被大麻烟味儿熏得一iL,里 如 的混蛋的时候，肯定会忍无可 同翻江倒海一般，恶心作呕、难受得想吐。每逢这样的夜晚，它 就 会情不自禁地想起死去的妈妈和努拉洪老人的JL子来。不知为 忍地发出怒吼;在经过不顾廉 什 么，一想到恶心呕吐。他(它)俩就会浮现在它眼前。“老人的儿 耻、无视女儿苦苦哀求，心怀鬼 子 吐了没有?那些非法所得，是不是被他一一从嘴里吐出来了呢? 胎企图强暴自己亲生骨肉的兽 那个爱卓拉也曾不时叫嚷自己恶心作呕，不知道她吐了没有?他们行的时候，—定会踢开不曾为自是 己主人的乞讨声开启的房门，与 不是也像我那故去的母亲那样，噗地放一个响屁，就一命呜呼了 呢?”黑嘴驴被这样的问题闲扰得不得安宁、难以入眠。 那个畜生不如的兽父一比身高 渐渐地，黑嘴驴自己也不知不觉地闻惯了大麻的味道。再往 长相、在心里痛斥他:“与我的 后，它情不白禁地对这种软绵绵、甜丝丝的味道产生了依恋，以至 驴父有什么区别?”在走过到邻 会 不知不觉地翕动鼻孑L，探寻那从笑面人嘴里缓缓吐出的缕缕青 居家的棉田偷拾棉花的老太太 烟，在不知不觉中吸进内腔。那烟味儿直冲它的脑门儿，使得它意 身边的时候，肯定会使足气力， 识模糊，心中的烦恼和忧愁渐渐平息。当它第二次使劲儿嗅着把 “噗嗤”放一声响屁羞辱她;还 会在醉倒后睡在自己呕吐物上 烟味儿吸进去的时候，那敏感的笑面人发现了毛驴的举动，不无 幽默地问道: 的醉鬼身边已经见底的酒瓶上 “怎么样(您也吸上一El? ”“稀里哗啦”地撒一泡驴尿;在 把自己独生女儿碗里的一块肉 老人把烟嘴口凑到了黑嘴驴的鼻子跟前。黑嘴驴不假思索，使 劲 悄悄拨到情人碗里的女人家院 儿一嗅，把冉冉升起的缕缕青烟吸入肺里。畦!这是多么芬芳馥 郁 的味道啊!黑嘴驴顿然觉得一阵惬意，看到眼前的笑面人开始缓 儿里发泄不满，打几个滚儿，扬 缓旋转起来，他那已经装满的褡裢也在旋转。随之，那残墙断壁也 起许多尘土 旋转起来。再往 后，夜空的星辰和高悬的明月也旋转起来。最后， 可怜的黑嘴驴怎么可能把 那些见不得人的丑事JL--d"黑嘴驴自己也在一阵旋转之后颓然倒下(四脚朝天、神情恍惚。 不 落、尽收眼底呢?它不得不就 黑嘴驴觉得自己所有的忧愁烦恼都在顷刻之间烟消云散、荡然 此作罢。确切地说，是昨晚那浓 无存。它那关于人类种种不愉快的联想，以及自己的困惑、忧虑，随 烈的大麻使得它无所用心、不再 着从肺部吐出烟雾飘散开来，消失得无影无踪。片刻之后，它一度 恶 作为。黑嘴驴体会到，大麻这个 心、难受，想把使它略感不适的什么东西呕吐出来。但是。这一 次 努拉洪老人的儿子和爱卓拉都没有出现在它的眼前。 东西，就是专门为它而造就、唯 短暂的舒心惬意和一个晚上无忧无虑的睡眠已经过去。这一 独能够使得自己心旷神怡、精神 夜，黑嘴驴睡得非常安稳，既没有做梦，也没有为那些竖起短耳龇 焕发的东西。以至于，尚未到达 傍晚，它就迫不及待地频频回过牙咧嘴的野狗担惊受怕。临近中午的时候，它虽然对主人“您今天 的情形如何呀我的宝贝JL’’这一句亲呢打趣的问话无法作出有声的 头来，向自己的主卜吸食大 麻的乞丐张望。 回答，但在心里不免暗自嘀咕道:“大麻这-"i",ic西，原本是应该给我 们毛驴吸食才对 ‘‘今天我们要住旅店。”