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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妍翻开染成蓝色的麻编封面

2018-03-30 35页 doc 55KB 27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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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妍翻开染成蓝色的麻编封面妙妍翻开染成蓝色的麻编封面 一、 妙妍翻開染成藍色的麻編封面,麻布的粗糙的觸感,是一本日記。第一頁, 字體像雕刻般,有力的在紙上暈開。 『2002’ 7,21 今天去麻油花田拍了半捲底片。很熱,但我堅持騎腳踏車去拍照,一個 小時的車程,為了寄給他一張照片,他告訴老蔣說他一直很懷念小時候騎著腳踏 車一起到過的花田。今天拍的照,我想把它們貼滿整個窗戶,這樣清晨醒來時, 陽光透過窗戶,我就可以聞到花香。好像,有些中暑了。晚上洗澡時,在牛仔褲 口袋有一朵被壓扁的花瓣。』 紙頁上用迴紋針夾著一張3x5的花田照片,像陽光般的黃金...
妙妍翻开染成蓝色的麻编封面
妙妍翻开染成蓝色的麻编封面 一、 妙妍翻開染成藍色的麻編封面,麻布的粗糙的觸感,是一本日記。第一頁, 字體像雕刻般,有力的在紙上暈開。 『2002’ 7,21 今天去麻油花田拍了半捲底片。很熱,但我堅持騎腳踏車去拍照,一個 小時的車程,為了寄給他一張照片,他告訴老蔣說他一直很懷念小時候騎著腳踏 車一起到過的花田。今天拍的照,我想把它們貼滿整個窗戶,這樣清晨醒來時, 陽光透過窗戶,我就可以聞到花香。好像,有些中暑了。晚上洗澡時,在牛仔褲 口袋有一朵被壓扁的花瓣。』 紙頁上用迴紋針夾著一張3x5的花田照片,像陽光般的黃金色澤,照的妙 妍睜不開眼。妙妍拿起冰拿鐵喝了一大口,桌上的手機猛然震動,妙妍迅速拿起, 以免打擾了暈黃慵懶咖啡店中的寧靜。「喂…」妙妍壓低了聲音。「喂…. 妙妍啊, 晚上要回來吃飯啊,聽到沒,早一點到啊,今天吃火鍋,大姨她們一家都會來, 直嚷著半年沒見著你了。」母親山東腔的大嗓門,讓妙妍耳朵發疼,把話筒拿離 了五公分。在母親一陣叮嚀之後,妙妍有氣無力的應了一聲「喔…」 「你人在哪啊?不要跟上次那一個什麼王朝還是馬漢的混在一起了…」「是 1 王漢。」妙妍小聲的嘟噥。「我管他是王朝馬漢、還是張龍趙虎的,他啊,那頭 長頭髮,我看了就討厭,大男人拉哩拉蹋的。」忽然話筒一端傳來門鈴響「阿.. 你大姨到啦,你現在就回來吧,順便去幫我買罐沙茶醬啊。」母親的聲音又高了 八度「來啦來啦,別按啦。妙妍,快點啊,記得買沙…..」妙妍在母親高亢的聲音還未結束時,喀的掛掉了電話。她點的拿鐵才剛喝了一口,她只是想在下班後 偷個閒,沒想到坐不到十分鐘,母親奪命的電話就來催魂了。妙妍胡亂多灌了幾 口拿鐵,匆忙的把桌上攤開的日記本闔上,和手機一起丟到袋子裡,她可不想遲 到十分鐘,換來母親一個小時的嘮叨。 飯局後,幾個大人就打起麻將來了。妙妍收完了碗筷,蜷曲在沙發當中看 著她向來不看的綜藝節目。客廳旁的麻將桌,傳來妙妍從小聽到大的麻將牌相碰 的聲音,連綿不絕的洗牌聲,曾經是妙妍小時夢中的搖籃曲,像大海裡海浪拍打 著石壁,一陣一陣,伴隨妙妍渡過每個沒有媽媽哄睡的夜晚。大人們一邊打牌一 邊閒嗑牙起來。 「妙妍今年三十了吧..」大姨與母親相仿的口音與嗓門,蓋過了打牌聲。 「過完年就三十一了,噯…..」母親歎了一口氣。「還不結婚啊…女孩子過了年紀,對象就不好挑囉…」大姨火上加油。母親義憤填膺起來:「哎…..我說過她多少次了,她大了,會回嘴了,脾氣比我還大咧,你說我們作父母的,哪裡不是為了孩 子好,我們就這麼一個女兒嘛。她呀,脾氣硬,跟她爸爸一樣,我們希望她讀商, 2 偏偏她要去畫畫,你說美術系出來能當飯吃嗎?跟她爸爸鬧了好久,我好說歹說 的才說服了她爸爸,讓她去讀,想說出來在小學當老師,倒也安安穩穩的。一畢 業,唉…居然要去廣告公司上班,每天畫畫到半夜,薪水還不夠我買菜咧,她爸 爸捨不得看她吃苦,兩個驢脾氣啊吵得可兇了,這下好了,小女孩居然一個人搬 出去外面住了,她爸爸呀死逼活拖才讓她去爸爸的公司上班,安安穩穩的當個會 計,她爸爸說她要搬出去住,可以,可是不許跟家裡拿半毛錢,我能怎麼辦啊, 我家那老頭啊,我根本說不動他,我心疼女兒啊,我每天都跟老頭兒吵架……。」 「找個男人給她嫁了,女孩子嫁了人,生了孩子心就會定下來啦。」姨丈 也加入太太們的對話。「嫁人?哼……連男朋友都沒有,怎麼嫁人。」「上次我看到一個長頭髮的載她回來,在樓下大門口被我遇到,那個不是啊?」大姨神秘兮 兮的問道,妙妍不用看,也想像得出她那個總愛管別人閒事的表情。