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子花_网易新闻中心

栀子花_网易新闻中心 湖北日报讯 小麦黄时，栀子花也开了。 我记得我最初见到的栀子花都掉在塆里割麦子的大女伢的辫梢上，两条粗黑的辫子，一前一后，头尖都有朵白花。大女伢从我身边走过，一阵香风扑来。那是什么花呀,怪香的。大女伢穿着白底蓝豌豆花褂子，头戴草帽，上面印有“下乡知识青年”字样。她们就朝塆对面的麦地走，边走还边转动怀抱着的镰刀，镰刀就在她们右臂旁翻动，像鸟的翅膀在拍动。大女伢其实都不怎么大，十六七岁吧，但相对于我们小伢，她们当然大。十六七岁，身手该是多么灵巧，割麦这样的手上活自然而然派给她们了。 我们塆子不大，十几户人家，大女伢就三几个，又不是般般大。最大的一个乳名叫菊，又是异姓，所以发生在她身上的一切我们都很有兴趣。是不是因为叫菊，所以就特别爱栀子花,一场麦子割下来，她辫子上总不离栀子花，哪怕栀子花由粉白变得焦黄。割麦过后是栽秧。在田里栽秧，她还是不离栀子花，只不过此时辫子盘在了头顶。 离塆子最近的集市也有8里路。麦收季节，菊一定会赶集买捧栀子花的。栀子花买回后，捡几根麦草挽成把儿，把花插在麦草把儿上，放进敞口罐头瓶里，瓶里再盛满水。栀子花吸水，一天两天，罐头瓶里的水折下去了，就再添满。这样，十天半月过去，只要栀子花没渴住，就会光艳如初。这个办法好像就是菊传开的。栀子花前世是个标致女伢，十分爱干净，罐头瓶里只能灌井水，否则栀子花会气死。这好像也是菊说的。在我们那儿，最干净的就是井水，可以直接喝下去，招待栀子花当然是最高规格的了。 菊不满足每年买栀子花。电影《秋瓮遇仙记》放映时，她渴望成为当中的仙女，可以随随便便地就拥有栀子花。但她没有止于幻想，趁放电影换片的间隙到人家塆里折了几枝带骨朵的栀子花枝。她说，把枝子插在谷田秧窠中，等到割谷时，发现枝子还活着，这枝就可以移回屋边栽下。栀子花枝只能偷，抢亲一样的，人家明着给的栽不活。栽下后，不能浇粪。要浇肥，只能用洗肉后的水代替，或者用肉汤。她一年年地偷栀子花枝，一年年地栽，好像终于栽活了一枝。 菊偷栀子花枝的那几年，她格外好看。她还学着镇上的女伢穿喇叭裤，还剪掉辫子烫头发，结果把镇上的男青年逗来了，他们远远地蹲在她曾割麦的地边喊着她的乳名。但后来，菊还是嫁在乡下。 我看到一蓬蓬栀子花恣肆地开，是在我求学的最后一站。学校图书馆周围用栀子花树做了道篱笆墙。我见了，惊叹不已:我们那里那么金贵的东西怎么到城里便下贱了,要是菊见了，会不会喜极而泣,五月，栀子花开，远远地就能闻见香气。进出图书馆，总有一阵被香晕。就餐时间快到时，出图书馆的人多，偏有女生顺手牵羊摘上一朵两朵。我也不敢细看摘花女生的面容，因为那时正在念汪静之的《过伊家门外》:“我冒犯了人们的指摘，一步一回头地瞟我意中人，我怎样欣慰而胆寒啊”。我怎可蹈诗人之路～ 菊后来很早就过世，不知道她在娘家栽活的栀子花枝尚在否,我的同窗学友呢,如果说当初她们是一朵朵五月初绽的栀子花，那么现在定已焦黄了，岁月不饶人～但焦黄的栀子花依然会吐出干香，因为她们绝大多数都当着“园丁”，为培育祖国未来花朵奋斗二十多个春秋了。“栀子花～栀子花，五毛钱一朵啦～”听着这样的叫卖声，我思念起了故乡，思念起了昔日同窗。 (本文来源:荆楚网-湖北日报) 鲜花网www.52hua.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