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oc】 平平仄仄读书声

【doc】 平平仄仄读书声 平平仄仄读书声 翡翠谷 平平仄仄读书声 (续上期) (三) 书中读到的是夏天.夏天并不 总是闷热烦躁的,夏天里有激烈的 运动与不绝的喧嚣. “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 复回”,是冲击力,爆发力,突破力的 伟大运动.”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 风流人物”,是雄情,激情,豪情的壮 丽喧嚣.奥运风云,飞船登月,芯片 制造,是智商,情商,辩商的高度浓 缩与进射. 有巢氏构木为巢,燧人氏钻木 取火,伏羲氏编绳结网,神农氏艺五 谷事稼穑,轩辕氏量体裁衣等,是远 古祖先生命存在过程中从事的最基 础的剧烈运动.他们发出的”杭育”, 教育文汇2CG~/I” ?安徽合肥曹无为 “杭育”的啸声,宣泄 着人类的巨大威力, 孕育了辉煌灿烂的 “风雅颂”,《诗》, 《书》文化光照万代. 周武王铸鼎镌 疆界,秦始皇筑地圈 长城,汉高祖插鞭匡 天下,唐太宗结草衔 环定华夏,赵匡胤杯 酒释兵权,忽必烈铁骑征欧亚,朱元 璋治试考八股,爱新觉罗?福临破关 下南明,武昌起义驱鞑虏,五星红旗 飘京城……吊民伐罪,逐鹿中原,是 一 统天下的经天伟业,是再造苍生 的宏大运动. “耕者有其田”,”德先生赛先 生”,”科学技术就是生产力”,是民 族更新重生的呐喊与呼啸. “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吴王金钩越王剑”,”铁马冰河入梦 来”,”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 腰”,金器呜咽,马蹄铿锵,书中激情 洋溢的是疆场效命的悲壮与不绝如 缕的哀怨.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 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鞠躬尽 瘁,死而后已”,”剖心非痛,忘殷为 痛”,”愿得此身长报国,何须生入玉 门关”,”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楚 虽三户能忘秦,岂有堂堂中国空无 人”,”尧之都,舜之壤,禹之封,于中 应有一个半个耻臣戎”,书中豪情奔 腾的是以身许国的久远辉煌与血肉 相关的悠长浩叹.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长叹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 欢颜”,”衙斋卧听萧萧竹,疑是民间 疾苦声;些小吾曹州县吏,一枝一叶 总关情”,”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 幼以及人之幼”,”先天下之忧而忧, 后天下之乐而乐”,”周公吐哺,天下 归心”,爱民之心溢于言表,书中柔 情浸润的是永恒的春江秋月与沁脾 的甘霖朝露.字里行间漫出的赤诚, 宛如盛夏骄阳般火热. 书中让风度翩翩的诸葛亮,舌 生莲花,耕耘陇上却能三析天下;舌 战群儒,建立拒曹统一战线;舌尖巧 妙运筹,阵前极为潇洒地骂死自命 不凡的王朗.书中还让”建安七子” 翡翠谷 之一的陈琳,作文谩骂曹操.曹操后 来逮住他问:”你骂我则已,为何连 我的祖宗八代也骂了进去?”陈琳答 日:”当时的形势一如箭在弦上,不 得不发罢了.”曹操惜其才而用之. 书中更有甚者,便是那千古骂人的 绝顶高调《骆宾王讨武墨檄》,骂出 了水平,骂出了风格,骂出了忧伤, 骂出了抗争,骂出了文采,骂出了叹 为观止的质量,最后竟骂进了庄严 高尚的文学殿堂.武则天读之慨然 而吁:”宰相之过也.如此有才能的 人却不能为国所用.”嬉笑怒骂皆成 文章.书中运动着的都是才情不凡 的敌对双方,喧嚣起来的都是不息 的波涛. 