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能被神话[精品]

慧能被神话[精品] 慧能被神话 慧能被神化 彭良武 一 长期以来，对佛教禅宗特别是对六祖慧能的宣传与评价带有浓厚的神秘色彩，时下的媒体在宣传时沿袭了对六祖慧能的神化，这些神化可分为五类: 一类:在源头上为神化禅宗与慧能造舆论。 本来就存疑的灵鹫山拈花示众之事一笔带过，尔后宣染达摩渡海东来，从海上“飘”了三年而至广州，北上后因与梁武帝萧衍话不投机拂袖而去，当萧衍派人要追回达摩时，达摩脚踏一枚芦苇越长江上了少林寺，“一苇渡江”成了千古传奇。达摩在少林寺面壁9年，这其中，慧可(后来的二祖)为了求得达摩的真传，不惜自己抽刀砍断左臂以示铁心，演义了“立雪断臂”的神奇传说„„ 问题是:海上“飘”三年，为何要用三年时间,这个“飘”可理解为乘船、或扶着一个木头、或是其他救生物„„就没有遇到风浪,也不用休整,一千多年前，谁引导达摩到广州,为什么选择广州,一支芦苇能承载一个人越长江天险,面壁9年，是连续日以继夜，还是间接地“坐禅”,这些是一本“乌龙帐”。另外，慧可多次向达摩求教，他却说除非天降红雪，拒绝传教。慧可即用自斫手臂的行为表明自己投师求学的决心。慧可在没得到达摩认可之前的法名叫神光，已 是饱学之士，出家人随身带刀何用，而且是一把一刀可砍下手臂的大刀，这不符合佛教教规，达摩的言行也不符合一个到外国传教者的初衷，可见这些文字是相互矛盾的。在《续高僧传》(卷16)中，曾记述慧可“遭贼斫臂”的事实，后来在禅宗某些史籍中变了样，“自斫左臂”显然是对“遭贼斫臂”的篡改。胡适在《菩提达摩考》一文中说:“我们剔除神话，考证史料，不能不承认达摩是一个历史人物，但他的事迹远不如传说的那么重要”。在唐代道宣《续高僧传》中“全无达摩见梁武帝的事，也没有折苇渡江一类的神话，可见当7世纪中叶，这些谬说还不曾起来”(《胡适文存三集》)卷4)。“达摩和梁武帝的会见以及慧可雪中断臂等均为后代禅宗文献里的话，并不是历史上的事实”(《简明中国佛教史》上海译文出版社，(日)镰田茂雄著，1986年10月第1版)。只是千百年来，众口铄金、人们一直这样传闻下去而习以为常终成正统之说而已。季羡林先生认为:“当年灵鹫山会上，如来拈花，迦叶微笑，即是传法„„达摩来华，是为中国禅宗初祖。这些故事捏造居多，没有多少历史价值”。(《佛》华艺出版社2008年5月第1版P219)。 二类:直接神化慧能 一是慧能出身与聪慧被神化:上尽写慧能出身农家，三岁丧父，靠砍柴为生，且目不识丁，但在街上卖柴时，听到有人念《金刚经》，都能领悟，是天生的佛教好苗子，于是有人赞助他安置好母亲生活后，出家到黄梅东山参谒五祖弘忍。 二是接受五祖衣钵被神化:五祖初见慧能长相粗鄙，其貌不扬，衣着褴褛，就问:你想求什么,慧能回答:惟求作佛～“你这么个獦獠，难道会有佛性了,”慧能回道:“地分南北，而佛性并无南北，人分獦獠，而佛性不分高下”。听了此话，弘忍认准慧能是好苗子，但安排他去做舂米的事。又有资料写:为了求得佛法，慧能身背石头舂米，致腰被磨损生疽也不顾。 在涉及衣钵的传承问题上，神话色彩更浓厚。据文字记载，五祖弘忍的高足神秀少年即遍览经史，熟读诗书、老庄儒学，佛教三藏无不精通，是个博学多闻、勤奋综淳之人。神秀出家见弘忍后，开始也是干打柴提水等杂役活，且达六年之久，才被弘忍器重，命为上座并令为“教授师”。并感叹说:“东山之法，尽在秀矣”(《中国禅宗通史》P105、106)。据记载:弘忍要众弟子做心偈，以测其领悟佛法的深浅。神秀的心偈为:“身为菩提树，心是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教惹尘埃”。弘忍评价说“此偈已到门边，但离门还差一步，按此偈见解，还不能得天上菩提”。 慧能舂了8个月的米，当听到众人传吟神秀心偈时，心生灵感，也出一偈:“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弘忍读到此偈，心中大喜，认为此偈明确地表达了顿悟成佛的境界。