愛面子的母 親提高了聲調:「你眼花啦,那是她同事,自從她大學那個男朋友死掉啊,她就 沒交過男朋友啦,現在連相親都死不肯去哩。」妙妍再也忍受不了婦人們你一言 我一語的評論著她,好像不知道坐在客廳的她,可以一清二楚的聽到她們的談 話,她起身,啪的一聲關掉電視,通過餐桌,不理會大人們錯愕的眼光,進去她 自己的房間,碰~的關上了房門。 妙妍像一塊脫過水的抹布,鬆垮垮的攤在床鋪上,母親說的對,王漢不算 是她的男友,只是她在孤單時,貪婪汲取利用的對象,她覺得自己像條蛇,狠毒 3 的吸著他的血,她知道王漢對她是什麼感情,她讓他中毒太深,妙妍恨這樣的自 己。她緩慢的閉上眼,這個房間自從她離家之後,已經空蕩的剩下一張床和衣櫃, 四面象牙白的牆壁,反射著極大的空虛感,冷森森的要把她身體拉扯的四分五 裂。她幾乎快忘掉七年前,那個快樂的妙妍,那個每天笑彎了眼睛的妙妍,那個 有著夢想的妙妍,那個有景翔的妙妍。 妙妍偏過頭,長髮散落在床鋪上,她望著袋子開口掉落出的藍色日記本, 她空洞的盯著它看,緩慢的側身,伸手把日記拉到臉頰旁,翻開書皮,一股海水 味混著雜草的腥味撲鼻而來。 『2002’7,25 當你覺得孤寂得快要死掉的時候,把窗子全部打開,讓所有海風進來陪你 吹乾記憶。當你又想起他時,不要裝作不在乎,用力的想吧,想他每個表情,想 他的聲音,想他的笑容,想他的頭髮有多柔軟、嘴唇有多甜,不要騙自己已經忘 掉,努力的去想吧,當你想到已經想不出他的任何事情,他就回到你身邊了。 今天,在給他寫信時,我忽然又難過起來,把要給他的花田照片滴濕了, 於是,我這樣告訴自己。讓海風灌滿整個房間,躺著,眼淚就會一直流,一直流…. 把床流成汪洋大海,我在海中安靜的睡著,心口上的那個黑洞,就會逐漸消失。』 妙妍闔上日記,起身,啪得一聲猛然打開落地窗,位於十七樓高的房間, 4 猝然湧進的大量透明清涼的晚風,像浸入冰涼的海水之中,望著城市滿地燈火閃 爍,妙妍似乎聞到海水的味道。她攤在床上,任眼淚一直流、一直流……好像她 體內有一座流不盡的水庫,她要隨著淚海,漂到景翔身邊。 夜晚漆黑的遊樂園裡,有一座色彩繽紛、閃著許多小燈泡的旋轉木馬,隨 著轉動,發出可愛的鈴鐺音樂,妙妍坐在一匹小白馬身上,開心的一直笑著、一 直笑,景翔就坐在她的身旁,另一匹小藍馬身上,小木馬一上一下快速轉動,妙 妍看著熟悉的景翔深遂眼睛中的笑意,沉入快樂的漩渦中,越來越快,旋轉木馬 失控的轉著,景翔呢?身旁的景翔在旋轉的光影中不見了,妙妍焦急的喊他:景 翔,景翔,你在哪裡?你不要嚇我,快點出來。妙妍,我在這裡,我在這。景翔 的聲音聽起來好空洞、好遙遠。妙妍看到景翔坐在距離他好幾匹木馬之前,她高 興的叫道,你怎麼跑到那裡去了,快回來我身邊。景翔笑著,他的笑臉越來越模 糊,忽然之間,在快速轉動重疊的影像中,妙妍又失去了景翔的身影。妙妍大叫 著景翔,沒有人回應,只剩旋轉木馬弔詭的響著樂音,妙妍一個人坐在失控的旋 轉木馬上,她離不開這漩渦,她不知道身在何處。旋轉木馬似乎轉著轉著,飛上 了夜空,載著她迷失在宇宙的洪流之中。 二、 妙妍按著疼痛的鬢角,一晚惡夢,讓她頭痛劇烈。「妙妍…. 妙妍」文 姍拍著她的肩膀,妙妍嚇了一大跳,從恍神中醒來。「你怎麼啦?身體不舒服嗎?」 5 妙妍勉強的扯開嘴角微笑,搖了搖頭。「經理要你進他辦公室。」文姍露出惶恐 的表情:「他好像不太高興,你自己小心點。」妙妍對文姍報以感激的一笑,蹣 跚的走向她視為刑場的總經理辦公室。 扣、扣,妙妍敲了門進去,見到頭禿了大半的經理森然一張臉,坐在辦 公桌前看著文案。「經理」妙妍怯生生的叫了一聲,經理沒有搭理她,帶著紫水 晶的的肥短食指,扣扣扣的不停敲打著桌子。妙妍感覺大事不妙,她聽企劃部的 阿誠說過,他上次搞砸了一個,差點被革職,他形容經理就是這樣敲著桌子, 敲的讓人渾身發毛。「劉妙妍,你知道….我找你來幹嘛嗎?」經理拖長了音調,一字一句緩慢的說道,妙妍最恨這種倒問法,她沒應聲。「你知不知道公司lose 掉了與西合公司合作的case?」又是倒問句,妙妍忍住把桌子掀掉的衝動。經理 慢條斯理的抖了抖煙蒂:「公司裡,每個人都是平等的,每個人都要做好自己的 本份,不要以為你是董事長的女兒,你就有特權,我就會放任你。」妙妍翻了翻 白眼,又來了!「董事長女兒」這個標籤自從她進公司就要命的被貼上,她甩也 甩不掉的頭銜,評斷著她每一個表現。「你把預算統計錯誤了你知不知道,你不 要以為,這一點小錯就可以被原諒,你自己一個部分的錯誤,讓西合公司不滿意, 我們公司就這樣失去了百萬的進帳……」妙妍頭越來越痛,經理每一個字句都像鑽子打入她的大腦,經理的聲音逐漸模糊、一直重疊一直反覆著,妙妍逼迫自己 站在原處,她猛盯著腳趾看,眼神才沒失焦。 6 妙妍終於結束完這一天,從她犯了那一個錯誤開始,經理每天一個多小時的訓話和威脅,同事們無時無刻怪異的眼神和沒有停過的頭痛,讓妙妍覺得這 幾天好難熬,回到家裡,她才感覺到自己還活著,她脫掉全身的束縛,泡在澡盆 裡,讓氤藴的蒸氣放鬆她緊繃的神經,她逐漸沉入睡意,昨晚一夜的夢靨,讓她 睡眠不足。