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公务员就像拉大便

当公务员就像拉大便 题记:献给那些即将成为公务员、已经成为公务员、成为公务员又想不干公务员的人们，纪念我在体制内十几年那鬼火一般燃烧的悲催岁月。 每年的公务员招考时期，报纸报道连篇，网上议论纷纷，招考现场更是人潮熙攘，一双双稚气未脱的眼睛里充满着期盼、焦灼、不安，手段更是五花八门八仙过海，你明修栈道，我暗度陈仓;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望着挤在体制大门外蜿蜒如长城般的队伍，总是感慨万千。回眸自己在体制内的十几年，五味杂陈，总有些东西想写出来，一直想写，一直未动笔，今天下午忽然灵光一闪不由自主提笔疾书。忽然明白了，写作就像拉大便，灵感就像便意，一来了挡都挡不住。 一、我为什么当了公务员,——那些不得不说的陈年往事 为什么吃了皇粮,这个问题任凭我绞尽脑汁，也无法得出究竟。一切仿佛必然，一切又是偶然。最终，生在红旗下长在新中国的我愧对党和国家的无神论教育，彻底蜕变为一个宿命论者，终于接受了“冥冥中自有天定”这套封建迷信思想理论。 先说说必然性。有那么一段时期，我对制服、枪械有莫名的好感和好奇，如果追溯起来，这可以从我保存至今四岁那年照的一张全家福里可以得到考证。四岁的我站在二哥身边，后面站着父母和大哥，懵懂不知人事的我穿着一身定做的军装，正儿八经扎着武装带，帽子上缀着红五星是当军官的大姨父送给我如假包换的真家伙。别人是思想上入党，我是四岁那年开始就已经思想入伍了。当年家长对青春叛逆的我头疼不已导致最终作出流放军营的决定时，我丁点儿都没犹豫，体检、政审等等事儿一完，我头也不回兴冲冲背起武装部发的新兵作训服和绿军被登上远去的火车，丢下我老妈在车下泪眼婆娑。 我去的部队是一支年轻的部队，早期是迎外师，后来改了快反，再后来又改编成两栖作战部队。我当了三年兵，正值这个部队要转型建设阶段，营地到处挂着“掉皮掉肉不掉队，流血流汗不流泪”、“首战用我，敢打必胜”诸如此类的标语，一群十七八的少儿郎正是荷尔蒙过剩的年代，人人都打了鸡血一般亢奋，以至于后来96台海紧张时期，有人咬手指写血书要求请战的事情出现。就这么摸爬滚打了三年，无怨无悔奉献了三年，连考学 指标都没要，气得把我留在教导队的队长跳脚骂我是个“没出息的东西”。于是，我打着一个背包入伍，又打着一个背包退伍，挥一挥手，只带走一身的旧伤，滚蛋回了老家。 我父亲是个固执的老头，在政府部门工作了一辈子，当个部门小头头，用官家鉴定里常用的一句话来形容，兢兢业业勤勤恳恳清清廉廉。我退伍回来那会儿，义务兵还是在分配任务之内的，老头子认为我应该接过他的枪，继续他在革命队伍里未竟的革命事业。面看上去，我吃皇粮似乎是铁板上钉钉的事儿。 但是，一切又是那么的偶然。虽然我对制服和枪有着莫名情感，但是我对另外一件事情是无法抗拒的，那就是做生意赚钱。90年代初期，本市的货车运输和钢材生意相当红火，我大哥原先是搞经贸出身的，那段人人发财的年代，他莫名其妙就发了。高中毕业后一段时期，我是在他公司运输车队里渡过的，每天腰揣BB机，买一百个游戏币在车场附近的游戏机室里打街霸，接到CALL后就带着司机和车到港务局装钢材，然后跟着车到处跑，收货款，偶尔接点回头货还能分成，工资不错，收入也不错，而且我还幻想着像某些老板的弟弟一样，哥哥会看在我劳苦功高的份上，给我一点车股份，让我也莫名其妙地发一次。 