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_哈尼族神话中生命_创造_再生的象征

么思想战线》 1 9 8 9年第 2 期 鱼一哈尼族神话中生命、 创造 、 再生的象征 李 子 贤 鱼曾经作为一种文化符号长期存留于世界许多民族的宗教与神话之中。 哈尼族 神话 中鱼这一 文化符号 , 主要是性与生殖力 的象征 , 同时又是生命与创造 、 生命的 死亡与再生、 男女同体等不 同层次的象征意义的积淀 , 呈现 出多重指向的特征 。 鱼作为一种特殊的神话形象 及 宗 教 神 抵 , 曾出现于遍及世界的许多民族的宗教及 神话之中。 我国西南地区的一些少数民族 , 在其神话中亦出现了鱼这一神 话 形 象。 然 而 , 象哈尼族创世神话所描述的那样 : 鱼开 天辟地 , 鱼创造了人类并让人类再生 , 鱼化 生 (或再生) 谷物种子 , 这不仅在我国, 就 是在世界各民族中亦不多见 。 那末 , 鱼这一 文化符号在哈尼族神话中的象征意义或文化 内涵究竟是什么 ? 本文试图对这一问题作初 步的探讨 。 要了解鱼这一神话形象在哈尼族创世神 话中的地位 , 需对哈尼族创世神话有一个总 体认识 。 哈尼族创世神话关于天地形成 、 人 类诞生、 谷种起源的解释 , 可谓纷繁驳杂 , 说法颇多 。 关于天地形成的解释 , 至少有如 下几种 : 一 、 雾气化生说 。 丧 葬祭词 《斯匹 黑遮》 讲述万物起源时讲到 : 最初 , 世界一 片混沌 , 只有飘逸的雾气。 后来 , “世界万 千物 , 样样先孕育 , 上边大天孕育了 , 下边 大地孕育了” , 遂形成了天和地 。 ¹ 二 、 卵 生说 。 《木地半地》 记述 : 夭和 地 是 由天 蛋 、 地蛋中孵化后而生出的 。 º 三 、 神 造 说 。 流传于元阳地区原始性史诗 《奥 色 密 色》 , 讲天神杀死了牛造天造地造万物 。四 、 鱼创世说 。 《天 、 地 、 人类起源的传说》 中 说 : 在混沌中翻腾的雾气变成了大海 , 水中 生出了一条巨大的鱼 。 后来 , 大鱼将右鳍往 上一甩 , 变成了天 ; 将左鳍向下一甩 , 变成 了地 。 » 原始性史诗 《烟木霍木》 亦唱到 : 世界之初 , 由大雾形成了大海 , 海中出现了 一条巨大的鱼 (金鱼娘 ) , 它扇动鱼鳍 , 扇 出了天神 、 地神、 日神、 月神、 人 神 和 海 神 。 ¼ 以上几种说法中, 雾气化生说与傣、 布依 、 彝 、 纳西等民族神话颇为相似。 神创 说与卵生说在苗 、 彝、 纳西等一些民族的神 话中也可看到 。 唯独鱼创世说在西南少数民 族神话中是最具有特色的一种说法 。 关于人类诞生 , 哈尼族神话亦有多种解 释。 一 、 卵生说 。 古时 , 在很远 处 有 一 只 鸡 , 生下了三只蛋 , 并分别从蛋中孵出了管 理人类的宫、 摩匹 (巫 )及工匠 。 二 、 神生人 说 。 原始性史诗 《奥色密色》 中唱到 : 塔婆 及摩咪两位 “神仙” 吃了怀胎水 , 一浑身上下 怀娃娃 , 太阳光下生男人 , 月亮 光 下 生 女 人 。 塔婆生了百人 , 摩咪生了千人 。 三 、 鱼 生人说 。 大鱼在造天 、 地之后 , 把 身 子 一 摆 , 从脊背里送 出来了七对神和一对人种。 这对人种又生了二十一个娃娃 , 其中老大是 虎 , 老二是鹰 , 老三是龙 , 剩下九对是人 。 ½ 这里的鱼生人说 , 在我国西南少数民族神活 中, 是绝无仅有的 。 