遙遠的,忽然有一種間續性的聲音在響著,良久,她逼迫自己清醒, 去辨識那個聲音,她努力睜開眼,包裹浴巾,拿起話筒,讓持續著的噪音安靜下 來。 「你還好吧?怎麼那麼久才接電話?」王漢一接通就氣急敗壞的詢問。「有事嗎?」妙妍疲累的說。王漢放軟了聲音:「我們已經兩個禮拜沒見面了。」妙 妍好累,她覺得每個人都在逼迫她,逼迫她成為他們想要的樣子。「這個週六, 來我家吃頓飯好嗎?我媽要北上來看我,她說要煮拿手的紅燒魚。」妙妍懂得這 段話背後的含意,王漢也是個聰明人,說得輕描淡寫的,妙妍知道他著急,他已 經暗示過妙妍很多次,她最害怕王漢提這些,她不過只是要個伴。 掛掉電話,妙妍穿好衣服,無聊的轉遍了所有的電視頻道,電視震耳欲聾只讓妙妍更難受。她關掉電視,走進已經乏人問津的工作室,妙妍沒有開燈, 她就著一盞昏黃的吊燈,檢視著她五年前的作品,畫布上的色彩鮮豔的油彩像是 還沒乾,像是昨天才畫上去的。她好久沒畫畫了,屈服於生活,她負擔不起追求 夢想的代價,她忽然想起她跟景翔為了畢業展,在學校的畫室裡睡了三天,每天 除了畫畫就是做作品,妙妍每天身上都散發著油彩與炭粉味道,熬到撐不下去, 7 景翔把桌子隨便併併,就成了床,妙妍就枕著他臂膀睡去,睡前他們說著夢想, 景翔說要開個窯,每天燒陶,妙妍就負責去賣他燒的陶器,妙妍擰著景翔的臉頰, 我才不要咧,叫你老婆幫你賣,景翔笑著說,你就是我老婆啊,妙妍還記得景翔 認真的眼神。景翔說人就是要為夢想而活,他的夢想帶領妙妍進入美好的憧憬 中,景翔的眼睛總是閃閃發著光彩。 妙妍緩緩的撫摸著工作室裡唯一的陶器,粗糙的表面,大膽的釉彩混合 是景翔一向的作風。「景翔,我不畫畫了,你會怪我嗎?」妙妍喃喃的說道,她 從來沒想到,景翔口中的夢想是那麼難以堅持,是那麼容易的就被粉碎,如果景 翔還在,妙妍相信他一定能做到,可是妙妍沒那麼堅強,一個人的自己,她失去 堅持下去的勇氣,要是景翔知道她現在居然在做會計,算著她最討厭的數字,他 一定會大笑失聲的。 她不知道在工作室裡待了多久,陷入回憶的洪流,是很難抽身的。她厭 倦了這樣的日子,為了溫飽而日復一日,她也不是沒有努力過,可是廣告公司的 不穩定收入,和失去家裡的經濟支持,她選擇了投降。她不知道為了什麼東西而 活著?只是為了活著而活著吧。妙妍已經很久不曾思考過這些問題了,她總是關 著心房,連自己都不願意進去,她讓所有的情緒封鎖住,這樣都就不容易想起景 翔,大概是昨晚的夢吧,讓她不得不想起這一切。她累得回到房間躺在床上,可 是卻失去了睡意,背脊下被一個硬物卡得很不舒服,她把那個讓她背脊發疼的東 8 西抽出來。 是那本日記。她幾乎都快遺忘有這一樣東西的存在,她隨手打開書頁。 「2002”8,23 他回信了。今天自農場回來時,老闆娘親手拿給了我,我高興的差點連買 回來的食材都灑落一地,不過也撐了一整天,熬到關店之後,做完了清潔與結算, 我才有暇打開這封信。一張薄薄的信紙,就讓我盼了一個月,我承認我有些失望。 多麼熟悉又陌生的字體,他的字句很像他的人,我甚至可以清楚感覺,他講著這 些字句,會是怎樣的語氣。沒想到,這麼多年了,我對他的一切還是那麼熟悉。 他還是那麼少話,連寫信都吝於給予我多一點信息。不過,至少他還肯回 信,讓我知道他過得很好,我的退出也算值得了。」 這一頁用迴紋針夾著一張航空郵件,小小的信封,上面的收件者吸引了妙 妍的目光。她喃喃的唸著:「張寧….。」這個人就叫做張寧嗎?是個怎麼樣的人 呢?妙妍看不出這個名子帶著什麼樣的個性,她甚至猜測不出他是男是女,這人 也就是這本日記的主人吧。妙妍本來已經忘記這本日記的存在,她只是在一次出 差,從宜蘭回到台北的列車上,座位的角落裡,它就靜靜躺在那裡,它被殘忍的 折皺了書頁,甚至連書皮都沒蓋上。妙妍會把它撿回來,純粹只是一時好奇,可 是她根本沒把它放在心上,只是丟在包包裡頭也忘了拿出來,偶爾無聊,把它拿 出來看看,打發時間。 9 妙妍現在卻開始對這個叫做張寧的人的生活起了興趣。她知道看別人的信 很不道德,可是日記再也回不到主人身邊,所以,她要看,那又如何?妙妍起身, 盤坐在床上,仔細的看了信封一眼,寄件者住址是一大串的英文,妙妍只認得在 末端的字眼?USA,她打開了信封,抽出了一張薄如蟬翼的信紙。 「寧: 好久不見了,應該有七年了吧。收到你的來信很高興,特別是看到了我們 家鄉的麻油花田。看你來信過得不錯,我很替你高興也放心許多,你還是那麼堅 持自己的夢想,也期盼你的花田農場早日開闢。 我還是老樣子,不過生活倒是變了不少。我結婚了,也僥倖升上了主管, 打算定居在溫哥華,你要是要來美國,聯絡一聲。替我向伯母問聲好。 文2002’8,15」 果然簡明扼要,她忽然覺得替張寧生起氣來。妙妍感覺得出,這個寫信的 人,對張寧一定有著很重要的意義。