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雨像雾又像风

像雨像雾又像风 光线有些暗淡。 古月就站在我的面前。瘦瘦的身子，显现出生文弱的气质。两眉微蹙，凝滞的目里，藏的是太息般的眼光。 我亲爱的古月，你这是怎么了？ 古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昂起头，扬了扬眉，轻轻吐出。 我是陈世美么？ 陈世美？你？我差点抱着肚子在地上打起滚来。我太了解古月了。古公不若陈公美。我拽着文腔，哈哈大笑。古月也笑，嘿嘿的笑，苦笑。 古月迟疑了一会。 讲个故事给你听吧。古月反复强调，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 话说这是2007年下半年的某一天，男孩在网上认识了女孩，那时，女孩失恋了。男孩觉得女孩太像自己了，于是就竭力安慰着她。后来女孩给男孩写了一封信，写的悲悲的。在家里，女孩与父母的关系并不太好；对于生活，则充满了困惑和迷茫。男孩很想帮她，却没有立即给她回信。因为，男孩陷入了自己的困顿。 高三，是预支的六月，一场场大考小考，令人躁动不安。 一个月后，男孩回信了，信纸是两页写满文字的普通稿纸。里面还夹着一张极光的卡片，那是男孩高二上公开课时老师赠的。背面有老师的手迹：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再收到来信，是两个月后的事情。打开来信，像打开一个梦幻的世界，男孩不敢相信现实的世界里竟有如此的巧合，一封本该是迟到的的信，到女孩手里时却正是时候。 那一天，是女孩的生日，一个被世界遗忘的日子。 像在最孤独无助的冬日里，一缕来自远方的阳光暖暖地照进心田。女孩被感动了，暗晦的心逐渐明朗起来。女孩在信中说，原来上帝是公平的，在她失去一些东西的时候，上帝又赐予她另外的礼物，男孩就是上帝赐予她的天使。并问男孩，是否愿意做守护她的天使。信封里，还夹着一片红叶，上面赫然题着：相思红叶情。 这就是缘么？像一场急雨，来的那么突然，男孩措手不及。 男孩从没有过非分之想，帮她，纯粹是出自内心的同情。可就在那夜，男孩的朋友在起哄中拨通了女孩留下的号码。沉默的男孩，被迫接过手机。就在那一刹那，男孩不知道，窗外的桂树在微风中育出玫瑰的花蕾，正悄悄酿造着春天的芬芳。 在以后的日子里，男孩和女孩的联系越来越紧密。男孩没有手机，朋友自告奋勇地帮忙解决。男孩不会打字，朋友又主动充当传信使者。男孩和女孩很默契，他们从不在白天联系，仅是在很早的夜晚且每隔一天才发两三条信息而已。 直到有一天，那是一个燥热的夜晚，男孩在朋友的怂恿下像喝醉了酒似的，竟稀里糊涂的把窗户纸弄破了。男孩誓言，倘若他离他而去，那他便不在这个世界。于是，默认成为契约，男孩和女孩开始了缠绵的信息，失眠的夜。 那个男孩就是你吧？我再也按奈不住，打断了古月的故事。你们是在创网认识的吧？我忽然想起了chengchang老师的作文群里有过这么一个主题：创网里的爱情故事。 古月先是一怔，然后点头承认了。是的，是我。女孩叫潇湘，我们是在创网认识的。哦，不，我们只是通过创网认识的。她并不在创网里写文章。古月显得有点语无伦次。 你小子，走了桃花运，干吗还忧郁呢？ 古月沉默了。透过古月的眼，我分明看到了一片幽蓝的海洋，渐渐泛起一层层深海里藏着记忆的波浪。 古月的事情在班里传的沸沸扬扬，造事者就是恐怖。恐怖就是古月的同桌，也是同寝，更是那个拿出手机帮助古月传达信息的朋友。每一次收到潇湘的信息，第一个看到它的并不是古月，而是恐怖。每一条信息的内容，无论是发出的还是收到的，恐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有时，恐怖会大笑不止，直怀疑恐怖和潇湘到底是不是现代人。“昨夜无音，盖因电量不足；知你无眠，我亦无眠”，这是古月的一次急复，却不料打造成了令恐怖传唱的经典。 面对朋友无恶意的戏弄，古月无奈啊。 古月回过一条最绝的信息： 潇潇夜雨奏清籁，湘江红叶满秋怀。 