此外 , 还有洪水后人被 鱼吞没 , 后来神又从鱼腹中找出人 种 的 神 话 。 哈尼族的谷种起源神话 , 既有英雄盗来 型 (如 《英雄玛麦的传说》 ) , 动物 ( 狗 ) 驮来型 , 神人从远方取来型 , 也有由鱼化生 的说法 。 鱼化生谷物的神话 , 广泛流传于红 河流域的元阳 、 红河等县 , 可分为原生谷种 及再生谷种两种类型 。 现分述如下 : 当大地 上什么也没有时 , 诸神要为大地创造各种生 命 , 便四处找寻 。 神们终于发现在一条大鱼 中藏有各种生命 , 于是 , 便织鱼网 , 制作捕 鱼工具 , 终于捕捉到此条大鱼。 神们剥开大 鱼 , 先找到了人种 , 接着又找出 了 各 种 动 物 , 最后找出了五谷种子 。 从此 , 大地上有 了各种有生命的东西 。 以上便是原生谷种型 故事梗概。 再生谷种型的故事内容是 : 洪水 后 , 世间的人类 , 各种飞禽走兽 , 以及各种谷 物 , 均被洪水淹没 。后来 , 人们四处找谷种 , 终 于从一条大鱼的腹中找到。 原来 , 洪水时被 水冲走的五谷 , 都落入这条大鱼的腹中 , 这 便是再生型谷种神话 。 据笔者所知 , 我国西 南少数民族的谷种起源神话极其丰富 , 至少 可分为八、 九种类型 。 但 由鱼化 生谷 种之 说 , 仅在哈尼族神话中可以找到 。 从以上介绍的哈尼族创世神话来看 , 虽 然对天地开辟、 人类诞生 、 谷种起源的解释 多种多.样 , 但鱼创世却占有极其 重 要 的 地 位 , 鱼这一特殊的摔话形象几乎贯穿于整个 创世过程 。 鱼确乎曾是显赫的创世神、 生殖 神。 这种情况, 在我国西南少数民族神话中 是罕见的 。 据笔者粗略的统计 , 在我国西南 少数民族中「有苗 、彝、自、傣屯侗 、 纳西、 一 布 朗等民族的创世神话 中出现了鱼 。 其中 , 不 乏与哈尼族神话的相似点 。 傣族原始性史诗 《巴塔麻嘎捧尚罗》 第一章 “开天辟地” 有 一节 “水神鱼” , 讲述世界之初 , 只有天空 和大海 , 主宰天空的是英叭 , 主宰大海的是 一条巨大的水神鱼 , 鱼吐出的气 , 成了太空 里的烟雾 。 这与哈尼族史诗 《烟木霍木》 所 描述的世界之初的情景是类似的 。 白族史诗 《创世纪》 (打歌) 讲到 , 洪水之后兄妹合 婚时 , 各将一根棒丢入水中, 结果变成了一 条公鱼和一条母鱼 。 这一验证情节显然包含 着性与生育的象征意义 , 与哈尼族鱼化生人 类亦有相似之点 。 然而 , 上述西南各民族的 神活中, 鱼的功能多半是支撑、 稳固大地 , 或导致洪水与地震 。 可以说除哈尼族之外 , 至今还未在其他民族中发掘到如此完整 、 丰 富的鱼创世神话资料。 鱼曾经作为一种文化符号而长期存留于 世界许多民族的神话与宗教之中。 在我国, 除前述西南少数民族以外 , 东北的满族有由 三条大鱼驮着大地的神话 。 汉文献古籍 《山 海经》 中所记载的鱼神话 , 亦极 为 丰 富 驳 杂 。 兹列几则如下 : “抵山 , 多水 , 无草木 。 有鱼焉 , 其状如 牛 , 陵居 , 蛇尾有翼 , 其翼在鳍下 , 其音如留 牛 , 其名日鲤 , 冬死而复生 , 食之无肿疾 。 ” — 《南山经》郑山 , · ”⋯朦水出焉 , 南流 注于洋水。 其 中多黄具 、 赢鱼 、 鱼身而鸟翼 , 音如鸳鸯, 见 则其邑大水 。 阳华之山 , ⋯⋯杨水出焉 , 而西南流注于 洛。 其中多人鱼。 — 《中次六经》此外 , 《周书 , 王会篇》 、 《楚辞 · 夭间》、 欢述异记》 、 《搜神记》 、 《水经注》 、《博 物志》 、 《太平广记》 、 《天中记》 等汉文 献中均提到了怪异的鱼或鱼神话 。 ¾其中值 . 得特别注意的是 《太平广记「》 卷 四 六 四 引 《洽闻记》所述东海有 “海人鱼” , “状如 人 , 眉目 口鼻手爪头皆为美丽女子” , “阴 形与丈夫女子无异” , “交合之际 , 与人无 异 ” , 以及 《天 中记》 卷五十六引《祖异志》 所述的人鱼 “能与人奸 , 处水类人性” 两条 资料 。 在国外 , 鱼亦常出现于各民族的神话及 民间信仰中。 德林克特人的神话认为 , 是一 条可变大变小的比目鱼 , 摇尾鼓动地面 , 大 地遂裂开为今 日沙罗德后诸 岛。 太平洋群岛 土著鱼部族的人相信 自己来 自鱼 。 非洲柏柏 人说是他们的祖先与鳄鱼结婚 , 由此使子孙 蕃衍 。 非洲黄金海岸查马市的青花鱼族 , 传 说其祖先与青花鱼人结婚而生此族 。 阿比族 的神话认为其祖先 印仙那与一个由鱼变成的 女子结婚后生了子孙 , 今 日的阿比族 即为其 后裔。 婆罗洲土著则认为他们最初的母亲是 鱼的女儿 。 ¿ 此外 , 在环太平洋 、 非洲 、 及 美洲很多原始民族中 , 鱼被视为 神圣 的 图 腾形象 , 成了部落力量的象征 。 圣鱼也 出现 于叙利亚及伊朗神话 。 印度洪水神话中拯救 人类免于灭绝的维什努神 , 亦被描述为降世 之鱼 , 在洪水到来之前告知马努一家避于船 卜中 , 以传人类。 日本的神话则认为大地是由 鱼支撑着的 。 国外民俗资料中 , 与哈尼族鱼 神话颇为相似的 , 是非洲津巴布韦地区土著 民族 的鱼创世神话 : 最初 , 并没有陆地 , 到 处是一片汪洋大海 。 天神派下了一条大鱼来 创世 。 大鱼摇动身子 , 在海中卷起了沙堆 , 一于是 , 大地出现 了。 后来 , 这条大鱼又化生 出了 .人类及万物 。 À 上述资料足以说明 , 遍 及世界的各族先民都曾将鱼视为某种超 自然 的神秘力量的化身 , 并在自己的神话及宗教 中独特地现着鱼的特殊功能 。 那么 , 如何 一理解和把握鱼这一文化符号的内涵呢 ? 我国研究者中最早对鱼这一文化符号作 科学探讨的是著名学者闻一多 。 他 写于 19 45 年 5 月25 日的 《说鱼》 , 根据 《诗经》、 《周易》 、 《九歌》 等古文献及当时流传于 我国南方地区的民俗资料 , 指出我国从上古 起就以鱼象征女性及配偶 。 他认为 , “为什 么用鱼来象征配偶呢 ? 这除了它 的 繁 殖 功 能 , 似乎没有更好的解释 ” , “种族的蕃衍 既如此被重视 , 而鱼是繁殖力最强的一种生 物 , 所以在古代 , 把一个人比作鱼 , 在某一 意义上 , 差不多就等于恭维他是最好的人 , 而在青年男女间 , 若称其对方为鱼 , 那就等 于说 : ‘你是我最理想的配偶 , ” 。 Á 闻一 多揭示了鱼与先 民的生殖崇拜 , 与关注种族 蕃衍的观念直接相关 , 这一见解在当时是极 其独到 、 深刻的 。 美学家李泽厚在 《美的历 程》 中亦认为 , 仰韶期半坡彩陶屡见的多种 鱼纹和含鱼人面 , “它们的巫术礼仪含义是 否就在于对氏族子孙 ‘瓜贬绵绵 , 长久不绝 的祝福 ? ” 在此基础上 , 赵国华在其 《生殖 崇拜文化略论》 中以翔实的资料及有力的论 证 , 否定了 “鱼图腾” 说 , 明确提出了考古 发掘彩陶上的鱼 、 蛙 、 鸟等文化符号是生殖 崇拜的象征物 。 