妙妍開始讀起張寧的日記,有點一發不可收 拾。她開始有一股迫切想要知道這個人一切的事情。 「2002’9’16 天氣越來越熱了,最近部落裡的遊客變少了,大概是因為各個學校都開學 了。生意有點差,不過我看老闆娘倒是不怎麼在意,對她而言,維持部落的不變, 10 才是她在乎的吧。 今天去郵局一趟,仔細盤查了戶頭裡的數字,雖然不是很滿意,但是總算 努力之下有了進展,不過離開闢花田農場的資金數字,沒有個三五年,我看還是 不成。我為什麼堅持下去呢?我也不知道。那天老蔣來看我的時候,也這樣問我, 或許我就是一個傻人吧,為了他喜歡的花田努力下去,即使少了他,我也要一個 人支持下去。」 妙妍開始迷惘了起來。她停不下來,一頁一頁,讀著張寧的日記,這個她 素未謀面的人的生活,這些她從沒想過的事情,她沉迷的讀著,忘了上了一整天 班的倦意。看日記上的日期,這已經是去年的事了,妙妍望了日曆一眼,今天是 2003年7月22號,現在的張寧應該還是為著他的夢想堅持著吧,妙妍望向窗外,想像著張寧的樣子,想著想著,居然與景翔的面孔重疊,那是為夢想而堅持的眼 神啊,如此相似。 三、 望著手中的地圖,看著紅紅藍藍的道路標誌,妙妍有點搞不清楚,她自從 考到駕照,沒有自己開出台北市的範圍過。她先在便利商店買了一個飯糰加豆 漿,還有一甁礦泉水,五點三十六分的清晨,只有便利商店可以充飢。台北市的 清晨,道路上灰濛濛的一片,本是熱鬧喧騰的人潮,現在只有高聳的建築孤單的 站立著,妙妍從來沒有那麼早出現在台北市的街道上。她車停在便利商店門口吃 11 著飯糰,研究方向盤上新買的地圖,她對這些公路一點概念也沒有,她從來不覺 得知道這些交通常識會有多重要,每次旅行不是全家人、就是公司招待,她通常 都是在車上負責啃完洋芋片,然後就倒頭大睡的那種人。隨便開吧,道路都是相 通的,反正,妙妍不用擔心回不來台北市,她本來就沒有打算要回來。雖然她其 實對這一趟路程很不安的,但是在她的腦子裡有一個方向,一個向東行的方向, 驅使著她。 她在台九線公路上奔馳,一整夜的未眠,讓她感覺雙眼刺痛,打開所有的車窗,讓風拉扯她一頭長髮。一個多小時的車程,這裡的景緻就已經跟台北儼然 不同,她經過宜蘭市、蘇澳,隨處可見的名產?鴨賞、溫泉,這裡已經是觀光的 據點。妙妍放慢了車速,她真正感覺自己已經逃離了台北,她覺得不可思議,本 來現在就要起床梳洗,化好妝和穿上一身套裝,準備去上班的,她現在卻穿著背 心和牛仔褲,一臉素顏,隨意綁起的馬尾,正驅著快車在公路上往東而行。她想 像母親要是知道了,那張驚慌失措的臉,驚嚇得連平常不曾停過的話都說不出來 的樣子,她忍不住得意的大笑起來。 即使是觀光勝地,在炎熱的早上,又非假日,只有一片寂靜和緩慢的節奏,連風都感到不太流動,開在長長的公路上,妙妍意識漸漸不清楚起來。這裡應該 是礁溪吧,她向來對地理沒什麼概念,即使去過的地方也記不太起來,只能對照 著地圖,憑著一股第六感而行。她在一家店面只有她吉普車寬度大的旅社停了下 12 來,因為它的招牌寫著?休息:350。妙妍已經不再具有「董事長女兒」的頭銜, 幾年來與家裡的抗爭,讓她戶頭裡的數字不太好看,所以什麼五星級的溫泉飯 店,可不是她開銷得起的。她只是想好好洗個澡,再小憩一會,一整晚的未眠, 讓她沒辦法再做長途的駕駛。 旅館用茶色的昏黃玻璃圍起來,櫃檯裡化濃妝的老闆娘一臉訝異,這個時 間怎會有隻身一人的女孩子投宿,她笑容滿面的帶領妙妍到走廊轉角的12號 房。「小姐,怎麼沒跟男朋友一起來?」老闆娘笑得雙下巴浮現,滿口台灣國語 的問,妙妍尷尬的對她笑笑,進了房間。雖然是小旅館,但是還是有冷泉設備, 泡在浴缸裡,她想起了最後一次跟景翔的旅行。 他們開著車到墾丁,那是景翔到醫院得知病情的隔天,妙妍強忍著眼淚, 景翔堅持還是要完成他們計畫好要去的旅行。一路上景翔努力的逗妙妍開心,好 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那是妙妍這輩子最幸福的一次旅行,他們拋開了一切, 開心的瘋狂嘻笑,海洋、沙灘、衝浪、音樂、PUB、美食…。在旅行的最後一天,景翔穿著夏威夷襯衫在一顆棕櫚樹下對著她,彈著小吉他,唱著英文老歌without you,他說那是獻給她的歌。那天深夜,妙妍在朦朧的睡意中,她感覺到景翔緊 緊的抱著她,他的眼淚浸濕了妙妍的頭髮。 妙妍在小旅館充滿霉味的床上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的三點多鐘了,也 是該出發的時候了。她換好衣服,拉開旅行袋長長的拉鍊,想要把日常用品塞進 13 袋子裡。旅行袋底部靜靜躺著那本藍色的日記,妙妍放下手中的物品,拿起了日 記,緩慢的坐到床鋪上,她翻開書皮,看著日記裡頭夾著的那封信。她真是一個 傻瓜,不是嗎?因為一本日記,丟下了工作與家人,拋下了她已經過了五年的生 活模式,她想得到什麼嗎?