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度青春

90度青春 阳光很毒辣，夏日正午，连一丝风也没有，只有密密的蝉鸣声在空气中颤动。一束阳光透过尚邪打开的门缝投在瓷砖上，她看见细细的灰尘在金黄的阳光中浮浮沉沉。 她突然有些烦躁，踏向发烫的柏油路，用力地关上门，那些灰尘似乎也随着一声巨响就此沉寂了。她的手在门把上停留，用力，用力，直到手心密密地出汗。 她叹了一声：“上邪，尚邪！”她也不知道爸妈为什么给自己取名尚邪，只是初中的时候语文老师教他们：“上邪，我欲与君相知。” 她也跟着念：“上邪！我欲与君相知。” “我欲与君相知！”拉回飘远的思绪，她喃喃自问：“尚邪！你到底想要什么？” 抬头，是炙热的阳光，微微灼痛了她的眼，她眯了眯眼，阳光在她眼中变幻——菱形，圆形，线……她却看到它像一条毒蛇“嘶嘶”地吐着毒信。 汗从她的发际滚落下来，她抬起手腕看了看，长呼一口气，跑向十字路口。 中午两点钟，90度，右拐。 她跑进了学校大门，伴随着清脆的上课铃声。 她在全班的注视下走到自己的位置，下巴几乎贴在锁骨上，不敢直视老师的眼睛，可是她可以感觉到右脸有热辣辣的感觉，是老师的视线。 反射着阳光的黑板上，是密密麻麻的函数，她的脑子转不过来了。望向窗外，一直望到十字路口的另一边，是一家小琴行的霓虹灯招牌。尚邪望着那招牌，似乎可以听到那里面徐徐传出的旋律，手指不自觉地在课桌上轻敲起来。 舞动，舞动，尚邪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之间跳着优雅的芭蕾。舞台是她的，观众的掌声是她的，这才是她的世界！ “尚邪！”雷霆乍惊！老师的咆哮划破了画面。 “……”揉揉朦胧的睡眼，尚邪自觉地站到了教室的后面。数学老师的嘴一张一合，不断吐出尚邪听不懂的概念定义，尚邪偷偷望了一眼琴行的方向，霓虹灯已亮起。 “尚邪！听说你今天上课又睡觉了？不好好读书，就不能上好大学，不上好大学……”餐桌上，妈妈的嘴也一张一合，还是千篇一律的内容，尚邪感觉自己的耳朵已经要起茧了。 “我吃完了！”尚邪匆匆放下饭碗，没有顾得上擦干净嘴边的饭粒。 “尚邪！”妈妈的声音急急追来。尚邪关上门，将那刺耳的声音隔绝于身后。 奔跑，奔跑，尚邪多希望自己可以飞。夏日的夜空灿若星河，像一朵朵开在黑暗中的发光的雏菊，渐凉的风带走了尚邪的燥热。 下午七点钟，还是同一个十字路口，90度，左拐。 尚邪在黑色皮质的钢琴椅上端坐，闭眼，缓缓呼吸，终于让心脏平静下来。睁眼，熟悉的八十八个琴键，她的指尖在琴键上一一抚过。 小小的琴房中，尚邪熟悉的旋律飘荡，飘荡，像攀爬的紫藤花，在身边轻声地结苞，开花。“尚邪，这就是我想要的，这才是我想要的！”尚邪的脑中，有成千上万的阿甘在奔跑，奔跑，不停地奔跑，跑过所有的高楼大厦，跑过所有的柏油路，跑过所有的十字路口，跑向浩瀚的大海……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尚邪优雅地提了双腕，离开琴键，眼角的睫毛上挂着一滴晶莹。 “上邪！尚邪……”尚邪重重砸在琴键上，钢琴发出狰狞的嘶吼，在狭小的空间里扭曲，变形，刺痛耳膜。尚邪的眼泪浸湿了琴键，呜咽的哭声和音符缠绕在一起。 晚上十一点，十字路口中央，90度，抬头。 “难过的时候抬头，眼泪就不会流出来。”这是尚邪在电视剧里看到的。可是，电视剧是骗人的，尚邪的泪还是模糊了视线，昏暗的黄色路灯发出哑哑的光，在尚邪的眼中变成一片金黄的光芒，似乎伸手，就可以触摸到满天繁星……和自己梦寐以求的，金碧辉煌的大剧院的舞台。 “不许去！上课的时间不好好听课，整天想些不切合实际的东西！”市钢琴比赛的时间，在下午三点。妈妈还没等尚邪说完便否决了，也把尚邪就在眼前的光明推进了一片黑暗之中，再度侵蚀。尚邪抬头，不哭，不哭。 教室里是沉闷的气压，尚邪的手指紧紧纠结在一起。 “尚邪！这是唯一的机会了！唯一的机会！”尚邪蓦地从课桌前站起，在同学和老师的一片惊愕中跑出了教室。 “尚邪，你给我回来！”老师气急败坏地向着她的背影吼着。 “她疯了吗？”“尚邪这怪人怎么了？”……同学对着这个平时就奇奇怪怪的差生的背影指指点点。 尚邪倔强地抿着嘴，将一切抛在身后。 阳光蒸得柏油路起了一层雾气，在空气中变幻颜色，尚邪的咸涩的汗流进她的眼睛里，一阵刺痛。 两点五十八分，十字路口，90度，脚下就是通往梦想的路。 尚邪在奔跑。她看见阿甘也在奔跑，就在自己身旁。两排梧桐树的树叶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尚邪的头发在风中飘着，一丝一缕都在呐喊。 “上邪，尚邪！我想要我的舞台！” 这是尚邪的青春，90度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