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毛的重量

羽毛的重量 在那之前的一个月，她已经意识到了 自己有抑郁症的倾向，不过还得上学，还得工作，所以小打小闹，也就不要紧了。   18:54分，她通过实验楼的空中走廊冲回课室，还有一分钟迟到。   她好像撞到了谁。   地上掉落一本笔记本。   “今晚的灯光真漂亮啊！”有什么在笔记本上滑动着，她捡起笔记本，打开封面，看见了一行字。  “我是浅野奈央，是一个灵魂体哟！你可以叫我奈央～”纸上出现了另一句话。她被吓到了，吓得不轻。她望向吊灯照亮的大厅，没有人。没有人才正常啊！但是.......她想着，为什么这个时候这个“奈央”会出现在她的身边？   “看不到我是正常的，毕竟，我已经死了啊！可以的话，就请用这本笔记本和我沟通吧。”笔记本上继续写着字。秋叶的月下微凉，但是有光影陪伴，似乎就没那么寂寞了。上课铃响了，九点，她合上笔记本，带着奈央一起走回教室。   她们每天都在聊，上至天文，下至地理，还有，那最不想提的，灵魂中的痛楚——孤独。  “你体会过什么是孤独吗？”她拿着1.5元一块的鱼豆腐，在笔记本上写道。   “具体而言？”   “感觉周围都没有我可以依靠的人了呢。即使是父母，也因为工作太忙没时间管我。   那种感觉就像你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部分，遇到认识的人向她打招呼，却发现对方已经忘了你；想起很久以前和你一起玩的同伴，却发现他们天各一方；就连那个Ta，那个你觉得可以永远在一起的Ta，也渐渐冷落，从你的置顶中删除了。   令人绝望的事情化作循环，他们叫这个为恶性循环——到这个时候了”   “下午5:17，怎么啦？”   “即使我从世界上消失，也不会有任何挂念了吧？”她终于写完了这一长串的文字，只是笔记本仿佛在骚动着，颤动着。   怎么啦？她想着，走上了通往二楼的双向楼梯。   “想都不要想！”如笔尖划过纸面的尖叫。“你是开玩笑的吧？我相信你是开玩笑哦，呐，有时候我会去钟楼那边看看，你们这里的钟感觉慢了整整5分钟啊”   奈央接着写到，“你在听吗？”   “嗯。”   “开心点，我们去看标本室吧，怎么样？”   “那里关门了”她吃完最后一口鱼豆腐，眼睛里突然间发出了期待的亮光“不过我们去看看吧？”那里有白鹭的标本诶！”她兴奋地写着，笔触愈显潦草。   于是她们一起去了四楼的标本室，真的关门了，但她透过玻璃窗惊喜地看着。“奈央，进去嘛……”她在本子上怂恿道。   奈央回复说：“白鹭，是那种羽毛很白的鸟儿吗？我很喜欢呢！   以前我家在12楼，每天傍晚的时候都能看到一群群的白鹭归巢，他们的羽毛真的很漂亮，纯洁的白色，轻柔的纹路......   羽毛不以其貌取人，它之所以令人向往，是因为它能让鸟儿飞翔。   到那时候，我们就自由了吧？”   “嗯。”她点点头，笑了。在笔记本上写道“果然我还是喜欢美丽的东西呢。走吧，我晚上还要上课”   “明天见。”   那天晚上，她并没有去上课。她很晚才回家，凌晨一点，躺到床上。   书桌上放着一沓刚刚打印的资料，还冒着热气。那是浅野奈央的死亡证明书。   “浅野奈央，死亡年龄15岁，死因：坠楼后颅脑受到重创，抢救无效身亡。家人表明她生前有抑郁症症状。”   “奈央，看起来我们同病相怜啊”她流着泪，想着，强迫自己进入梦乡。   有些人表面痛哭流涕，内心狂喜万分，有的人看似喜上眉梢，心中早已流血不止。   “诶嘿，我已经无药可救了吧？”她调好闹钟尝试爬起身来，却未能如愿，只好望着头上的天花板，思考着人生，发呆。“没有出路了，逃离这个世界吧，诶嘿，旅程要开始了。”   “首先......现在已经没有必要分次序了吧……首先......