明明无月明明月，月系梦帘月自来。 风吹锦书何时到？雨打心头几度愁。 相逢纵使九千里，依旧青山依旧楼。 恐怖的手被摁麻了，古月嘿嘿的笑。谁叫恐怖老欺负自己呢!恐怖这大老粗不懂。 不知何时起，恐怖对古月泼冷水了。恐怖说，网络是虚拟的，谁知道她是一个怎样的人呢!有一天夜里，人静了，恐怖拉着瞌睡重重的古月，叽哩叭啦，一本正经的劝古月不要和潇湘联系了。 恐怖是一个现实而浮躁的人，古月是一个理想而沉静的人。对于恐怖那一套人生观、价值观，古月自然不放在眼里，但作为朋友的诤言，多多少少还是会影响着古月，更何况恐怖抓住了古月的软肋呢。 树欲静而风不止。 古月当然明白那未说出的下一句。别忘了，这话是古月当初赠给恐怖的呢。224室的全体寝友：标枪，美美，恐怖。他们都在力劝古月不要太较真。古月的同学，小鸟，也非常不赞同古月与潇湘的交往，她说，女孩的心，最难琢磨。 古月又是否真的了解潇湘呢？ 抛开甜言蜜语，想想被忽视的细节，古月怅然了。古月的身份证，银行卡，餐卡在不小心中全丢了，古月留言给潇湘，希望能得到一丝安慰。可，潇湘一字也不曾提起! 甜蜜黏稠的恋情令人生疑，恐怕是彼此掉入幻觉之中，翻江倒海。最后爬上岸，发现仓促间不过是池塘里趟了混水。如此剧烈的追求彼此的内心，是英雄气短的事。 古月翻开笔记本，看着小鸟在听文学讲座时留给自己的文字，再望望不远的六月，怅然的心更加迷茫了。 这就是缘么？像一场漫天的雾，世界迷失了，古月找不到自己。 不过，你最终还是没有迷失自己，对吧？要不然，你就不会问我那么一个问题。 或许没有迷失吧，但却迷茫，一直就是。 你还认为自己是陈世美么？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比我更了解古月，我知道古月是一个怎样的人。酷酷的外貌，言语又不多，显得有些冷漠，但他的内心，却极真极诚。我不能想像，也不会想像，古月会是一个把感情当作游戏的人。 你知道吗？我违背了我的誓言！我说过不会让潇湘流泪，我说过倘若离她而去便不在这个世界。可是呢？悄悄是最无情的别离，我还驻足在这个世界！ 古月，你是个笨蛋！我再也听不下去，我再也看不过去。 古月，你知道吗？你和潇湘之间的故事是多么的幼稚！两个人，相隔千里，未曾见面，竟一言即合。不想说，这本来就是一段荒诞的网恋，不想说，这本来就是一个无言的结局。古月呵，你在矜持什么，你在追寻什么，你为何又要折磨自己？ 古月低着头。我不得不佩服古月在这时也能如此冷静，可是我不明白，为何他当初遇到潇湘时，就头脑发胀了呢？ 潇湘到底是何方美女，你就真那么爱她？ 不，她不是什么美女，我也不爱她。 古月的回答，令我震惊不已。我不敢相信，这话竟是出自古月之口。呵，我亲爱的古月，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是的，她不是什么美女，她只是一个相貌平凡的女孩。我并不爱她，因为爱与喜欢是两码事。我喜欢她，但无关爱情。你知道吗？两个月的时间，那场五十年来最大的雪，已使我足够冷静。当我面对北方的天空回想过去时，我才发现，桂蕾毕竟不是玫瑰，这根本就不是爱情。 古月，你这个大笨蛋！我终于明白古月的苦衷了。 大笨蛋？呵，妃子也是这么说我的。 对，你就是个大笨蛋！你既然知道这是一个错觉，为何还要让错觉折磨自己？ 这一开始就是我的错。 不，在感情的问题上谁也没有对错！更何况你做的很对。感情是不能勉强的，勉强的感情不能长久。或许她现在真的流泪了，但她将来会明白的。即使不明白也无所谓，因为我知道你没有为了刻意维系一个所谓的完美而欺骗她，欺骗自己，欺骗感情。 可是我…… 你已经死了，死在了2007年的冰雪之中。而现在的你，是2008年的你，是新生的你。走吧，让我们一起去看看窗外百花盛开的春天，去听听鸟儿蜜蜂欢快的歌声，去亲身感受阳光的温暖。 我明白了。古月抬起头，脸上释然出久违的微笑。 那这就走吧！我转过身，打开了紧锁的房门。 背后，镜子里，一片明亮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