她不知道,她只是在尋找,尋找那一份和景翔如此相 似的感覺。沒有計畫、沒有任何打算,只是在徹夜的讀完這本日記之後,隨便收 拾幾樣貼身物品,在清晨就這樣離開她從小生活的台北市,這本日記還真是具有 某種魔力啊,妙妍這樣想著。她仔細的把日記放回旅行袋底部,收拾好所有的物 品,離開了旅館。 台十一線省道上,海岸公路的兩旁景色越來越廣闊,妙妍覺得她離大海好 近,大海在公路旁向她張開手臂,陽光把海面照射的金光閃閃。開了好幾個鐘頭 的車,人煙稀少的讓妙妍有點害怕了起來,她從未隻身在沒有住家商店的地方一 個人行動過,習慣台北蜂湧的人群,這裡的寂寥是discovery頻道才會出現的。 不過,連綿的山群,和帶點霧氣的雲彩,讓妙妍不再煩悶,她終於覺得體內有一 股蠢蠢欲動的活力,昨天那個還在辦公室病懨懨的妙妍,現在不藥而癒。 經過了廣闊的花蓮,沿著台九線省道,從瑞穗、玉里、池上、鹿野到了台 東,妙妍順路的帶了一個池上便當祭五臟廟。一離開省道,妙妍像離開媽媽子宮 的嬰兒,無所適從,一條條相似的道路,蜿蜒交叉的令她慌張,她看著手裡捏緊 的信封?「台東縣延平鄉桃源村11鄰191號」。她試圖找出地圖與路標的一致性, 14 在來回不斷走錯的嘗試中,黑色暗了下來。 「布農部落」。妙妍就著車燈望著木頭匾額上漆紅的四個大字,就是這裡 嗎?迷路的一番折騰,現在已經是晚上的十點了。她疲倦的停好車,剛開車門, 一把手電筒的光束照得妙妍睜不開眼。「小姐,你不可以把車開進來喔。」一個 原住民口音的沙啞聲音響起來,接著他才把手電筒放下。「請問….我可以在這裡 住宿嗎?」妙妍小心翼翼的問,瞇著眼等瞳孔慢慢適應黑暗。「你有預約房間嗎?」 「沒有欸。」適應黑暗的妙妍終於看得到他了,是一個壯碩的原住民中年男子, 兩個黑黝黝的眼珠好奇的盯著她打量。「沒有預約,沒有房間喔。」他正背著一 大麻袋,卻看起來不怎麼吃力。妙妍不知所措抓著頭髮,這麼晚的時間,她已經 來不及去找旅館了,而且那麼暗的天色和輾轉的山路,對路況極不熟悉的妙妍來 說,實在是危險至極。 「阿比,怎麼回事?」一個中氣十足的親切聲音隨著腳步聲,走到他們身 邊。阿比說「masi tuhas(注一),這個女孩子說要住這裡啦。」「喔,這麼晚了, 就先帶她到飛鳥隔壁那一間吧,那間還空著。」一個和藹的婦人對著阿比說,她 的眼神像妙妍今天早上看到的天空一樣祥和,在溫柔的眼神中似乎有一股威嚴, 阿比聽她說完,二話不說就背著麻袋,對著妙妍說:「走吧」。接著邁著大步伐往 部落裡走進去,妙妍慌忙的從車廂中拿出她的旅行袋,深怕跟不上阿比的腳步。 「阿比,把maduh(注二)先放到廚房去吧,你下去休息吧,今天忙了一天。」婦 15 人指著那袋麻袋說,接著轉身對著妙妍說:「來吧,女孩。」婦人提著油燈在部 落裡熟捻的走著彎來繞去的小路,妙妍伸手不見五指,只能緊挨著婦人走。 終於有了光線,一排典雅的木造房屋亮著柔和的光線,木屋牆壁用石板 堆砌,妙妍對這樣的房子覺得很新奇。婦人在一間房門前停下腳步:「好啦,你 今天就先在這裡過夜吧,不用害怕,這裡很安全。」婦人把房門打開之後,沒有 多說什麼,對妙妍報以微笑之後,提著油燈消失在漆黑的夜色當中。妙妍放下重 重的旅行袋,累癱在柔軟的床鋪上,不可思議的一天,她從小到大,第一次那麼 佩服自己的勇氣。那婦人沒有多問她的來歷,在這麼晚的時間,這麼突兀的出現, 她還肯信任的留她下來,妙妍開始喜歡起這個地方,她聽著夜晚窗外悉窣的蟲鳴 聲,這是山上特有的聲音,伴著窗外飄進來的草味,妙妍沉睡在異鄉。 四、 妙妍坐在地板上看著都瑪織布,布農部落裡頭,她們擁有自己的織布工 作室。妙妍覺得很奇妙,數百條色彩豐富的細線,整齊有規律的交織在一起,在 都瑪巧手穿著飛梭之下,一塊斑斕艷麗的布就這樣完成了,可是這是要花費好幾 十個工作天,才有辦法完成一塊布的。布農的婦女們把織布做成服飾、帽子、包 包…等等,在她們的巧手下,工作室充滿美麗的成品,這些賣給觀光客好貼補部 落文化的建設。 16 妙妍已經住在這裡第三天了,這一個部落充滿布農文化與遺跡,但是卻 隱藏著危機,所以不靠觀光來支持,部落無法維持,所以這裡也是一個旅遊勝地。 妙妍因為隻身前來,又沒有熟人帶領,在深夜留她下來的親切婦人?都瑪,很照 顧她。妙妍告訴都瑪,她業績不錯,所以公司放了她一個禮拜的假當獎勵,朋友 介紹這裏蠻美麗的,但是因為非假日,朋友都在上班,所以就一個人到這裡來走 走。 都瑪介紹了妙妍好幾個地方,妙妍三天來見識到了不少景點。泡紅葉溫 泉、參觀紅葉國小少棒紀念館,布農的孩子組成的紅葉少棒,他們堅強的實力在 民國五十三年震驚了世界;到關山親水公園騎自行車,那裡有美麗的油菜花田; 初鹿牧場喝現擠的溫熱牛奶……。妙妍在阿比詳細的手繪地圖下,不再是路痴,她開心的玩遍了附近的據點。 「妙妍,你預計要待幾天?」都瑪一邊配著線的顏色,一邊問坐在地上 的妙妍。三天來,妙妍沒有找到絲毫日記主人?