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无牵无挂最好......在哪里呢？啊，实验楼很棒诶，就这样吧……奈央啊……诶嘿......我要来找你了……跟我走吧，我带你看一下，灵魂堕落的经过......啊，困了，想睡觉了。”她拿起笔记本，却又放下了，拿起来，却又放下了……   从那开始之后的很多天，她都没有上学。说是，“找不到存在的意义了。”   “呐，在吗？这里是浅野奈央！你好像几天都没有找过我了啊……想死你了！”   “在吗？讨厌啦！快回我啊……”   “没事吧？”   “没事吧？我指的是，想来找你了。”   她不会......？奈央越想越不对劲，冲出笔记本，奔向实验楼。   “所以说，你知道了我，浅野奈央生前的身份了？对吗？”奈央在楼顶的花棚下找到了她。她背对着奈央，一笔一画地写着什么。   “我离去以后，你会想我的吧？”她在笔记本上写着，傻笑着。   “不要走。”   奈央在纸上写下最后一句话，她希望是最后一句话。   她终究还是放弃了，扔下笔记本 走向了屋檐的边缘。   风吹得很猛，天气很冷。从这里下去，不用一秒吧？把自己的鞋子脱下吧，要走了呢。   那是什么声音？   噼啪，噼啪……   笔记本燃烧了起来，在那默默泛着血红色的火光中，有什么在挣扎   ——奈央也不想这样。   “我......”笔迹在火中跳动着“很高兴遇见你……我......想你好好地......不过若我不以存在相许，你可能永远都不会懂......懂活着的意义。”   她呆住了，看着继续燃烧着的笔记本，仿皮的材质让封面还没受到烈焰的侵蚀，在那仅存的内页里，笔迹依然挣扎着，从火焰之中逃跑着。   她呆住了，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不，也就是不久以前，奈央告诉她的：“背负着救赎的灵魂总有一天会自毁而消失，嘛，每个灵魂想要的了结方式都不同……你问我吗？都好啦……不过我还不想那么快走。”   “毕竟这里还有我留念的东西”她重复着奈央的话，呆呆的看着火焰燃烧。   “傻瓜！”她突然哭了。“没有必要啊！为什么我要走！你不用离开啊！你走了，我会很......很孤单的啊！”她一脚踢向了焚烧中的笔记本。 燃烧没有停止。加大了与氧气接触面积，这剧烈的氧化反应更剧烈了。 透过泪水看着，她已经忘了自己堕落的意义 。 “自我毁灭……还没有到这个地步。”她大口呼吸着，哭着，笑着。很长很长时间以后，笔记本停止了燃烧。 她走上前去，灰烬中有什么白得耀眼。 一片羽毛？真的很轻，没有什么重量。 是你吗？奈央。 起风了。她自然地将这片羽毛举起，迎着风，羽丝欢快地晃动着。 “有什么事是活着解决不了的呢？只可惜我现在才知道啊～”她记起奈央笑着对她说的。她笑了，她也笑了。 后来？就像每一个平常的午后一样，她微笑着，坐在离黑板直线距离最远的那个位置上，侧着身子，听着课。那根羽毛就插在她的笔筒里，北风从窗外吹进来，羽毛摇动着。老师解释着诱导公式推导过程。她微笑着，在草稿本上写下几句。 “我现在很好哦，活着。” “自己很孤独什么的，一定都是胡说八道吧。” “毕竟这里还有我留念的东西，比如你啊，奈央，还有与我产生着交集的一切。看来羽毛的重量也不可小觑，你知道吗？奈央，你用一根羽毛，顶起了一个生命。”   “从今天开始你就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吧？不过会有人记着你的，啊，还有这根羽毛，我想我一辈子都不能将它举起了，太重了，你的念想。”   “真的是一辈子哦。” 侯鸟掠过屋顶，健壮的羽翼有力地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