而鱼的象征意义 , 可理出一 条线索 : “远古人类以鱼象征女阴, 象征女性 身体的一部分 。 尔后 , 由部分到整体 , 鱼发 展为象征女性 , 又进一步 , 发展为象征男女 配偶和情侣 。 再后来 , 鱼变成了社会生活中 的一种 ‘吉祥物 , ” 。 “鱼 (水族 ) 与女性 之间的这种特殊关系 , 亦 即中国传统认为的 ‘鱼为阴物 , ” 。 赵文还指出 , “以鱼 (还 有具壳类 ) 象征女阴 , 实行生殖崇拜 , 不但 是 中国的甚至是世界范围内远古人类的一种 共同的思维方式和普遍的巫术行为” 。 应 该说 , 以上研究者对我 国汉文献及考古发掘 中鱼这 一文化符号 内涵的和结论 , 是合 理 、 可信的 。 关注性与原始文化 的 内 在 联 系 , 这对我国原始文化研究而言 , 无疑是具 有某种突破性的意义 。 探讨哈尼族创世神话中鱼这一文化符号 的象征意义 , 上述研究者的结论 已 为 我 们 拓宽 了思路 , 在历史的迷雾 中投射进了有力 的光束。 就哈尼族创世神话所述的由鱼创生 天地 、 人类及谷种来看 , 哈尼族先民在其原 始观念中显然是将宇宙万物的产生与生育相 联系起来思考的 , 是以当时已知的 、 人类自 身被神秘化了的生殖现象 , 推移到对万物产 生的解释上 。 这是初始的性知识及其扩展 。 于是 , 一切生物及非生物 , 一切有生命的东 西及不具生命的东西 , 都具生命形态 , 都是 神秘的生殖力量的产物 。 这一点, 各民族先 民的思维方式几乎是相同的 。 于是 , 女蜗化 生万物 , 葫芦化生万物 , 鱼 、 蛇 、 狼 创 世 (或化生人类)的神话 , 便在不同 民 族 的 古 老神话及宗教中应运而生了 。 就世界各民族 的创世神话而言 , 不论其说法如 何 纷 繁 离 奇 , 出现多少奇异的创造神 , 大多都与原始 人类的生殖观念及生殖崇拜有关 。 不 仅 如 此 , 两性交合 、 两性同体生万物 的 原 始 观 念 , 在许多民族中一直延续至今并保留在其 有关的习俗之中。 贵州丹寨苗族认为谷神为 女性 , 且是一年轻姑娘 , 故在撒种直到收割 稻谷这一段时间的生产习俗 , 都与祭谷神有 关。 其中颇有兴味的是 , 当秧苗栽插完毕之 后 , 要由一群小伙子带着芦笙到田边跳舞 , 以请来谷神同乐 。 据说这是为了取悦谷神 , 让稻谷丰收。 这里 , 暗示交合与稻谷生长之 间的关系 , 再清楚不过 了。 历史上 , 云南哀 牢山区的一些彝族若遇久旱不雨 , 便秘秘地 由九个赤裸身子的未婚女子在天亮之前到水 潭边跳舞 , 取悦水神 , 求其赐水 。 过去 , 大 理州云龙县一些地区求雨时 , 也是抬着一个 赤裸少女到龙潭去取悦龙王 。 这些习俗的心 理背景 , 仍然与性有关。 在非洲的一些妇女活 动中, “鱼舞 ”是一种普遍的生育仪式 。 在古代 近东等地区 , 鱼与女神常常联系在一起 , 并 成了爱情与生育的原型形象。 在 印度 、 格陵 兰等地区 , 人们认为处女可因鱼的赏赐而受 孕 。据笔者调查 , 今日哈尼族已无明显的鱼崇 拜信仰 , 在众多的神抵 中, 只有水神、狗神 , 而 无鱼神。 但鱼仍存留于 民俗之中。红河县乐育 (思陀) 乡尼美村哈尼族女子出嫁时 , 头上 戴的鸡冠帽上就有众多的用金属打制的鱼作 吉样的象征物 。 未婚女子用的挎包上的吉祥 物 , 也有众多的用金属打制的鱼 。 据说 , 这 是成熟 、 美丽的女子的象征 , 暗示着生育 、 多子 、 吉祥 。 