车队某司机由于赌博成瘾，欠债无数，最后竟然打起公司货款的主 结果事与愿违， 意。一个偶然的案件，把我推向了从军的旅程。货款被盗后，鉴于我平时有喜欢结交猪朋狗友的习惯和青春叛逆表现不靠谱，大哥默许了将我关进了派出所。直到破案，才还我清白(在这里感谢一下当年英明神武智勇双全的刑警们，不是你们，哥跳下黄河都洗不清了。)这偶然的一关，关了我足足24天，关出了我的一肚子怨气，也关出了我离开公司寻找自己出路的念头。 正如我哥莫名其妙的发家一样，我退伍回家的时候，他又莫名其妙地破产了。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放个屁都能砸伤脚后跟。原本我还打算借着他对我的愧疚要求他给点生意我做做，在当时看来，这种盘算已经成为幻想。我发现自己除了开枪射击、野外生存、擒敌格斗之外，什么都不懂，我很无奈地接受了老头子要求我继成衣钵的要求，还安慰自己，兴许能混进警察队伍当个特警什么的，还是拉风的。退伍回来第一年我在某派出所当治安队员，现在那些民警还对我当年赤手擒贼徒手攀登上贼窝的优秀表现仍记忆犹新。 正当我琢磨着穿制服拿枪抓贼的春秋大梦在被窝里嘎嘎笑醒的时候，命运再一次和我开起了玩笑，我被分配到母亲的单位，一家大型国企，父亲生怕我这种无专业技术只会擒拿格斗的人会闹到给单位看大门当保安的份上，又要求安置办将档案退回到他所在的区域进行分配。过程就不多说了，无非是到处求人请托，拉着我像拉着一头种猪一样到处给人过目。如今回想起来，那份工作并不满意和我特警梦相差甚远，但是革命工作不是菜市场里 买白菜，22岁了我总不能涎着脸赖家里混饭吃不是,退而求其次，我只有答应的份，体制的大门那一刻轰然向我敞开了怀抱，混进革命队伍的命运已经是铁板上钉钉子的事。 事后总结:当公务员就像拉大便，人生自古谁无屎,屎意来的时候你没有选择的权 没公厕只能野外就地解决。 利，如果边上有公厕固然好， 二、当公务员的理论实践过程——我在体制内的一些感受 1、我最初进的单位是个机关单位，2003年，搞机构改革，编委三定说我们单位超编，结果呼啦啦将我们裁到最基层，又呼啦啦把我们的身份变成了事业编制还是差额拨款那种。然后，被裁的人组织上访，到人事局大闹，差点大打出手，结果事情还是没解决，身份还是没纠正，就这么耗了几年。之后我忽然时来运转，机关某单位缺少一个写的人，鉴于现在体制内的多数同志都视材料撰写工作为老虎屁股，摸不得，不想摸。领导百般无奈又众里寻他千百度后，把我一下调回了机关。调上来那天，别人都下班后，我独自 笑不起来;想哭，哭不出来。从前在办公室的窗前发呆，望着静悄悄的机关大院，想笑， 费劲九牛二虎之力都不能完成的事，现在瞬间没花一点代价就成了，恍如梦中。 事后总结:当公务员就像拉大便，惊喜和机会并存，倒霉和悲催同在，因为你永远不知道拉出来的下一坨便便是什么颜色。 2、刚参加工作那会儿挺有点成就感，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战友聚会别人问:“安排在哪啊,”自我感觉很良好，又要故作谦虚低调:“嗨，给政府打工而已。”渐渐地，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每月工资本里就一千多，基本是月光族，走在大街上看啥都觉得贵，但是在别人眼里，公务员是个吃香喝辣的行当，不然怎么每年都那么多人削尖脑袋想往里面挤呢,朋友让你请客你苦着脸告诉人家每月就一千多不够用的时候别人都是一脸的鄙视:“你公务员有灰色收入呢～”靠，哥一内勤天天埋头写材料，有什么灰色收入,打印机的灰倒是有很多～就算你拿着户口本诅咒再把工资本给人看，别人都不信，而且变本加厉地鄙视你:“灰色收入能入本么,～”这下成了吃了黄莲的哑巴，有苦自己知。