乞 哩!” 今天，黑嘴驴精神抖擞、心情愉快，虽然行走了许多路，没有感 丐似乎看透了坐骑的心思，“城 到丝毫的疲倦，经过了许多人家的门口、走过了许多拐角弯路，也没 里的警察多。如果发现我们吸 有半点的厌烦，看到了人们不少不正常的举动、感知到花花心肠， 大麻，我们今天讨来的东西还 心里却也没有产生异想天开、荒谬怪诞的想法。这要是放在过去， 不够受罚的哩!我的宝贝儿。” 万方数据 RE困LlTERA丁U5要2磐驹的限髓 ) 黑嘴驴的心情一落千丈， 在这种状态下，黑嘴驴不知为什 是这里!这个令人振奋的声音 直到晚上也没有好转。今天(笑 么竟然想念起努拉洪老人家的 是谁的呢?” 面人再没有把它 拴在自己的腿 圈舍来。不管怎么说，那里是个 事实上，黑嘴驴所谓已经到 上，而是解开绳索。把它关在了 非常安静的所在。曾几何时，它 达的。并不是一个什么地方或者 一个大围栏里。他自己则从褡 竟然厌恶过从隔墙传来爱卓拉 是什么场所，而是一种境界。这 裢从不打开的一边取出得体的 的长吁短叹!谁曾想过，真正令 个境界的主人翁正在高声朗读 人深恶痛绝的事情却在这里! 西装穿在身上，匆匆忙忙向舞 自己刚刚写就的—首诗作:厅方 向疾行两去。黑嘴驴从主 黑嘴驴的耐心达到了极 如果你要寻找，就到集市 人的心思中获知，他这是去了舞 限。它意识到，如果不尽快离开 抑或是坟场。厅，并且打算今夜 在那里找一个 店家的这个围栏，挨不到天亮， 在那里找到我并不困难， 要价低廉的异性玩伴，尽情放 自己就可能神经错乱、变得疯 而易如反掌， 狂。最后，它用头顶撞围栏，用 我的标志是既不消瘦、也 纵一个通宵。 已经到了夜半更深。黑 黑嘴拱开门出了围栏，撒开四 不高大肥胖， 嘴驴毫无睡意，笑面人也还没 蹄欢蹦乱跳地向没有喧嚣声的 个头稍矮，但绝不低人一 有回来。黑嘴驴把自己难以入 方向跑去。 等，毋须打量。眠的原因归咎 于主人没有返 “这个跑过来的是只狗啊 黑嘴驴不禁一愣。觉得那 回。如果那个瘾君子回来，而 还是驴呀?” 些诗句所表达的意境，仿佛在 且也不要顾忌什么警察，把昨 “这是谁家的千里马?” 直接叩击着自己的心扉。不，是 晚的那个东西让自己再吸上一 ‘彤珐找到那条畸形毛驴的 在抚慰自己从降生以来备受伤 口 警察不可能对一头驴做 主人罚他的款，收的钱归你。” 害的心灵。它顿然觉得五味杂 出什么处罚的hE? 这些话黑嘴驴根本就没有 陈、浮想联翩 它不假思索， 黑嘴驴对从不远处传来的 听进去，确切地说，是没有心思 就明白了“但绝不低人_等，毋 去理睬。黑嘴驴在这座城市的 喧闹声感到心烦意乱、难以平 须打量”这一收尾句中“低”字 静。它垂下耳朵，试图摆脱那杂 街道上漫无目标地奔跑着。实 所指的含义，仿佛从诗句的字里 际上，也还不能说它是肓目奔 乱的喧嚣声。既然听得到声音， 行间发现了自己的身影。犹如诗 那里铺张的食物、耳鬓厮磨的 跑。它是有目标的，而此刻它所 人的这首诗是专门为自己所作、 搂抱亲吻、虚情假意的海誓山 寻找的目的地，就是远离喧嚣 已经知晓它为寻找净土来到了 盟、信誓旦旦的虚假保证和对 的噪音、没有罪孽凶险、纯净无 自己家门口、此时正在专门为它 回扣讨价还价的，对 染的所在。 