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年交 老李

忘年交 老李 忘年之交 第一个忘年交 不知道是不是最后一个 他叫老李 和我叔叔差不多大吧 也没有问 有时候叫他老李 有时候叫他大哥 他只叫我兄弟 只知道我姓金 也没多问 第一次见老李的时候是高中毕业那个暑假 在外面兼职 晚上的时候自己一个人去附近的一个加州牛肉面馆吃东西 因为别的吃饭的地方都关门了 只能去那里了 自己一天才挣个几十块钱 除去烟钱 所剩无几了 有钱就花 没钱不花 很少和家里要钱 那晚特奢侈的去了加州牛肉面馆 一进门 我就注意到了他 迷迷糊糊的 浑身酒气 大口的吃着面条 我点了一碗面 就坐在了 他旁边的桌 我也想离这个酒鬼远点 可是 那天的客人有点多 没有空座了 只能坐那里 我特不愿意的坐在那 不一会 我的面做好了 我就抓紧吃 都顾不得烫了 就想抓紧吃完 走人 离他远点 可是就是那么不巧 我吃完的时候 他也吃完了 就一起过去付账了 他走在我前面 我没理他 可是就在付账的时候 出了点事 也因为这事 我和他有了交情 他先付钱 满身的找钱包 可就是找不到 旁边的客人看到这事 漏出鄙夷的表情 好像在说 看着穿的人模人样的 这时候装没钱了 我当时也是这表情 只能无奈的看着 也不催他 不想和这种酒腻子一般见识 收银员也在催他 这时候 他没有像其他酒鬼一样 大吵大闹 而是 哇的一声 哭了 哭的不大声 但周围的人都能听到 一个大男人 竟因为没钱付账哭了 我是头一次见 自我上初中以来 没哭过 哪怕是让人揍了 受再大委屈 都不会哭 更何况在这种场合下 男儿有泪不轻弹 我一直记得 也一直这么做的 所以当我看见他哭的时候 当时我都蒙了 站在那看着他哭 周围凡是看得见的人 都看着 默默的 一声不出 就这么僵持着 后来 我实在受不了了 问了问收银员 他的面多钱 收银员说 二十五 我说 我帮他付了 一共多钱 收银员算了算 说 一共五十 我掏出所有的钱 查了查一共五十 交了钱 就出门 可老李拽住我了 说 我有钱 只是 忘带了 兄弟 你留个联系方式 我明天还你 我当时就想抓紧摆脱他 看了看他 眼里还有泪 就说 不用了 这顿饭就当我请的吧 说完就走了 回去的路上 我还在想 今天就当我倒霉吧 破财免灾 又过了几天 我又去那家店 收银员见我进去 那眼神和往常不太一样 好像要告诉我什么 只是忙于收钱 没有说话 我点了面 坐在那慢慢吃着 这次没有酒鬼 所以就细嚼慢咽的吃着 一会儿 一个人坐在了我身旁 抬头一看 是那个酒鬼 就特不耐烦地说了句 怎么 今天又没带钱啊 怎么没喝酒啊 他像个孩子似的傻笑 然后说 兄弟 谢谢你 上次帮我付钱 今天我带钱了 我请你 那天我也不知道有什么烦心事 就想找个人喝酒 我说 算了吧 不用了 你要有钱就请我喝酒吧 他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说着就拽我往外走 我说等我把钱付了 他说我来 抢着把钱付了 他问我吃什么 我说无所谓 有酒喝就行 他说那行 咱去吃烧烤 走 上车 我看了他的车 天籁 二十多万吧 我想 这还是那个没钱付账就哭得酒鬼么 挺有钱啊 路上 他和我说 找了我好几天了 就想把钱给我 我说:不用了，就二十多块钱，没必要啊 烧烤街不远，一脚油门就到了，他停好车，来到一个烧烤摊，我坐下了，老板看见老李，大声说，好像是在喊:老李，来了啊 ，好久不见啊，今天吃点么啊。老李笑着说:你看着上吧，老规矩，只喝雪花。不一会，串儿和酒都上来了，老李满上酒，对我说:兄弟，哥先敬你一杯，谢谢你那天帮我付钱。说完，就干了，我一看，就感觉这人有点江湖气息，是我欣赏的那种人。我也陪他干了一杯。老李又满上了酒，对我说;兄弟，我姓李，你就叫我大哥吧，也可以叫我老李。说完，他就想干了杯中酒，我抓紧拦下了，我不是怕喝酒，而是不能 喝的这么不明不白，我就和老李说;叔啊，你今年得四十了吧，你让我叫你哥，我怎么张得了口啊。老李轻轻的拍了下桌子，说;怎么啦，让你叫哥你还委屈了啊，知道我为么请你吃饭吗，不是为了还你那点破钱，是哥哥我看你顺眼，第一次见你，你别以为我喝多了，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你现在还是个学生吧，但我看你身上不光有学生气，更多的是江湖气，说话透漏着一股豪气，很多学生都没有，别和个娘们似的，让你叫哥你就叫。