大英博物馆的水泥地,被一双 坚实的脚,长年累月踢蹬出的凹坑, 显示的却是胡须飘拂的马克思,在 吸收营养替人类创造大同世界的漫 长过程.这是从旧书中写出新书的 伟大运动.海滨,一块巨大而裸露的 礁石上,爱因斯坦凝神注视着幽邃 无垠的茫茫宇宙,苦思冥索狭义相 对论与广义相对论的深奥课题.这 是从大地把人类送上太空的高智能 运动.几堆矿渣侧畔,几口1日锅旁边, 一 袭黑衣裹躯的年轻瘦削女子居里 夫人,却捣腾出散发无垠能量的 “铀”.这是替人类取得能源的又一条 必由之路的艰苦而辛酸的伟大运动, 是大脑的运动,也是大脑的喧嚣. 运动结出丰硕之果. 喧嚣唤出未来之花. 书中读到的夏天,是生命激烈 运动的季节.运动中爆发的喧嚣不 绝如缕,把读书人送入迷离彷徨哀 怨忧伤的秋天. (四) 书中读到的是秋天.秋天里有 硕果,但硕果并不永存.秋天里更有 千秋难解的消逝之谜与再难弥合的 缺损之憾. “钩心斗角”,”长虹卧波”的阿 房宫,极尽始皇帝的威风与大秦江 山的巍峨.岂料,受压迫的臣民一炬 在握,便为灰烬.晚清,有一个老太 婆曾宣称:大清江山”宁与外夷,不 与家奴”,并要”倾中华之物力,结与 国之欢心”.就是她,暴殄天物,铺张 豪奢,建起一座供己享乐的大园子, 号称”圆明园”.圆明园为外敌一把 火毁得仅剩残壁颓垣,末了还被火 炮一轰再轰.外敌企图轰去一个民族 的灵魂,毁去一个国家抗争的意志与 独立的尊严.阿房宫,圆明园的湮灭, 书中出示的是有解的消逝之谜.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 雨中”,”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 月无声”,”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 常百姓家”.已经消逝的楼台亭榭, 津梁寺宇与繁华景色,早成梦幻.它 们在颠簸的岁月老人充满褶皱的眼 神中悄然而去.书中吟哦的是无解 的消逝之谜.. 海湾一角的庞贝古城,竟为火 山爆发的烟尘掩没其风流数千载. 沙漠之洋中的楼兰古都,亦因乏水 而致其神韵全无,魂魄难觅.书中记 载的辉煌与现实考古的发现反差之 大,令读者惊诧莫名,甚而至于怀疑 历史本身已在书中消逝.书中泣诉 的是有解无果的消逝之谜. “问鼎中原”,即为觊觎王权的 潜台词.周武王冶铸九鼎以示九州 之形.此鼎乃无价之宝,却不翼而 飞.与之异曲同工的是卞和之玉.此 玉即后来”完璧归赵”典故中的那块 璧.玉璧本为玩赏之物,秦皇遂传之 示美人.但是,当玉璧收之皇宫为玉 玺时起,它即成为皇权的象征.此玉 亦无价之宝,却也不胫而走.鼎和璧 本身就是一本书或一部历史,就是 一 个可演绎的无穷无尽的故事.欧 冶子与干将,师徒俩呕心沥血锻铸 的”湛卢”,”巨阙”,”鱼肠”,”胜邪”, “纯钩”五剑,与干将,莫邪夫妻俩用 生命冶铸的”干将”,”莫邪”二剑,合 为”春秋七剑”.”七剑”在武侠传奇 中生龙活虎,翻江倒海,那是文人夸 张的臆造.但”七剑”确是武林至宝, 军中之魂.”七剑”今又何在呢?鼎象 征国家,璧代表皇权,剑是武装力量 存在的外化形式,但是,它们都神秘 地隐踪匿迹了.书中遗下的是千秋 难释的无解无果的消逝之谜. 《尚书》,《论语》,《孝经》等经典 为孔子九世孙孔鲋藏于鲁壁,失而 复得.”三言二拍”本为”四言二拍”, 与之并列的《型世言》一书,却于上 个世纪末在南朝鲜被人发现,终于 出口转内销,前几年即开始在新华 书店出售.甲骨文,四不像等亦如 是,都因种种机缘,失而复得.真是 幸甚!书中记载的是有解有果的消 逝之谜. “破镜重圆”的悲欢离合,书中 说的是南朝宋时徐得言失妻复得的 故事.徐妻是陈叔宝的胞妹乐昌公 主.城破陈亡,徐妻被越国公杨素强 占为妻,备受宠爱.待徐得言寻到长 安,杨素应允可以忍痛割爱,将其赐 还得言,但乐昌公主须吟诗一首.乐 2/Y’/Y’S,CY”教育文汇 翡翠谷 昌公主踌躇再三,诗成:”今日何迁 次,新官对旧官.笑啼俱不敢,方验 作人难.”短诗道尽同时面对前夫后 夫那一刻,啼笑皆非,悲喜成难的尴 尬心境.走散的夫妻仅凭一枚破境 却能重圆,书中给人以希望与美好. 