往后再有不信的，就懒得再辩解了，都麻木了，反正别人都认为公务员就是吃香喝辣发大财住洋楼养番狗的崇高职业。结婚后，发现在私企工作的老婆收入比自己高了不止一截，每次掰着手指算算自己工资还比不上她的零头就脸面无光，幸好夫人贤惠，没让经济决定上层建筑，否则男人的脸都不知道往哪搁了。 事后总结:当公务员就像拉大便，即使你便秘三天正在厕所里呲牙咧嘴血脉喷张拉得痛苦无比，在厕所外进不来的人永远觉得你是最爽的。 3、前面我说了，我是一个内勤。所谓内勤，就是办公室的工作人员，基本上就是给领导当文字秘书。大会讲话稿、单位总结、行动方案、实施办法诸如此类的东西就是出自办公室之手。说白了，就一枪手。走上这条路，一干十几年，头发花白了，发线后移了，工作仍然一成不变，体制内愿意从事文字工作的人越来越少。最近我们市在搞创卫，每个单位都有挂点的区域，每个礼拜五下午都要到挂点的区域里扫大街搞卫生。于是我每个礼拜五下午都在办公室里伸长脖子像一个被刑拘的罪犯盼望放风一样，希望领导会叫我一块去扫大街，结果总是让我绝望的。我现在的学历上写的是大专，但这只是电大的文凭，自己有多少尿水自己知道，我充其量全日制也就高中毕业，每年招的本科大学生肯定比我牛逼，每年转业的军官肯定也比我牛逼多了去了，但是没谁愿意干内勤。刚参加工作那会儿，我压根儿没意识到从事的第一个岗位将会为我以后政府工作之路打上无法磨灭的烙印。我还清楚记得，当年热情洋溢的欢迎会后，领导就说内勤还缺个人，除了原本就干内勤的人外，其他人一律都说自己不懂打字，我刚参加工作，又是军人出身，正是一腔热血无处洒、横刀立马四处张望的亢奋时期，于是自告奋勇承担下来。当我花费N个夜晚学会操作电脑开始撰写文件后才发现，除了我，其他人都参加过电脑培训，热情洋溢的欢迎会就成了下套会，从那一刻起，已经没有什么能阻止我悲催的办公室内勤之路。 当公务员就像拉大便，一座公厕门口一大堆人排队里头却有一个蹲位空 事后总结: 着，千万别以为自己鸿运当头，你兴冲冲闯进去可能会踩到一脚的屎。 4、近两年我一直在盘算辞职的事情。理由很简单，老婆是珠三角的，想调那里除非我有彻地之能，又或者我有万贯家财，这比基层调机关从难度系数上比较可谓天渊之别。之所以不让老婆来湛江，理由也很简单。这里工资低，珠三角工资高，她收入高，事业根基也在那里，最近还自己创立了自己的事务所，把自己折腾成了风风火火的女强人，要她放弃一切，我是开不了那口。两地分居六年多，随着孩子的出生，是走是留的问题已经迫在眉睫。权衡利弊，只好选择牺牲小我成就老婆。真要走，又不免忐忑，对未知前途的恐惧，对习惯体制内生活的依赖，对下海从商担心呛水被淹等等问题一一涌上心头，到真的作了决定，心里又坦然了起来，对这份工作没有一丝的留恋，如果说这里还有什么可以留恋的，估计是一些交心的同事兼朋友，一些交情超越上下级关系的老领导。 事后总结:当公务员就像拉大便，无论过程是痛苦纠结还是淋漓畅快，当你提起裤子离开时，你不会趴在坑位上对着它恋恋不舍，毕竟那只是一坨便便而已。 三、实践理论之升华——我的一些工作感悟 1、领导是不靠谱的。忽悠人是领导的一门艺术，现在一口唾沫一口钉的领导已经比熊猫还少了。前面说了，03年三定方案后，我们单位被裁定严重超编，一干人等均发配基层减轻机关编制压力。当时人事局一副局长带队组成工作组下我们单位做大家思想工作，这哥们一本正经向我们承诺“待遇不变，身份不变，只是换个工作岗位而已”。