朗读一般，黑嘴驴心潮起伏、激 黑嘴驴终于到达了目的 黑嘴驴来说如同亲眼目睹、历 动不已，无限神往地望着声音传 地。在它精疲力竭、气喘吁吁， 历在目。实际上，它所厌烦的还 出的窗口，舒心地出了一日气。不 仅仅是那喧嚣的声音(而是 每一个毛孔都热汗淋漓、鼻涕 黑嘴驴双膝跪地，仰起头 如现眼前的那些动态画面。 和涎水交加的时候，它总算找 伸长脖子向二楼的阳台张望。 黑嘴驴的厌烦情绪越来越 到了自己寻找的一个地方。在 可是非常遗憾，它没有看见诗 强烈。此时此刻，它微闭双眼， 找到这个地方之前，它趟过了一 人的身影。当然，黑嘴驴毋须 试图什么都不听、什么也不思 片混合污泥的浊水，在路过和 看见诗人的面容。通过那悦耳 考，坚守自己那一天下定的决 努拉洪老人极为相像的一个铜 动听的声音，它就能够想象出 心。然而，并不是想不看就能不 像旁边时向左,拐。又跑了大 那抚平它心灵创伤的诗人的音 见、想不思考就能无思无虑的。 约百十来米。“我寻找的地方就 容笑貌。 万方数据 http:,,ww(ONALm赫尘‰NAT困 I 黑嘴骋0旷神怡、浑身轻松。它觉得自己今天又醉了。但是，它今 不低人一等、毋须打量”的诗 天的醉态与昨天晚上迥然相异、截然不同。今天，它的心境—片清新， 句，把那首诗从头至尾逐字逐 对于人类的厌恶之隋荡然无存，消失得无影无踪。 句背诵了一遍，回味诗句所传 黑嘴驴今天也是在临近中午的时候才醒来的。昨晚，当笑面乞 达的意境和内涵，以此阻止了自 丐在经过多方寻找，终于在诗人家的后院儿找到它的时候，它尚未 己注意力的转移。完全从陶醉的 沉迷中回过神来。 “你现在还在河滩挖盐 黑嘴驴踏上了河滩路，那被阳光晒热的碎石烫得它四蹄灼痛。 吗?” 直到此时，它才情不自禁 地留心骑在身上的乞丐的所思所想。而这 乡长和颜悦色的问话使卖 个时候，笑面乞丐正在眯缝着眼睛(默默地计算平生自己亲近过的 盐人和黑嘴驴大感意外、惊诧 女人，刚刚数到第五十一个 不已。本来，黑嘴驴大可满不 在乎，可面前的这个人非同寻 穴 常，是这个乡里最为显赫的大人 物。虽然问话非常和蔼，谁知道 会上“这两个多月，你到哪里乞讨去了?乡长找了你多少趟，光是在 后边还会有什么问题接踵而至 就安排了五次哩!” 呢?假如主人真的如同自己想 村委会主任的一番话，让笑面人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颤。他 怎象的那样被关押起来，黑嘴驴 么也想不明白，自己这么一个卖盐人，乡长怎么会需要找他。这一 的草料食物该怎么解决?在哪 回，黑嘴驴也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儿。看来，一个时期以来回归本 里住、哪里睡?又会被一些个什色的意志练习，似乎已经初见成效、开始产生作用了 o么人牵扯、捆绑在腿上呢? “您。您不妨告诉他:‘找不到，可能已经死了’算啦!” 谜底轻而易举就被揭开 “别说那没有用的话。今天你就到乡长家去一趟。” 一切担心和忧虑都是多余的。 了( 笑面人?阵哆嗦，虽然依然是面带笑容，嘴里接连说了几声 据乡长说，县里的一个什么官 “好的，好的”，倒退着告辞，但心里却如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 员想食用本地食盐，而最好的 下、忐忑不安。