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

舅舅 如今每次去舅舅家,进门就可以看到舅舅写的一副字挂在客厅的墙壁上,笔锋苍劲有力飘逸洒脱,让我想起父亲曾经说过,舅舅其实是个很潇洒很飘逸的人,只可惜为生活所迫,才成为一名不合格的商人,想来实在有点可惜。 母亲那一代有四个孩子,外婆外公那时靠拉煤卖早点来维持一家人的生活,母亲说舅舅小时候特别喜欢哭,还是哇哇大哭,这无从考证,不过我倒是看到他哭过,那是外公外婆分别去世的时候,两次都是一个人躲在一个小房间里哭,不巧两次都被我撞见了,成年人哭起来已不是小孩子的嚎啕大哭,多年未流泪的双眼充满着泪水的时刻,沧桑的面容仿佛也通透起来。另外母亲还说了,舅舅读的时候成绩也不好,但是吟得一首好诗,写得一首好字,快到结婚年龄的时候经人介绍认识了现在的舅母,是个娇小美丽的女人,两口子在家没工作,决定和当时的其他年轻人一样,攒下一点钱到大城市去闯荡,做点小生意。如今舅舅已是一个挺着啤酒肚的大男人,舅母也褪去了年轻时的俏丽,十几年过去了,两个人卖过各式衣服,也办过厂自己当老板,但是只能勉强维持生计,每次变换方向要大干一场的时候时都要借一大笔钱慢慢还,舅舅拥有的是文人心商人皮,赚了钱就给请外面的朋友吃饭,给家里人买这买那,没钱了就哪都不去,我上大学在他们生活的城市,每到周末就打电话要我去他们家玩,一个不到七十平米的小屋子,简单装修了一下,新买的家具都放在妹妹房里,每天早上舅母六点起床,而舅舅是一屁股睡到中午,不断有电话进来,被吵醒了冲着电话投入的讲几句,然后挂倒两秒钟一翻身又睡过去。那时妹妹上高三,是艺术生,她初中那会儿成绩不好,好不容易上了个,看到班上成绩不好的同学都去当了艺术生,回来找舅舅舅母商量,舅舅思忖自己好歹也写得一手好字,与艺术还是沾点边的,自己女儿多多少少肯定也遗传了点,于是一拍大腿答应了,从此妹妹过上了罕见的轻松的美术生生活,每天早上七点起床,晚上九点钟睡觉,我在他们家那会儿看到妹妹那作息羡慕得泪流满面,即便如此舅舅还是觉得女儿每天又苦又累,我周末去他们家他会给我们一张毛爷爷让我们傍晚出去放松一下回来,妹妹会带我去玩电玩,告诉我最近大家都流行玩什么,讲前几天家长会爸爸不肯去又逼妈妈去,还会问我说姐姐你都大学了怎么还不烫头发穿吊带裙啊,偶尔谈一下高考,通常玩到十一点回来,舅舅舅母早已经躺下来了,他们的房间与妹妹的房间就隔一扇玻璃镂空的推拉门,可以清楚听到隔壁房传来的电视声,舅舅特别喜欢看历史剧还有抗战剧,三国演义水浒传是必不可少的,每年那些年轻的年老的导演们把经典翻拍成什么样他就看什么样,在他看来,吸引的永远是那些经典桥段,电视怎么放于他无关,他心中浮现的永远是他的英雄梦,亮剑刚出来那会他顿时就迷上了,舅母说大大小小的电视台重播了大约二十几遍吧,他也就跟着看了二十几遍,每次都是神情专注一丝不苟的观看着。 最近一次去舅舅家,到了晚上十二点了,我去洗手间路过他房间,舅母已经睡了,他躺着看电视放亮剑,眼睛周围的皱纹随着嘴角浮起的笑意显得格外可爱,灯光下,舅舅仿佛是电视里的那个躇筹满志的英雄李云龙,等待着命运给他一次机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