在这里，目不识丁者胜过了饱学之士～不是神话就是神助～比偈后，弘忍认可了慧能，在一个夜晚，用袈裟遮住门窗，将禅宗代代相传的法衣授予慧能。这一秘密传法授衣，慧能取得了禅宗六祖的权证，成为禅宗真正嫡传者，印证了“俗不知佛，得衣为贵”(刘禹锡《佛衣铭》)。 问题是:慧能贴身弟子法海了两个偈，其一，“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佛性常清净，何处有尘埃”。其二，“心是菩提树，身为明镜台，明镜本清净，何处染尘埃”。两个偈中没有“本来无一物”之句，现在流行的慧能之偈是将两个偈合二而一，并将第一偈中的“佛性常清净”换成了“本来无一物”(参见《中国禅宗通史》，杜继文、魏道儒著，江苏古籍出版社1993年版)。事实上，早期的史料文献中，都没有关于呈偈比试这类传奇性记载，只能是《坛经》编集者们的自我创作。另，五祖初见慧能时说的话，今天读来让人生疑，五祖弘忍作为高僧，其性应纯，初次见慧能是否会依其外貌主观武断地说一个学佛者是“獦獠”(意是没佛性)。这违背了弘忍修行的大乘佛法，一切众生皆有佛性的本意～现在看来，只能让人理解为先贬后仰之手法提高慧能的影响。可见为慧能造神之事由来已久。 三类:慧能先隐后出被神化 一直流传的说法是，慧能为逃避神秀等人追讨法衣，至大庚岭，被一个名叫惠明(又有传说此人曾当过将军武功过人)的和尚追上，慧能见身后者来得凶，便将法衣掷在石上，心想，“此衣难道是靠力气抢得去的么,”隐身到石旁草丛之中。惠明直去取衣，法衣如同在石上生根一般不动。惠明只好作罢，且跪地求饶，并跟从了慧能。又有神助。之后，慧能继续南下，混迹于农商渔猎之中达十七年之久。后来，慧能在广州法性寺遇着印宗法师及其弟子争论“幡动”与“风动”，慧能一句“不是风动，不是幡动，仁者心动”，语惊四坐。印宗法师对慧能提了些玄奥的问题，慧能不依经书作答，却言简意赅，语言生动通俗，加上慧能出示法衣让众人瞻仰礼敬，又引《涅磐经》讲一番“佛法本是不二之法”道理，印宗法师及弟子心悦诚服，由印宗出面，汇集当地高僧，为慧能剃度，紧接着又由智光法师主持为慧能授具足戒。慧能这才正式出家，后回到韶关曹溪住持宝林寺(今南华寺)。 问题是:慧能受到神秀追杀之说，也让人生疑。惠明如何知道慧能的行走路线(有的记载是拦截),是否受神秀指使,没有明确的记载。如果神秀真如此，是小家子气派，那么五祖培养一个小气鬼，眼力何在，责任不问自明。另，神秀后被武则天接到朝庭主持全国佛教事务，若真是小家子气派又犯有“前科”，他神秀如何让天下佛徒信服。此外，五祖弘忍用秘密之法把衣钵传给慧能，这是制造麻烦，既然是德高望重的一代宗师，又认可慧能的心偈其悟性与法性都在神秀之上，为何不能光明正大向慧能传授衣钵～另外，说慧能混迹于“农商渔猎”之中之说也是明显杜撰。当农民商人、捕鱼打猎四个行业都干了，与“逢怀则止、遇会则藏”、先后在四会怀集传教、修行十五年与十三年的记载相矛盾。看来，是障眼之法。这些记载内容一概是抬高慧能，贬低神秀。 历史上，南(禅)宗一贯把神秀当作抨击的对象，这里，要为神秀翻案:一是武则天迎神秀入京，被“推为两京法主，三帝国师”。“诏请而来，趺坐觐见，肩舆上殿，屈万乘而稽首，洒九重而宴居”。这说明，武则天亲自加跪礼迎神秀上殿并盘坐对话，这是极高的礼遇，神秀辅佐了武则天、中宗与睿宗三位皇帝，具体负责西京长安东都洛阳的佛事。每当说法，“帝王分座，后妃临席”。崇敬之盛，仅次于太宗对于玄奘。二是神秀座化后，为神秀作碑文者张说，是唐代名相，曾师事神秀。皇室后宫参与了神秀的丧事，极其豪华荣耀;弘忍师门声价百倍，神秀弟子许多人成了国师。后人对这些史实视而不见，避而不谈，只捧慧能～成了历史“公案”。 四类:神化《坛经》。 历史唯物主义认为:历史是人民写的。历史就是过程，就是人类一切活动的发生与发展过程，这其中也包括了佛教产生与发展的过程。可是真正写某些事件或人物，让历史成为文字时，历史就是写书人秉承上意或根据自己的好恶与是非观去写的。