清明节,大诗人崔护到长安城 外踏青,以排遣进士落第的胸中块 垒.出乎意料地却在茅檐短垣之下 与一农家少女不期而遇.凝眸相视, 彼此钟情却无言,脉脉传情却依依 惜别.翌年清明,大诗人再觅芳踪, 仅见铁锁护门,人去景存,遂有”去 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 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的 传世之作.书中消逝的是美人倩影, 实则是诗人难展济世之才的惆怅与 郁闷. 消逝的永远不再:破镜即便能 够重圆,怎能天衣无缝完美无瑕?美 人失之交臂,又怎能再期相会?故事 似残秋,若剩荷,令读书人很有些惋 惜.况且,书中不仅有消逝的, 也有缺损的遗憾. 赵匡胤大兵发蜀,蜀主孟昶与 宠妃花蕊夫人被俘.夫人于北行道 中哽咽吐出半阙《采桑子》:”初离蜀 道心将碎,离恨绵绵,春日如年,马 上闻杜鹃……”愁肠百结之中,夫人 感叹身世与时事的巨变.令人遗憾 的是后半阙没了,想来是宋兵催促 上路之故.后半阙是凄婉悲怆,还是 忿郁高亢?从后来夫人被逼替宋天 子口占一首《七绝》:”君王城上竖降 旗,妾在深宫哪得知,十四万人齐解 甲,更无一个是男儿”从此诗看,后 半阙当是激昂无所畏惧的,而绝非 投怀送抱苟且偷生之作.花蕊夫人 教育文汇2~J/I” 最后抑郁而终.一个奇女子的死与 半首词作,书中的花蕊夫人给读书 人留下了几多缺损?几多遗憾?正因 为这缺憾才有了真正的悲剧美. 嵇康临终,弹出了千古绝唱《广 陵散》,以伤悼将逝的生命.书中描 绘的《广陵散》,是一支引颈就戮之 际弹奏的感伤曲子,读书人闻之,荡 气回肠,涕泪横流.惜乎哉,古人没 能把《广陵散》的曲子下来传于 后世,这不能不说是一大缺憾.读书 人当然要问:”广陵岂可绝唱?”历史 在人民口碑中的”美好”不胜枚举, 只是没有笔录或难作笔录罢了.人 们知道它曾经存在过也就足够了. 至于它和诗人共同消逝的背后掩盖 了多少残酷与血泪,则是不难想像 的.缺憾也是美,是悲壮的美. 曹雪芹何苦只留下8O回荒唐 言?果戈理何苦要烧却《死魂灵》的 续作?柳青何苦不作完《创业史》?给 读书人留下的想像空间太大太深 远,实难拾遗补缺加以弥合.虽有踵 继大家而添笔者,但总以狗尾续貂 之作居多.因为异体而置的两颗脑 袋,怎么可能具有无懈可击的一致, 自然也无天然之作完璧之作. 在烛光摇曳之中,司马迁充满 皱褶的额上,镂刻着躯体缺损的耻 辱.带着耻辱的印记,却握管铸就了 “史家之绝唱”.捧着《史记》,读书人 能不肃然起敬?能不为伟大作家的 伟大精神与伟大人格所折服?司马 迁很伟大,但读书人绝不会厚此薄 彼,忘了冤死狱中的汉代另一位史 学家班固.班固在《汉书》中增添了 《食货志》与《艺文志》两章,前者叙 先秦至汉经济的沿革,后者叙 历代文化典籍与学术源流.它们是 研究经济史文化史的重要史料,它 们填补了《史记》的空白.空白也是 一 种缺损,但毕竟不完全雷同.填补 空白也是一种创造,创造也不同于 修修补补.所以班固才显得超卓而 伟大.读书人又怎不为班固的独具 慧眼而额首称庆. 成吉思汗铁蹄到处,所向披靡, 但其子孙却为何崩溃之速,不战而 走?当年纵横天下无敌手的八旗子 弟,亦腐如败革朽草,不堪一击.书 中贻于读书人一枚颇耐咀嚼的酸橄 榄.这是历史的缺憾,缺憾包孕着沉 重的警策. 外国美人维纳斯断臂难再,是 一 大缺损.中国古典四大美人,或足 大,或削肩,或狐臭,或无耳垂,本是 小缺点,但小缺点在美人身上却是 大缺憾.书中描绘的都是人.看来为 人总难十全十美.给美人一点缺损, 完全符合辩证法.古人与唯物主义 者竟然不谋而合.奇哉! 读书人在书中耳濡目染的怎么 尽是秋天的萧瑟与冷落,孤寂与凄 凉?这是中国文人在传统文化中长 期熏陶出来的哀秋,伤秋,悲秋,叹 秋的杰出表现. 哀伤如仁者大山,寄托收获绿 色的喜悦. 悲叹若智者长水,寓存开掘源 泉的欢欣. 消逝中肇始再生. 缺损中酝酿完美. 读书人从秋天走来,走向萧瑟 肃杀却充满希望的冬天,韬光养晦, 蛰居待机,寻求新的人生起点.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