張寧的任何痕跡,布農部落每一 個地方都被她詳細的參觀過了,部落裡的人也在都瑪請妙妍一起共進晚餐時,一 一被介紹過了。沒有。沒有張寧。妙妍不知道她這趟來尋找的到底是一個人、還 是一個夢境?她賭上了自己的未來,現在似乎沒有回頭路了,妙妍已經變了,台 北已經不是妙妍待得下去的棲地。 「我也不知道欸。」妙妍靦腆的向都瑪笑笑。她身上的現金已索剩無幾, 17 住在布農觀光渡假木屋的房價,快使她支撐不下去。忽然,一個身影快速的跑了 過來,從後面把都瑪摟住,大叫:「tina(注三),我回來了。」妙妍吃驚的看著那 個人影,是一個短髮的…呃…應該是女孩子吧,妙妍不太確定,因為她有一股男孩子的豪邁氣息,可是她的聲音雖然略為低沉,但卻柔軟得像絲絨,白皙的臉龐 看得出她並非原住民,削瘦的身材很結實,但是由她的肩膀看出是女孩子特有的 窄細。 都瑪呵呵大笑,拉過那女孩,向妙妍介紹:「她是小寧,我的乾女兒。」 女孩狐疑的看著都瑪說:「她是誰啊?」都瑪揉著她的頭髮說:「她是妙妍,是客 人,從台北來這裡玩幾天。」她爽朗的拉開笑顏,對著妙妍打開手掌,說:「我 是張寧,在這裡工作,歡迎你來。」妙妍錯愕的瞪大了眼睛,久久不能言語。張 寧疑惑的看著她,妙妍才回過神,伸出手掌與張寧的相握,張寧笑著大力甩了甩 她們相握的手臂。 張寧轉身對都瑪說:「開了,海芋開了。Tina,好棒喔,我好開心。」都 瑪拉著高興的說:「真的嗎?你幾個月來的努力總算沒白費,這幾天累了吧,來 來,今天要好好慶祝一下。」都瑪挽著張寧手臂,拉著她往裡走。留下妙妍一個 人,錯愕的看著她們的背影。她,就是張寧!日記的主人!妙妍不可置信,她真 的見到她了,她是真實的存在的,她在這幾天不斷想像張寧的樣子,雖然沒有一 個具體的形象,但是,沒錯!妙妍見到她就很肯定的知道,她就是張寧,那個堅 18 定的眼神,跟景翔一模一樣。妙妍回過神來,跟著都瑪與張寧的背影,走進布落 的咖啡店裡。 進到咖啡店裡,看到張寧在吧台,熟稔的替都瑪泡著咖啡。妙妍隨便找了個 靠窗的位子坐了下來。部落的咖啡店,是妙妍最喜歡的地方,她三天來沒有出去 玩的時間,就是泡在這裡。咖啡店總是瀰漫著濃郁的咖啡香味、和鬆餅甜甜的香 氣,牆上掛了一幅照片,讓妙妍初見時滿心震撼的照片,一個滿臉皺紋的老婦人, 在她的臉上滿佈深藍色的圖騰,繁複的爬滿她蒼老的顏面。都瑪說,那是泰雅族 的鯨面,是一種古老的文化,她告訴了妙妍關於鯨面的古老傳說,泰雅族的祖先 是從裂石中出來的兩個姐弟,為了繁衍下一代,姐姐告訴弟弟山上有妻子等他, 姐姐在臉上塗了黑炭充當妻子,才讓泰雅族繁衍了下一代。之後的泰雅族人,開 始鯨面以紀念祖先,也表示自己的貞節與榮耀。 都瑪呵著咖啡的熱氣,緩緩的說對張寧說:「你不在的這幾天啊,這裡差 點沒大亂。」張寧一邊研磨著咖啡豆,一邊說:「哈布呢,我不是交代他這幾天 幫我看咖啡店嗎?」「這幾天為了豐年祭,大家都一團亂。哈布待在咖啡店這幾 天,阿比一直埋怨沒人手幫忙做小米酒。」張寧歉疚的說:「tina,我看還是多請 個人手吧,我的薪水就折半。」都瑪溫柔笑著:「傻孩子,你為部落努力了那麼 多年,這些薪水我還嫌給得少了,你就不用擔心了。不過,我也是覺得該多請個 人手了。唉…現在呀,要去哪裡請人手呢?年輕人全都往山下跑了,誰願意留在 19 這裡。」 妙妍大叫:「我…我願意。」倏然起身,碰倒了椅子,發出了巨大的聲 響。都瑪和張寧吃驚的看著這個白皙軟弱的台北女子。都瑪說:「妙妍,你台北 的工作怎麼辦?況且這裡的工作很吃重,你待城市習慣了,吃不消的。」妙妍為 她的失態滿臉通紅,搔著頭說:「其實,我已經失業了,我被革職了。都瑪,我 無處可去了。我可以吃苦的,雖然我什麼都不會,但是我學得很快。」 都瑪與張寧面面相覷。張寧小聲的對著都瑪說:「請一個軟腳蝦,成不 了事吧?我們部落可養不起一個米蟲啊。」都瑪沉吟了一會說:「恩…不過讓她試試吧,她蠻誠懇的,而且部落近期之內也找不到人手了,先撐過這次豐年祭在 說吧。」張寧一臉無奈,對著妙妍說:「好吧,你被錄取了。不過,我先告訴你, 不要小看一個咖啡店的工作,很辛苦的。以後就由我來教你,不許埋怨,先說好。」 妙妍開心的點頭如搗蒜,她的危機總算解除了。都瑪起身拉了拉蓬鬆的長裙,笑 著說:「好啦,今天又多一個慶祝的理由了,叫阿比把山豬肉今晚就先烤了吧。 妙妍,來,今晚好好的玩吧。明天開始,可有一大堆東西等著你學呢。」妙妍認 真的點了點頭,望著張寧忙碌又靈巧的身影,她開始,期待未來的日子。 五、 「妙妍、妙妍。」張寧一邊大叫,一邊在部落裡來來回回穿梭著。妙 妍從石板屋探出頭來:「我在這裡。」張寧被烈陽曬的滿身是汗,跑進石板屋:「你 20 在忙什麼?」妙妍塞了塊麻薯進入張寧的嘴裡,說道:「我幫都瑪做小米麻薯啊。」 都瑪笑著說:「怎麼啦,一放假又要上山啦?」張寧笑著對都瑪說:「都瑪,妙妍 借我啦,她是我的部下欸。」都瑪笑著說:「去吧,不要太晚回來,最近幾天好 像有要下雨的跡象。」張寧邊點頭,邊迫不及待的拉著妙妍往外跑出去。 