结果等大家发 全额拨款成了差额拨款，四大节日钱也跟自己无现自己工资本里的工资忽然少了一大半， 缘的时候，再到人事局讨说法才发现自己被彻底忽悠了一把。直到现在，除我被调回机关恢复身份外，其他那些被裁的难兄难弟们、哥们姐们的工资、身份问题仍然是悬而未决，当年那位领导的承诺成了一个放在旷野里的屁，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最讽刺的是，当初说严重超编的单位，在我们被裁后却新进了几个新人，而且清一色的领导亲属。 事后总结:当公务员就像拉大便，便秘不是最悲惨的，最悲惨的是便秘又碰上庸医忽悠，结果愣是吃了几天假药都憋不出一泡屎来。 2、组织是不靠谱的。当初发现被忽悠以后，被裁的同志哥们一直推举我给组织写材料反映情况，我前前后后呕心沥血费尽心思写了好几篇情况反映材料，给领导写、给组织写，写材料、上访成了我们和组织沟通的渠道，我还记得为此我还在材料之后附上一首打油诗，以诉我们被忽悠之苦。问题是，之后我们才明白，写再多的申诉材料也是白搭，有没有人看都是个问题。后来我被调上机关，根本就没写过一份申请照样顺顺当当完成了。 事后总结:当公务员就像拉大便，大便是否畅通和你准备了什么样的手纸一点关系都没有，如果你便秘，就算准备了再精美的手纸，它还是拉不出来。 3、工资是不靠谱的。别以为当了公务员就一定吃香喝辣的，这个世界有幸福就一定又不幸福，不是每一个公务员的背后都有一个锁满灰色收入的保险箱。但是在外人看来，你是捧着金饭碗的，他们永远不会明白也不会相信中国大陆还有领一千多工资所谓公务员存在(最近两年好点了，提升到了3000以上，问题是，若你有点儿本事每月3000哪都能挣到不是,)。现在在网上我从不敢轻易透露自己是公务员了，免得招惹围攻，网上有一句很有名的骂人话“你是公务员，你姐姐是公务员，你妹妹是公务员，你全家都是公务员”。可见公务员可不是什么招待见的活儿，要说自己是公务员你最好先找两箩筐，估计表露身份后别人砸过来的鸡蛋够你吃两个月了。 事后总结:当公务员就像拉大便，如果你刚在厕所里拉完大便，有人说你刚才肯定拉稀了，这种弱智的问题就不要辩驳了，你总不能拉着他去厕所里指着某坨东西告诉他——你看，我拉的是硬的～这样，你也会变得很弱智。 电影《肖申克的救赎》里有这么一段对白，说是体制内的人，渐渐就会被体制化，成为体制的一部分。大意如此，懒得细细查究了。当年努力挤进体制内的我，和如今想挤进公务员队伍的那些应考者何等相似，我仿佛又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在等待消息时的焦灼，在成功后的雀跃。那些已经在公务员队伍里的人，又何等的相像，初进单位时候的冲劲，几 从愤怒到麻木，从勤奋到磨叽，从牢骚到懒得动嘴皮子，从年轻年消磨后的茫然和麻木， 到老去„„即将离去的我，想哭，又想笑。笑的是我还不算太老，可以从头再来;想哭的是我的青春，走了那么一大圈后又即将回到原点。那些逝去的青春，每天夜里冤魂一样在内心深处拷问我:这就是你当初费尽心思所要的结果,这就是十几年青春换来的结果, 这个问题，我仍无法回答。 后记:这篇纯粹个人吐槽之作，敝帚自珍却众口难调，如果你喜欢，请停下你匆匆的脚步，看上一会，有同感就一声叹息;如果你不喜欢，请关闭网页，继续你匆匆的脚步。 写于2012年9月辞职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