黑嘴驴虽然竭力回避，却依然难逃主人惶恐不安心 食盐就产自本乡地处偏远的河 情的困扰。笑面人此刻，15事重重、忧心如焚:莫非，乡长在城里的歌 滩。那位官员听说了这件事儿。 舞厅撞见了自己不成?会不会是追问自己从没有关门的那一户人家 专门找了乡长。乡长经过了解， 顺手牵羊拿走金耳环的下落?不会是阂为吸大麻的事情让警察收拾 听说笑面老人是个挖盐的老 自己吧?抑或是因为要普及食用加碘盐，要怪罪自己在河滩挖盐卖 钱而要手，这就是找他的原因。 罚款?还是因为自己没有在村委会联防值班室值班，怪罪自 “你的工资南我支付，你挖 己走街串巷到处乞讨给乡里丢了人而进行批斗呢?或者是听说了这 个小毛最好的盐，今天就 ” 驴的事情，说我是虐待牲畜，而要把我关押在兽医所?假如 卖盐人和黑嘴驴不约而同 我把努拉洪所说的“这不是驴驹儿，而是满了周岁的成年毛驴”这 地舒了一口气，悬着的心也踏 句话交待出来，努拉洪会不会在赶集日勒住我的脖子，把我摁倒在 实了下来。 地连踢带踹收拾我 “政府不是还在给我们农 发现主人的思路突然转移到自己身上，黑嘴驴便无法排除自己 民发盐吗?说是防止我们得大 的思想活动。虽然如此，它还是咬了咬嘴唇，仰面朝天伸了伸鼻子， 脖子病，还是加泔的哩!” 仿佛炫耀那玉石一般洁白的大牙似的张大了嘴巴，试图转移自己的 ‘劂时拍句，是加碘的。” 注意力。但是，一切努力都徒劳无益、没有奏效。最后，它想起了几 “噢，是加 我就是说 天来的最为有效的办法，回想起那天晚上听到的“个头稍矮，但绝 不好这个 ” 万方数据 RE,?2磐驹的跟睛’ 团LITERATU 黑嘴驴从来都没有拉过 可敬、令人钦佩。那么县长不就 黑嘴驴觉得好笑，俏皮劲 车(可眼下也习惯了。尽管拉车 更应该是手下人的楷模、众人 儿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恶作 学习的榜样了吗?! 剧地憋着气翘起了尾巴。 是前后左右都要被捆绑拉扯的 苦差 “瞧一瞧，瞧一瞧。你还说 黑嘴驴越想越高兴，越高 事，可它既然诚心做一头 兴越异想天开，禁不住差一点 毛驴不会拉屎哩!这不马上就 好驴，就没有必要扭扭捏捏、装 模作样。它义无反顾地拉着装 为自己的想法笑出声来:想叫我 拉出来了?快把钱掏出来!” 满 石盐的车，迈着坚实的步子 就亮开嗓f-JJL,q，有气要排我 笑面人第一次勃然变色， 向县城进发。 就无所顾忌地放响屁。如果笑 第一次向黑嘴驴投过来憎恶、 黑嘴驴的思绪又开始活 面主人让我从车里解脱出来， 鄙夷的目光。黑嘴驴意识到自 我就在县长家的院儿里打滚儿 己的玩笑开大了，便知趣儿地赶 跃起来。它摇了摇头，“啪嗒啪 紧把尾巴放了下来，已经露出 嗒”地甩动耳朵，可都无济于 撒欢、放松腿脚，即使是身上掉 几根毛也无伤大雅，就算足我 来的屎蛋也即刻吞回，收紧了 事。虽然卖盐主人的心思不能 给县长大人的见面礼了。人类哪 洞开的屁眼。 有增无减。此时此干扰它的心情，但它的所思所想 刻，它情不自 个缆够像我这样，为所欲为、自 拦路的几个人瞠目结舌，老 禁地想到自己非常幸运，竟然 由自在?