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沉的夜

沉沉的夜 告别是痛苦的，有一种告别，却是历史的沉重悲哀！ 　　——题记   月亮静静地躺在黑暗的海洋中，任乌云攫取它透明的灵魂；平静的江水早被冷气抽干了奔腾的气势，任阴霾掩盖它无奈的形体。一切的一切，都慑服于命运的折磨，忍受着形体的屈辱和精神的压迫。 刘备无力地躺在床上，病魔摧毁了肉体的堡垒，如洪水般吞噬着他飘若游丝的记忆，如锯齿般磨损了他善良平正的品性，他软弱得像一张纸，谁都有力量将他撕毁，谁都有气力将他丢弃。 “丞……相……安在？”攒尽全身的力量，让微弱的声音透过厚重的人墙，期盼让刘备感到更加痛苦。人墙迅速散开，留下了憔悴得如梦魇的诸葛，“微臣在此！”夜晚的风呜咽而过，凉透孔明那颤抖的心。 刘备僵硬地扭过头，眼睛呆呆地直视着远方的天空，似在自言自语：“北方，曹丕虎视眈眈；东，孙权有意窥视。还有那些巧使魑魅魍魉之人，可怜可叹我阴阳两界徘徊，百年基业如何生存啊，建我‘蜀’，万骨枯，可叹我众将士的心血啊。” “不，陛下，您很快就会康复的，您的一生在完整地诉说着一段传奇，您的一生在厚重地渗透着两个字：刚强！” “暮霭之云何言赞？一切都不会再有。”刘备虚弱地摇了摇头，他望着窗外一颗闪烁不定的星星，总想让它停留下来，可他却总也抓不牢那颗星的位置。“我……我去了之后，我儿刘禅生性懦弱，先生运筹帷幄，彼非一般卧龙，还是……你……这皇位还是让丞相代了吧，倒也了却了我的心结！” 诸葛的心头闪过一声惊雷，而后嘭地炸开，铺开遍地的阴云，既而显得更加悲伤，“不！自陛下三顾茅庐以来，我夙夜忧叹，恐负陛下圣恩，是陛下给了我孔明新生，我如何能做对不起陛下的事！陛下，为了汉室，您一定会康复的。” 刘备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而后目光紧紧注视着那燃烧的油灯，伸出干柴似的手，“看见了吗？那油灯的灯芯就快要死了，油也快要尽了。你即便给它加上油，它也不会燃得更旺，知道吗？光明是它的过去。” “不，它在全身心地迎接黎明，它的一生都在舞动，都在显它生命的威力，它用生命追逐光明，彰显命运摇曳多姿，人的一生也如这盏灯。待明天，又是一盏精力旺盛的新灯。” 刘备似大悟，从床上迅速弹起，苍白的手指着凝重的空气，这异乎寻常的动作使孔明大吃一惊，弹起心中更深的恐惧。 “丞相，快看……快……快……快看，二弟的美髯在迎风舞动，三弟的眼珠也在欢喜地蹦，看见没有？”刘备激动地拉住孔明的手，指向黑暗的前方，这似乎从冰山中取出的手，瘦骨嶙峋，却异常有力。“陛下，你……你……”孔明觉得恐惧如鬼魅般掐住喉咙，牢牢盖住了心底的那份伤悲，挡住了心底那微弱的呼唤，只有那哽咽声在空中回荡。 刘备缓缓地滑到席上，眼中迷漫着雾，天上那颗星依旧闪烁着生命中最后的美丽。 孔明呆了很久很久，似乎从梦中醒来，又似乎感觉到一场噩梦在恐惧中飘落，他对着刘备大声呼喊：“陛下，你不能舍弃不顾啊。”刘备摇了摇头。 “贤弟罹难像利刃扎进我的胸膛，只是我不能再站在他们洒下热血的地方想念他们了，这样也好，我们又可以共叙兄弟情谊了。” 一丝微弱的笑容挂在了刘备的唇上，“把玉玺拿走吧！拿走吧！”说完，用力地推了玉玺一把。玉碎了，灯倏地暗淡了下去，天空中一颗流星划过了天际，亮在了孔明的心灵深处。许久许久，孔明才回过神来，忙叫人重新上油点灯。只看见刘备躺在席上，手高高抬起，似乎要拉住什么。孔明走过去，握住那僵直的手失声痛哭，那手缓缓地缓缓地滑了下去。 午夜的风，带来了乌黑的云，横扫过天际，留下天空无边无际的黑暗，等待着明天的太阳升起。