如《三国演义》的作者，“贬曹褒刘”，明显不符合史实，强加了个人的好恶与是非观，给后人造成抹不去的负面影响。我们今天读禅宗史，贬神(秀)褒慧(能)成了一贯手法。特别是关于慧能的内容，很明显，添加了后来者诸多的个人好恶在里面。中国历史上一些名人，无论是否识字与不识字者，“述而不作”大有人在。如孔子的《论语》是其弟子纪录整理流传下来的。《坛经》也一样，不是慧能亲自写的，而是他口说，弟子们整理的。现今《坛经》有四、五种，二、三十个版本，内容有不少差别，《坛经》记十弟子中，法海为上座，他是接受慧能临终嘱咐者，《坛经》的集辑者。此外，还有记载慧能活动的其它材料，很多是后人根据《坛经》整理的，所传慧能生平思想时“多侧面神化慧能”。有的《坛经》版本中有些内容是神化慧能的。如写慧能讲经时，忽然说在听众中有一人是来刺杀他的，该人惊吓而承认并悔改;又如慧能交待他身后某年某时会有人来取他的首级;又如说他在新兴圆寂后，新州 和曹溪两地“虹光升起，众鸟悲鸣”等神话。神话本身与宗教有密不可分的渊源关系，而对慧能的神化，目的在于神化禅宗。神化禅宗是为了神化佛教～这才是后来学人的用心。 五类:我们延续神化慧能～请看:慧能离开弘忍后“向甚处去,”祖云:“逢怀则止，遇会则藏”(《六祖坛经》)„„“慧能果然在四会的扶卢山停下了脚步，他这一隐便是15年”(见2010年1月20日《南方日报》A18版)。“四会是六祖成正果的宝地，顿悟成佛的灵地”。慧能南下到四会龙头铺一座山中一住就是15年，“为纪念六祖慧能南来传教，乡民把慧能曾藏身的那座山改为扶卢山”(见2008年12月26日《南方日报》A12版)。“南下至怀集，归隐上爱岭最高峰头龟嘴岩，在岩洞面壁13年之久„„百姓怀念六祖，改龟嘴岩为六祖岩” (见2005年9月25日《南方日报》07版)。“六祖慧能在广宁结草搭庐15年隐居处被发现”:六祖留下的遗迹，在广宁县宾坑镇一座名叫“旧寺头”的山上，发现当年六祖在岭南结草搭庐隐匿15年之久的龙龛古庵(见2009年10月14日《南方日报》A11版)。 从时间背景看，这些内容都是在过分宣传禅宗与慧能的情况下出现的，因为是热门话题，捧场者多，问题是:弘忍事先怎么知道慧能要经过怀集与四会两地～而经过或停留的其它地方事先就不可能知道,可见“逢怀则止，遇会则藏”的神话是后人替弘忍说的。因为慧能俗姓卢，所以将四会一座山改名为扶卢山。更矛盾的是时间问题:在四会隐居15年，在广宁15年，在怀集13年，加起来共43年。而历史文字记载慧能隐姓埋名十七年(或十六年)。很明显不能自圆其说。在“岩洞面壁13年之久”，超过了达摩面壁9年的记录，这与混迹于“农商渔猎”之中达十七年之久吻合不了～还是为了神化慧能。总之，这些内容印证了一个事实:中国人喜爱造神～但也同时说明:真理再向前一步就是谬论。所以，对六祖慧能的宣传还是要客观真实为好。 二 对佛教禅宗进行改革创新，加速佛教中国化的进程，是慧能的主要贡献和功绩。这是我们今天宣传禅宗文化与慧能的意义所在。 禅宗流传的原因得益于慧能的改革创新，这其中主要有两大因素:一是提出顿悟修行法，降低了成佛的门槛;二是处理好修行与生产的关系。 关于顿悟修行法:佛教的终极目标在于引导人们成佛，在修行中也可先达到菩萨或罗汉的层次，而如何成佛,慧能之前提倡“渐悟”，成佛要累进修行，积累功德，即修行到一定阶段，可得到飞跃，然后再继续修行，直到所谓成佛，甚至提出魂灵转生的教义，说逝者的魂灵似乎看他“前生”行为如何而投胎为人、为动物或植物，这种教义成为精神枷锁而让人有负罪感。因此，“渐悟”费时费力艰苦难熬，让人望而却步，影响了佛教的传播与流行，对“渐悟”进行改革创新势在必行。慧能之前就有人作了改革创新的尝试，他在总结了前人经验的基础上对佛教进行大胆的改革创新，如将僧人必须严格遵守的“五戒三规”中的皈依佛、皈依佛法、出家皈依僧的“三皈”省去两项，只剩“皈依僧”——出家为僧一项。因为佛教信徒对“僧”的理解与要求是“六根清净，一尘不染”。强调即心即佛，“一朝彻悟立地成佛”。从而形成“顿悟”修行方法。“顿悟”修行法用的时间少，“甚至可以不用时间和精力。