绝不可能!他们自己就 人的眼睛兴奋地眨巴个不停。 “我不是说了嘛，这可是 在一天之内就得到了面见大人 那么个德性，竟然还瞧不起我 们毛驴哩! 我的前辈阿凡提留下的传家之 物乡长，目睹县城模样的机会。 县城是县长所在的地方(如果 黑嘴驴的想象确实是甜蜜 宝，不是那种让我丢人现眼的 有福气，说不定黑嘴驴还能够 的(这种甜蜜，不禁使得它忘乎 毛驴哩!” 见到一县之长哩 ! 所以、想入非非，使它忘记了自 黑嘴驴没有停止，继续前 那个嫌弃自己的努拉洪老 己曾经的决心和誓言。它沉浸 行。拦截者被眼前发生的一幕惊 得目瞪口呆、手足无措。须臾之人，这一辈子虽然见过乡长的 在这种忘乎所以之中，竟然连 已经到达县城也不知不觉。 后，黑嘴驴听到了他们的议论。 面，但他何曾与乡长当西交谈说 “噢噢，我们是要去县长 “要当心哩!好像是传说 过话?可曾面见过一县之长?没 家的哩，先生。” 中的阿凡提又复活啦f，的小' 有!他只是从远处看见过县长 卧车扬起的尘土而已。黑 “算了吧，你。你还想说， “是不是真的去县长家的 嘴驴今天见了乡长，这位官员虽 你是用毛驴车给县长家拉盐的 呀?不如我们去一个人给他带 路吧!” 然对面前的黑嘴驴洞察自己的 是吧?还想用这个借口逃避把毛 所思所想毫无所知， 笑面人也听到了这些话 但黑嘴驴 驴带进县城来的罚款哆?” 突如其来的争执打断了黑 语。黑嘴驴意识到，他对刚才 却对他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 嘴驴的思绪。它当即意识到，拦 的事情也极为诧异、十分惊奇。 乡长与卖盐老人所担心的恰恰 相反，是一个和蔼可亲、一心 截者是来者不善、气势汹汹的。 “如果真的变成现实该有多好 一意为百姓操心劳力的模范领 他们根本就不相信笑面人所说 啊!”笑面人想入非非、暗自思 的话，不是担心它在于干净净 忖，“假如，我在转眼之间就变 导。此时此刻(黑嘴驴正在走向 的街道上拉屎撒尿，而是盼着 成传说中的阿凡提，所有的事 县城，如果召唤者是县长，就有 可能走进他家的院子，在主人 它拉屎撒尿。如果自己不拉屎 情都和毛驴商量着来做;人们 从车上卸下、搬运食盐的时段， 不撒尿，他们就实现不了自己 举行喜庆婚宴，都把我当座上 自己就可以呆在县长家的院子 的期盼。当然，这一点他们是不 宾，别人对我和我的毛驴羡慕 里。既然乡长都是那样的可亲 会吐露片言只语的。 不已;在举行婚礼的当天夜晚， 万方数据 I圜h什p:,,wWw(m:w茄尘龋 NATIONAL 吁吁，车上的石盐快要被他们 我就能够拐走财主们佩金戴银、穿绫罗绸缎的女儿当老婆;此时此 卸完了。宅院的主人慢悠悠地 刻。也能无所顾忌地牵着毛驴走进县长那装饰华丽的宅院 县长 叼着金叶牌香烟，正在饶有兴 向我咨询县里的重大事项，那该多么 ” 趣、别有用心地向自己观望。如 “假如县长把你也关进圈舍里，”黑嘴驴接过主人的思路继续 想 果，他只是观望也就罢了，那无 到，“说明天就到了世界的末日，把你的羊全部宰了吃肉 ” ‘县长家在这边!”跟随而来的拦截者大声喊道，‘‘伤是到别处去的 非是他自己的事情。然而，让黑 吧?算 嘴驴躁动不安、忍无可忍的，却 了走吧，走吧!” 