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袜子的椅子

穿袜子的椅子 这二十年,他没有 嫌烦,天天脱那些袜子, 那穿穿脱脱的二十年, 是他和她的爱情,刻骨 铭心. 在冰冷 他是乡里的小学教师, 的屋子里,没有暖气,只有小蜂窝煤 炉子.他为学生批改作业到深夜,慢 慢地,脚就冻了.生了很多冻疮,甚 至穿不上袜子. 她心疼自己的男人,于是一针 一 线织毛袜子,然后在他回来之后, 把他的脚抱在怀里,一点点替他温 着,他说,臭.她说,不嫌. 他穿的袜子全是她亲手织的, 因为买的袜子太薄,根本不抗冻,有 了她织的袜子之后,他的冻脚慢慢好 了,后来,就不再冻了. 再后来,他们搬到了城里,他吃 上了商品粮,她跟着来城里,当了清 洁工.他说,跟着我,你一天的福都 没有享过,而她说,好日子肯定在后 面呢. 可好日子没有在后面. 她早晨起得太早,出去扫街时 让车撞了,一下子撞成了痴呆,根本 认不出他了. 她不停地做一件事情,只要是 有关这件事情,那么,她会极其安静 地做,即使她正在哭正在闹,只要他 说,我要穿袜子,她就立刻停下来,拿 起毛衣针开始织袜子. 那些年,她一直在织袜子,不停 地织,各式各样颜色的袜子.织上还 不算,她还要给家里的椅子腿穿上, 一 边穿一边叫着他的名字,来,穿袜 子,穿上就不冷了. 她穿,他脱.如此反复,二十年. 二十年里,她织了多少袜子?总 在织,抽屉都装满了,全是袜子了,而 他给椅子脱了多少次袜子?记不清了. 穿过袜子的椅子腿,已经磨得 光滑了. 左邻右舍都知道他们家的椅子 穿袜子,有时她出去,有人和她开玩 笑,又给椅子穿袜子了吗?她傻傻地 笑着,穿了穿了,穿上就不冷了. 此时,他鬓巳霜,她发如雪. 六十岁了,他拉着她的手散步, 他唱年轻时候给她唱过的歌,她如婴 儿一样看着他,嘿嘿地笑着,但她抓 他的手抓得很紧很紧. 女人是安静地离去的. 他出去买菜,回来 时,她没有孩子似的跑 过来给他开门. 他掏出钥匙开了 门,看到她安静地倒在 沙发上,手里,有一只没有织完的袜 子. 安葬了女人之后,男人常常会 发好长时间的呆.一个人,整理这二 十年她拆拆织织的袜子,很多的袜 子,细细密密的针角,男人总是给椅 子脱袜子,从来没有给椅子穿过袜 子,那天的午后,他拿出两双袜子,然 后猫下腰给椅子穿袜子. 很不好穿. 要先把椅子倒过来,然后一只 只地套进去,还要和女人一样,把袜 子抻平抻舒坦了.并且,口中要念念 有词. 要叫着自己的名字,来,乖,来, 穿上袜子就不冻脚了. 他泪流满面. 面对着那些穿着袜子的椅子, 他知道,那个疼他爱他的人去了,而 这二十年,他没有嫌烦,天天脱那些 袜子,他也知道,那穿穿脱脱的二十 年,是他和她的爱情,刻骨铭心,一 生不忘. 摘自《家长里短》 梗,她都能在心中成功地化解.而对他,她竟然托不? 起他一句话的分量,常常委屈得泪花滚滚.._. 他感到奇怪,问她.她说,因为别人我不介意, 萋萎曩都在介意.以后呢?一生都在介意!这是她最终斩钉截胃IJ 铁的回答. 男人活在粗心中,同时又活在女人的介意中.除位 了爱,还有男人的一丝一毫,都被女人介意着,这是一 份幸福,又是一种约束;是一份甜蜜,又是一种压迫.I 恋爱时,男人的身高都被女人介意.张小娴有篇害 小文——一厘米一厘米地介意》,女人对男人的身 高,不是以"米"而是以"厘米"来计算,一厘米一 厘米地在意,一厘米一厘米地攀比.男人在女人眼中因为菜 身高而有了等级差别,"多少厘米以下是几级残疾",让小是 个子男人殊为不幸.不过,女人相应地也会善解人意.女 人的高跟鞋高度,就是按身边男人的身高来确定的.时 结了婚,女人除了介意男人直勾勾地看美女,还得一 介意男人的眼袋和钱袋.眼袋越大,老得越快,精力和体 力越发不让人满意.当然,钱袋比眼袋更现实,男人 仅有"帅"是不够的.女人依据男人的钱袋子,对男 人有了一番划分,什么"白金"男人,"钻石"男人, 这样的,虽说是"软件",硬逼得男人疯狂地去 外面"捞"世界.另外,这个时段,女人不但介意男 人,还介意男人身边必然和偶然出现的每个女人.走 到大街上,女人常常逼问男人,瞧,那小狐狸精看着 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先看她? 人老了,爱和婚姻的含义渐渐明了.女人开始认 真地介意男人的健康.男人那苍凉老迈的躯干,仍然 是她的大树.她要让男人完整地陪她一辈子,抵御晚 景中的无奈,孤单和恐惧.这时,男人健康的意义已 经大于一切,除此之外的其他要素,渐渐退居幕后. 市场,一位老大妈向另一位老大妈出示一把芹菜:"这 给老伴吃的,他血压高……"忽闻此言,感慨万千. "老伴"一声q,人生风云际会,红尘沧桑变幻,霎 间一一尽收眼底.开始摩擦,到老相伴,那是"介意" 生的见证. 文/查一路摘自《意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