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

曙光 壹】      “这个小东西四肢怎么是健全的？怎么回事！”    “是基因变异，T-P038组联机准备，关闭营养源......”    “桀桀，你不会连一个小孩子都怕吧？留下也无妨。”    “......”   【贰】   流云拖着长长的雪纺裙摆划过天际，阳光透过裙摆的褶皱洒下柔软的金色光束。静谧的风掠过树梢，满地碎影摇曳。我猛然从梦中惊醒，手心攥满了汗。梦？据《古今通史》记载，人类早在几百年前就已失去了做梦的功能，可这是怎么回事？我分明梦到自己似是触碰到了冰凉的金属容器，周围是黏腻如糖浆的液体，随后便有微电流通过身体一般的刺痛感席卷了全身。是错觉吧，我想。从地上爬起来，拍拍浑身的草屑。举目远眺，庞大的机器在田野里悄无声息地工作着，高耸入云的调控塔有条不紊地调配着水分、热量的流动，满目苍翠欲滴，满目繁花似锦。我想，是错觉吧。   【叁】       我似乎从小就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我有太多奇怪而琐碎的感情，它们比快乐和悲伤来得更加迅疾、更加真切。我被它们紧紧缠绕着，做着奇怪的梦，过着孤独的生活。记忆中，只有父亲愿与我朝夕相伴，温暖我暗淡的童年。父亲很忙，但是他总有时间听我讲述那些莫名其妙的梦和那些莫名其妙的感觉，他会抱着我，用略带胡茬的下巴轻蹭我的头发，告诉我没事。他总是笑着，时不时用食指推一下眼镜---那是一种在几百年前就消失的金属框。他总是坐在桌前，伏倒的背影透漏着苍凉的叹息。他笑着，却笑得那样不真切，飘飘渺渺，仿佛风一吹来就会消散。最后一次见面，他向我笑笑，将一串钥匙挂在我的脖子上，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冰凉的钥匙在锁中转动，在灰尘飞扬的工作室里，散落着满地的纸片。   【肆】      该怎样描述这个世界，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是一个物质极度丰富的世界，一个充斥着机器与鲜花的世界，一个没有国家民族贵贱之分的世界。这里的每个人出生时都会伴随着一冊指南，上面明确规定着你需要做几年农民、医生、法官或是平民。每执行一项任务就会领到一颗药丸，吞下去就会变成最专业的学术精英，知识已变得廉价。人们早已掌握了一切物质的规律并任意操纵它们，包括天气。开普勒第三定律的错误被修正，星际旅客的足迹踏遍了太阳系。      然而一切美好都要付出代价，只是这样的代价对于他们来说微不足道。只需要每年向人类科学研究院提供“1毫升感情”，一生就可以衣食无忧，感情越特殊越纯净，待遇就越丰厚。一向懒懒散散的护卫队连服役都懒得管，却唯独对这件事格外上心。如有抵抗或遗漏者，剥夺其一切权利。没有质疑没有反抗，人们仍然幸福地欢笑着在科学院前排队，就像花农培育出的鲜花在微风中摇曳。他们比谁都清楚，没有比看着别人幸福更为痛苦的事。   【伍】      那段不断重复的噩梦，让我分不清真实与虚幻。就像是断了线的回忆，模糊不清又真实地可怕。太多的疑点盘旋在脑海中，冰凉而莫名的梦，异于常人的感知能力，父亲如同人间蒸发的消失，强制征集“感情”的组织，它们无时无刻困扰着我，拖拽着我的脚步，将我拖入深渊。这背后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真相？我将自己关在工作室里，开始没日没夜地研究起父亲生前的笔记。直觉告诉我，一切的疑问会在这里得到解释。     