只要一旦顿悟，洞见真如本性，即可立地成佛。人人皆有佛性，连十恶不赦的恶人一阐提也都有佛性，甚至其他生物也有佛性”(《佛》季羡林著。华艺出版社，2008年5月第1版P220)。经慧能改革的禅宗最显著的特点，是世俗性、简易性、神秘 性。其实质是追求自我，追求个性的自由与解放，从渐悟、顿悟到立地成佛，大大缩短了修行成佛的过程，最大限度地降低了成佛的门槛，人人皆佛，事事皆禅，彻底抛弃了宗教中的负罪和恐惧感，从而赢得了社会认可，有了广泛的群众基础。季羡林先生分析禅宗流行的原因是:一个宗派流行时间的长短是与它们中国化的程度成正比的。谁的天国入门卷卖得便宜，谁就能赢得群众，就能得到统治者的支持。反之，就不能。在中国与印度佛教史上有一个规律:天国的入门卷越卖越便宜，禅宗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是最有名的，也是最简便便宜的。 要强调的是，慧能对禅宗的改革创新，借鉴了前人的经验，吸取了别人的教训，实现了由“渐悟”到“顿悟”的提升，这正如人们上台阶，“渐悟”是下一个台阶，“顿悟”是上一个台阶。没有“渐悟”这个旧台阶，就不会有“顿悟”这个新台阶～因此，即使没有慧能创新出“顿悟”修行法，也会有另一个人在别的时段创新出“顿悟”修行法～只是时间与地点问题，就象高速列车代替内燃机与蒸气机一样，迟早会有更新更高级的思想文化产生。 关于修行与生产的关系:季羡林先生从中国历史上几次大规模的排佛事件，分析了“顿悟”与“渐悟”的利弊，并从佛教修行与生产力发展之间的矛盾这个观点解释了慧能对禅宗改革创新成功的社会因素。因为慧能之前的“渐悟”耗费时间和精力，同物质生产发生矛盾，影响生产力的发展。而慧能倡导践行的“顿悟”法用时少，“顿悟见性，一念悟时，众生是佛，从自心中顿见真如本性” (《佛》季羡林著。华艺出版社，2008年5月第1版P220)。甚至其他生物都有佛性，这为满足宗教信仰的需要与发展生产力之间的矛盾就一扫而光。历史上排佛的事件原因主要出于经济而非宗教。在漫长的农耕时代，若僧人再不耕不织，势必遭到社会舆论的压力与排斥，禅宗似乎了解这个道理，所以禅宗是提倡僧人劳动的。最著名的是唐代禅宗名僧怀海制定的“百丈清规”，其中规定僧徒靠劳动度日，“一日不作一日不食”。乳源的云门寺发端于文偃禅师开荒造良田，其僧众现在还种田地收庄 稼以维系生计，实施“农禅并重”的修行遗风。把一切劳动业务都看作是佛事。禅宗的做法顺应了宗教发展的规律，所以延续时间最长，这是慧能对禅宗改革创新惠及后代佛教的功绩所在，这才是符合实际情况的解释。 三 学习宣传《坛经》的现实意义。有学者认为:《坛经》提倡大胆怀疑的独创精神，为历代先进思想家所继承。此外，大力强调“佛法在世间”的思想，现今有特别明显的积极意义。一些宗教甚至一些佛教派别一味要求信众摆脱尘世，离群索居，远离社会生活。这实际上既不符合广大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也不符合宗教教派自身的发展要求。“佛法在世间”思想作为一种理论基础，为佛教僧团及广大僧人接触社会、深入社会提供了重要的论证和行为依据。 《坛经》中强调“中道”及“不二”的理论，反对人们仅看事物的某一方面或某种作用而忽视事物的其他方面或其作用。这一理论可引导人们避免片面性，促使人们辩证地看待事物，客观地认识事物与认识自我。 《坛经》中强调佛教中“无分别”等观念，引导人们了解认识的局限性，不断纠正自己认识中的错误，正确认识事物，永远追求真理。宣示人们只要努力，最终都能达到最高境界，鼓励人们积极向善。 综上所述，从慧能被神化过程中可以看出，慧能也有其局限性，对慧能和《坛经》的评价，我们应坚持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观点， 吸取精华，剔其糟粕。 2011年2月15日 (作者彭良武为仁化县政协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