这与哈尼族创世神话中鱼的象 征意义是吻合的。 由此看来 , 哈尼族先民将属 于水族的鱼视为生殖神或生殖崇拜的对象 , 并用幻想编织出鱼创世的神话 , 就是情理中 的事了 。 难怪英国宗教象征研究者卡纳认为 “鱼亦含有很强的性的暗示 ” , “因为鱼的 形状似扁桃 , 其唇吻的翁张 , 亦甚饶暗示的 意味 。 按希伯莱语 , 鱼字可作 ‘繁殖 , 解 , 亦可作 ‘萌芽、 增殖 , 解。 古人常把鱼刻在 碑铭之上 , 以象征某种含义 , 这和希腊司性 爱之神阿富罗提 (一名维纳斯) 的崇祀很有 联系的。 罗马天主教会在礼拜五集会 , 不食 肉而食鱼 , 礼拜五 (F ri d a 力之 名, 原为 ‘维 纳斯之 日’ (D ie s V e n e r is ) 。 ” 0 可见 , 将鱼 理解为性的象征 , 神秘的生殖能力的象征 , 看来是符合包括哈尼族在内的各族先民的原 始心理及思维方式的 。 然而 , 问题并没有到此为止 。 哈尼族关 于鱼创世的神话所包含的象征意义 , 显然是 富有层次而具多样性的 。 因为在哈尼族神话 中所述鱼的神迹 、 功能, 并非只蕴含着生育 或创生这一生殖观念 。 例如 , 洪水后人类又 从鱼中再生 , 谷物亦从鱼中再生 , 显然就不 仅仅是一种单纯的生殖观念 。 那末 , 这在哈 尼族先民的意识中又意味着什么呢 ? 当我们在考察神话中某一文化符号 (情 节内容或形象) 的内涵时 , 似乎有两点应予 以充分注意。 其一 , 神话中某一文化符号的 内涵 , 并非永远处于凝固不变的状态 , 恰恰 相反 , 它一直处于流动 、 变化之中, 有一个 演变、 堆积过程 。 例如龙的内涵 或 象 征 意 义 , 就随历史的发展而不断在变 化 。 龙 如 此 , 鱼 、 蛇 、 龟 、 鸟等亦如此 。 而且 , 这在 每一个 民族那里 , 又总是呈现出千差万别的 状态 。 其二 , 神话或神话中某一文化符号的 含义往往具有不确定性 , 即既有不同层次之 间的贴合 、 交叉 , 也有其多重指 向。 这主要 是由于原始人类的实践活动及认识活动总是 处于主体与客体的不分化状态造成的 。 他们 对客观事物的认识又更多地不是以在现实经 验基础上的综合概括为基准 , 而是靠主观臆 想作出判断 , 因此 , 无论是 内部意识活动或 外部信息活动都很不确定而具互渗性 (混沌 性) 特征 。 这就出现了神话中隐蔽的 、 不确 定的网络式的因果联系 。 所 以 , 当我们在不 可能提供任何可直接观察的实证资料的情况 下对神话中的文化符号进行探讨时 , 应注意 到上述特征 , 从而采取审慎态度 。 如前所述 , 哈尼族创世神话中鱼的神迹 及功能 , 除了创生天地 、 人类 、 动 物 及 谷 物 , 象征着生命与创造这一神秘的生殖力之 外 , 还有在洪水浩劫之后使人类 及 谷 种 再 生 。 这里 , 鱼的象征意义又蕴含着死与生的 交互作用 : 死 , 意味着生 。 洪水导致了人类 及谷种的灭绝 , 而水中的鱼却又使其再生 。 由此 , 鱼又象征着死而复活 , 不死 、 永生 。 这 , 也许透露出了哈尼族先民对生命的理解 的乐观信念 : 生命处于生与死的交替之中, 生意味着死 , 死又意味着生 , 因而子孙绵延 不绝 , 生命永生不灭 。 诚然 , 这都取决于生 殖能力 。 因此 , 生命、 创造 、 再生 , 是 以生 殖力量为其轴心的 。 