我说:好来，大哥，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就不客气了哈，我姓金，回民，当弟弟的敬你一杯。说完，我就干了，老李哈哈笑着说:怪不得呢，还是个回民啊，你这个兄弟，我认定了，马翔(烧烤店老板)，再给我这个回民小兄弟来箱酒。老板一会送了过来，说:好好喝哈，好久没见到这个老李这样了。我也客套了两句。后来，就不停的喝，我酒量不算好，但那天遇到老李这样的老大哥，我也是舍命陪了，和知心人喝酒，醉人不醉心，和别人喝酒，是醉心不醉人，我这人更喜欢前者。酒桌上，我们互留了手机号，只记得他的姓，不知道名，就备注了个老李。 那天晚上，也不知道喝了多少，只记得桌上的串儿，我们没怎么吃，回到住处的时候，已经是半夜十二点了，哥们看我样子，知道我喝了不少，就扶我上床睡了。 第二天睡醒了，就给老李回了个电话，说:大哥，昨晚咱是喝了多少啊，我怎么断片了呢。老李笑着说:行啊，兄弟，昨晚看你酒量也行啊，没有断片的样啊，行了，我这还有事，等改天继续战斗哈。说完，挂了电话，我一听他说还要继续操练酒盅子，顿时打了个寒战，酒神啊。 后来，又和老李喝了几次酒，只是没有那天晚上喝得多了，老李会和我说今天在公司发生了什么事，哪哪哪又新开了家烤鱼店，有空去吃，会问我上学时候打架的事，会说我冲动，也会说我打的对，讲义气，听我说了谈恋爱的事，也会哈哈大笑，说不错啊，看不出来我兄弟还招人喜欢啊，会教我怎么做，遇到什么事，别急，急了就输了。 只是。。只是 ，他从来没和我说过他的家人，一句也没有，好像有什么忌讳一样，我也没多问。 大学里的第一个国庆节假期，我回去了，老李知道我回去之后，就打算，为我接风，我当时就想回家，和家人吃顿饭，回绝了他，他听说我要陪家人，没有说话，挂了电话。我以为是他不高兴了呢，就想第二天一起吃个饭，道个歉。 第二天，我给老李打电话说，让他请我吃饭，老李答应了，不过话语中似乎透漏着一股不高兴。我们约好了地点，就我们俩。吃饭的时候，看他的样子就和我第一次在面馆见他时的表情一样，心里有事，我对他说:大哥，昨天兄弟刚回来，在家陪家人了，没有和哥哥你吃饭，兄弟自罚三杯。说着，我就要干了。老李一下夺过我的杯子，说:弟弟，哥哥大你十多岁，你现在就明白陪家人，哥哥我才明白，你这点比哥哥我强，昨天的事，是哥哥的错，我自罚。说着，就干了。干完一杯，又干了一杯，我看他还打算喝，就抓紧叫住他，我说;老李，这是怎么了，你有事啊。他看了看我，递我一根烟，自己也点了一根，吸了一口，吐了个烟圈，看着我说:兄弟，你一定有疑问，我为什么没和你说过我家人的事吧。我没有说话，表示默认了。他接着说:兄弟，我也有过家人，只是，现在，没了，就剩我一个人了，一回到家，就我一个人啊，一百多平的房子里，就我一个人啊。说着，泪下来了，这是我第二次看见他哭，这次没有声音，只有泪，我知道，当一个人只默默地流泪的时候，才是他最难受的时候。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那是未到伤心处啊。 老李吸了口烟，说:记得咱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吧，那天我哭了，那天是我儿子的忌日，比你小几岁，他和朋友去游泳，淹死了，当时，我听到这一消息，抓紧赶去医院，那时候他已经不行了，我早就告诉过他，不让他去，不让他去，他不听啊，他不听啊。边说，他边捶自己的胸口，用着很大的劲。我没有拦他。就问他:那嫂子呢。他好半天才说话，擦了擦泪说:那时候我还年轻，整天不着家，就想着，挣了钱，家里才能过的好，很少回家，就连我儿子出生的时候，我都在外面忙着挣钱。时间长了，她对我也越来越冷淡了，每次回家，都感觉 冷冷的，都会吵架，她说我心里没有这个家，我说我在外面拼死拼活的为什么啊，不是为了这个家吗。后来她忍受不了了，就提出了离婚，那时候儿子三岁了，法院将儿子判给了我。她又改嫁了，临走之前，她对我说，钱代表不了家，没了家，钱再多都弥补不了，还有，别对比起我这个儿子。这个儿子，我从小就溺爱他，要什么给什么，把他当个宝，我和他处的就像哥们一样，无所不说，可是啊，我对不起她啊，对不起这个儿子啊。家散了，人没了，钱啊，有个屁用啊，兄弟啊，记住啊，家比钱重要啊，你现在还没结婚，等结婚了，一定要以家为重。 我没说话，喝了一杯酒，觉得老李心里挺苦的。不过我体会不到他那种苦，我没有他的经历。所以一直以来，不大认同一句古话 感同身受，我想，感同身受都是虚的，难道刀子捅在我身上，死的会是你吗。 