洋葱被一层层剥开外皮，那辛辣的味道却促人流泪。  我开始越来越频繁地做梦，每次都是汗津津地醒来又昏昏沉沉地睡去。  直到，我在梦中睁开了双眼。   【陆】 一双血红而充满掠夺性的眼睛贴在玻璃罐前，紧紧盯着我。 脊背一阵发凉，我不敢相信我所看见的一切------我被养殖在玻璃罐里。 浸泡在奇怪的透明溶液中，周身插满了食指粗的软管，罐中的自己头大，四肢短小，皮肤残缺，不能呼吸，不能说话。我…是谁。 血红的眼睛离开了罐壁，桀桀怪笑着退向旁边。迎着刺眼的光线，我看到了成千上万个玻璃罐整齐地排列着，无穷无尽地延伸向远方。那些罐中浸泡着比我还萎缩的丑陋的大头生物，他们周身插着管子，神情宁静而幸福，就像是花农培育出来的鲜花在微风中摇曳。这种表情……似曾相识。 “桀桀桀，真是奇事，又有一个不知死活的人类突破了结界。” 不能说话，我只能靠脑电波和他交流，“人类，你说人类？”我看看罐子里极度扭曲的生物，那些，怎么可能是人类。 “是啊，人类，你看他们多可爱，泡在罐子里一动不动呢。看来他们在我模拟的美好世界中生活地很好。” “模拟，模……难道那个世界的一切都是你们虚构出来的？” “桀桀，我告诉不告诉你呢……我不过是给了你们一个共同的空间，在里面干什么可是你们自己虚构出来的，人类真是可怕地相似，都宁愿活在幻想中……我等了你好久，最近结界总是有强烈的波动，我就猜到又要出来个小小的反抗者了，小东西，死之前你想知道点什么。” “我要知道地球到底发生了什么。” “桀桀，500年前人类不知满足，肆意妄为，物欲横流，贪婪而无知，激怒了天上的统治者。按照宇宙间的规则，人类将会被平行世界的同形异构生物所取代。所以我们原本是来屠杀你们的。可是你们渺小的人类却意外产生了名为感情的5维物质，我们只好通过每年提取你们所提供的感情样本来仿制。桀桀桀，很好玩吧，你们的欢乐悲伤与愤怒的感情都是我们通过神经软管注射给你们的。可偏偏出了你这么个怪物，你真是个怪物。Lussa教授说你是基因变异，拥有比别人强大很多的肢体和感知能力……啊，我又说漏嘴了，不过说了也无妨，还是我把你留下来的。桀桀，感谢我吧感谢我吧……” “果然……我父亲在哪？” “那个白痴老头子？桀桀桀！他已经被粉碎用作你们的营养液了！不过啊，小甜心，马上就该你了。我当初留下你就是想看看你们这些可怜虫能有多大的反抗能力，桀桀，太让我失望了。和你那白痴父亲一样吧！粉碎吧！哦哦，又多了点肥料，真是美味。T-P038组联机准备，关闭营养源，OVER!。”   【后记】      公元2990年，一位基因变异的女孩的父亲发现了虚构世界的漏洞，并成立地下研究组织进行研究。      公元2994年，父亲经过特殊的训练回到现实世界，被代号为“桀”的外星统治者抹杀。      公元2995年，女孩加入地下组织，并继承且修正了父亲的研究资料。      公元2996年，女孩接受训练，多次尝试返回现实世界，并成功掌握方法。      公元2997年，女孩与地下组织制定了详细方案，通过梦境模糊的感知大胆推测营养液供给方式与控制组联动方式。      公元2998年，女孩回到现实世界，同样被代号为“桀”的外星统治者抹杀。其尸体被分解时，经过改造的变异基因随之流入营养液中，供给循环系统中的营养罐。      公元3015年，一大批吸收变异基因并接收地下组织培养的人们破罐而出，与外星统治者们经历了一场血战。      公元3018年，越来越多的人类觉醒，同残余势力厮杀并取得胜利。      新纪年元年，一个崭新的世界迎来了第一缕阳光。      为纪念这场独立战争，人们为女孩起名为奥萝拉，意为希望与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