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

三个月 我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但至少我绝不后悔。倘若轻轻阖上眼，这黑暗之外的蓬蓬生机，就又都来了。我会冲出这里的，我相信。 一、过去 自我出生以来，除了树木土地，似乎再没见过什么别的东西。不过这也是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因为我是一只虫。在树叶上蠕动几下，咬出几个毫无美感的小洞。找个安全的地方睡上一觉，一天就算过去。也许我将一辈子呆在这里，窝在同一棵树上，面对同一块土地。我只有几个月的寿命，却不得不浪费在这里。 可是我也会有感情，也会难受。哪怕我只是一只虫。我曾听见暖风向我絮语世界的美妙，也曾听闻落叶向我描述大千的迷人。 在这之外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随着蜕壳次数的增加，我也一点点长大。蜕去的壳越来越大，剥去时的疼痛也越来越深。然而这样的疼痛都比不上我心中无缘大千的心痛。 如果……在某次蜕壳之后，我能去看看这广阔的世界，那么我什么都愿意承受。 但终究只不过是痴虫说梦。我就在这样浅眠的梦中，度过了两个月。 二、现在 很黑。背部撕心裂肺地痛。我几乎失去了正常思考的能力。不过无论如何，我都绝不会后悔，肯定。 这是我自己做的决定。我从未如此感谢过自己那不知名的父母。基因锁是个奇妙的东西。当我开始自己的最后一次蜕壳时，某种莫名的兴奋在我心中荡漾。那时我知道即将面对的是怎样的考验。然而这个选择对我来说毫无可选性。 这将是我唯一的机会。 现在，我想，如果不是这样的信念支撑着我，那么我能是不可能坚持下来的。 这近乎于打碎骨骼再重新拼凑的疼痛——如果我有骨骼的话。然而恐怖的是我原本软绵的身体里 ，却有什么硬物要“破土而出”——下一刻，背部的皮就被某种冰凉的物什次穿而过。我的呼吸有那么一瞬凝结了。好半天昏死过去，无法清醒。 背上挂着的物什则很安静，偶尔在我沉沉的梦中扑打几下壳。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在壳中困了一个月。身后的它和缓地蹭着我的躯体。如此依恋，契合得仿佛与生俱来。我所做的，也唯有接受它了。是啊，这茧壳曾是我自己， 这身后的柔和也是我自己。那么为什么，我要困住自己？ 三、未来 三个月，五次蜕壳，最后一次终于长出翅膀。我听见壳外的呼唤，闻见蓬勃的气息。冲出这里，已经用不了多久。而茧外，必定春色大好。 三个月之后，我真正的生命终于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