妙妍滿手麵粉,被張寧拉的險些跌倒:「喂喂喂,那麼著急去哪裡啊?」 張寧神秘的說:「帶妳去看一樣東西,我的秘密基地。」妙妍待在布農部落已經 七個多月了,從一開始累得像條狗,什麼事都不會,笨手笨腳的遭來張寧的白眼 和責怪。現在的妙妍對咖啡店的工作已經駕馭自如了,雖然現在不是觀光季,但 是還是會有固定的遊客來布農部落遊玩,妙妍可以純熟招待咖啡店裡的所有客 人。她從沒想過,煮一杯原豆咖啡的步驟如此繁複,以前在台北的她,撕開三合 一咖啡包的包裝,三分鐘就可以為辦公室裡頭的同事泡好咖啡,現在煮一杯咖啡 卻要仔細的研磨、過濾、打發…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會影響咖啡的口感,這些都 是張寧教她的。 妙妍從渡假木屋搬到了主屋,所有部落的人員都住在那裡,她跟張寧同 一個房間。忙完一整天的工作,張寧和都瑪會教她更多部落的生活技巧,妙妍從 沒想過原來在大自然裡頭生活,是有那麼多的知識要學習,以前的她,只會在大 樓樓下買一碗牛肉麵,或者啃個麵包,就解決一餐,生活作息對她來講非常容易。 她在這裡,重新學會怎麼過生活,她已經不再是以前那個虛弱的妙妍了。她現在 21 非常的結實,皮膚也曬了一層褐色,她的動作變得很靈活,不過她覺得還不夠, 她要像張寧一樣。她覺得張寧就像一頭跳躍的羚羊一樣敏捷,張寧既聰明又充滿 活力,在活潑又隨和的個性下,她的眼神透露出一種野性的征服慾望。妙妍被這 樣的張寧所懾服,她從沒想到,世界上有像張寧這樣的人存在,以往她所認識的 人,都是像個機械裡的零件,規律又單調的循著生活的軌道,沒有一個夢想的終 站。 張寧跳上了她的廂型車,發動引擎,妙妍匆匆忙忙拿著背包,在車子啟動前,快速的坐進車裡。妙妍從沒對張寧提過家裡的事,也沒提過景翔,她不 敢問起從日記上所得知有關張寧的事情。張寧也不曾提起自己的事,也不曾過問 妙妍的事,她們就像認識很久的好朋友,在每天忙碌的工作中,互相照顧。除了 工作時間之外,張寧會帶妙妍去台東各地吃許多美食,去很多地方遊玩,她對這 片自己的家鄉非常熱愛與熟悉,大概是因為她跟妙妍年紀相仿吧,她們總有討論 不完的話題。 張寧一邊開車,一邊說著她七歲時在知本泡溫泉發生的糗事,忍得妙妍大笑不止。在巔跛的山路上行駛了一會,不知道彎了幾個彎道,張寧還是 不肯透露她們要去哪裡。 在經過一整片的竹林之後,張寧在一條蜿蜒的石階下停下了車。「到了」 張寧興奮的說。妙妍望著四面,除了竹林和石壁,她看不見有什麼特別的東西。 「就這裡啊?」她一臉狐疑看著張寧。「欸,跟我來。」張寧蹦蹦跳的爬上了長 22 長的石階,妙妍在背後追的氣喘噓噓。一會兒,張寧已經在石階的頂端消失了身 影。張寧的聲音從高處傳下來:「劉妙妍,你是烏龜啊,快一點。」妙妍翻了翻 白眼,喘得連回罵的力氣都沒有。好不容易,妙妍爬到了最後一階,她彎著腰, 閉著眼睛,不停的喘著氣。「喂…..劉妙妍!你看!」張寧大叫的迴音,從遠處傳來。妙妍抬起頭,不敢置信的看著眼前的景象。 一整片的白色無瑕的海芋,像海一樣隨風起浪,張寧站在花田當中,捧著 一大把的海芋,笑靨盈盈,妙妍看傻了,張寧就像個花神一樣,好像一揮手,就 讓這一片花海綻放。陽光灑在張寧和花海上,波光遴遴,妙妍好似看到景翔畢業 展的那幅畫,那幅北海道的薰衣草花田,景翔的畫裡,也是一個少女站在花田中, 不同的是,景翔畫中的少女,是妙妍。 「你知道嗎?這些全部都是我種的喔,很厲害吧。」花神得意的說,一 邊摘著花束。妙妍慢慢的走進花田,無法抑制心口波濤洶湧,她無語的走向張寧。 張寧拉著她四面轉:「這一邊,一月我要種油菜花。」她在拉著妙妍轉了一面:「這 邊,三月種野百合,八月種金針花。」她高興的推著妙妍的肩膀又轉身:「這邊, 二月種鬱金香。」妙妍轉得暈頭轉向,張寧滔滔不絕的指著四面廣闊的土地說: 「這裡就變成花的王國啦,哈哈。」妙妍拱起雙手,頑皮的說:「好厲害,我可 稱您為花神嗎?」張寧開心的說:「可以啊,諾,這把海芋就當作是花神賞你的 吧。」 23 在替海芋澆完水後,妙妍和張寧坐在樹上,望著腳下,一片白色花海, 張寧眼睛望著遠方說:「我存了三年,才買了這一塊地種海芋,那些我指給你看 的土地,都還不是我的,我的花田農場,不知道何時才能開闢。」張寧淡淡的說, 妙妍了解這片花田是她付出三年代價才得來的,看著張寧因為工作而迸裂的指 甲,她不求外表的美麗、不求舒適的生活,她求得只是心靈的糧食。 「他從小,最愛的就是海芋了。」張寧忽然脫口而出,妙妍知道她指的是 誰,那個日記裡出現的人,那個從美國寫信給張寧的人,妙妍默不做聲。張寧像 是在喃喃自語的述說:「我們從小在台東一起長大,不過都是我在保護他,他一 個小男孩卻是膽小的跟屁蟲。我們每天都去看油菜花田,我說長大要種一大片花 田,他這個跟屁蟲也說要跟我一起種。