那晚临走之前，老李想开车回家，我没让他开，让他打车回家了，害怕他开车再出点事。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没在见面，也是没时间。只是会偶尔打个电话，彼此问候一下，他还是会像第一次喝酒时那样豪放，我们好像有点默契，绝口不提家人。 老李是个酒腻子，就害怕他喝完酒开车。可是啊，再多的提醒，也是白扯，他还是出事了。 他出事时是夏天，当时我正放假在家，接到他电话时，我抓紧赶往了医院。 我走进病房的时候，老李一个人躺在床上，望着窗外，听见有人开门的声音，他回头看了看，一见是我，笑了笑，又回过头去望着窗外，不再说话。我放下手里的东西，坐在旁边，看着他受伤的腿，笑着说:怎么啦，大哥，又喝多了，喝多了就别开车了啊，这下可开不了车了，连走路都那么奢侈了。老李半天没说话，突然说了句:兄弟，你信命吗。他一开口，我以为他还没从车祸现场走出来呢，就对他说:我啊，命这东西，信或不信，就那么回事，信也得活，不信也不能死。他看了看我，说:你知道吗，那天，我自己喝完酒回来的路上，经过我儿子被淹死的那个湖的时候，我哭了，想起了他以前的很多事，看见他就坐在我身边对我说:爸，不是告诉过你吗，喝酒别开车，本来酒量就不好，还爱喝，你说你要是出什么事，我以后咋办啊。我就伸手去揍他，可手伸过去的时候，他却不见了。也不知道怎么了，撞在了马路牙子上。可能是开得太快吧，车翻了，当时我也不知道哪里疼了，就想打电话告诉别人我出车祸了，我知道我不能睡，害怕一睡就醒不了了，我拨了号码，自以为是打给我妹妹的，可接通之后，声音却不是她，他告诉我打错了，说着就挂了电话。我一看号码，确实打错了，你猜我打给谁了。我没接话。老李接着说:我他妈打给了我儿子，妈的，潜意识是个很可怕的东西啊，我竟然打给了比我走的还早的儿子了。。。。老李不说话了，他眼圈红了，我眼圈也红了，为了老李，这个大哥，也为了他那去世的儿子。 一直以来，以为这种狗血虐心的剧情只会发生在电视剧或电影里，现实生活中哪有那么多偶然啊，可我他妈错了，这他妈也发生在我身边，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身上。 我们半天没说话，谁也没说，老李心里难受，懒得说话，我嘴笨，不会安慰人，这时候，大家都不说话比说话好。我递给老李一根烟，老李接过去了，我给他点上，也没把这当医院，更没把老李当病人，由于是单人间，也没有外人进来。 第二天，老李出院了，也没有通知我，我去医院看他的时候，病床上已经换了一个人，护士告诉我，他自己非得说出院，我们也拦不住啊。就这样，老李回了家，他妹妹请假在家照顾他。我再没去看他。 当我再一次接到老李电话的时候，已经是半年之后的寒假了。当时我还没起床，手机突然响了，我正想骂娘呢，一大早扰人清梦。我接了电话，就听见骂声传来:你这半年不给我打个电话，我以为你死了呢。我一听声音挺熟，一看是老李，就对着电话说:啊，老李，我这还没死呢。他听见我有气无力的，就说:都几点了，快起床，马上到你家，快点穿衣服，请你吃饭。说完就挂了电话，我抓紧起床，和爸妈打了声招呼，就出门了。 刚一出门，老李就开车到了，又换了辆车，没有以前那辆好了，但车牌号还是以前那个。我 开车门上了车，一看老李红光满面的，和以前每次见他的时候都不一样，好像年轻了十岁一样。 我们去了小背篓吃火锅，他和我说了这半年的变化，他告诉我，打他出院那天，就想通了，好好活着，不能让儿子看见自己这样哭啊。我说:行了，大哥，兄弟，看好你哦，咱哥俩再喝点。他摆摆手说:不喝了，以后再也不喝了，戒了，酒这种东西啊，有时候太害人了。我说行，那咱就不喝了，多吃点，你请哈，我一个穷学生，没钱。他哈哈笑了，说，本来就没打算让你请，你看你这抠样。我哈哈一笑，就没说什么。 那顿饭吃了好久，老李也不再像以前那样瞎扯了，教给我更多的是做人，让我不要惹事，有事也不能怕事。吃完饭，就把我送回家了，临走之前，对我说，兄弟，有事给我打电话，记住了，我叫李化晓。 就这样，我俩道了别，依旧没那么多客套话。 其实，我挺高兴的，老李能活明白了，好好活了，就算是一个陌生人，我都会高兴，更别说是这个老大哥了。 想想自己，还那么年轻，有这么一个老榜样，也知足了，以前为了那些不是爱的爱，折磨自己，何必呢。友情比爱情还要历久弥新。 愿敬老大哥一杯时光的酒，为他祝福，也为自己，家人好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