是他此时对自己青年时期的隐思绪被打断，笑砸人和黑嘴驴都摇了摇头。听到黑嘴驴的耳朵 约追忆! 甩动得“啪嗒啪嗒”响，笑面人又开始眨巴起眼睛来。他仔细打量自 己的毛驴。把它与想象 “怎么就那么像啊!”宅院 中的阿凡提的毛驴做了一番比较，脑子里闪 的主人不由地想到，“那个第一现出“自己的毛驴是不是阿凡提毛驴的化身”的想法。 黑嘴驴不禁为主人的这一想法大吃一惊，立马想起自己曾经的 次使我失去了童贞的小毛驴，也 就这么大哩 ” 决心，默默地背诵了自己曾经的誓言。它意识到，他们此行的目的 地并不是县 长的宅院，自己的矮个儿主人对目的地心知肚明、胸有 身材肥胖的宅院主人眯起 成竹，便彻底打消了原本盘算在县长院儿里要做的举动，同时觉得 了双眼，黑嘴驴也闭上了眼睛。 如果说，宅院的主人此时此刻 自己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变得有些呆痴麻木、神恩恍惚。在 重新回想起了自己青年时期的 这种恍惚中，它简短地回顾了自己的经历，并且打定主意要彻彻底 某些情景，那么，黑嘴驴是为了 底地忘记过去，从脑海里完完全全地清除关于人类的所有的记忆。 知晓自己究竟像谁、眼前的这个 甘心做驴、死心塌地当一头好毛驴的内心追求，在它的身心再度燃 胖子到底是在揶揄什么而闭上 起，充斥了它的每一个细胞。它在心里暗暗发誓:遵循誓言，决不再 了眼睛的有非分之想。 大路一边，大门朝向鹅卵石水渠的深宅大院，各色花卉争芳吐 黑嘴驴突然睁大了眼睛， 艳、笼子里的各种鸟儿呜啾啼唱的所在，正就是黑嘴驴他们今天的 看见宅院的主人心荡神怡，正 在轻轻地咬着嘴唇出神。黑嘴 目的地。 驴心潮澎湃、双眼怒睁，那眼角 黑嘴驴来到了该到的地方，但它无动于衷，没有丝毫的激动。 仿佛就要崩裂一般 它平心静气，用长长的睫毛遮住眼睛，用短短的尾巴挡着羞于见 人的器官， 电闪、雷鸣，地动山摇!飞 低垂着脑袋静静地等待着大人物的出现。它此刻的模 禽停止了飞翔，走兽停止了走 样，犹如一位初谙世事、神色腼腆、天真纯朴、矜持娇羞、怕见生 人的新娘。 动!绽放的鲜花在顷刻间凋零， 鸣啾的鸟类顿然停止了歌唱! 引领他们来的人进了房间。好一会儿才搀扶着一个人走了出 来。宅院主人“身体不舒服，没有去办公室上班”的低沉的声音传 黑嘴驴怒火中烧、浑身颤 栗，羞于看见此刻在自己面前 来，没有能够动摇黑嘴驴“不管不顾、无牵无挂”的坚定信念。它连 流露出淫荡笑意的混蛋。它把 头也没有抬，眼也没有瞟。对自己的主人“您十天半月去一趟办公室 愤怒的目光投向深远的天空， 也可以吧”这样讨好的话语，也无动于衷、不理不睬。对于是什么人 比任何时候都用力地摇晃着脑 从车上卸下了自己大老远运来的食盐、怎样收拾，安顿在了哪里，等 袋，双耳甩动发出的“啪嗒啪 等事情。它也毫不关心、不管不顾。然而，它却惊奇地发现，宅院的 嗒”的响声在院儿里荡出回声， 主人目光飘忽，不时投向自己意味深长的一瞥。这—(发现，使得它这 一阵—直坚守的信念之堤坝彻底垮塌! 双蹄叩地，踏碎了脚下的几块 黑嘴驴抬起了头，看到笑面人和拦路的人已经汗流浃背、气喘 花砖。