类似哈尼族的此种象征 着复活 、 再生的鱼神话 , 亦出现 在 《山 海 经》 中。 《大荒西经》 中有一则撷项死即复 苏的神话 : “有氏人之国 , · ·一有鱼偏枯 , 名 日 鱼 妇。 撷项死即复苏 。 风道北来 , 天乃大泉水, 蛇乃为化鱼 , 是为鱼妇。 撷 :哑死即复苏。 ” 袁坷先生对此则神话作了如下精当的阐释 : “鱼妇当即撷项之所化 。 其所以称为 ‘鱼妇 ’ 者 , 或以其因风起泉涌、 蛇化为鱼之机 , 得 鱼与之合体而复苏 , 半体仍为人躯 , 平体已 化为鱼 , 故称 ‘鱼妇 , 也” 。 0 丁山先生则 认为 , “撷项死即复苏” 的神话 , “盖 即象 征草木冬枯春生 , 昆虫冬蛰春蠕的寓言。 古 - 代的埃及也尝有同样的神话 : 女神埃西 (l 5 15 ) 是个人身牛首有翼的风神 (传说为麦子的发 明者) , 她嫁给月神奥赛烈司 (0 5三ri s) , 能 使奥赛烈司死而复生 。 盖奥赛烈司本是谷物 之神 , 每年反复生死 , 总因他的爱妻埃西能 假春风吹煦以新鲜的空气而生 。 ” 《山海 经 · 南山经》 中说得更清楚 : “ 抵 山 , 多 水” , “有鱼焉 , ” “其状如牛” , “蛇尾 有翼” , “其名日续 , 冬死而复生” 。可见 , 鱼象征死而复生 , 曾存在于许多民族的古老 观念之中 。 一对呈相反方向的鱼图形 , 往往 意味着二的思维 , 即二元对峙状态 : 天堂与 地狱 , 过去和未来 , 死亡与再生 。 一个旧的 循环 (生命 ) 的结束 , 即另一个 新 的 循 环 (生命 ) 的开始 。 其间 , 再生—生命绵延不绝的动因 , 则是性 , 是神秘的生殖力量 。 在这里 , 死而复生的象征意义 , 又与性崇拜 或生殖崇拜紧密联系在一起 . 哈尼族创世神话中的鱼 , 是否为女阴, 女性 , 抑或男根 , 男性的象征 ? 在这个间题 上 , 我们又碰上了其多重指向的困扰 。 有的 国外研究者认为 , “鱼类象征在活泼状态的 男性生殖原理 。 ” @ “鱼神被崇拜为开辟神 或创造神 , 再现了男性生殖器的力量 ” 。 O 闻一多先生 《说鱼》 一文 中亦提到 , “至今 闪族人还以鱼为男性器官的象征 , 他们常佩 的厌胜物 , 有一种用神鱼作装饰的波伊式的 (B oe ot 记n) 尖底讲 , 这神鱼便是他们的媒神 赫米斯 (H er m e s ) 的象征 。 ” 国内有 的 研 究 者则认为 , 鱼最初象征女性的一部分—女阴 , 尔后又成了女性的象征 。 0 从哈尼族关 于鱼创世神话内容以及与鱼相关 的 习 俗 来 看 , 只有 《烟木霍木》 中明确讲道鱼为女性 (金鱼娘 ) , 从总体上说 , 鱼既不仅仅是女 阴 、 女性的象征 , 也不仅仅是男根、 男性的 · 象征。 因为在红河县大羊街乡的哈尼族支系 叶车人中 , 是以木制牛皮鼓象征女阴 , 当男, 子在鼓前起舞 , 即暗示男女交合 。 在另外~ 些哈尼族地区 , 性器崇拜的表现 , 则是在寨 门下分别设置显露性器的男女祖先木雕像 。 这些性崇拜的习俗都有区别男女性别的显著 标志 , 而创世神话中的鱼则没有暗示出任何 性别特征 , 这与哈尼族先民原始思维中的混 纯性是相吻合的。 所以 , 是否可以作如下推 测 , 在哈尼族先民的原始观念中, 鱼象征着 男女 同体 , 以及与此相关的生殖能力。 综上所述 , 哈尼族创世神话中鱼这一文 化符号 , 主要是性与生殖力的象征 , 同时又 是生命与创造 、 生命的死亡与再生 、 男女同 体等不同层次的象征意义的积淀 , 呈现出多 重指向的特征 。 