不知道什麼時候,跟屁蟲長大了,說要去 台北讀大學,我放不下心裡的那一片花田,相信著他信誓旦旦的許諾,兩年後, 他幾乎不回來了,我北上,找去他的學校想要給他一個驚喜,卻看見他牽著一個 女孩的手,我沒有叫他,獨自回到台東。從此,我開始四處打工,沒日沒夜的存 錢,後來進到了布農部落裡頭打工,就一直待在這裡好幾年了。他畢業之後,老 蔣說他去美國了,他沒給我留下隻字片語。」張寧平淡的語氣,讓妙妍眼眶發酸, 她不知道該說什麼。一直到回家之前,張寧和妙妍都保持著靜默,像是撕開了傷 口的繃帶,疼痛的說不出話來。 那天晚上,一向堅強的張寧像個無助的孩子,躱在被子裡無聲的抽搐 24 著,妙妍流著淚,一整晚,她們都沒有交談。 六、 週日的早上,妙妍很久沒有睡到自然醒,一整晚的流淚,讓她雙目發酸, 她醒來之後,烈陽已經照得滿間襖熱,張寧的床位早就整整齊齊的折好被子,應 該是正午了吧,她一邊盥洗,一邊若有所思的盯著鏡子的自己看,心裡似乎有了 什麼決定。 妙妍套好牛仔褲,走出房門,在部落裡尋找著張寧的身影。張寧在織布室 裡插著海芋,一朵朵還淌著露水的海芋,在室內散發初濃濃的香氣,張寧聽到腳 步聲,轉頭看到了妙妍,對著她微笑:「嗨。睡醒啦,要吃點什麼嗎?」似乎昨 天一切難過痛苦,都跟今天無關。 妙妍堅決的走向張寧說:「張寧,我有一件事要跟你說。」張寧沒有停下手 邊的工作,繼續整理著海芋:「說啊。」妙妍深呼了一口氣說:「我決定了!」 妙妍篤定的說:「我決定跟你一起開闢花田農場。」她說完之後,看著張寧的眼 睛,張寧沒有說好或不好,也沒有太大的表情,只是碰的一聲放下了手裡的海芋, 起身大步邁出織布室,留下錯愕的妙妍。這跟妙妍預期的反應差太多了,她以為 張寧會爽快的答應、或者果決的拒絕。她卻什麼都沒說,不過妙妍似乎在她眼裡 看到一絲冷咧。 25 沒一會,張寧啪拉啪拉的腳步聲,又回到了織布室。妙妍轉身想要開口解釋, 張寧碰的一聲,把一樣東西扔到了桌上,妙妍被嚇了一跳,她從沒看過張寧如此 怒氣騰騰,她凝目一看,是那本藍色日記本,那本帶領妙妍來到這裡的日記本。 「這是什麼?你為什麼會有這個。」張寧忍著怒氣,努力保持平靜的說。「張寧, 你聽我說,這是我在火車上撿到的,我不是故意…」張寧不等她講完,用力拍著 桌子:「你到底有什麼毛病啊!撿到別人的日記本就拋下自己的生活,跑來窺探 別人的隱私嗎?這樣很好玩嗎?」妙妍著急的說:「不是的,張寧,你知道我不 是這樣的人。」 張寧充滿正義感的五官,現在更是放大的嚇人:「我念在我們的友誼,我發 現了之後本來不想跟你計較。你現在卻說要跟我種花!你是神經病啊!」妙妍慌 張的說不出話來。張寧聲音越來越大:「你懂種花嗎?你會種花嗎?你有這個體 力種花嗎?你愛花嗎?太好笑了!」她開始插著腰在房子裡走來走去「不要利用 別人的夢想來過日子,這是我張寧的夢想,不是你劉妙妍的夢想!我是不知道你 是從哪裡來,發生過什麼事,不過,這並不適合你,你懂嗎!我們是不同的!」 張寧說完,頭也不回的走出了織布室。 經過一夜收拾,妙妍在第二天早上,拿著大大的旅行袋,就像她當初來這 裡一樣,一個人靜靜的在清晨離開。昨晚,張寧沒有回來房間睡,妙妍一個人反 覆想了一晚,她懂了,她懂張寧的意思,她說得沒錯,妙妍一直依靠著景翔的回 26 憶和夢想而活,她來到這裡,只是為了尋找景翔的影子,她不能再軟弱的靠著張 寧了。她劉妙妍,活了三十一年沒有為自己活過,她決定再出發,找一個自己的 方向走下去。 妙妍不想讓都瑪難過的送別,所以選擇在一大清早離開,在大家都還沒醒來的 五點三十六分,她離開了布農部落。山路十分難開,妙妍搞不清是因為山上的霧 太濃,還是她眼裡的水氣太重,眼前的一切變得霧濛濛的。下了山之後,妙妍怔 怔的望著那一些綠色的路標,指著不同的方向和地名,她有些困惑,怎麼辦呢? 她要往哪裡走?哪裡是屬於她的?妙妍不經意撇見駕駛座旁的座位下,有一個破 舊的牛皮紙袋,咦,她不記得她有這樣東西啊,她停下了車,打開紙袋。 妙妍笑了,是一本日記。一本空白的日記簿,淺綠色的表皮,像張寧的那本 日記一樣美麗,打開的第一頁,夾著一張海芋花田的照片。 「2003’2, 13 妙妍,從今天起,開始寫你自己的日記吧!屬於你自己的日記。難過的時 候就看看海芋的照片吧,你可以把布農部落當作第二個家鄉,沒有什麼困難解決 不了,因為有我跟都瑪在這裡等著你。 還有,你居然偷看了我一整年的日記,真是太不公平了!2005年的2月13號,我會在花田農場等你,等著看你的日記。 張寧」 27 妙妍把地圖丟出窗外,她知道要怎麼走了,她心裡有了一個路標。張寧的 日記是一個路標,一個通往夢想城市的路標。 -完- 注釋: 注一masi tuhas:布農語。稱謂?姐姐。 注二maduh:布農語。植物名?小米。 注三tina:布農語。稱謂?媽媽。 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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