即使是这样，这个混蛋揪 万方数据 圜UTERATU 5暑2罂驹的暇瞳 >RE 着自己祖母的尾巴不放、把破裤 在不断翻腾: 驴的母亲气绝身亡的食槽旁 子退到膝下。赤裸着屁股欲行 ‘‘人类这些怪物，大人物 边——黑嘴驴驹度过了一年生 尚且如此(其他的还会怎样?” 不轨的画面依然没有从它眼前 命时光的驴圈里，一头与黑嘴 黑嘴驴一直向前、不停地 驴驹一模一样的骡子，正在津 消失。 “你这个小毛驴是个疯 奔跑着(跑出了县城，跨过了田 津有味，悠闲自得地嚼着芦苇 驴吧?” 埂，穿过了原野，消失在无边无 草。这个骡子的毛色与黑嘴驴 “大慨是看见燃动L” 际的丘陵地带 毫无二致，而个头儿却比黑嘴 黑嘴驴憋了一口气，浑身颤 不过黑嘴驴并没有消失。 驴高大许多，胸阔臀圆、短耳、 粗腿、强壮。 抖，使足了劲儿“噬噬啦啦”地 三天之后。黑嘴驴又出现在努 撒开了尿。它撤 的尿是那样的 拉洪老人家的圈舍后边。此时 努拉洪老人如同在一年之 的它，四蹄开裂，鼻子上血迹斑 多、那样的急，就像是积存了平 前对自己家死去的母驴是如何 斑，不知是不是因为打滚儿太 怀了胎大惑不解一样。对眼下 生的尿液不曾撒过、那滚圆的 肚皮装满了尿液一般不停地排 多还是其他什么原因，身上的 的这头黑嘴骡子是如何出现在 泄着。不消片刻，那散发出臊臭 鬃毛脱落、斑斑驳驳、伤痕累 自己家圈舍百思不得其解 味儿 累的淡黄色尿液就流满了整 个大院儿。 (译自维吾尔文双月刊缯陋文艺》 黑嘴驴发出如泣如诉的 “哟(你这个小毛驴原来 叫声。虽然对努拉洪老人听到 2011年2期) 声音却不愿意看见自己有所感 责任编辑齐丹 是个公驴啊!” 笑面人是怎么回答的。黑 知，但一个强烈的愿望依然驱 嘴驴全然没有听进去。它此时 使它叫个不停。黑嘴驴疲惫不 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眼前的 堪、声嘶力竭，叫声也显得如 大肚子草包的所思所想上。 同二胡发出的声音一般尖细、 哀怨 “这一辈子，我亲临过的 俊俏女人不计其数(寻 欢作乐 老人站了起来，走了几步 的事情不知干了多 少。尽管如 又转身返回，上了土炕躺下身 此 为什 么 还会历历在 来，盖上被子把头蒙了个严严实 目、难以忘怀 呢?每次看见毛驴 实。黑嘴驴对这一切隐隐约约 这个东西，就情 有所感知。渐渐感到体力难支， 不自禁 ” 颓然倒了下来。它拼足浑身的 黑嘴驴放声大叫起来(那 叫声是如此嘹亮，任何防御灾 气力，艰难地抬起头来，把黑 害的警报声也不会如此刺耳! 嘴伸向繁星闪烁的天空。发出 “这是个疯驴啊!” 足以传向远方的尖厉刺耳的嘶 叫声 这就是黑嘴驴这一辈子所 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它 清晨，努拉洪老人踏进了 奋力挣 圈舍。他简直就不敢相信自己 扎，搞断了车辕、挣脱了肚带套 索，左冲右突地撒着欢儿破门 的眼睛，不禁惊愕地咬住了自 而去，不管蹄下是不是柏油路， 己的衣领，口中念念有词地发出 “主啊，多么神奇呀”的惊叹。 更不在乎会不会遇到红灯，一 因为，就在他的眼前——黑嘴 路狂奔，脑子里只有一个问题 万方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