哈尼族是一个古老的民族、 迁 徙 的 民 族 , 其族源与氏羌系原始族群有着密切的亲 缘关系 , 其先民的活动范围包括现今我国西 北 、 西南等广大地区 。 仰韶文化中大量的彩 淘鱼纹与哈尼族丰富的鱼神话有着某种必然 的联系 。 至今在哈尼族的民俗信仰中, 仍然 保留着性崇拜和生殖崇拜的习俗 , 使 其 鱼 一一这一主要象征着性及生殖力量的文化符 号长期得以遗 留。 哈尼族又是一个山地稻作 民族 , 在其生产活动中与水的关 系 极 为 密 切 , 因而作为水族的鱼又戊了稻作文化的标 志之一 。 对哈尼族创世神话中的鱼这一文化 符号的探讨 , 无疑将有助于认识和把握哈尼 族的古代文化 , 揭示哈尼族与氏羌系原始族 群的文化渊源 , 以进一步探讨鱼创世这一带 世界性的神话主题。 注 释 : ¹ º 参阅李期博 : 《原始文化 的总 汇—哈 尼 族 古籍 (斯匹 黑遮 ) 浅析》 , 载红河哈尼族彝族 自治州民 族语 文古籍研究所编 : 《红河民族语文古籍研究》 , 19 8 8年 1 期。 » ½ 《哈尼族民间故事选 》 , 云南人 民 出版社 , 19 8 4 年版 , 1 页 。 ¼参阅史君超 : (( 洪水神话 : 生殖的花原—从哈尼放洪水神话系统出发》 , 载红河哈尼族彝族 自治州民 族语 文古籍研所编 : 《红河民 族语文古籍 研究究》 , 19 8 8年 l 期 。 ¾考阅袁坷 、 周明编 : 《中国神话资料萃编》 , 《异 物篇 · 异鱼》 , 四川省社会科学院出版社 , 1 9 8 5年版 。 ¿ 以上资料摘 自岑家梧 : 《图腾艺术史》 , 见上海文 艺出版社影印本 , 2 5一31 页 。 À 《宗教百科全书》E n cy d o p a d ia o p R叱论。n 》, 第 一册 《非洲的宗教 : 神话的主题》(《A qr ca R e hg 沁n : M yt hi - ca e 之石e m e》) 。 Á 《闻一多全 集》 ( 一 ) 、 《神 话 与 诗》 , 第 25一31页。 0 《中国社会科学》 , 1 9 8 8年 , 1 期。 À 、 À 《人类的性崇拜》 , 海南人民出版社 , 19 8 8年 版 , 第 感d页 。 @ 袁坷 : 《山海经校注}) , 上海古籍 出版社 , 19 8 0年 版 , 第 41了页 。 O 丁 山 : 《中国古代宗教与神话考》 , 上海文艺出版 社影印本 , 第31 6页。 附言: 本文在写作过程中 , 得到了云南 大学中文系研究生邢定生提供的有关外文资 料 , 谨致谢忱。 (上接 第12 页 ) 不断改善 自己的管理职能 , 由传统的行政管 理型转变为经营服务型 , 为企业排忧解难多 做实事 , 尽快建立和健全以提高乡镇企业素 质和经济效益为目标的服务体系 , 诸如 : 科 技咨询 中心 、 人才中心 、 信 息 服 务中 心 、 产品检测中心 、 供销服务中心 、 法律咨 询中心 , 等等 。 与此同时 , 乡镇企业也要不 断完善 自我服务手段 , 在 自愿的基础上 , 积 极建立行业协会组织 , 以便及时相互沟通信 息 , 协调行业内部的生产经营活动 , 进而有 机地形成一个内外协调的服务网络。 通过不 断完善整套服务体系的建设 , 引导乡镇企业 健康蓬勃地发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